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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城市的貨幣儲蓄,我能說的只有一點點,倫敦議會據說是富得要命;也許可以這麼斷定,他們那樣富,是由於從那裡開出的巨額款項,倫敦大火之後公共大廈的重建以及新工程的建設,諸如此類,第一個方面是市政廳、布萊克威爾廳、部分萊登廳、交易所的一半、高等民事法庭、計算所;路德蓋特、紐蓋特等地的監獄;沿河好幾座碼頭、台階和登陸處;所有這些不是被倫敦的那場大火燒毀便是被它破壞,在瘟疫后的次年;而第二種是紀念碑、艦隊街河渠及其橋樑、伯利恆或貝德萊姆的醫院,等等。但是,與隨後幾年中美化城市及重新教化建築業的管理者相比,城市信貸的管理者,那個時候,對於插手那筆孤兒款項可能更為良心發現了要向那些受苦受難的市民顯示慈善,雖說在前一種情形中,那些蒙受損失的人會覺得他們的錢財得到了更好的安置,而城市的公信力較少遭受醜聞和譴責。
 死於各種疾病死於瘟疫
從八月八日到八月十五日53193880
到二十二日55684237
到二十九日74966102
八月二十九日到九月五日82526988
到十二日76906544
到十九日82977169
到二十六日64605533
九月二十六日到十月三日52704929
到十日50684227
 5987049709
說不定本來是會有一些窮人,正如我上面所看到的那樣,為了錢的緣故膽子大得足以去冒險;但是通過我的所見你可以輕易看到,活下來的極少數人,在災難那樣深重不堪的這個時候,對他們自己是非常小心謹慎的。
而事實上,用運屍車搬運死者屍體這個工作,眼下是變得那樣討厭和危險透頂,以至於有人投訴說,搬運工並沒有用心清理所有居民都死掉的那類房子;而是屍體有時候放了好些天都沒有下葬,等到隔壁人家被臭氣熏倒,終於被傳染上了;而公務員的這種玩忽職守到了如此這般的地步,弄得教會執事和警察都被召來監督這件事了;就連小村落里的那些推事,也都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出現在他們中間,對他們進行催促和鼓動;因為有不計其數的搬運工死於瘟病,被他們不得不要靠得那樣近的屍體給傳染上了;而如果不是想要工作和想要麵包的窮人的數量(正如我在前面說過的那樣)有那麼大,那種衣食之需驅使他們去承擔一切事情,並且敢冒一切風險的話,那麼他們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僱用的人;而那樣一來那些死者的屍體就會躺在地上,會以一種可怕的樣子腐敗和糜爛的。
在這場瘟疫開始的時候,當時已經不再抱有希望,只是認為這整座城市將要受到侵襲,那個時候,正如我說過的那樣,所有在鄉下擁有朋友和地產的人,都與家人一起隱退了,而那個時候,事實上,你會覺得就連城市本身也在從城門裡面跑出來呢,而且沒九九藏書有一個人會落在後面。你可以蠻有把握,從那個時刻起,百行百業,除了與維持生命直接相關的那些行業,可以說,都完全停頓了。
5.所有家庭都儘可能撙節度日,那些逃走的人和留下來的人都一樣;因此有多得不計其數的門房、侍者、店員、日工、商務記賬員,還有諸如此類的人,尤其是那些可憐的女僕,都被逐出門去,無親無靠,無人僱用,也沒有住處;而這確實是一樁慘淡的事情。
