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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們便有了一份完整的健康證明,宣告他們在埃塞克斯州的一個村莊住了那麼長時間,因此受到了充分的檢查和審核,已經擯除交際達40天以上,未有任何病兆,因此當然可以斷言他們是健康人,可以在任何地方受到安全接待,最終是由於瘟疫進入了某某鎮,是由於害怕染上瘟疫,而不是因為他們或他們所屬的人有任何傳染病的跡象才搬遷的。
啊,慘哪!
但總之不管是出於哪一種原因,一旦我們的那些旅行者開始察覺到不僅市鎮里有瘟疫,甚至他們森林旁邊的帳篷和茅棚里也有,他們接下來就不僅開始變得害怕起來,而且想到要撤營和搬遷了;因為如果他們逗留下去的話,他們明擺著是要冒生命危險的。
儘管這讓他們感到害怕,他們還是決心穿過森林朝拉姆福特和布倫特-伍德遷移;可是他們聽說那條路上有很多從倫敦逃出來的人,在叫做希瑙爾特森林的森林里四處歇腳,正在接近拉姆福特,而這些人沒有給養也沒有住所,不僅住得七零八落,因為缺少救助而在林間和野地里忍受極大的困苦,而且據說還被那些困苦弄得那樣絕望,結果對該州做出了許多暴行,盜竊和搶劫,殺死牲口,等等之類;其他那些人在路邊搭起茅棚或茅屋乞討,而且是以一種近乎于硬要人救助的方式橫加乞討;因此該州變得非常不安寧,還不得不把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給抓了起來。
由於不得不要退出這個地方,而他們在此受到了那麼好心的接納,享有了那麼多的仁愛和慈善,他們感到大為苦惱,這是不奇怪的;但是,必要性以及性命之虞,他們迄今為止跑出來為了保全的性命,在他們中間佔據了上風,而他們看不到有補救的辦法。不過約翰倒是替他們目前的不幸想到了一個補救的辦法,換言之,他要把他們的苦楚跟那位紳士,也就是他們的那位大施主先談一談,以求得他的幫助和忠告。
但在那些情形下這畢竟是做了或者說是能夠做到,將房屋關閉起來,為此而將那些健康人和那些有病的人關在一起,個中是有著極大的不便,而有些則是非常可悲,這就值得大家來考慮這件事情是否還有餘地;但這是由法律授權批准,是為了公眾利益著想,由於主要的目標在於此,因此所有在執行過程中造成的個人損害,必須著眼于公眾利益。
我知道倫敦附近村鎮的居民為他們那種冷酷而受到很多責備,他們冷酷地對待那些在水深火熱之中逃離傳染病的窮人;干下許多相當嚴苛的事情,正如從已經講述的事情當中或許可以看到的那樣;而我知道的也無非是,但凡有餘地行善,幫助那些人,而沒有對他們本人造成明顯危害,他們是十分願意幫忙和救助他們的。但由於每個村鎮實際上都是以其自身的情況來判斷,因此那些在困苦不堪之中逃到外面的窮人,經常受到虐待,並且被迫再返回城裡去;而這就引起了對於鄉鎮的無盡呼喊和怒號,使得不滿的呼聲到處都可以聽到。
那麼做是否在整體上對阻止傳染病起過任何作用,這在今天是頗可懷疑的,而事實上,我不知道它起過什麼作用;因為當傳染病處在其無上猖獗之時,沒有什麼會比它蔓延得更加兇惡和狂暴;雖說那些受到傳染的屋子,盡量被嚴格而有效地關閉了起來。毫無疑問,如果所有受到傳染的人都被有效地關了進去,那就不會有一個健康人被他們傳染,因為他們沒法靠近他們了。然而事情是這樣的,而我只是在這裏談到一下,也就是說,傳染病是不知不覺地繁殖起來的,是由那些看不見被傳染上的人傳播的,而那些人既不知道他們傳染給了誰,也不知道是誰傳染給了他們。
我聽說有個被傳染的傢伙,穿著襯衫從床上跳下來,正為他的腫塊痛不欲生,而那種腫塊在他身上有三處,他穿上鞋子,然後走過去穿外套,但是那位護理員不讓他穿,還把外套從他手上奪過來,他將她推倒在地,從她身上踩過去,跑下樓梯,進了街道,穿著襯衫徑直朝泰晤士河跑去,護理員在後面追趕他,呼叫看守攔住他;但是那些看守人對那個人恐懼,怕去碰他,便讓他跑走了;他因此跑到了運輸碼頭的台階上,扔掉襯衫,然後一頭扎進泰晤士河,然後,由於他是個游泳好手,便完全游過了河去;然後潮水涌了進來,按照他們的說法,正在向西流動,他游到佛肯台階才靠岸,在那兒上岸,發現沒有人,由於是在夜裡,他就在那兒的街上跑來跑去,赤|裸著身體,跑了好一會兒,到了水位漲高的時候,他又跳進河裡,游回到酒廠,登上岸,沿著街道又跑到自己家裡,敲開屋門,登上樓梯,又躺到他的床上去了;而這個可怕的嘗試治好了他的瘟疫,也就是說,他的手臂和大腿的劇烈動作,讓他生了腫塊的那些部位,也就是說他的腋下和外陰|部得到了伸張,導致它們化膿和破裂;而冰冷的河水減輕了他血液中的熱病。
一位可憐不幸的良家婦女,一位頗有資產的市民的妻子,在埃爾德蓋特街或是那個地方,被(如果這個傳說是真實的話)那些傢伙當中的一個人給謀殺了:他沿街行走,誠然是瘋瘋癲癲,而且唱著歌,那些人只是說,他喝醉了酒;可他自己卻說,他有瘟疫在身,而這一點,看來是真的;然後便遇見了那位良家婦女,他想要吻她;她嚇壞了,因為他不過是一個粗人,她便從他身邊逃了開去,但是由於街上行人非常稀少,沒有人近得足以過來幫她:她眼看著要被他追上了,這時她轉過身來,用力推了他一下,而他只是個身體虛弱的人,就被她仰面推倒在地:但非常不幸的是,她離得太近了,被他一把抓住,也被拉倒在地;然後他首先站起來,制服了她,然後吻了她;而最糟糕的莫過於,當他那麼做的時候,告訴她說他有瘟疫,為什麼她不該和他一樣有瘟疫呢。她以前就嚇得夠嗆,再說懷上孩子還沒多久;但是她聽見他說,他有瘟疫,這個時候她便尖叫起來,昏倒在地上,或者說是昏死過去了,而事後她儘管稍稍有所恢復,卻是沒過幾天就把她給害死了,而我根本就沒有聽說她是否得了瘟疫。
