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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湖面浮屍

第九章 湖面浮屍

「什麼?」劉建華一臉茫然。
「沒有人天生擅長或者不擅長做什麼,不是因為你是什麼人決定了你要做什麼事,而是你做什麼事決定了你是什麼人……」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電棍是怎麼回事……」劉建華表情痛苦地抱緊了腦袋。
路彥坐了下來,陰沉沉地說道:「半個月前失蹤的陳怡,屍體在渡仁湖裡被人發現,已經死了很多天了。」
「你爸應該不希望你來現場面對屍體吧?」
「什麼?他承認強|奸了?原來孫明說的是真的!」高偉誠激動地說道,「還等什麼啊!回去接著審啊!」
很多案子的偵破,除了需要警察的智慧和技術之外,還需要點運氣,但是無疑,這次他們的運氣差透了,兇手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給警方留下。
「無非就是KTV和洗腳城嘛,還有一些打擦邊球的色|情|服|務。」高偉誠神情有點尷尬。
路彥低頭仔細地端詳著腳邊的泥巴地,吃力地挪著腳,帶著滿褲腿的泥印,小心地避著河邊的泥坑。在他的身後,高偉誠帶著幾個牽著警犬的刑警,也在河邊艱難地前進著,一天的跋山涉水,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深深的疲憊。
仔細觀察后,他沉聲說道:「死者為女性,皮下組織和肌肉呈氣腫狀,全身軟組織充滿腐敗氣體,身體多處脹破,皮膚手套狀脫落,呈嚴重的巨人觀,死亡應該有一個星期以上;從身體扭曲的形狀來看,繩子應該是死後捆綁;屍體雙手雙腳被砍,是否是生前被砍有待法醫進一步檢查。另外,還有一些遍布身體各處的傷痕,這些傷痕疑似……」
看到路彥和李茵板著臉走進審訊室,劉建華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少裝傻了!」李茵喝道,「我們已經找到孫明,他什麼都交代了,你繼續這樣抗拒調查,偽造口供,只會進一步加重對你的量刑!」
「這……」劉建華滿頭大汗回想著,「電棍……電棍……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說到電棍上了……」
「可是有些心理變態的人在犯罪前也會精心策劃組織啊,他們有時會對自己的熟人下手,有時會隨機挑選陌生人下手。」蔣旭飛的知識儲備顯然很豐富,加快語速接著說道,「最出名的就是美國的傑夫瑞,就是電影《沉默的羔羊》里漢尼拔博士的原型,他在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期間毫無理由地殺了十幾個人,每一次都分屍了,而且還把人體器官都帶回家放冰箱里,讓警察查無可查,好多年後警方才將他抓獲。」
路彥點點頭,李茵趕緊出來轉移話題:「那麼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陳怡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之前走訪的民警有調查結論嗎?」
「路彥!你沒事吧!」高偉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帶著其他人也趕了過來。
「不管怎樣,我們都需要找到更多的證據,路彥,你現在對這個案子的偵查,有什麼想法嗎?」李正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路彥。
天色已晚,周圍的一切都暗了下來,雨還在下,大家都已經人困馬乏。已經有不少人坐在黑黢黢的樹林里,等待著收工回家的那一刻。
想到這裏,他的心不禁沉入谷底。屍體上本來就有手腳被砍這樣明顯的相似特徵,如果這些傷痕和林依芸身上的傷痕也是一樣的,那麼此案就可以和林依芸案做併案處理了。
「你閉嘴!」李茵一臉嚴肅地喝道。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一個叫李陽的學生,屍體當時在那片蘆葦盪里,我們的人到了以後才打撈上岸的。」王局長指著那片蘆葦盪,對李正和路彥說道。