因此兩個月內人口劇降。我這樣說是因為,在這場使68590人死於非命的瘟疫中,有50000人是在這短短的兩個月中去世的。上述數據顯示缺少295人。而我說有50000是因為上述日期顯示並不滿整兩個月。
但在這一點上那些行政長官還不足以獲得褒揚,他們將掩埋死者的秩序維持得那麼好,因此那些他們雇來搬運和掩埋死者的人,只要有人病倒或者死掉,正如這種情況多次發生的那樣,他們就立刻在這些位置上儘快補充其他人員;而由於大量失業的窮人剩下來的緣故,如上所述,這麼做並不困難:當此之際,儘管有數不清的人幾乎是接連不斷地死去和病倒,可他們卻總是被清理掉,每天夜裡都被搬走;因此說到倫敦,決不可以說那兒的活人是來不及埋葬死人的。
4.由於航運停止;我們的船舶既不像從前那樣進來,也不像從前那樣出去了;因此船員都統統失業,他們許多人都處在災難無以復加的困苦之中,而與船員在一起的,是屬於並且依賴於造船業以及航海用品裝備的所有各類工匠和工人;諸如船上的木匠,鏈鉚縫工,制繩工,干品用桶類桶匠,縫帆匠,錨鏈鐵匠,以及其他鐵匠;滑輪製造匠,雕刻工,槍炮工,船具商,船上雕刻工,等等之類;這些行業的師傅多半可以依靠其資產為生;但是商船一般都停開了,結果是所有工人都被解僱:除此之外,河上空空的不見船隻,所有或絕大部分的船工、駁船夫、造船工和駁船製造工也就都像這樣閑著無事,被撂在了一邊。
毫無疑問,絕大部分的窮人或家庭,他們此前靠苦工或零售業為生,現在靠人施捨為生;而要是沒有仁慈、好心腸的基督徒交給的巨額款項,用來支援這些人,這個城市就絕不可能生存下去。賬本毫無疑問是有的,登記他們的善款以及行政長官對這些錢款的合理分配:可是由於當事的官員死了那麼多,錢款是從他們手上分配的;還由於,正如我已經聽說的那樣,記錄那些事情的絕大多數賬本,恰恰是在次年發生的那場大火中遺失了,而那場大火甚至還燒毀了內廷大臣的辦公室,還有他們許多文件;因此我根本沒法得到具體賬目,而這些賬目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見到的。
鄰近村子里的居民懷著惻隱之心,會給他們帶去食物,隔開一點距離把食物放下,而他們或許會過來拿,要是他們能過來拿的話,而有時候他們不能;下一次他們過去,他們會發現那些可憐的傢伙躺在那兒死了,而食物原封不動。這些悲慘之人的數目有不少,而我知道那麼多人就是這樣死亡的,而且那麼清楚地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因此我相信我可以走到那種地方,還可以把他們的屍骨給挖出來呢;因為那些鄉下人會和他們隔開一點距離去挖個洞,接下來拿了長長的杆子,杆子頂端有鉤子,把那些屍體拖到洞里去,接下來便扔上泥土,大抵擲到能夠將他們蓋上就行;注意風是怎麼吹的,因此到海員稱之為上風的那一側,屍體的氣味會從它們身上被吹走;而為數眾多的人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根本不為人所知,或者說根本沒有任何人考慮到他們,和《死亡統計表》內的記錄一樣是空空如也。
這是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事例,將人們的真實境況都大半包含在內了;因此我覺得,我不能把它講得過於瑣細;所以,我就來講一講幾種類別或種類的人,他們陷入此時此刻迫在眉睫的災害之中:例如,