約翰回答說,別人做下的事情跟他們毫不相干;他向他們保證,他們全都是在一起的;他們的人數從來沒有比他們當時看見的更多(順便說一下,這倒是非常正確的);他們出來的時候是分開的兩撥人,但是順道合在了一起,他們的情況是一模一樣的;但凡是有人想要他們說明他們本人的情況,他們都樂意作出說明,呈報他們的名字和住地,這樣他們一旦犯有敗壞風紀的罪行,便可以有所問責;鎮上的人會看到他們滿足於艱苦的生活,但求一小塊空間,在林間有益健康的地方歇息,因為那樣的地方他們並非不可以逗留,而如果他們發現那兒的情況剛好相反,他們就會拔腳逃走的。
這位紳士和那個牧師就這樣開了個頭,而且給人做了個榜樣,憐恤這些東遊西盪的人,其他那些人迅速追隨,而他們每天都要接納人們的種種慈善行為,但主要是來自那位紳士,他居住在附近的鄉村裡;有人特意給他們送來椅子、凳子、桌子這類他們匱乏的家什;有人給他們送來毯子、圍毯和被單;有人送來陶器;還有人送來叫菜訂飯的食具。
我只想補充一點,我講這件事情不過是跟講其他有些事情一樣,作為我自身了解範圍內的一種事實,我才可以擔保它們的真實性,尤其是此人被恣縱的冒險所治愈那件事的真實性,而這坦白說來,我並不認為是很有可能的,但它或許有助於確證那些災難深重的人所做出的許多不要命的事情,譫妄,還有我們所謂的躁狂,那個時候屢屢可以撞見,如果這種人沒有通過關閉房屋而被關起來,那樣的事情不知道還要會多成什麼樣子呢;而九_九_藏_書我認為,如果不算是僅有的好事,這也算是那種嚴酷措施所做成的最好的事情了。
如果這種說法是真的,這就明顯是跟後來傳遍整個英格蘭的那個傳言相抵觸了,而那個傳言,正如我說過的那樣,以我自身的了解是沒法認可的,也就是說,那些趕集人帶著糧秣去城裡,從未染上瘟疫或是從未將它帶回到鄉下;這兩點我確信,都是假的。
另一方面,那些牢騷和怨訴對這件事情則表示了極為激烈的反對。
有一件事情,可以看到,主要是歸功於那些行政長官的智慮明達,為了他們的榮譽也應該提到,(亦即)在將房屋關閉起來這樁艱巨的工作中他們所採用的那種緩和性措施:確實,正如我說過的那樣,將房屋關閉起來是令人不滿的一個大議題,而我可以說其實就是那個時候人們感到不滿的唯一議題;因為將健康人和病人在同一間屋子裡關起來,這被認為是非常可怕的,而那樣被關起來的人所發出的抱怨是非常苦痛的;當街即可聽見他們的大聲疾呼,而他們有時候是那樣要求憎恨,雖說更多的時候是要求憐憫;他們沒有辦法和任何一個朋友交往,只是向著窗外,發出那樣凄慘的悲嘆,常常打動跟他們說話的那些人的心,還有聽聞他們故事的其他那些過路人的心;而由於那些怨訴時常是在斥責他們家門口值班的看守人的嚴酷,有時候是在斥責他們的侮慢,那些看守人則會答覆得十分蠻橫;多半容易冒犯那些站在街頭和上述家庭說話的人;因為這一點,或者是因為他們對那些家庭的虐待,我想他們當中有七到八個人在好幾個地方被殺死了;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說是被謀殺,因為我沒法對具體情況作出考察。確實,看守人是在值班,是由法律授權將他們派到那個崗位上行事的;而將任何正在執行公務的合法公務員殺死,用法律的語言講,一向是叫做謀殺。但由於他們未經行政長官指令的許可,或者說是未經他們職權範圍的許可,對他們負責監視或是他們要去關心的人進行傷害或辱罵;因此他們那麼做,當時他們可以說是在代表他們本人,並不代表他們的職位;是以私人身份行事,而不是以公家人的身份行事;因此如果他們自己通過那樣一種不適當的行為惹來禍害,那麼禍害就落到了他們自己頭上;而事實上他們招來人們那麼多的激烈詛咒,不管他們是否罪有應得,結果是無論什麼事情落到他們身上,沒有人會同情他們,而人人都會說,無論如何,他們都是罪有應得;而我也記不起來,對看守他們房子的看守人做的任何事情,有誰因此而受到過處罰,至少是相當程度的處罰。
「至於說我們要死在這兒,我們向你們保證,如果我們有人死了,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就會把他們給掩埋,不會讓你們花上一分錢的,除非事情變成那個樣子,我們全都死掉了,那麼說實在的,最後那個人是沒有能力掩埋他自己了,那一筆開銷就得由你們來支付了,而這個請相信我,」約翰說道,「他會在他身後留下足夠的東西來償還你們的開銷。
事情或許是,他們得以存活下來甚至超出了期望,雖說並沒有到達那種奇迹的程度,大量的人來來去去而未被傳染上,而這多半是為了鼓舞倫敦的那些受盡了折磨的窮人,就算是帶著糧秣去趕集的那些人並沒有多次奇迹般地活下來,或者說活下來的人至少是沒有超過能夠合理地期望的那個數量。
