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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

第二章

在戈林於1934年被任命為帝國首席狩獵總監后,對綠林地區做了許多綠化工作,栽下許多栗子樹和椴樹,山毛櫸,白樺和橡樹。但是在這片森林的心臟地帶,就像一千年前一樣,仍然被陰鬱的松樹林佔據著。在耶穌誕生五個世紀前,好戰的日耳曼部落從這片森林里衝出來,向羅馬帝國的邊陲發動了進攻。二十五個世紀之後,在每一個周末,帶著他們的帳篷和宿營拖車,這些好戰的日耳曼人又回來了。在這些人的日耳曼血液里,還保留著他們祖先對森林的狂熱崇拜。
當然,沒有歌詞,只有曲調。但是他對它再熟悉不過了。一個人坐在綠林的小山丘上,馬赫聽到的是這盒瑞士巧克力在演奏《風流寡婦》第三幕,漢娜與丹尼洛伯爵同舞時的那段著名音樂,《風流寡婦圓舞曲》。
他沿著施拉赫特湖往前開,直到發現一家熟食店。他買了一條黑麵包、半塊熏火腿和四分之一瓶蘇格蘭威士忌。柏林的郊外依然晴空萬里,空氣新鮮。馬赫掉轉車頭,向綠林開回去。他要干一件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做過的事。他要去野餐。
咔噠咔噠,裏面的機械裝置開始運行。
眾口一詞
啊,我愛你
裏面是一九*九*藏*書個巧克力盒子。
很厚的棕色紙。用繩子細心捆好。專業地捆好。包裝紙摺疊得很整齊,稜角尖銳。包裹裏面填充著防止碰撞的報紙。一個包得非常標準的包裹。馬赫認識的人里,還沒有誰能做出這麼漂亮的活兒。一定是位女性。郵戳。三枚瑞士郵票。綠底上有黃色的小花。蘇黎士的郵戳,日期是4月13日16點。前天。
心難碎
他從布勒家拿來的包裹平放在副駕駛座上。可能是枚炸彈?馬赫發動大眾轎車時,這個念頭飛快地從他腦海中掠過。這幾個月來,郵包炸彈案件層出不窮,好幾個政府官員的手或腦袋被炸掉了。他有可能成為《柏林日報》的第三版:「偵探死於神秘炸彈爆炸……」
馬赫慢慢截開包裝繩時,覺得腋窩開始出汗。他輕輕地挑開接縫,一厘米一厘米地把它撕開。
那麼,推理三:布勒被格洛布斯私下殺害,後者宣布他的死亡為國家安全案件,然後自己來「親自調查」。但是為什麼一開始允許刑警捲入呢?格洛布斯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要把布勒的屍體丟在公共場所?
馬赫暫時還不想打開那個包裹。所以他找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坐下,開始享用他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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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歐洲地圖。國際火車時刻表。柏林至巴黎,5小時;柏林至洛夫諾,16小時;柏林至梯弗里斯(第比利斯),27小時;柏林至烏法,四天……記事本本身是按兩頁一星期的格式排列的。馬赫最初以為這是本空白的手冊。然而仔細檢查之後,他發現3月7日那天被標上了一個小記號。4月1日那一欄寫著「姐姐的生日。」4月9日的日期旁邊也有一個十字記號。4月11日寫著「施圖卡爾特/路德,上午10點」。4月13日,也就是布勒死亡那天,日期旁邊也被劃上了記號。就這麼多。
馬赫背靠著石頭,閉上了眼睛。由於陽光強烈,能看見眼皮底下一片血紅。威士忌帶來的睡意開始逐漸籠罩他的頭腦。
接著就是這個:
連翩起舞
他們說
「我愛你」
推理二。布勒被蓋世太保謀殺。格洛布斯指揮這次處決。也很荒謬。1941年頒布的「夜霧法令」在法律上仍然有效。根據這個法令,蓋世太保可以合法地把布勒從家裡拖走,然後在某個秘密監獄的牢房裡把他害死,然後財產充公read.99csw.com。歸根結底有誰會悼念他、或質疑他的失蹤?