要是能允許我講出自己的看法,講我的親眼所見,還有從其他目擊者那兒聽到的情況,那麼我確實對這個數字堅信不疑,亦即,單是瘟疫至少死了100000個,此外還有死於其他疾病的人,此外還有那些人,死在田野里,公路上,以及秘密場所,處在聯絡的範圍之外,正如大家所認為的那樣;而那些人並沒有被記錄在《死亡統計表》里,雖說他們確實是屬於居民這一團體。我們大家全都知道,為數眾多的絕望可憐的傢伙,他們有瘟病在身,因其悲慘的遭遇而變傻了,或是因此而得了憂鬱症,就像很多人那樣,漫步走進田野和樹林,還有荒無人煙的秘密場所,幾乎什麼地九-九-藏-書方都有,爬進一處灌木叢,或是籬笆,然後死去。
我所了解的這些,其實大體上,只是來自別人的講述;因為我很少走到田野里去,除了朝貝德納爾-格林和哈克涅走去;或是除了像後來那樣:但是一旦我真的行走,我總是隔開一點距離看到許許多多貧窮的流浪者,但是他們的情況我能了解的很少;因為不管是在大街上還是在田野里,要是我們見到有什麼人過來,通常的辦法便是走開去;可我相信那種敘述是千真萬確的。
確實如此,當傳染病到達了正如我剛才講到過的那樣一個高峰,這個時候是極少有內科醫生,願意動身出門到病人家裡去的,而全體內科醫生當中很多最有名的人,也和那些外科醫生一樣都死掉了,因為眼下確實是一個慘淡的時期,大約總共在一個月里,任何《死亡統計表》都不用去看,我就相信平均每天死掉的有不少於1500或1700人。
事實上,這個工作的性質也不允許他們有空閑,去逐一清點死者的屍體,那些屍體都是在黑暗中擠成一堆被拋進坑裡的,而那種坑穴,或溝壕,沒有人可以靠近,除非是冒著極大的危險。我經常注意到,在埃爾德蓋特,還有克里普爾蓋特、懷特夏普爾和斯台普涅那些教區,《統計表》上一周內有500、600、700和800人,而如果我們可以相信那些人的看法的話,那些人住在城裡,自始至終,跟我一樣,那麼那些教區有時候是一周死掉2000人;而我在一個人的手裡見到過這個數字,此人儘可能對那個地區做出嚴格檢查,說那一年裡,那個地區死於瘟疫的人數其實是有100000,而在《統計表》上,瘟疫這一項,只有68590個。
這個方面只要我能夠以那樣一種讓讀者振聾發聵的感人聲調講述,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把這些事情記錄了下來,不管是有多麼的簡短和不完美。
由於在那些可怕的時刻里荒蕪之狀日甚一日,因此人們的詫異行徑也越來越多;在他們驚恐萬狀的時候,他們會做出成千樁莫名其妙的事情,和其他那些人在瘟病發作痛不欲生之時做得一樣,而這個方面是非常引人憐憫的;有些人在街上一邊走一邊咆哮、哭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有些人會做禱告,雙手舉向蒼天,乞求上帝大發慈悲。實際上我並不清楚,他們這麼做是否沒有處在發狂錯亂的狀態中;可就算事情是這樣,它也仍在指向一種更為嚴肅的心靈,這個時候他們有了理性的運用,比起每天都在一些街上,尤其是在黃昏時分可以聽到的那種怕人的叫喊和哭泣,甚至其實是要好得多了。我想世人都已經聽說了那個名聞遐邇的狂信者所羅門·伊戈爾:他雖說是一點兒都沒有被傳染上,只不過是腦子出了毛病;卻以一種怕人的模樣走來走去,厲聲預告降臨這個城市的審判;有時候全身赤|裸,頭上還頂著一個燃燒著木炭的平底鍋:他說的話或是他企圖要說的話,其實我是弄不明白的。
