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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猴舍 指揮鏈

第二部 猴舍

指揮鏈

傑瑞大吃一驚:這就是南希研究埃博拉的結果。妻子說的話壓在他心頭,局勢讓他茫然;雖說他很擔心妻子,但沒有表現出來。
「埃博拉?肯定是實驗室污染吧,」C.J.說。
他打開號碼簿,找到墨菲家裡的號碼。他找到了墨菲,墨菲正在廚房和妻子聊天。「弗雷德,是我,菲爾·拉塞爾……我很好,你怎麼樣?……弗雷德,我們在華盛頓近郊分離出了一種疑似埃博拉的病原體……對,華盛頓近郊。」
傑克斯夫婦有一張水床,他們的很多時間都在這張床上度過。傑美換上睡衣,貼著南希蜷縮在床上又睡著了。
他怒視著傑克斯。她能看見他心想:該死,傑克斯,怎麼會沒有發表呢?
南希和傑瑞在床上看了會兒書。卧室貼著紅色壁紙,陽台俯瞰小鎮。他們討論猴舍的事情,南希抱起傑美,帶她回自己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午夜時分,南希睡著了。
這時李慢吞吞地說:「軍伍生涯有個很大的矛盾。」
他撥通墨菲在亞特蘭大的號碼。
有一點很確定,兩人都會參与這項軍事行動;不確定的是這會是什麼樣的行動,但無疑將是被載入史冊的大事件。她告訴傑瑞,明天她很可能要和C.J.去那個猴舍,還要在猴體組織內搜尋埃博拉的蹤跡。
「病死率在百分之五十到九十之間。」
顯然,這裡有一些法律問題。他們必須諮詢律師。這麼做合法嗎?陸軍可以組織一個防範生物危害的特種分隊,徑直開進猴舍嗎?拉塞爾少將害怕陸軍的律師會說不可能也不應該,因此他用這些話來回答法律疑問:「先出擊解決問題,事後再請求原諒,這樣的策略當然優於請求許可但遭到拒絕。永遠別問律師『一件事能不能做』之類的問題。我們去做必須做的事情,律師的任務是解釋這麼做為什麼合法。」
大家繼續爭論。
拉塞爾臉上泛起笑意,他把聽筒從耳畔拿開,掃視房間里的其他人。很顯然,他的朋友墨菲的反應頗為吵鬧。拉塞爾少將對聽筒說:「不,弗雷德,我們沒嗑藥。我們發現了一種疑似埃博拉的病毒。我們已經看見了……對,有照片。」一陣停頓,他捂住聽筒,對其他人說:「他認為我們在顯微鏡里看見了浮渣。」
打完這通電話,C·J·彼得斯找到南希·傑克斯,問她明天能不能和他一起去見達爾加德,看一眼猴屍樣本。他估計達爾加德會允許的。她答應和他一起去。
「不,不是污染。」
所有人都同意,不存在其他選擇。
哈克索爾和彼得斯花了幾分鐘討論應該叫哪些人參加會議。他們想到了研究所病理學部門的主任南希·傑克斯上校,她肯定能辨認出猴類罹患埃博拉的癥狀。哈克索爾拿起電話:「南希,是我,戴夫·哈克索爾。現在能來一趟菲爾·拉塞爾的辦公室嗎?十萬火急。」
達爾加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種病毒比馬爾堡要可怕得多。
「不是。」
戴維·哈克索爾上校是生物危害的專家,這正是他認為研究所時刻準備應對的局勢。幾分鐘內,他就用電話聯繫上了醫學博士菲利普·K·拉塞爾少將,他負責指揮美國陸軍醫學研發中心,也就是USAMRIID的上級單位,安排在德特里克堡另一幢樓里拉塞爾的辦公室召開會議。