帶著這份證明他們搬走了,儘管是老大不情願;而約翰根本不打算回家,他們便朝沃爾桑姆那邊的沼地遷移:但是他們在這兒發現了一個人,此人據說是在看守河岸的一處堰壩或停泊處,為沿河上下的那些大平底船把水位抬高,而他用了慘淡的故事嚇唬他們,說是疫疾已經在沿河以及那條河附近的所有市鎮里蔓延,在米德爾塞克斯和赫爾特福特郡的這一邊;也就是說,已進入沃爾桑姆、沃爾桑姆-克勞斯、英菲爾德和威爾,還有大路上的所有市鎮,他們便害怕往那邊走了;儘管這好像是那個人騙了他們,因為事情確實不是這樣的。
「另一方面,」約翰說道,「如果你們要將所有的憐憫心腸都關閉起來,一點兒都不來救助我們的話,那我們也不會用暴力來勒索任何東西,不會到任何人那兒去偷竊的;但是一旦我們手頭的那一點點東西都用完了,如果我們因為缺衣少食而死去,那麼這一切也都是上帝的旨意了。」
他們最想要的是木板,用來做百葉窗、地板、房門,還有其他幾樣東西;但是由於得到上述那些紳士的青睞,鄉里人因此而對他們態度友善,而且尤為重要的是,大家知道他們全都是沒有病的,健康狀況良好,所以每個人都用他們可以出讓的東西來幫助他們。
另一個受到傳染的人,來敲一位市民家的門,那兒他們對他都很熟悉;僕人放他進去,然後有人告訴他說屋子的主人在樓上,他便跑了上去,走進房間去找他們,當時全家人正在吃晚飯:他們稍稍有些吃驚地開始站起身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他讓他們坐著別動,他只是來向他們告辭的。他們問他,噢,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呀?去死,他說,我得了那種病,明天晚上要死了。儘管沒有描寫他們所有人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可這一點卻不難相信,那些婦女和那個男人的女兒,而她們只是一些小女孩呢,幾乎都嚇得要死,然後站了起來,有人從一扇門跑出去,有人從另一扇門跑出去,有些人下樓而有些人上樓,她們盡量聚在一起,把她們自己鎖進房間里,衝著窗外叫喊救命,彷彿她們都已經嚇得神經錯亂:那位主人比她們都要鎮靜些,雖說是又害怕又生氣,出於忿怒,正要過去把手放在他身上,然後把他推下樓去,但是接著稍稍考慮到那個人的狀況以及碰他的那種危險,便讓恐怖攫住他的心,而他就像目瞪口呆的人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與此同時那個得了瘟病的可憐人,由於他的腦子和身體一樣出了毛病,像那種感到詫異的人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終於他回過神來,哎喲,他說道,帶著盡可想象得到的那種貌似平靜的態度,你們怎麼都這個樣子啊!你們全都是對我感到不安嗎?唔,那我就回家去死在那兒算了。於是他立刻走下樓去:那位放他進來的僕人手裡拿著蠟燭,跟在他後面下樓,但是怕經過他身邊去開門,他便站在樓梯上看他怎麼辦;那個人走過去把門打開,然後走了出去,從身後把門給摔上:過了一段時間這家人才驚魂甫定,但由於沒有任何惡果隨之發生,他們此後便有機會極為滿意地(你可以相信)談起這一幕。雖說那個人不見了,可他們卻是過了些時候,不,照我聽說的那樣,是過了幾天之後,才使他們自己從那種慌亂之中恢復過來,而他們在屋裡走來走去也並不是那麼放心得下,直到他們在所有房間里大量焚燒各種熏香和香料,弄出了瀝青、火藥和硫磺的許多煙霧,所有人都分別更衣,然後將衣服洗掉,做了等等之類的事情之後才放下心來:至於那個可憐的人究竟是死是活,我可記不起來了。
將房屋關閉起來確實是有一種效果,而現在我認識到它非常重要,也就是說,它把感染瘟病的人限制起來,否則那些人會非常麻煩也會非常危險,身上帶著瘟病在街上跑來跑去,而當他們神志錯亂的時候,他們會以最嚇人的方式這麼做;正如起初他們真的開始大量地做,直到他們像這樣被禁閉起來那樣;非但如此,他們還是那樣的無拘無束,以至於那些窮人會四處走動,在人們的家門口討飯,說是他們有瘟疫在身,要討些破衣裳遮蓋膿瘡,或是兩樣都要討,或是要討他們神志錯亂的頭腦碰巧想到的任何東西。
我把這個故事講得這樣詳細,主要是為了講述疫疾一九九藏書消退便立刻在城市裡出現的許多人的結局:因為,正如我說過的那樣,許多有能力在鄉下擁有退蔽處的人,逃往那些退蔽處;因此當事情發展到那樣一種怕人的困境時,正如我講述過的那樣,那些沒有朋友的普通人,像那些有錢可以救助自己的人,逃往鄉下他們可以找到庇護所的各個地方;和那些沒有錢的人是一樣的。那些有錢的人總是逃得最遠,因為他們有能力供養自己;但是那些兩手空空的人,正如我說過的那樣,忍受了極大的艱難困苦,經常為其解決匱乏的需要所驅使,做出有損於鄉下人的事情:鄉下人因此對他們非常不安,有時把他們抓起來,儘管當時他們甚至不大清楚該如何處置他們,對他們的懲罰總是非常遲疑,但是他們也經常把他們從一個地方趕到另一個地方,直到他們不得不再回到倫敦去為止。