眼下,我是說,那些教區公務員沒有呈報完整的記錄,或者說是不能靠他們的記錄而定,這個時候讓大家只是考慮一下,在這樣一個災難深重的時候人們怎能夠做得到精確,而這個時候他們許多人自己都生了病呢,說不定恰恰是死在他們的記錄就要上報的時候,我指的是那些教區書記員;加上那些胥吏;因為儘管這些可憐的人是孤注一擲地冒險,可他們卻根本逃脫不了這場共同的災難,尤其是,如果情況屬實的話,在斯台普涅教區,就在這一年之內,由於運送死者屍體而死了116個教堂下級執事、掘墓人,還有他們的助手,也就是說有搬運工、更夫,還有運屍車的車夫。
不管怎麼說,萬一有類似的一場劫難到來,而上帝讓這個城市避開它的話,那麼這也許可以成為一種指導;我是說,這也許是有助於讓人看到,在市長大人和市參議員的關照下,那個時候每周分發巨額款項,用來救助窮人,為數眾多的人,這些人本來會遭受滅頂之災,卻得到了救助,得以保全其性命。這裏讓我簡短描述一下那個時候窮人的狀況,從這種狀況得到何種領會,日後可以從何處得到判斷,可以有什麼樣的預期,假如有類似的苦難要降臨這個城市。
而儘管就其本身而言是一樁憂傷凄涼的事情,卻也同樣是一種解脫,換句話說,從八月中旬到十月中旬猖獗肆虐的瘟疫,當時正是將這些人的性命給奪走了,有三到四萬,而要是他們留下來的話,九九藏書肯定是一個難以承受的負擔,由於他們的貧窮,也就是說,由於整座城市沒法支持他們的開銷,或是沒法給他們提供食物;而他們到時候甚至會迫於無奈,不是去洗劫這個城市,就是去洗劫鄰近鄉村,以維持他們自己的生計,而這就會讓這整個國家,還有這個城市,徹頭徹尾陷入最為恐怖和混亂的境地。
由於我在這裏講到我在大街和田野上行走,我不能不去注意到,那個時候城市是一個多麼荒涼的所在:我居住其中的那條大街,是倫敦所有街道中出了名的最寬廣的一條。我指的是郊區還有管轄地;屠戶居住的整個那一側,尤其是柵欄外面的地方,與其說是一條鋪石的街道,還不如說是更像一片綠油油的田野,而人們通常是與馬匹和車輛一起走在道路中間:確實如此,最遠端朝著懷特夏普爾教堂那個地方,沒有全部鋪上石塊,不過即便是鋪石的部分也還是長滿了青草;但這看來不必覺得奇怪,既然城內的大街,諸如萊登廳街、畢曉普斯蓋特街,康西爾,甚至還有那個交易所之類,都有青草從它們裏面處處生長出來;街上從早到晚既看不到二輪運貨馬車也看不到公共馬車,除了有一些鄉村運貨馬車,把菜根和蠶豆,或是豌豆、乾草和稻草,帶到集市裡去,而跟平時相比,那些只是寥寥無幾:至於說他們幾乎很少使用的公共馬車,不過是用來把病人送到傳染病隔離所,還有別的醫院里去;而有極少幾輛車,把內科醫生送到他們認為是適合去冒險造訪的那一類地方;因為公共馬車確實是危險的東西,而人們不想冒險上車去,他們不知道到頭來是誰會坐在它們裏面被送去;而被傳染上的病人,正如我說過的那樣,一般都是坐在它們裏面被送到傳染病隔離所去的,而有時候車子還在一路前行,人就在裏面一命嗚呼了。
接下來不難看到,人們的這場災難使他們變得非常微不足道;因為眼下,大約總共是有九個星期,平均每天將近死掉1000人,即便是根據《每周統計表》的記錄,而我有理由擔保它從未有過完整的記錄,也有將近數萬呢;情形是那樣混亂,而那些運屍車運送死者的時候,都是在夜裡工作的,有些地方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記錄,可是他們照常工作;教會書記還有教堂下級執事接連數周都沒有到場,並不知道他們運送的數目有多少。以下的《死亡統計表》證實了這個報道。
