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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不怎麼密切。我接管克雷斯特伍德的目的是做組織決策,確保設施高效運作。」
金努力不露出情緒,但她猜自己鄙夷的神色肯定已經寫在了臉上。
等牆壁和鐵門之間的距離足夠寬時,布賴恩特立即開了進去。
「這的確是一座非常漂亮的房子,議員。」
「西米德蘭茲警方。」布賴恩特說道。
金敢賭上自己的房子他又寄了花。
金強壓怒火。做出這些行為的女孩,必定會走上沒有未來也沒有希望的犯罪道路。孤兒院里有亞瑟·康諾普這種帶頭模範,女孩們會做出這樣的事,金一點也不奇怪。
「我一直想找二位,看看自己能不能盡些微薄之力,但最近選民的事實在忙得不可開交。」
「為了一份月薪罷了。」金忍不住脫口而出。
「更加準確的術語應該是『被指控進行恐怖活動的個人』。」
他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似乎後面還有一些沒說完。
理查德·克羅夫特咽了一口唾沫:「那他……死了嗎?」
「當然,沒問題,二位請便。」
他轉過身,說道:「噢,安保是給我妻子提供的。」
金站起來對著理查德·克羅夫特。「最後一個問題,問完我們就不再打擾你。特雷莎被謀殺的當晚,你在哪裡?」
開放式門廊立在房子另一邊,栽著月桂的花盆均勻地排列一旁。
面前的房子呈L形,金看到房子後有一座獨立車庫,她家那種面積的屋子還不夠塞這個車庫的。儘管這個豪宅般的車庫能停下很多車,但房子右邊的碎石路上還是停著兩輛車。
他常常用「設施」來指代「孤兒院」,讓克雷斯特伍德聽起來像是布羅德莫精神病院里的隔離牢房,而不是一家收養遺棄孩童的機構。
「在大火前不久,我注意到亞瑟竟然在給女孩們帶毒品。不是那種成癮的硬性毒品,但毒品畢竟是毒品。」
「你知道湯姆·庫爾蒂斯的事情嗎?」
「我不喜歡用這個詞,警探。」
金注意到他眼神中的細微變化,追問道:「他怎麼樣?他是另一位守夜人。他受到過類似的訓斥嗎?」
「您的妻子嗎?」
「他沒有問我們有沒有鑒別過屍體的性別。我們告訴他的任何事都沒能讓他震驚。肉毒桿菌或許讓他的臉癱了,但還不足以控制他的眼球運動。」
「車很漂亮。」金朝一輛阿斯頓·馬丁D89和一輛保時捷911揚了揚頭,讚賞地說道。兩輛車中間隔著一個空位。
「說老實話,我們的確會對他的一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對講機無人應答,但他們聽到「咚」的一聲悶響,電子鐵門應聲滑開,滑九_九_藏_書進左邊的牆壁後面。
理查德·克羅夫特面不改色。「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我是在那裡關停的兩年前才接手運營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那段時間里,從孤兒院里出逃的女孩人數也上升了,你同意嗎?」
金好奇為什麼理查德會突然翻出亞瑟這些舊事。他想達到什麼目的?