約翰非常平靜地跟他們講了很長時間的道理,告訴他們說,「倫敦是他們,也就是說,埃平的鎮民及周邊所有鄉民,賴以維生的一個地方,他們把土地上的收成賣給它,從那裡賺取那些農場的租金;而那樣冷酷地對待倫敦居民或是那些人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們是通過那些人才賺取了那麼多,這是非常不好的,今後他們想起來都會覺得討厭,會讓人家說他們對待倫敦來的人是如何野蠻,如何不好客,如何不厚道,而那些人當時是從世上最可怕的敵人那裡逃出來的;這就足以讓城裡所有人都憎恨埃平人這個名稱,讓那些小老百姓當街用石塊砸他們,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是他們來趕集;他們還沒有讓他們自己脫離劫難的危險,正如他聽說的那樣,沃爾桑姆已經是遭殃了;他們是在沒有被染上之前就害怕得逃走了,而這個時候他們卻連在空地上躺下的權利都要被否決,他們會覺得這樣是非常冷酷的。」
在此良好待遇的鼓舞下,他們的木匠不出幾天就給他們造了一座有椽子的大棚屋,或者叫做大房子,形式上還有一個屋頂,他們住宿的上面那一層樓是暖和的,因為九月初的天氣開始變得又濕又冷;但是這座房子卻苫蓋得非常好,四壁和屋頂造得非常厚實,足以將寒冷擋在外面;他還在一頭造了堵土牆,在那裡面弄了一個煙囪;這幫人中間的另一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做了個連接煙囪的通風筒用來通煙氣。
當他們來到埃平附近,他們停了下來,在開闊的森林里選了一塊合適的地方,不是非常靠近那條公路,但是離它的北側也並不遠,在截去樹梢的一小片矮樹叢底下:他們搭建起小小的營地,它由三個大帳篷或是茅棚組成,都是用竿子紮成,他們那個木匠,還有成為他助手的那些人,砍下那些竿子固定在地上圍成一個圓圈,在頂部把那些小梢頭全都捆紮在一起,然後用樹枝和灌木將四壁加厚,這樣一來它們就密不透風而且暖和了。除此之外,他們有一間小帳棚讓那些女人單獨躺在那裡面,還有一間茅棚把那匹馬兒給放進去。
那位仁愛的好紳士鼓勵他們退出這個地方,怕的是瘟病肆虐,讓他們斷了所有退路;但是他們該去什麼地方,他覺得很難給他們指點。最後約翰提出要求,他能否(由於他是治安推事)給其他那些他們會被交付審問的推事開示健康證明,那樣不管他們的命運會怎麼樣,他們就不會遭到拒斥,既然他們離開倫敦也已經有那麼長時間了。治安官閣下對此當即應允,給他們開出正式的健康證明,自那時起他們就可以自由到達他們想去的地方了。
但是,鎮上的人說,我們手頭已經有大批窮人要負擔,我們必須小心不要再有所增加了;我們想,你們是沒法保證不會成為我們教區和居民的負擔的吧,也沒法保證在傳染病方面對我們不會造成危險的吧。
「唉喲瞧你說的,」約翰說道,「說到要成為你們的負擔,我們希望我們不會;如果你們因為我們目前的需要而用食品來救濟我們,那我們會非常感謝的;由於我們在家的時候全都是不靠施捨過日子的,因此我們一定會讓自己全心全意回報你們,要是上帝願意把我們安全帶回到自己的家庭和住所,而且願意讓倫敦的人都恢復健康的話。
通過那樣一番對鎮民的理智而平和的談話,約翰做得很成功,結果他們都走掉了;儘管他們並沒有做出任何允諾讓他們留在那個地方,可他們也沒來騷擾他們;而這些窮人繼續在那兒逗留了三四天以上,沒有碰到什麼麻煩。這一回,他們和鎮郊一家飯館略微相熟了些,他們隔著一段距離沖飯館叫喊,要求弄上一點他們需要的東西,讓他們隔著一段距離把東西放下,而且總是非常公道地把賬給付掉。
對這些救助他們自然都是非常的感謝,尤其是稻草,對於他們來說是極為舒適愉快的東西;因為儘管那位能工巧匠給他們製作了支架,可以像凹槽那樣躺進去,而且在裏面堆滿樹葉,還有諸如此類他們能夠搞到的東西,把帳篷布全都剪開來給他們做成被單,可他們還是睡在潮濕堅硬且不衛生的環境中,直到送來這些稻草,對他們來說就像鴨絨被褥,而且照約翰的說法,比在平時躺在鴨絨被褥里還要討人歡心哩。
但是我選擇給這場嚴肅的辯論一個完全不同的說法,僅用這樣一句話做出解答或歸結,我不認可這種情況。相反,我是說,事情並非真的那樣,不過是住在外圍村落那些人提出的針對市民的一種普遍抱怨,為了證明,或者至少是為了辯解,人們談到的那麼多冷酷壓制和虐待行為是有理由的,而在那些抱怨當中,雙方都會說是對彼此造成了傷害;也就是說,市民們在受苦受難並且身染瘟疫的時候,硬是要求人家接納和庇護,抱怨那些鄉下人的殘忍和不義,不允許他們進入,還強迫他們帶著物品和家庭再回去;而那些居民發現他們自己是那樣受到脅迫,市民們闖進來好像是要強迫人家接受,不管他們是否會抱怨,這個時候他們身染瘟疫,他們不僅不關心他人,而且甚至還想要傳染給他人;這兩種說法其實都是不對的,也就是說,用來描述它們的那種調子是不對的。
他們因而召集了一個新的會議,眼下那些村鎮沒有必要害怕他們在附近定居了,反而有好幾戶窮一點的居民搬出了自家的房屋,照著他們的做法在森林里搭起了茅棚:但是可以看到,那樣搬遷的這些窮人當中,有好幾個人甚至在他們的茅棚或窩棚里得了病;此中原因是顯而易見的,換言之,不是由於他們搬到了露天的緣故,而是由於他們搬遷的時間不早了,也就是說,還未等到與他們鄰近的其他人公開交往,他們就有瘟病在身了,或者說,(正如可以說)就有那種瘟病在他們中間了,因此就隨身把它帶到了他們去的地方:或者說,(2)由於他們安全搬離市鎮之後不夠小心,沒有再加提防,跟那些有病的人混在了一起。
雖說是粗劣,他們在這兒卻住得非常舒服,直到九月開初,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壞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在沃爾桑姆-埃貝的一側,還有在拉姆福特和布倫特-伍德的另一側鬧得很兇的瘟疫,也來到了埃平,來到了伍德福特,還來到了森林附近的絕大部分市鎮,而照他們的說法,這主要是由那些小商販,還有那種帶著糧秣往來於倫敦的人帶到他們中間的。