彼得·耶林聽著他們的討論,決定不向將軍提起他有可能吸入了少許病毒。再說他並沒有深吸一口氣,只是稍微聞了一下而已。他用手在瓶口扇了扇,將氣味送向鼻孔。他九_九_藏_書沒有吸入裏面的東西。他沒有把瓶口拿到鼻子前使勁吸氣。但是,他知道將軍若是發現這件事會怎麼處理:將軍會勃然大怒,一把提起耶林扔進隔離室。
因此,這確實是扎伊爾埃博拉病毒(或是它的近親),因為那位已故女士的血清「認識」這種病毒,對它有反應。好消息是這不是馬爾堡——哈,你猜怎麼著?不是馬爾堡。而是扎伊爾來的鬼東西——也可能是它的雙胞胎姐妹。埃博拉病毒還沒有在非洲之外出現過。怎麼會突然在華盛頓近郊冒出來?它是怎麼來的?會鬧出什麼事情?他心想,我這是碰到了真正的高危事件。
耶林拿起一張防水紙,寫下實驗結果,將這張紙放進盛滿EnviroChem的水槽。水槽穿過牆壁,通向高危區域外的0級通道。這個水槽相當於銀行櫃員窗口|交換現金的滑動抽屜。你可以從高危區域內通過水槽向平常世界傳遞物品。物品會在穿過水槽時消毒。
原因有很多,但她這會兒不想說。她認為吉恩·約翰遜——研究的合作者——寫作論文有困難。另外,他們實在抽不出時間發表結果,就這麼簡單。這種事很常見。有時候人們就是抽不出時間寫論文發表。
耶林蹣跚著回到應急電話旁等待鈴響。電話響了,他聽見C.J.說:「出來,咱們去見指揮官!」
「埃博拉是什麼?」達爾加德問。他沒聽說過埃博拉,這個詞對他毫無意義。
在拉塞爾少將眼中,這個任務需要士兵在指揮鏈下採取行動。行動中會需要接受過生物危害訓練的人。這些人必須年輕,沒有家庭,願意冒生命危險。這些人必須彼此認識,能夠團隊作戰。這些人必須準備好赴湯蹈火。
拉塞爾少將的辦公室佔據了一座低矮的二戰營房的一角,這幢建築物最近用灰泥粉刷過,希望能顯得新一點,可惜不怎麼成功。從窗口只能看見德特里克堡的水塔支柱,所以少將從不拉開窗帘。幾個人坐進沙發和椅子,少將坐在辦公桌后。他是醫學博士,曾在東南亞搜尋過高危病毒。他年近六旬,身材高大,頭頂有點脫髮,鬢角已經染霜,面頰上有皺紋,長下巴,淺藍色的眼睛顯得非常專註,聲音渾厚而宏亮。
他關掉燈,但睡不著。他翻個身,水床汩汩作響。每次閉上眼睛,他都會想到弟弟約翰,腦海里都是一間濺血的辦公室。凌晨兩點,他還醒著,他心想:我只是躺在黑暗中,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另一方面,還有更重大的政治問題。陸軍是否應該介入。軍隊的使命是保衛國家,抵禦軍事威脅。這種病毒構成軍事威脅嗎?與會者的看法大致如下:無論構不構成軍事威脅,想要阻止這種病原體傳播,就必須利用能夠動員的全部力量。
C.J.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按照標準理論,阻止病毒傳染有三種方法:疫苗、藥物和生物隔離。埃博拉沒有疫苗和藥物,所以只剩下生物隔離。
但還存在另一個嚇人的可能性:在華盛頓近郊出現的這種病毒不是扎伊爾埃博拉,而是另外某種新東西,來自熱帶雨林的另一個高危毒株:未知的入侵者,絲狀病毒的新種類。誰說得清它會如何傳播並如何影響人類呢?拉塞爾少將說出了眾人的心聲。「我們面對的有可能是一場浩劫,」他說,「假如這種病原體有能力引發嚴重的人類疾病,再假如它在猴舍內似乎已經不受控制,那麼我們該怎麼做?我們需要做正確的事情,而且需要儘快採取行動。這鬼東西的胃口有多大?會有人死嗎?」他扭頭問C·J·彼得斯上校:「我們有什麼選擇?」