他轉向左邊,他們跟著他穿過一道雙層玻璃門,走進一個房間。金猜這裡是其中一間接待室。
這塊地方首次有記載是在九世紀,最初被稱為布里姆斯格拉夫,靠著農業和制釘業發展起來。這裏的農村人口普遍富裕,大多是堅定的保守派英國白種人,還有百分之四的少數民族。
「那時候,威廉是夜班管理員,孤兒院里有位好心的牧師會頂替他兩晚。亞瑟偶爾也會頂替他的位置,賺一筆加班費,而他卻在頂班期間瞞著所有員工在上半夜去外面泡酒吧。這樣的行為很快就被孤兒院里的一群女孩發現了,於是她們抓住了他這個把柄,給自己撈好處。」
理查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您是覺得那些女孩的行為能夠被寬恕嗎,警探?」
理查德往前坐了坐。「還要茶嗎?」
「威廉絕不會犯可能讓他丟掉工作的錯誤。」
他把手伸進駕駛座車門上的置物空間,遞給她一包沒有開的薄荷糖。她接過,拿出一顆扔進嘴裏。
金一言不發。她不敢說話,因為她信不過自己的嘴巴。既然她堅信法律適用於任何人,那她也不得不承認法律可以為任何人辯護。這樣她就要同意他的觀點。她只是討厭自己竟然要同意他的觀點。
金差點想回一句,可能你愛自己勝過她愛你吧。但幸運的是,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又苗條的金髮女郎托著盤子走到他們面前。她的頭髮也是濕的。
「不,這個我不知道,」他望著桌子,「我一定要記著去寄……」
「作為一個議員,安保做得很嚴密嘛。」她說著,跟著理查德·克羅夫特走進走廊。
「如果哪天我找到一個我喜歡的玩伴的話。」
「他犯了個錯誤。他本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我覺得他剛剛用的詞是『安排』一些茶水。我很確定他不會親自給我們沏茶。」
粗厚的柱子支撐著低矮的天花板,柱子看得出用精巧的手段修復過。焦糖色的皮革沙發和淡紫色的牆壁讓房間顯得明亮。落地玻璃門后是花房,似乎貫穿整座房子。
「那威廉·佩恩呢?」
「瑪爾塔很快就來。」理查德·克羅夫特回到房間里,說道。他肩膀上的毛巾不見了,頭髮梳理了一番,顯得他太陽穴周圍的白髮更多了。
他笑了笑,露出了白得有些過頭的牙齒。「天哪,不是。瑪爾塔只是我們的住家保姆。她幫尼娜照顧我們的兒子,打理房子。」
不,她並不那麼read•99csw•com認為,但就她目前所知,在這些受託照料女孩們的人裏面,根本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她們。
沒錯,金很確定選民們今天中午肯定讓他和用人尋歡作樂去了,他說話的聲調聽起來都毫無誠實可言。她好奇他坐在辦公室里時會不會更可信一些。但在這兒,金正坐在他豪華的家中,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麼,無可抑制地感到一陣強烈的厭惡。
「嗯,我們知道如果哪天晚上威廉的女兒狀況特別糟,或者他的鄰居沒空照顧他女兒的話,他就會時不時跑回家,但他也會找人照管好女孩們,所以我們也不計較。我的意思是,我們知道這些事,但是……」他聳了聳肩,「你會願意和他交換生活嗎?」
「如果我沒數錯的話,現在有兩人遭到謀殺,一人自然死亡,還有一人遭遇了一場可能致命也可能不致命的事故。」
「我們今天早些時候找他問過話。」
「克羅夫特先生,你或者任何你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誰曾對米爾頓教授的挖掘項目提出過反對?」
「克羅夫特先生,你的舊同事接二連三地死去,但你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擔心。」
「希望他一切安好。」
他們從一旁經過時,金不自覺地注意到,這個女人實在是美艷絕倫。那女人寬容地笑笑,略略點了點頭。
「她們威脅了他嗎?」布賴恩特問道。
他笑了笑,表示同意。「說得很對,警探。但那些給自己撈好處的女孩也不見得是什麼模範公民。」
「想想我有什麼選擇,老爹。」
「噢,多麼文明啊,」等理查德·克羅夫特離開房間后,布賴恩特說道,「他要給咱們沏茶呢。」
布賴恩特搖下車窗,按了一下對講機的按鈕。對講機傳來一陣刺啦啦的應答聲,金聽不出那是男人還是女人。
她咽下濃烈的甜膩味,抬頭望向窗外。他們正在接近布羅姆斯格羅夫的市中心。布賴恩特右轉,從老舊的聯合濟貧工廠旁開過,這家工廠一九四八年關停了。
克羅夫特搖了搖頭,垂下目光。「太可怕了。」