大約是在這個時候,我吃了一點降臨在我身上的小苦頭,起初我為此而大為苦惱,而且相當不安;雖說照結果看,它並沒有讓我惹上任何災難;這是由於受到波特索肯區參議員的任命,成為我所居住的轄區內那些房屋檢查員中的一員;我們是一個大教區,擁有的檢查員不少於十八名,按照法令對我們的稱呼,人們把我們叫做來訪者。我九-九-藏-書竭盡全力推託這樣一份工作,還和那位參議員的代表爭辯了多次以便推託;尤其是我聲稱,我根本就反對將房屋關閉起來,而要讓我被迫在這裏面充當傀儡,這會是非常困難的,這有悖於我的判斷力,而且我怎麼都認為它不會達到它想要達到的目的,但是所有我能得到的減免,僅僅是我只要堅持做上三周就行了,而市長大人指派的公務員卻要持續幹上兩個月,條件仍然是,我當時得找到另外某個稱職的房屋管理人,替我餘下的那段時間服務,而這,總之,不過是很小的一種恩惠,因為很難找到什麼人來接受那樣一份工作,適合將它託付給他。
可悲,可悲。
這種情況,首先是給了他們暗示,他們肯定會發現該州的慈善為懷和仁厚心腸,在他們以前住過的地方發現過的那種東西,對他們凝固變硬和關閉起來了;而在另一方面,他們不管來到什麼地方都會遭到盤問,會處在暴行的危險之中,是由情形和他們自己相仿的其他人發起的暴行。
我已經講述了我在沿河從事航海業那些人中間看到的狀況,船如何成排或成列地躺卧在那個所謂的洋麵上,彼此首尾相接,從河浦徑直而下,就我所見所聞而言,它們一模一樣地躺卧著,沿河徑直而下,到達格雷夫桑德那樣的下遊河段,有些甚至是到了遠在天邊的各個地方,或是碰到大風和暴雨可以獨自安全停泊的各個角落;而除了躺卧在河浦或是戴普特福特那種上遊河段的船隻之外,我也不曾聽說住在那些船上的人有誰染上瘟疫,雖然人們屢屢上岸到那些鄉下市鎮、村莊和農場主的家裡,購買新鮮食品、家禽、豬、牛之類的補給。
人們如何用各種各樣的計謀脫身,從這樣被關閉起來的房子里逃出來,那些看守人因此而受到蒙蔽或是遭到壓服,然後人們逃之夭夭,對此我已經加以理會,不打算再說什麼了:但我要說的是行政長官給這種情況下的許多家庭採取的緩和與減輕措施,尤其是那種措施,說是一旦病人願意被搬遷到傳染病隔離醫院或其他地方,就把他們從這些屋子裡帶走,或是允許他們讓人給搬遷出去,而有時則給那樣被關閉起來的家庭中那些健康人以搬遷的許可,根據報告所示,他們的身體是健康的,而且只要是規定要求他們那麼做,他們就會在他們搬去的那些屋子裡閉門不出。行政長官對染上瘟病的那些貧困戶的供應所表示的關心;我是說,給他們供應必需品,還有藥品和食物,也是非常之大的,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們並不滿足於給指派的公務員發出必要指示,而是市參議員親自出面,騎在馬上屢屢馳往那些人家,讓人們在窗口得到詢問,他們是否及時受到了照應?還有,他們是否還缺少什麼必需品,那些公務員是否忠實執行自己的任務,給他們弄來了諸如此類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如果他們的回答是肯定的,那麼一切都很好;但是如果他們抱怨說,他們得到的供應不好,公務員並沒有盡到職責,或者說並沒有對他們以禮相待,那麼他們(那些公務員)通常就要被撤職,由其他人取而代之。
他們有兩到三天沒有受到注意,但在這之後,人們大量從鎮上跑出來看他們,然後整個鄉下都被他們驚動了。人們起初似乎害怕接近他們,而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想讓人們靠近,因為有謠言說沃爾桑姆出現了瘟疫,而它在埃平出現已經有兩到三天了。因此約翰衝著他們大叫大嚷讓他們不要過來,因為,他說,我們這裏的人全都是好好的沒有一點兒毛病,我們不想讓你們把瘟疫帶給我們,也不要借口說是我們把它帶給你們。
另外那些人把它解釋為人性的墮落,它無法容忍看到它自己比同類中的他者更悲慘,並且具有某種不自覺的意願,所有人都要和它自己一樣不幸,或者說都要和它自己一樣處在糟糕的境地里。
我也同樣看到了大橋上遊河段的那些船工,找到辦法把他們自己運走,溯流而上,遠至他們可以到達的地方;而他們,他們當中的許多人,把自己整個家庭都裝進了小船,用他們所謂的篷子和貨物遮蓋,在裏面裝上稻草用來住宿;而他們像這樣一路卧在沼地的河岸邊,當中有些人用船帆搭起了小帳篷,於是白天上岸躺在帳篷底下,晚上則鑽進小船里去;像這樣,正如我所聽說的那樣,河岸邊是成排的小船和人群,只要是他們有東西可以維生,或是能夠從鄉下搞到東西維生;而那些鄉下人,紳士也好,另外那些人也好,碰到那些時候以及其他任何時候,其實都是非常願意救助他們的,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把他們接到自己的鎮上和家裡去,而那麼做我們是不能責怪他們的。