弗雷德里克·A·墨菲是埃博拉病毒最初的發現者之一,電子顯微鏡天才,他首先九九藏書拍攝到埃博拉病毒的照片,作品曾在博物館展出。他是拉塞爾將軍的老朋友,也是疾控中心的重要官員:國家傳染病研究中心的主任。
C.J.說:「我們知道它能通過空氣傳染,但不知道傳染性有這麼強。」
「C.J.,我們需要開個會,」將軍說,「明天咱們先開會討論計劃。我們得叫上所有人。」
他決定重做化驗。他打開儲藏室的燈,蹣跚著回到實驗室,這次仔細記錄用到的培養瓶、試劑瓶和載玻片,確保沒有犯任何錯誤。他拿著重新製作的樣本回到儲藏室,關燈,再次看進目鏡。
「唔,你有多確定這是埃博拉?」拉塞爾少將問,「我更懷疑是馬爾堡。」
他們必須打電話給丹·達爾加德,還必須通知弗吉尼亞州的衛生管理部門。「我都不知道管事的是哪些部門,」拉塞爾說,「但還是必須立刻打電話給他們。」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而且還得打到他們家裡。咱們的電話有得打了。」猴舍位於哪個縣的境內?弗吉尼亞州費爾法克斯縣。天,我的天,多麼適合居住的好地方。費爾法克斯縣——美麗的社區,湖泊,高爾夫球場,昂貴的住宅,上等學校,還有埃博拉病毒。「我們還必須通知縣的衛生管理部門,」將軍說。他們還要打電話給有權管理進口猴子的美國農業部,要通知環境保護局——事情關係到極端危險的生物危害造成的環境污染,他們就擁有管轄權。拉塞爾將軍決定也要打電話給國防部的一名副部長,但只是為了知會五角大樓。
「你猜怎麼著?」C.J.說,「我們似乎在華盛頓近郊的一群猴子身上發現了絲狀病毒。我們認為我們找到的是埃博拉。」
「它有多厲害?」
現在該沿著指揮鏈向上通報了。
達爾加德試探道:「你,呃,能等到晚上七點鐘嗎?允許我先向公司總部通知事態發展?」
南希·傑克斯在思考:病毒這會兒也許還只存在於猴舍內,但它絕對不會一直待在裏面。她沒見過有猴子得了埃博拉能僥倖逃生,而埃博拉可以跨物種傳播。那些猴子必定會死,而且慘狀會超過我們的想象。世上很少有人見過埃博拉折磨靈長類動物的後果,但她很清楚埃博拉有什麼本事。另一方面,除非給猴舍安裝獨立的空氣過濾系統,否則她不認為病毒有可能被完全隔離。她說:「讓這些動物痛苦很久再死去,這麼做符合倫理嗎?再說在這段時間內,我們該怎麼保證人員的安全?我見過動物死於埃博拉病毒,那可是非常難熬的死法——這些動物會病得非常、非常嚴重。」她說她想去猴舍看看那些猴子。「要是你不知道你在找什麼,那些身體損失是很難覺察的,」她說,「但如果知道,那就明顯得像是你臉上的鼻子了。」
拉塞爾少將盯著照片看。「媽的,」他說,深吸一口氣,「天哪。確實是絲狀病毒。拍照的是誰?」他翻到下一張照片。
拉塞爾扭頭問傑克斯:「這個結果發表過嗎?你發表過嗎?」
兩位上校脫掉制服,換上運動裝,南希拿了一塊冷凍燉肉放進微波爐解凍,然後倒進保溫瓶。她帶著狗和保溫瓶上車,開車去接練習體操的傑美。體育館離瑟蒙特有半小時車程。南希接到傑美,讓她在車上吃燉肉。傑美一副運動員的身材,個子不高,黑髮,有時候喜歡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她已經練得筋疲力盡。南希開車回家的路上,她吃完燉肉,在後座上睡著了。
所有人都同意。
傑瑞還在看書。他喜歡軍事歷史。內戰中有幾次最殘酷的戰役就發生在卡托克廷山周圍的綿延鄉野之中:在安提塔姆的玉米田裡,子彈打斷了每一根玉米稈,屍橫遍野,一個人可以踩著屍九_九_藏_書體從玉米田一頭走到另一頭。從卧室向窗外眺望,他能想象藍灰雙方徐徐行軍的場面。那天晚上他在讀《殺戮天使》,邁克爾·夏埃拉描述葛底斯堡戰役的小說:
「兩次?」
房間里的每一個人輪流對他說,他們確信那就是絲狀病毒。
朗斯特里特扭頭看著他的臉。李騎著馬緩緩地走在前面,臉上沒有表情。他用同樣慢吞吞的語氣說:「要當個好士兵,你必須熱愛軍隊。但要當個好軍官,你必須願意下令,葬送你熱愛的事物。這……這是非常困難的。其他職業都沒有這個要求。所以優秀的人雖然多,但好軍官很罕見啊。」
但怎麼做到這一點呢?非常棘手。就C.J.所見,選擇只有兩個。第一個是封鎖猴群,看著猴子死去,同時密切觀察接觸過猴子的人員,如有必要就隔離他們。第二個是進入那幢建築物,徹底消毒。注射致命藥物殺死所有猴子,焚燒屍體,噴洒化學藥劑和熏蒸消毒——總之是一場大型生物危機防範行動。
這是個陰沉的11月傍晚,基地開始安靜下來。日落時分,烏雲籠罩著卡托克廷山脈,看不見太陽,雲層后的光線漸漸黯淡。傑克斯在橫穿閱兵場的路上碰到了耶林和兩位上校。列隊行走的士兵在旗杆前停下。研究所的這幾個人也停下腳步。揚聲器里傳來炮聲和軍號吹奏的降旗曲,音樂劈啪作響,效果不怎麼動聽;士兵降下旗幟,軍官立正敬禮。
南希·傑克斯穿過閱兵場返回研究所大樓,在傑瑞的辦公室找到他。他抬起頭,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他剛才一直望著窗外,回憶他慘遭謀殺的弟弟。天已經黑了,外面也只有一面空蕩蕩的牆壁。
兩人開車回家,沿著卡托克廷山脈駛向瑟蒙特,在車上討論這件事。
拉塞爾少將聽他說完,說:「所以第一個選擇是切斷猴群與外部世界的聯繫,讓病毒和它們自生自滅。第二個選擇是主動消滅它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不會把樣本搞混了吧?」
耶林在氣密室消毒,換上普通衣物,匆忙趕到C·J·彼得斯的辦公室,一起去見USAMRIID的指揮官戴維·哈克索爾上校。兩人沒有等秘書通報——對她說有急事找上校——進去坐在了辦公室的會議桌前。
星期四,1600時
「我這就過來,」C.J.說,掛斷電話,下樓沖向耶林的高危實驗室。
星期二,1830時
拉塞爾按住桌上的電話,環視所有人:「最後再問一次,你們確定你們找到的確實是那鬼東西嗎?因為我要是打了這個電話,而你們找到的根本不是絲狀病毒,那咱們會徹底淪為笑柄。」
「對,我知道——我的第一個念頭也是有人調換了樣本。但是,C.J.,樣本沒有被調換——因為我化驗了兩次。」
C·J·彼得斯覺得有點尷尬,同時也被這個儀式打動了。降旗曲結束,士兵折好旗幟,研究所的幾個人繼續前進。
「真是要搞死我了——我永遠也擺脫不了這個害人精,」她對丈夫說。
C.J.簡要介紹情況,講述雷斯頓那些猴子的前因後果,最後說:「要我說,這些猴子身上的病毒很可能引發收緊反應。」
他們走出將軍的辦公室,在走廊里散開,鑽進沒人的辦公室開始打電話。C·J·彼得斯——他現在負責領導這個團隊了——就在這條走廊里找了個辦公室,打電話到達爾加德的辦公室,彼得·耶林在分機上。達爾加德已經回家了。他們打到達爾加德家裡,達爾加德的妻子說丈夫還沒到家。六點半左右,他們再次打到達爾加德家裡,這次read.99csw.com找到了他。「我是USAMRIID的C·J·彼得斯上校,疾病評估部門的主任……你好?是這樣,我打電話是要告訴你,第二種病原體查下來不是馬爾堡,而是埃博拉病毒。」