聽到路彥的疑問,高偉誠咳嗽一聲,接著說:「陳娟年輕時候比較漂亮,在縣城裡也小有名氣。她多年前去大城市的娛樂場所上班,後來一個人大著肚子回到賀縣,把孩子生下來了,之後也一直沒有結婚。孩子從小就沒有爸爸,陳娟也不太在意這個,反而在縣城開了個娛樂場所,搞得烏煙瘴氣的,半個縣城的人都知道她。」
「千真萬確!我說的千真萬確!我對天發誓,如果我這次還撒謊,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劉建華激動得脖子上直冒青筋。
聽完蔣旭飛的話,辦公室里的人神色陡然一緊。倘若兇手是這樣一個沒有動機還能精心準備的殺人魔,那他們要面對的對手就太可怕了。隨機殺人,沒有原因沒有邏輯,警方無法從社會背景中去找線索破案,精心策劃的反偵查能力,也讓警方難以發現任何線索。而且歷史上很多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只要沒有被捉拿歸案,就會一直犯罪,有些人甚至十幾年中連續殺了幾十個人之後才被繩之以法。
水裡漂浮著一張污綠色的人臉,腐爛腫脹的面孔上凸顯出兩顆發白的眼珠,嘴巴大張,露出兩排纏著水草的牙齒。隨著嘴裏一串水泡的冒出,那舌尖向外探出,蛆蟲在腐爛的臉上抖動著,蒼蠅在上方飛舞。一排小魚可能是被散到水中的人體組織吸引,正在旁邊遊盪著。腦袋旁邊,一團黑色的長發正在水下無力地漂浮著,和它主人的命運一般,同黑暗交織在一起。
李正也一無所獲地來到現場,他們在另外兩條河邊什麼都沒有搜查到,警犬一直都毫無反應。
突然,遠處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路彥很震驚:「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路彥知道的線索跟我們一樣少,怎麼知道案發現場在哪兒?」李正提醒李茵。
路彥搖搖頭:「林依芸的死亡現場處理得幾近完美,發現陳怡屍體的現場也沒給我們留下什麼線索,這更像是深思熟慮、精心策劃后的犯罪,不像是激|情犯罪。」
「因為繩子斷了,可能是被水流沖斷的,也可能是人為割斷的。」路彥向大家展示手中的繩子照片,「我仔細看過這條繩子,這是一種非常結實的紅色尼龍繩,光憑兩個星期的水流衝擊很難讓它斷掉。仔細看的話能發現,繩子斷裂的地方雖然不光滑,但是長度整齊,受力集中並且均勻,更像是被人用尖銳的石頭摩擦很久以後才斷掉的。所以我推測……」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安靜。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李正的腦袋探了進來,一臉凝重的神色:「路彥、李茵,你們先出來下。」
路彥點了點頭。
個頭最高的一個男童叫李陽,他朝小夥伴扔石塊的時候,發現不遠處的蘆葦盪里有一個墨綠色的物體,正順著水流往岸邊的方向漂來。因為距離較遠,加上蘆葦的遮擋,大家都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因為……因為林依芸之前去過他那裡看病開藥,所https://read.99csw.com以認識的,只是普通朋友……」
路彥的聲音很平靜,卻如平地驚雷,引得辦公室里的人紛紛注目。李正連忙追問道:「什麼證據?」
路彥想了想說:「我認為目前可以著手調查這幾點:第一,我們得早點找到在陳怡之後失蹤的吳蟬,無論她是死是活,越早找到她,就越有可能發現更多的線索。」
「就是打雜!姓李的說他們家那邊幹活的人手缺了幾個,就把我叫過去了……」
「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路彥看了一眼捂著鼻子的李茵:「你應該沒見過這種場景吧,要不就別上去了?」
路彥不再吭聲。雖然這具屍體腐敗程度遠超林依芸,但還是有一些傷痕能分辨出來,路彥覺得它們怎麼看都有點像林依芸屍體上的點擊傷痕。
「閉嘴!」劉建華再也忍不住了,瞪著路彥怒喊道,「你要什麼真相,我全都招了行了吧!是的!我強|奸過林依芸!」
「那最後怎麼還是被衝到河裡了?」李茵問道。
路彥站在樹下,大雨瘋狂地拍打他的身體,沖刷著他身上的殘花和泥水。他陰沉地盯著那個越來越大的坑,等待著某個東西的出現。他知道訓練有素的警犬不會亂叫,這兩處土地下面可能就隱藏著案件的某個黑暗秘密。那厚厚的深灰色泥土下,埋葬的到底是林依芸和陳怡被砍斷的手腳,還是下落不明的吳蟬的屍體?