這就是我們那個時候的情形,而且那筆款項,在慈善活動中由各種各樣的好心人捐助,國內國外都有,數額大得驚人,它還沒有處在市長大人和治安官的掌握之中,用來維護公眾的和平;而他們實際上也不是沒有那種憂慮,自暴自棄的心態會把人們推向騷亂,導致他們去掠奪富人家的房子,洗劫食品市場;而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鄉下人,他們非常爽快和大胆地把食品帶到城裡來,這時會嚇得再也不敢來了,而城市就會陷入無可避免的饑饉之中。
這整個期間我們度過的最糟糕的日子,照我看來,就是在九月初,那個時候善良的人們確實開始覺得,上帝決心要把這個悲慘城市裡的人統統了結。這是在那個時候,當時瘟疫完全進入了東部那些教區:要是我可以說說我的看法的話,那麼埃爾德蓋特教區兩周內每周都掩埋1000人以上,儘管《統計表》上並沒有說有那麼多;但我周遭的情形是那樣的慘淡,弄得二十戶人家當中總有一戶受到傳染;在麥諾里斯,在杭茨迪奇,還有在埃爾德蓋特教區布徹街附近那些地方,還有正對我家的那些巷子,我是說,在那些地方死神君臨各個角落。懷特夏普爾教區處在相同的狀況中,雖說是大大不如我所居住的那個教區;可是根據《統計表》上的說法一周埋掉將近600人;而在我看來,是接近這個數字的兩倍;整戶整戶的人家,事實上是整條街道上的人家都被一舉掃蕩;到了如此這般的地步,弄得那些鄰居屢屢去叫更夫,到某某人家的家裡去,把人給弄出來,因為他們全都死掉了。
1.所有從事製造業的工匠師傅;尤其是像那些屬於裝飾業,還有男女衣飾及室內傢具之類不太有必要的那部分行當;諸如緞帶織工和其他織工;金銀線花邊工匠,還有金銀器皿刻工,女裁縫,女帽商,鞋匠,帽匠和織手套工人;還有室內裝飾商,小木匠,傢具師,做鏡子的工匠;還有數不清的行當,他們依靠諸如此類的行當為生;我是說這些行業的工匠師傅,都停止了做活,將他們那些學徒期滿的職工,還有工人,還有所有依靠他們謀生的人都解僱了。read.99csw.com
市民沒有任何公共倉庫或棧房,用來儲藏穀物或肉類,以供窮人維持生計;這個,要是他們都提供了準備的話,就像國外在此類情形中所做的那樣,那麼許多現在已淪為赤貧的悲慘家庭,他們就會得到救助了,而且是會以一種比現在更好的方式得到救助的。
但是市長大人,還有那些可以調集起來的行政長官,因為有些人,甚至有些市參議員都死了,有些是缺席了,他們的警戒措施防止了這種情況發生;他們用他們想得到的最為仁慈和溫和的辦法做到這一點,尤其是通過金錢救助那些最為絕望的人,還有讓其他那些人去做事,尤其是那種工作,看守那些受到傳染而被關閉起來的房子;由於這些房子的數目極為龐大,因為據說,曾經有一萬座房屋被關閉了起來,而每座房屋都有兩個看守人把守,亦即,一個值夜班,另一個值白班;這就讓數目極為龐大的窮人一時間有了被僱用的機會。
但是我們的市長大人,還有市內的全體參議員,還有外圍地區的全體治安推事,他們是那樣的智慮明達,而且他們從各地得到的金錢支持是那樣的完善,因此窮人都被維持得安安靜靜,而且他們各處的匱乏得到了救助,儘可能得到了解決。
這個部分我還可以講得再詳細些:但大體上說一說或許也就夠了;百行百業都停工了,僱用停止了;勞作斷絕,因而窮人的麵包也斷絕了;起初,窮人的哭喊聲確實是讓人聽了最為痛心;雖說通過慈善金的分發,他們那種悲慘的狀況大為減輕:許多人事實上逃到了鄉下;但是他們當中成千上萬的人留在了倫敦;直到自暴自棄的絕望來把他們攆走了事;他們在路上被死亡擊倒,而他們充當的不過是死亡信使的角色,事實上,另外那些攜帶著傳染病的人和他們一路同行;非常不幸地將它蔓延至王國最遙遠的地區。