C·J·彼得斯用他最輕快的得州口音說:「這是一種相當罕見的病毒性疾病,過去十到十二年間,在扎伊爾和蘇丹多次爆發,對人類可造成致命傷害。」
「C.J.!」他隔著頭盔喊道,「是我,彼得·耶林。真的有病毒,而且是埃博拉。」
C.J.用模糊的詞句描述這種病毒。「它和馬爾堡有親緣關係,通過同樣的途徑傳播,也就是接觸受到感染的組織和血液,病徵和癥狀也差不多。」
「對不起——墨菲醫生已經下班了。」
他看著牆上的掛鐘。五點半,高峰時刻。人們開始下班,雷斯頓的猴子正在死去,病毒正在傳播。「我們得讓整件事動起來,」將軍說,「我們必須同時通知所有人,越快越好。先從疾控中心的弗雷德·墨菲開始。我可不想讓他被這事打了悶棍。」
「沒有,長官,」她說。
達爾加德鬆了一口氣——不是馬爾堡病毒就好。「埃博拉病毒的特性是什麼?」他問。
C.J.站在厚玻璃窗的另一側看著耶林。他們花了幾分鐘等待化學藥劑滲透和消毒紙張。C.J.打開他那一側的水槽,取出滴著消毒藥劑的防水紙拿在手裡。他隔著窗戶朝耶林打個手勢:去接電話。
但這就會引發一個小小的政治問題了——好吧,實際上是個很大的問題。問題與亞特蘭大的疾病控制中心有關。疾控中心是負責處理突發疾病的聯邦機構,由國會授權其控制人類疾病。這是疾控中心的法定職責。陸軍並沒有被明確授權可在美國土地上抵禦病毒,但陸軍有這麼做所需的能力和經驗。房間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假如軍方決定插手猴舍,就有可能與疾控中心爆發衝突。疾控中心有人會妒恨他們的手伸得太長。「陸軍沒有處理這種狀況的法定職責,」拉塞爾少將說,「但我們有這個能力。疾控中心卻沒有。我們有力量,但缺少授權。疾控中心有授權,卻缺少力量。接下來就是比賽看誰尿得遠了。」
C.J.說:「假如它和埃博拉是同類,那我們必須密切注意,而且非常緊張。」
「兩次都是扎伊爾埃博拉。結果就在我面前。我可以拿給你,你自己看一眼好了。」
瑪英嘉血清依然在發光。
她關上門。「我有話要跟你說。目前還是機密。絕對保密。你肯定不會相信的。弗吉尼亞州的一個猴群爆發了埃博拉病毒。」
「好。你們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開玩笑!」C.J.答道。

房間里的其他人這會兒正吵得不可開交。拉塞爾少將還是邊想邊說,他聲如雷鳴:「那麼,下一個問題是,誰他媽的掏錢?」沒等別人接話,他就自己回答道:「我去搞錢。找個名頭擠點兒出來。」
墨菲說他明早搭飛機來德特里克堡看照片和評估證據。他對此事非常認真。
少將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這會是一場大行動,弟兄們,千萬別搞砸了,」他說,「咱們先起草靠得住的計劃,然後嚴格執行。」在陸軍內,重要任務稱為「使命」,使命永遠由團隊協作完成,每個團隊都有領頭人。「首先,誰來指揮這次行動?我們必須全員贊成才行,」將軍說,「C·J·彼得斯啟動了這個任務。他負責指揮行動。我任命他領導這個團隊。可以嗎?大家同意不同意?」
他們拐上一段沿山坡修建的和緩彎道,經過成片的蘋果園,轉進自家的車道。八點鐘,傑森在家。傑美去上體操課了。兩個孩子已經到了脖子上掛鑰匙的年紀。
C.J.答應可以等他一會九九藏書兒,但實際上拉塞爾將軍已經打電話給疾控中心了。現在輪到C.J.向達爾加德討人情了。明天他可以派人去雷斯頓看一眼猴屍樣本嗎?