「在現場有找到可疑的腳印嗎?」高偉誠開口問道。
李茵低下了頭,強忍著嘔吐感:「有道理!」
剛剛洗好,李茵就捂著嘴急匆匆地跑過來,撲騰一下跪在地上乾嘔,想吐又吐不出東西。
天上烏雲密布,雷聲暗響,濃郁的黛色山間,布滿了大片大片婆娑樹林。幽靜的山谷里,鑽出一條青綠色的河流,它抬起碩大的腦袋穿過樹林,伸展著細長曲折的身體盤旋纏繞在山巒之間。
李正接著說道:「林依芸和陳怡是同班同學,兩人都是窒息而死,兇手作案工具里都有電棍,還都被砍斷了雙手。這兩個案件有很多共同點,上面的領導商議后,決定把兩件案子做併案處理。」
李正瞥了一眼沉默的路彥,繼續說:「考慮到連環殺人案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和可能引起的社會恐慌,局裡決定讓刑警隊全力偵破此案。別的案件先暫時放到一邊,當務之急是大家一同攻堅克難,早日找到這個兇手,給社會一個交代。大家對案子有什麼問題、理解或者想法,現在都可以提出來,一起交流探討。」
「那些河流都是從山上流下來的,落差大、水流急,屍體怎麼可能在河流里待那麼長時間,這兩天才跟著水流漂到渡仁湖裡呢?」李正問道。
他忍不住跳下泥坑,摸著那些冷峻無言的岩石。深灰色的泥土粘在指尖,他忍不住捶打著土壁,在心裏吶喊,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劉建華不敢對視路彥的眼睛,依舊沉默著不說話。
路彥看著李正問道:「死因是什麼?」
高偉誠的話說完,眾人沉默著消化他話里的信息。
他仔細查看這棵九里香,樹的下面滿是泥濘和泥坑,許多零落的花瓣和灰色泥土融成一體,新落的則靜靜地覆蓋其上,看上去跟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區別,也根本沒有看到任何腳印或血跡。
「王局長已經到了,我們快點吧。」李正看了看現場,幾步跑過去,很快把路彥和李茵甩在了身後。
「那我們面對的就是一個無頭懸案了?屍體上什麼證據都沒有,連案發現場在哪兒都不知道,這要怎麼查?」高偉誠攤手說道。
不一會兒,天上一陣驚雷炸響,閃電照亮了整個樹林,暴雨又突然而至,雨水很快打濕了警犬的身體。忽然間,它邁開步子,衝出人群,奔向河邊的樹林。
「沒有沒有,雖然她們都是我的學生,但是跟我無冤無仇的,我殺她們幹嗎?」劉建華明白李茵話里的意思,連忙慌慌張張地說。
眾人稍顯失望,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兇手為什麼要在死後砍掉她們的手腳?難道兇手和她們有深仇大恨,要用這種方式毀壞屍體來泄憤?或者說,兇手就像歷史上那些變態連環殺人案犯一樣,有收藏女性肢體的變態癖好?
「那林依芸的死呢?」
「這幾天,天天下暴雨,這山林里就算有腳印和血跡什麼的,也早就被沖得什麼也找不到了吧……」高偉誠嘆氣道。他回過頭,充滿希冀地看向那幾隻警犬,希望它們能夠嗅出什麼,但是它們毫無反應,有兩隻甚至坐在泥巴里,不大願意走動了。
「孫明並不知道電棍跟案件有關,」路彥盯著他的眼睛,「就是要栽贓你,也不會這麼湊巧就猜到你的作案工具是電棍吧?」
「他是林依芸和陳怡的班主任,跟兩個死者都認識。而且兩個死者都被電棍襲擊過,哪有這麼巧的事?我也覺得他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張進接著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們會去核實的。」李茵接著問,「你跟孫明到底是什麼關係?」
「對了,我記得當初你說林依芸的案子是熟人犯罪,我們才找到了劉建華和孫明。」高偉誠開口打破沉默,「現在陳怡的案子你也這麼認為嗎?劉建華跟陳怡可也是熟人關係。」
「等等!」劉建華突然大喝一聲,整個人的身體都定住了,「我想起來了!我在孫明的診所看到過一個電棍!掛在他問診室的牆上!那是孫明的!是他的!肯定是他拿電棍犯的罪,然後現在來誣陷我!」
「黑色!我記得是黑色的!」
警犬像是受到了驚嚇,嗚咽著從路彥的懷裡掙脫出來,獨自在雨中溜達著,對他的指示毫無反應。
劉建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沒有回答,只是痛苦地抱著腦袋。房間里安靜了下來,李茵坐在椅子上凝重地看著劉建華,路彥則轉過身對著牆壁深深吸氣,審訊陷入了僵局。
「哪有什麼動機,就是變態殺人,激|情犯罪唄!」蔣旭飛說道。