確實,在給鄉下頻繁造成驚擾這件事上是有一些說法,說倫敦人強行出城的那種決定,不僅是為了救助,而且是為了搶劫和偷竊,他們在街上四處奔走,身上帶著瘟病,未加任何控制;而且沒有採取任何監督措施將房屋關閉起來,將病人關起來以免傳染給他人;不過,要給倫敦人說句公道話,除了我在上面講到的個別情況以及類似的情況之外,這種事情他們根本就沒有習以為常。另一個方面,每一件事情都是處理得那樣慎重,還有那樣卓越的法規在整個城市和郊區得以遵行,在市長大人和市參議員的操持之下;在外圍地區的治安推事、教堂執事等人的操持之下;就良好的管制和卓越的法規而言,倫敦可以成為全世界所有城市的模範,而那些法規處處得到遵守,即便是在傳染病最為猖獗的時候;當時人們處在極大的恐慌和苦難之中。但是這一點我會讓它自身來說話。
起初埃平的那些人粗聲惡氣地跟他們說話,告訴他們必須搬走;這個不是他們的地方;他們自以為好好的一點兒毛病都沒有,但是他們應當是知道的,他們也許是傳染上了瘟疫,會把整個鄉下都給傳染上的,而他們不能允許他們住在那兒。
確實,那種抱怨恐怕會不公道,而要是公務員拿得出諸如此類會讓行政長官信服的論據,證明他是做得對的,是那些人傷害了他,那麼他就照常工作,而他們受到訓斥。但這個方面是沒法好好得到具體調查的,因為當事人很難能夠面對面被叫到一起,而從那些窗口發出的怨訴沒法讓人好好聽見並且在街上作出應答,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那些行政長官因此多半選擇偏袒人們,而將那個人撤職,因為那樣做似乎錯誤最少,得到的惡果也最小;理由是,如果是那個看守人受到了傷害,他們仍然可以給他另一個性質相似的職位,很快就對他作出改正;但如果是那戶人家受了傷害,那就不會有令人滿意的事情可以對他們做了,那種損害說不定是難以挽回的,因為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那位心靈手巧的小木匠,還有其餘所有人在他的指導之下,開始動工了,不出幾天就把它弄得能夠在壞天氣里為他們所有人遮風擋雨,而且屋裡有一箇舊煙囪,一箇舊爐台,儘管兩者都變成了廢墟,可他們卻把這兩件東西都弄得適合使用,還在每一側建起附屬建築、披屋和單坡小屋,他們很快就把屋子弄得能夠容納他們所有人了。
他們在沃爾桑姆斯托弄到的那些食品,這個夜晚讓他們吃得非常之豐盛,至於說下一頓吃什麼,他們就聽天由命了;在那位老兵的指導下他們過得那麼舒服,眼下他們都心甘情願讓他做了領袖;而他指導的第一步顯得十分恰當:他對他們說,眼下他們離開倫敦真是夠遠的了;由於他們不必立刻仰仗該州的人來救助,因此他們應該和那些鄉下人小心不讓他們傳染上一樣,他們也應該小心不讓鄉下人傳染上才是;他們的錢是那麼少,他們都應該儘可能節儉;由於他不願讓他們想到要對鄉下人動用暴力,因此他們必須努力理解自身的處境要與鄉下https://read.99csw.com人盡量協調一致的那種意義:他們全都願意聽從他的指揮;於是他們便讓自己的三間房屋矗立著,次日朝埃平走去;那位上尉,因為現在他們都這麼叫他,和他的兩個旅行夥伴同樣也放棄了去沃爾桑姆的計劃,然後所有人都一塊兒走了。
這些事情,還有那種安靜無害的行為,讓他們開始博得鄉下人的好評,人們開始對他們動了惻隱之心,用頗為讚賞的語氣談到他們;其結果是,正好在一個非常潮濕的雨夜,住在鄰近一帶的某位紳士,他用一輛輕便運貨馬車給他們送來了十二捆稻草,讓他們既可以用來躺卧,又可以用來覆蓋和修葺茅棚,還讓他們保持乾燥:不遠處一個教區的牧師,並不知道另一個人的事,也給他們送來兩蒲式耳麥子,還有半蒲式耳白豌豆。
另一件事情也許說明鄉村人對待市民,尤其是對待窮人更加嚴厲的理由;而這是我在前面有所暗示的一點,也就是說,在那些被傳染者將瘟疫傳染給他人這件事情上存在著某種貌似天性的東西,或者說存在著某種邪惡的傾向。
在此期間,鎮上年紀輕一點的人三番五次地過來,離他們很近,會站在那裡望著他們,有時會在某個中間地帶跟他們談話;尤其是讓人看到,在第一個安息日里那些窮人全天歇業,在一起祭拜上帝,讓人聽見在唱讚美詩。
第一個夜晚他們全都是在森林里露營,彼此隔得並不遠,但是沒有將那個帳篷搭起來,免得他們被人發現:另一個方面,理查德帶上他的斧頭和小斧子去幹活,在那兒砍下些樹枝,他造了三個帳篷或是茅屋,他們全都在那裡面宿營,跟他們所能期盼的一樣便利。
終於他們找到了辦法將穀物送到伍德福特附近的一座風車磨坊,在那裡他們將它碾磨;後來那位麵包師還做了一個爐灶,做得那麼空凹,那麼乾燥,結果他烤出來的麵包還相當過得去呢;他們就這樣改變了境況,可以不靠那些村鎮的幫助和供應而生活;而他們這樣做是很好的,因為鄉下不久之後完全受到了傳染,他們附近的村落據說已經約有126人死於瘟病,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基於所有這些考慮,約翰,他們的上尉,以他們所有人的名義,回去找他們那位良友和施主,以前救濟過他們的那個人,然後把他們的情況如實相告,謙卑地向他請求忠告;而他則同樣好心地勸他們重新到舊營地居住,或者如果不想那麼做的話,可以搬到離開大路稍遠一點的地方,還為他們指示了一個適合的去處;由於他們確實想要有某所房子而不是茅棚,在這一年的那個時候,漸漸臨近米迦勒節了,替他們遮風擋雨,他們便找到了一所朽爛的老屋,過去是某座農家小別墅或小住宅,只是由於少有人居住而坍圮失修,而在它那位農場主人的應允之下,他們得到許可盡可以使用它。