聽到那些彌留之際的可憐人發出慘痛的哀鳴,確實是一件讓人哀慟的事情,他們朝牧師大聲叫喊以求得安慰,要和他們一起祈禱,給他們忠告,給他們指點,朝上帝大聲叫喊以求寬恕和憐憫,高聲懺悔他們過往的罪孽。聽到彌留之際的悔過者當時是怎樣提出許多告誡,這會讓最堅強的心為之流血,讓別人不要將他們的悔悟拖延和耽擱到受苦受難的日子,像這樣一個災難的時期,沒有時間用來悔悟;沒有時間乞求上帝。但願我能夠將那些呻|吟和感嘆的聲音原樣傳達出來,是我從某些彌留之際的可憐人那裡聽到的,當時他們處在痛不欲生和苦惱悲哀的極點;但願我能夠讓人讀起來如聞其聲,正如我覺得現在我聽到的那樣,因為這聲音似乎仍在我耳邊縈繞迴響。
我不想說,這位牧師到底是發狂錯亂了沒有:或者是否他只是滿懷熱情地為每天傍晚穿過懷特夏普爾街道的那些窮人才這麼做的;他舉起雙手,不停地重複著教堂禱告書的那個段落;仁慈的上帝救救我們,救救那些您用了您最寶貴的鮮血為之贖罪的人,我是說,我沒法振振有詞地說起這些事情;因為每逢我透過房間窗戶(因為我很少開啟窗扉)往外看,只有這些慘淡的景象呈現在我眼前,那個時候我閉門不出,在疫疾肆虐最為猖獗的那個時期,其實當時,正如我已經說過的那樣,很多人開始覺得,甚至開始要說,沒有人會逃脫得了的;而實際上,我也是那麼想的;因此關在屋子裡,關了大概有兩星期,從來不到外面跑來跑去:可是我憋不住:再說,有那麼一些人,他們儘管冒著危險,也不忘公開參加上帝的禮拜儀式,即便是在最危險的那些時候;而儘管說起來是沒錯,有許許多多的牧師確實把教堂給關了,正如其他那些人所做的那樣,為了他們的生命安全逃之夭夭;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那樣做的,有些人冒險主持祭禮,通過不間斷的祈禱禮把人們集合起來;有時候是佈道,或是勸人悔悟和改宗的簡短規訓,只要有人想來聽他們就這麼做;而那些反對國教的教徒也同樣這麼做,甚至恰恰就在那些教堂里,那裡的教區牧師不是死了就是跑了,處在這樣一個時候,也沒有任何餘地做出區分了。
托上帝的福我還仍然僥倖活著,而且精神飽滿,非常健康,只是由於蟄居室內呼吸不到空氣而非常不耐煩,因為我已經被關了14天左右了;而我約束不了我自己,只好到驛館去給我兄長送一封信;接下來果不其然,我看到了街上那種意味深長的寂靜;我來到了驛館,把信拿進去,這時我看見有個人站在院子的一角,在跟窗口的另一個人說話;還有第三個人把屬於辦公室的門給打開了;院子中央躺著一隻小小的皮夾,上面掛著兩把鑰匙,裏面有錢,但是沒有人會去動它一下:我問這隻皮夾躺在那裡多九_九_藏_書久了;窗口那個人說,躺了幾乎有一個鐘頭了,但是他們沒有去動它,因為他們不知道是誰的皮夾,但是丟了皮夾那個人,興許會回來找它的。我對錢沒有那種需要,而數額也並不是那麼大,我也就沒有任何要去動它一下的意思了,或者說不想冒著興許是伴隨著它的那種風險去拿錢;於是我似乎要走開了,這時那個把門打開的人說道,他要把它給撿起來;只是撿起來而已,只要那個失主來找它,他肯定可以拿得到的;於是他走了進來,然後提來一桶水,把它重重放在皮夾旁邊;接著又走了,然後拿來一些火藥,在皮夾上面撒了好多火藥,然後把鬆散地撒在皮夾上的那些火藥弄成一條線;那條線大約有兩碼長;做完這個之後他第三次走了進去,然後拿出一把熾熱通紅的火鉗夾子,這個我猜想,他是有意準備好的;先是把那排火藥線點燃,吱吱地燒著皮夾,煙還把空氣給熏得夠嗆:可是那麼做他覺得還不夠;他接著用火鉗把皮夾給夾起來,夾了那麼久,等到火鉗燒穿了皮夾,然後才把錢給抖落出來,倒進了水桶,於是他就把它提了進去。那筆錢,照我記得的,大概有十三個先令,還有一些光滑的四便士銀幣和銅元。