馬赫吃完了火腿。他把剩下的麵包掰成碎渣,朝遠處林地里扔去。兩隻一直在樹上眼巴巴地盯著他的烏鶇落了下來,急切地啄著那些麵包渣。
那張殘忍、充滿獸|性的臉絕對不可能被人錯認。儘管下著雨,光線不好,約斯特還是馬上就認出了他。格洛布斯的畫像掛在黨衛軍學校的名人堂里,而且格洛布斯自己有時也在那所學校親自向肅然起敬的學員們授課,有關帝國保安力量的組織結構和權力構成。難怪約斯特如此害怕。他應當匿名給奧波打電話,在他們到來之前就離開那裡。或者更明智一點,在馬赫看來,乾脆就不給他們打電話。
愛難開口
關於奧迪洛·格洛波克尼克,或者說格洛布斯,馬赫知道得不多。過去三十年裡,這個人的運氣像風向標一樣變化無常。出生在一戰後從斯洛維尼亞遷回奧地利的德意志人家庭,30年代後期成為卡林西亞地區的納粹黨領袖。然後牽涉到非法外匯買賣,降職,戰爭爆發時調到波蘭總督區當警察頭子。他一定是在那兒認識布勒的,馬赫想。戰爭當中他積累了不少財富,戰爭結束后卻第二次走下坡路,調到了哪兒來著?對了,的里read.99csw.com雅斯特。負責南提羅爾日耳曼人和義大利猶太人的「重新安置」。不過,希姆萊死後他又回到了柏林,現在在蓋世太保里佔據著不可動搖的高位,只對海德里希一個人負責。
「快說你也愛我」
馬赫把這幾個日期抄到筆記上。很好。約瑟夫·布勒死亡案件。推理。一,意外事故死亡。蓋世太保在刑警之前幾個小時得到了消息。格洛布斯親自來檢查屍體。被約斯特看到。荒謬。
他睡了一個半小時。地面上傳來一陣沙沙聲。有什麼東西在碰他的袖子。馬赫睜開眼,只來得及看見一隻白尾巴和一對高高的鹿角正在蹦進樹叢。在離帝國心臟不到10公里的地方,有一頭野鹿!馬赫搖搖腦袋,開始拿起那個包裹。
他拿出了那個小本本。每年納粹黨都要向所有黨員發放這種日記本一樣的空白記事本。開頭幾頁是一些常用資料:黨內職務等級劃分;政府部長和其他要員名錄;Kommissariat(專員)和各大區的黨委書記。
忽然聽到
公眾假日:1月1日,新年;1月30日,民族覺醒日;2月24日,建黨日;3月21日,波茨坦日;4月20日,元首日;5月1日,德意志民族日和五朔節;6月22日九*九*藏*書,夏至節;7月29日,黨領袖日;8月下旬,豐收感恩日;9月下旬,秋分節和紐倫堡黨代會;10月3日,二戰勝利紀念日;10月20日,元首生日半周年紀念;11月9日,鮮血日;12月22日到25日,冬至節和聖誕節——30多年來,黨一直試圖用前一個節日取代後者,但是始終沒有成功。
馬赫停下車,帶著吃喝的東西,還有布勒的郵包炸彈,或者隨便什麼玩意兒,沿著林間小徑走進了森林。五分鐘后,他找到一塊理想的空地,可以看到哈維爾湖在樹榦頂端反射的藍光。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松樹和松脂的味道顯得很濃郁。頭頂上,一架大型噴氣式客機正在緩慢下降,準備在坦珀爾霍夫機場降落。當它從視線中消失后,發動機的聲音也聽不見了,周圍只有林間鳥鳴。
一個頭髮蓬鬆的鄉間少女,紅潤的臉蛋,在鮮花叢中圍著五月柱跳舞。背景是藍天和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盒子上用黑色的哥特字體印著「祝我們敬愛的元首生日快樂。」但裏面絕對不可能是巧克力。這盒子太沉了。
馬赫掏出瑞士軍刀,小心割開盒子外面的玻璃紙。他輕輕地把盒子放在一根木樁上。臉扭向一邊,右臂背在身後,他側著身子用左手摳開了盒蓋。
愛呀,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