碰巧次日或者說第二天,是埃平的趕集日;這時約翰上尉,和其餘那些人當中的一個人,到集市裡去,買了些食品,也就是說麵包,還有一些羊肉及牛肉;而那些婦女當中的兩個人分開走,彷彿她們跟其他那些人是不搭界的,而且買的更多。約翰用那匹馬兒把東西帶回家,用那個麻袋(木匠裝工具的那個袋子)把東西裝進去:那位木匠去幹活,用他能弄得到手的現成木料,給他們做了可以用來坐的長凳和小凳,還有一張可以用來進餐的桌子。
這些事情種類繁多,在看守人和被關起來的窮人之間頻頻發生,再加上我此前講到過的那些有關逃逸的事件;有時候是那些看守人缺席了,有時候是喝醉了,有時候是睡著了,當人們需要他們的時候,而這些人從未逃脫嚴厲懲罰,正如事實上他們應得的那樣。
可是眼下這些剛剛同室而居的人開始受到更為實際的干擾,因為他們周邊的市鎮確實是被傳染上了,而他們開始害怕彼此信任,甚至不敢跑到外面去找他們所需要的那些東西,而這把他們折磨得很苦;因為眼下除了那些好心腸的鄉村紳士提供給他們的東西之外,他們已經是所剩無幾,或者說是一無所有了:可讓他們振奮的是,碰巧有別的鄉村紳士以前沒有給他們送過東西,開始聽說他們的情況,給他們提供補給了,有人送來一口肥豬,也就是說,一口食用豬;另一個是兩隻綿羊;另一個給他們送來一頭牛犢子:總之,他們的肉是夠吃了,有時候還有乾酪和牛奶,以及所有這一類東西;他們主要是為了麵包苦惱不已,因為當那些紳士給他們送來穀物的時候,他們無處可以烘焙,或者說,無處可以碾磨:這就使得他們吃最初送來的兩蒲式耳麥子,吃的還是晒乾的穀物,像古代的以色列人所做的那樣,沒有將它碾磨或是做成麵包。
既然我知道這個約翰及其兄弟的故事,我自然是詢問過並且發現,大量無可告慰的窮人,如上所述,從四面八方逃入鄉下,他們當中有些人弄到了小披屋,還有穀倉和外屋住進去,在那兒他們可以獲得鄉下人那麼多厚愛,尤其是在那兒他們有自己稍可滿意的故事可以講,特別是他們逃離倫敦還並不太晚。但是另外那些人,而那些人為數甚多,在田野和樹林中給自己建造小茅棚和退蔽處,就像隱士住在洞穴和洞窟,或是任何他們可以找到的地方;在那兒我們可以肯定,他們經受了極大的困苦,弄得他們許多人不得不又回去了,不管是有多麼的危險;因此經常有人發現那些小茅棚是空著的,而鄉下人猜想那些居民躺在裏面已死於瘟疫,並且因為害怕而不願靠近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而這也並非沒有可能,有一些不幸的流浪者不過是那樣獨自死去了,甚至有時候是死於缺少救援,正如特別是在一座帳篷或茅棚里,有個人讓人發現是死了,而且是在剛好靠近一處田野的那扇門上,拿他的刀子,用參差不齊的字跡,刻了下面這些話,據此可以猜測另一個人逃走了,或是一個人先死掉了,另一個人儘可能將他妥善掩埋;
另外那些人說,這僅僅是一種絕望的表現,並不知道或者說並不在乎他們的所作所為,而其結果便是對於危險或安全都漠不關心,不僅對他們身旁的任何人,而且甚至對他們本人也都無所謂:而事實上當人們一旦落到自我遺棄的境地,對於自身的安全或危險都漠不關心,他們便會無視他人的人身安全,這一點也就不值得那樣大驚小怪了。
儘管它們做了一切警戒,可是距離城市十英里(我認為或者是二十英里)之內的重要村鎮,卻沒有哪個是一點兒都沒有被傳染上的,而是多少都被傳染上了,而且在它們中間死了些人。我聽說了其中好些個村鎮的記錄;像如下合計的這些。
大可肯定的是,如果將房屋關閉起來而那些病人並沒有被關住的話,那麼大量處在熱頭上譫妄發狂的人,他們就會繼續在街上跑來跑去,而實際上,非常多的人甚至就是那麼做的,而且對他們遇見的那些人施加各種暴行,甚至恰似一條瘋狗,對遇見的每個人都要刺刺不休,咬上一口;而我也不能不懷疑,那些被傳染的有病的傢伙,正當身上那種瘟病狂亂髮作之時,當中是會有人朝任何男人或女人一口咬過去的,他們,我是指這樣受了傷的人,肯定同樣會無可救藥地被傳染上了,像那個以前得了病然後身上出現那些標記的人。
有一位不幸的市民,據我所知,遭到了可怕的侵襲,因此他的妻子和所有孩子都死了,只留下他本人和兩位僕人,還有一位年老的女人,是一個近親,她妥善護理過死去的那些人:這個無可告慰的男子走到靠近城裡的一個村子,雖說它並沒有包括在《死亡統計表》當中,在那兒發現一座空屋,查出屋主,然後要了這所房子:過了幾天之後,他弄了一輛車,在上面裝了物品,把它們運到那所屋子去;村裡那些人反對他的車子朝前駛去,read.99csw.com但是爭執了一番,花了些力氣之後,那個人駕著車子前行,穿過街道到了屋子的門口,在那兒警察又反對了,不讓把東西帶進屋。那個人讓人把物品卸下來,放在門口,然後把車子打發走了;因此他們便把那個人帶到了治安推事面前;也就是說他們命令他去,他就去了。那位推事下令讓他把車子叫來,把物品再弄走,而他不肯那麼做;那位推事因此命令警察去追那些車夫,把他們叫回來,讓他們重新把物品裝上,把它們運走,或是把它們存放起來,等有了進一步的命令再來取;而要是他們找不到他們,這個人也不答應把東西拿走的話,他們就要讓人用吊鉤把它們從門口拖出來,當街焚毀。這位受苦受難的可憐人因此把物品又弄走了,但是帶著悲傷的哭喊,對他狀況的艱辛發出悲嘆。但是沒有補救的辦法;自我保護迫使人們採取這些嚴苛的手段,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從中干涉了:這個可憐的人是死是活,我不清楚,但據說那個時候他已經染上瘟疫;也許人們那麼說是為了證明他們對待他的做法是正當的;但這也並非沒有可能,要麼他是危險的,要麼他的物品是危險的,要麼兩者都是危險的,當時離他的整個家庭死於瘟病還沒多久呢。