「那幾年裡,克雷斯特伍德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當然了。這種不方便的事也會經常發生在她身上。
「一定是遙寄哀思吧。」
金沒有見到牛奶,也沒聞到咖啡因的味道。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了。
「比如說?」
「我不懂了,她到底看上了他什麼?」布賴恩特問道。
金剛走出前門,一輛銀色的勞斯萊斯在碎石路上停下。司機沒有把車停在那兩輛車中間的空位里,這說明平時還有別的車停在那兒。
金直覺上對理查德·克羅夫特先生並沒有什麼好感。他知道一些事情,這一點金很確定。但她還在追尋最後一絲線索,最後一塊掩蓋真相的幕布。拉開這塊幕布,她就https://read.99csw.com能揭開克雷斯特伍德的秘密。
一個身段苗條的女人走下車,從後座拿出一個公文包。她穿著黑色的西裝上衣以及剛好蓋過膝蓋的緊身窄裙,腳上是四英寸高的高跟鞋。
「絕對沒有。我根本沒有理由那麼做。」
「我在思考他聽到地底下埋著一具女孩屍體時的反應。」
金在思考即使這個男人真的抽出時間去警局,他又幫得上什麼忙,因為他現在已經開始遮遮掩掩了。
「還有薄荷糖嗎,布賴恩特?」金問道。她用了整整三包濕紙巾把自己的臉、脖子和手上上下下擦了一遍,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老覺得身上那股啤酒和洋蔥的味道就是趕不走。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對這番話的唯一反應就是拿手指捋了捋頭髮。那張注射了肉毒素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他在沙發對面坐下來,靠著沙發背,右腳蹺到左膝上。
一旁燃燒的壁爐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兩個梳洗乾淨的小男孩,金不禁為他倆擔憂。
金點了點頭。
「抱歉,剛從泳池出來。」
「你是在開玩笑嗎?」他們轉下里特爾希斯大道時,金問道。利基角這一片的房子價格都在七位數以上。高高的樹籬和長長的連接住宅和大路的私人車道掩護著房子。人們把這塊地方稱為「銀行家地帶」,離M5和M40公路很近,住著許多大企業的專業人才,但很少會有議員在這片區域落腳。
理查德似乎沉思了片刻。「記得,記得,他是一個勤雜工。」
「說真的,警探,我覺得亞瑟·康諾普是一個生而悲慘的人。如果你見過他,你就會知道,他是生活的受害者。亞瑟生活中的所有不幸都是他人的過錯所致,他無力控制。」
「太悲慘了,」他的表情並沒有變,「我寄了花。」
金打算從頭開始問起。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鄙視這個男人,但她還是努力確保自己的情緒和印象不會影響到她的專業判斷。
他們的車子在一座有圍牆的花園前停下,花園和外面隔著一道鍛鐵大門。
「今天早些時候,亞瑟·康諾普遭車輛從身後撞擊,肇事司機逃跑,把他扔在原地等死,這可能的確說明了這一點。」
「那亞瑟呢?」
「請您務必這麼做。」金說著,沒預料到接下來他的話似脫韁野馬般衝口而出。
理查德笑了起來,伸手去拿裝著綠茶的茶杯。「我知道,人們對自己上級的印象基本都不大好。懶人更是如此。我以前曾因不同理由訓斥過康諾普先生多次。」
「人人有權充分利用法律,您不覺得嗎,警探?」
「花。」金替他把話說完,「你記不記得一位名叫亞瑟·康諾普九九藏書的員工?」
理查德的臉漲得通紅,他伸手指向門的方向。「請你們現在立刻離開我的房子。我能對你們提供的幫助到此為止,往後的所有問題我會通過我的律師回答。」
「這是他自找的!」金勃然大怒,「他的責任是看護十五到二十個年齡由六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女孩,他擅自離崗的時候,任何危險都有可能發生。」
他穿著奶油色的斜紋棉布褲和海軍藍T恤,灰白的頭髮還是濕的,肩膀上掛著一條毛巾。
「請務必叫我理查德,」他擺出一副高尚的樣子說道,「這座房子是內人的愛子。她工作很勤奮,自然希望能有個舒服的家,讓自己放鬆身心。」
「啊,那既然我們都到這兒了,就問幾個問題,問完立刻就走。」
金搖了搖頭,走進了車裡。夫妻倆的家門關上了。世界上總有不解之謎。
「什麼理由呢?」
「為什麼他要那麼做?」金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他的這種行為被發現,他不僅會丟掉工作,而且還要在費瑟斯通蹲上幾個月。