拉塞爾同意他們必須嚴陣以待。「我們手上是一起全國性的緊急事件,」他說,「這個傳染病威脅有可能造成重大後果。」他注意到這類病毒從未在美國本土出現過,此刻突然在華盛頓近郊冒了出來。「我們該怎麼辦?」他說,然後問是否有證據能證明它可以通過空氣傳播——這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不可能是扎伊爾埃博拉,彼得·耶林心想。肯定有人不小心調換了樣本。他又看了一眼。沒錯,瑪英嘉血清確實在發光。這代表他和湯姆有可能感染了致死率達九成的扎伊爾埃博拉病毒。他認為自己在實驗中做錯了什麼。肯定不小心調換了樣本或是弄混了什麼東西。
他還穿著防護服,但不想浪費時間消毒,經過氣密室出去。實驗室牆上有一部緊急電話,他斷開通氣管,聽著呼呼風聲就沒法打電話了,他撥通C·J·彼得斯上校的號碼。
事實上,陸軍還沒有組織過對抗高危病毒的大型實地行動。整件事都必須從零開始。
傑森在做家庭作業。他用微波爐給自己做了天曉得是什麼的晚飯。他們的兒子性格主動,但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而且很獨立。你只需要給他食物和錢,剩下的他會自己解決。
「拍攝照片的是個年輕人,叫——叫什麼來著?——蓋斯伯特。照片這會兒就在我眼前。」
達爾加德不願意。他送了少量血液和組織樣本給陸軍請求確診——你看結果是什麼?事情有可能會完全失控。達爾加德覺察到彼得斯上校沒有完全說出這種埃博拉病毒的實情。達爾加德害怕若是匆忙決定放陸軍進門,他會失去對事態的控制。「咱們明早開個電話會議,先討論一下處置方法吧,你說呢?」達爾加德答道。
耶林解釋他為什麼認為不是馬爾堡。他化驗了兩次,兩次樣本都顯示扎伊爾埃博拉的瑪英嘉毒株呈陽性。向少將描述情況的時候,他的用詞非常謹慎,說化驗本身無法證實這種病毒就是扎伊爾埃博拉,只能證明病毒與扎伊爾埃博拉關係密切。有可能是埃博拉,但也有可能是其他什麼東西——某種新出現的病毒。
雖說證據並不完整,但令人驚恐的是,埃博拉確實能通過空氣傳播。南希·傑克斯描述了1983年手套滲漏事故後幾周,她有兩隻健康的猴子很可能就死於通過空氣傳播的埃博拉病毒。還存在其他證據,她也說了出來。1986年,吉恩·約翰遜通過肺部吸入的方式讓猴子感染了埃博拉和馬爾堡,她負責那項實驗的病理學部分。暴露于空氣傳播的病毒的猴子只活下來一隻,它僥倖沒有被馬爾堡奪去性命。因此,這種病毒接觸肺部即可傳染。另外,空氣傳播的致死量相當小:五百個有感染力的病毒粒子就夠了。一個細胞就能輕易產出這種數量級的空氣傳播粒子。假如少量空氣傳播的埃博拉病毒進入空調系統,就足以殺死一整幢樓里的所有人。它的威力不亞於鈈,甚至比鈈更可怕,因為它能自我複製。
「我手下的顯微鏡操作員湯姆·蓋斯伯特,」耶林說,「很可能是埃博拉病毒。化驗對扎伊爾埃博拉呈陽性。」
C.J.繼續道:「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我們打算通知弗吉尼亞州和聯邦的公共衛生管理部門。」
C·J·彼得斯遞給少將一個文件夾,裏面是猴舍里那種微生物的照片。
墨菲想知道拍攝和分析照片的都是誰。
她還想去猴舍用顯微鏡觀察組織切片。她想尋找類晶體,也就是俗稱磚塊的「內含體」。假如能在猴子的身體組織內找到它們,那就可以再次證明這些猴子具有高度傳染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