懷特夏普爾的一座房子被關閉了起來,為了一個侍女受到傳染的緣故,而那個人身上只是出了些斑點,並非標記,而且是痊癒了;可是那些人卻得不到外出走動的自由權,四十天里既不能出去呼吸空氣,也不能出門活動一下身子;缺少呼吸、恐懼、憤怒、焦躁,以及所有其他痛苦伴隨著那樣一種不法待遇,弄得這戶人家的女主人發起熱病來,而來訪者踏進這座房子,便說這是瘟疫,儘管那些內科醫生宣布說不是;不管怎麼說,在來訪者或檢查員的報告之下,這戶人家不得不開始新一輪的隔離,儘管他們此前的隔離只差幾天就要結束了。這把他們弄得那樣消沉,悲憤交加,而且,一如從前,把他們的空間也是局限得那樣的逼仄,而由於缺少呼吸和空氣流通,結果家中絕大部分人都病倒了,有人得的是瘟病的一種,有人得的是另一種,主要都是壞血病;只有一個是厲害的膽汁病,等到幾次禁閉的延長期過後,來訪者進來視察生病的那些人,希望將他們解禁,而跟來訪者一起進來的那些人當中,這個或那個人身上帶著瘟病,然後傳染給了整戶人家,他們全家人或是絕大部分人都死了,不是死於以前像是果真傳染給他們的那種瘟疫,而是死於那些人帶給他們的那種瘟疫,而那些人本該是小心保護他們不被傳染上的;而這成了一件頻繁發生的事情,而且確實是關閉房屋所造成的最壞的結果之一。
那些埃平人又告訴他們說,他們,誠然,說自己是好好的沒有傳染病,可他們卻沒法擔保真的沒有;有傳言說,沃爾桑姆斯托有一大群烏合之眾,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健康的,正如他們說過的那樣,可他們卻威脅說要洗劫市鎮,不管教區的公務員是否同意,都要強行過路;他們總共有將近200人,還擁有武器和帳篷——像那些粗鄙的鄉下士兵;他們向鎮上勒索食品,威脅說要待在免費宿營地靠他們過活,還展示他們的武器,用軍人的語言說話;他們當中有幾個人朝著拉姆福特和布倫特-伍德走去了,鄉下已經被他們傳染,瘟疫在那兩個大市鎮里蔓延,因此人們都不敢像平時那樣趕集了;他們很有可能是那伙人當中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就合該被送進該州的監獄,牢牢關起來,直到他們為他們造成的損失,為給鄉下帶來的驚恐和害怕作出賠償為止。
他們在這裏一勞永逸地紮營了,再也不打算搬遷;他們清楚地看到鄉下各個地方,對從倫敦來的人是如何的驚惶不安;除非是通過千辛萬苦的努力,否則他們什麼地方都進不了,至少是不會得到友善的接納和幫助,像他們在這裏所得到那樣。
英菲爾德32赫爾特福特90
布倫特-伍德70洪塞58
威爾160拉姆福特109
紐因頓17霍茲頓30
巴爾金附近200托特漢姆42
沃爾桑姆附近23布蘭福特432
埃德蒙頓19埃平26
肯辛頓122巴內特與哈德利43
戴普特福特623斯坦恩斯82
格林尼治231切爾特塞18
聖阿爾班斯121埃爾桑姆與盧桑姆85
溫莎103沃特福特45
厄克斯布里奇117克羅伊頓61
及其他
眼下雖然從那些鄉村紳士和他們周圍人那裡獲得很大的幫助和鼓勵,可他們還是遭受了很大的困境,因為十月和十一月的天氣變得又冷又濕,而他們還沒有忍受過那樣多的艱難困苦呢;因此他們肢體著涼而且得了種種瘟病,但是從未患上傳染病:這樣大約在十二月他們又回到了城市的家中。
我們兩個都要死了,
對於這方面的原因,我們的那些外科醫生中間有過重大的辯論;有些人願意把它看做是這種疾病的本質,它使得每一個被它攫住的人,產生一種針對其同類的憤怒和憎恨,彷彿是存在著某種怨毒,不僅存在於瘟病自身的傳染之中,而且恰恰存在於人的本性之中,激起他的邪惡意志,或者說是激起他的惡眼,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好比有一條瘋狗,儘管它從前是同類中最為溫柔的生靈,可那個時候卻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朝任何靠近它的人和那些從前它最為聽從的人飛撲過去,咬上一口。
在這之後那些教區的公務員過來找他們,隔著一段距離和他們談判,很想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憑什麼理由他們企圖在那個地方站穩腳跟?約翰非常坦率地答覆說,他們是倫敦來的受苦受難的窮人,預見到瘟疫如果在城市裡蔓延,他們就會淪落到悲慘的境地,為了活命便及時逃了出來,因為沒有熟人或親戚可以投奔,起初是把駐地定在伊斯林頓,但由於瘟疫到了那個市鎮,便繼續逃跑,而由於他們猜想埃平的人大概不肯讓他們進入市鎮,他們便在空地上,還有在森林中,這樣搭起帳篷來,甘願去忍受這種凄涼的住宿帶來的所有艱難困苦,而不想讓任何人害怕他們,以為自己會受到他們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