「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但他活下來的希望不大。」
金朝門口走去。「克羅夫特先生,我非常願意離開尊夫人的房子,耽誤您時間了。」
金看到屋頂上裝著兩隻攝像頭。
「她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他們還沒伸手開門,門就自己開了,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男人,金猜他就是理查德·克羅夫特。
「你在想什麼?」布賴恩特問道。鍛鐵大門滑開,放他們出去。
「那你會不會說,他受到的對待比亞瑟·康諾普更好呢?」金追問道。有些東西不對勁。她感覺得到。
她嘆了口氣,望向那幢房子,想起威廉·佩恩和他女兒露西。命運肯定是看走眼了。
「你知道特雷莎·懷亞特最近被謀殺了嗎?」
「你剛剛說了亞瑟的事情,那你和住在克雷斯特伍德里的女孩們的往來有多密切?」
「我理解,克羅夫特先生,但現在克雷斯特伍德地下似乎埋著一具十幾歲女孩的屍體,而我能百分之百肯定,她不是自己爬到地下去的。」
比他妻子的職業更奇怪的一點是,這個男人說話時沒有任何面部活動。克羅夫特的前額和臉頰上部動都沒動過。對金而言,自願向身體里注射目前已知最致命的毒素的衍生物這種事,怎麼看都有些荒謬。而對一個年近五十的人來說,這種事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她覺得她看著的是一具蠟像,不是真人。
https://read.99csw.com你絕對不甘心拼都不拼就罷手吧?」金問道。
瑪爾塔剛離開房間,理查德便把銀壺中的茶水倒進了三個杯子。
金很確定,理查德·克羅夫特作為管理這家孤兒院的人,肯定不喜歡用這個詞。
布賴恩特把車停在前門。「老爹,他是證人,不是嫌疑人。」
他們沿著沙礫車道開到一座紅磚庭院和一棟雙層別墅前。
「克羅夫特先生,你覺得有沒有任何可能,你的同事中有人想傷害那裡的女孩?」
儘管這裏離斯陶爾布里奇只有十英里,他們卻像開進了另一個世界。
「請坐,我給二位安排些茶水。」
「老天爺,你買這種薄荷糖要不要執照啊?」等右眼終於不再流淚時,她問道。
「你知道最近瑪麗·安德魯斯過世了嗎?」
「這是我應該做的。」
金和布賴恩特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老天爺,他和他妻子之間真的沒有道德品行可言。
他朝四周揚了揚手。「尼娜喜歡住得舒舒服服,我也很幸運能有個這麼愛我的妻子。」
薄荷的香味一路鑽進了她的肺。
「一次都沒有。威廉是我們的模範員工。我想,你應該知道他的個人境況吧?」
理查德搖了搖頭。「天天都有懲罰。」
「內人是人權律師。她為一些你根本不會想花時間相處的人辯護。」
「有一些年輕人就是討厭規矩,即便那些規矩是為她們好。」
「天哪。真是一場可怕又悲慘的事故。」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唉,這麼看來,我開誠布公也無妨了,警探。」
「他對你似乎沒安這樣的好心。」
「除了這些以外呢?亞瑟暗示過……」
在金的記憶里,大部分規矩都是為了員工們方便才設立的,根本不是為了孩子們。
「還有呢?」
布賴恩特發動車子倒車。「老爹,你什麼時候能學會對別人友好點啊?」
理查德·克羅夫特正視著她的目光,但內心的一絲怒火已經讓他難以保持冷靜。金的問話已經從大致了解情況轉變為刨根問底,而他很不喜歡被質疑在任期間對孤兒院的管理能力。
她謹慎地選擇措辭。「不,我不那麼認為。但是,如果亞瑟恪盡職守的話,他根本就不會陷入那樣的處境。」
「亞瑟很明顯一句話沒敢說,因為他擔心自己丟掉飯碗。」
「當然,」說著,她走下車,「問話的時候我會記著這一點的。」
「就算是那種人,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他反擊道,「就連牧師都接觸不到那些女孩。」
金立刻反應了過來:「恐怖分子。」
「工作時間睡覺,幹活偷工減料……」
「怎麼了?」
克羅夫特把這番話說出來,或許是有意自謙,想贏得一些好感。金聽著卻覺得他這是暗自得意。
他站了起來。「當然沒有。你怎麼能問出這種問題?那樣的事情太可怕了。設施里的每一位僱員都是想照顧孩子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