讓熟知那種情況的人都想一想,這座城市裡為數眾多的人,通過勞作掙得每日的麵包,不管是工匠還是工人;我是說,讓大家都想一想,城市裡必定會產生何種悲慘的狀況,假如突然之間他們全都遭到解僱,勞作停止,不再有幹活掙得的薪金。
3.通常從事造房子或修補房子的工匠,全都停工,因為人們根本就不想造房子,那個時候成千上萬的房子一下子都沒有了自己的居民了;因此單這一項就讓那個種類的所有普通工人都變得沒活可干;諸如磚工、泥瓦工、木匠、小木匠、石膏師、油漆匠、玻璃裝配工、鐵匠、鉛管工人,還有所有靠這些工種幹活的人。
2.由於商貿完全停頓,因為極少有船舶敢冒險來到這條河裡,而且根本沒有一條船出去;因此所有負責關稅的特派公務員,同樣還有船工,運貨馬車夫,搬運工人,還有所有的窮人,他們是依靠這些商人做工的,都立刻被解僱,而且都沒活可幹了。
這些人當中不少人都是我在前面講到過的那種悲慘絕望之人,他們被隨之而來的毀滅所剪除;可以說這些人的滅亡並不是由於傳染病本身,而是由於它所帶來的結果;也就是說,事實上是由於飢餓和窮困,是由於一無所有的緣故;因為沒有住宿,沒有鈔票,沒有朋友,沒有辦法搞到麵包,或是沒有人給他們麵包,因為他們當中的許多人不具有我們稱之為合法居住權的那種東西,因此他們也就說不清楚是屬於哪一個教區,而他們得到的所有援助,是通過向行政長官申請獲得救濟,而那種救濟,(替行政長官說句公道話)是小心翼翼並且是興緻勃勃地得到管理的,正如他們覺得這樣做是有必要的那樣;那些留下來的人從未感覺到這種匱乏和困苦,而以上述那種方式走掉的人,他們是感覺到了。
必須承認,那些不在場的市民,他們儘管是為了安全逃到了鄉下,可是對被他們撇下的那些人的福利卻頗感興趣,沒有忘記為救助窮人而慷慨解囊,在英格蘭最遙遠地區那些貿易城市裡也籌得了大筆款項;而正如我還聽說的那樣,那些達官貴人和上流人士,在英格蘭的各個地區,為這個城市悲慘的狀況牽腸掛肚,將大宗善款送到市長大人和行政長官手中,用來救助窮人;國王也是,正如我得知的那樣,下令每周撥款一千鎊,分成四份配給;四分之一是給這個城市及威斯敏斯特的管轄地;四分之一份給索斯沃克濱河居民;四分之一給城市以內的地區和管轄地,城牆以內的城市不算;還有四分之一份給米德爾塞克斯郡內的郊區,還有城市的東部和北部地區:不過這后一種情況我只是當作傳言來說的。
那些婦女,還有僕人,從她們所在的地方被趕了出來,同樣被僱用為護理員在各處照看病人;而這就把她們極為龐大的一個數目給減去了。
除此之外,還有兩種情況幫助防止暴民做壞事:其一,富人自己確實沒有在屋子裡儲存食品,正如事實上他們應該做的那樣,而要是他們有足夠的明智那麼去做,把他們自己全都鎖閉在屋裡,正如極少幾個人所做的那樣,他們說不定就更好地逃脫那場疾病了:但由於他們看來是沒有那麼做,因此暴民沒有想過要去那兒尋找食品儲存,要是他們破門而入,正如有時候他們顯然是快要破門而入,而要是他們這麼做的話,他們就把整個城市的毀滅都做完了,因為沒有用來抗擊他們的常規部隊,也無法將民兵隊集合起來保衛城市,找不到任何人來當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