想起在劉建華家裡看到的那些書,路彥憤怒地拍案而起,發出的巨大聲響把劉建華和李茵都嚇了一跳。
李茵輕輕拉了拉路彥的衣服,提醒他要冷靜。路彥指著劉建華,對李茵說道:「像他這種人,幸好被我們逮到了,不然讓他留在賀縣教書,指不定教出什麼樣的學生呢!」
會議室里的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路彥苦笑著搖頭,李正的話聽上去挺說得通的,但劉建華會用這種高明的方式來洗清自己的嫌疑嗎?他怎麼知道警方一定能通過九-九-藏-書這些痕迹推理出有人回到藏屍之處剪斷繩子呢?如果警方沒有推理出來,那他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走近湖邊,路彥看到不遠處的幾個警察正圍著屍體拍照取證。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傳來,旁邊的空地上,還有兩個面色鐵青的年輕警察在嘔吐。
李正神情嚴肅地帶著路彥和李茵走到走廊,他此時一身整齊的警服,戴著警帽,皮鞋黑亮,褲子的線條猶如刀削一樣筆直。
看著眾人凝重的表情,路彥暗暗嘆了一口氣。如今已經併案,林依芸的死亡不再是獨立的事情,而是連環謀殺案上的一環,而那個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的吳蟬,恐怕也凶多吉少了。不過,張霖的嫌疑倒是小了很多……
「電擊傷。」路彥沉聲回答。
山林間農戶稀寥,方圓數里皆人煙罕至。寂靜的山林里已連日多雨,泥土還在散發著雨後的濕氣,樹林間的微風也十分清新,伴隨著四溢的草香和花香,靜謐地從山林間吹拂而過。
「有的,」高偉誠低頭看了看報告,「陳怡的同學和老師還有一些鄰居反映,陳怡這個孩子平時不喜歡讀書,從小就是遊戲廳、撞球室的常客,性格有點男孩子的蠻橫,有時候還會和別的孩子打架鬧事。」
「還是等法醫鑒定之後再確定是誰吧!要是陳怡的話,這案子就麻煩了。」路彥轉過身,目光穿過湖面上層層疊疊的蘆葦盪,看向遙遠的湖那頭。
「她和林依芸都是你的學生,那個失蹤的吳蟬去年上高二的時候,你也教過她,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李茵盯著劉建華問道。
路彥抬起頭看向上方,重重雨幕壓在他臉上,四周的樹林沉默著,河流沉默著,大地沉默著。路彥覺得整個世界好像都沉默著,什麼秘密也不想告訴他。
「你這是身懷六甲了嗎?」路彥走了過來,掏出一包紙遞給李茵笑著說,「想吐就吐出來吧。」
「什麼?」聽到孫明這個名字,劉建華瘦弱的身體明顯一顫,他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我偽造什麼?」
「什麼?我買電棍?還諮詢他?沒有的事,完全沒有的事!」劉建華神情激動地喊著,滿臉通紅。
「她的雙手雙腳,是死前還是死後被人砍斷的?」路彥追問道。
「陳怡失蹤那天你在幹什麼?」
路彥馬上明白李正通知他的用意,趕緊說道:「找人通知陳怡和吳蟬的家長去下現場!」
李茵看了看身前的李正的背影,放下捂著鼻子的手,一臉堅定:「你別搞得跟我爸一樣,沒關係,我可以應付的。」
「偉誠已經帶人去聯繫了,我們先走吧。」
「什麼娛樂場所?」路彥刨根問底。
李正問道:「你的意思是,屍體是順著這些河流流到渡仁湖的?可是,屍體漂到渡仁湖也要不了十來天啊!」
「陳怡的媽媽跟我們回警局了,但現在情緒還不穩定,我們調出了之前她報陳怡失蹤時做的筆錄。」高偉誠翻開面前的一沓文件,「據陳怡的媽媽陳娟所說,7月19日那天,陳怡傍晚6點左右就出門了,說去和同學玩一會兒。據陳娟回憶,陳怡出門時沒有任何反常,因為她經常晚上出去找同學玩,陳娟也沒有擔心或懷疑,但是這一次,陳怡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第二天,陳娟聯繫了陳怡的班主任劉建華,兩個人一起走訪陳怡平時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和同學,但是沒有人知道陳怡在哪裡,也沒有人見過她。後來,我們的民警也調查了相關區域,走訪了一些人,但一直到屍體發現之前,都沒有任何線索。」
8月7日上午,渡仁湖的上方已經是晴日當空,湖西步道附近的岸邊,幾個無人看管的頑童正在水邊玩水嬉戲。湖邊長著一片蘆葦盪,蘆葦生得高高的,一陣風拂來,發出颯颯的聲音,再配合著蟬鳴和蛙鼓,描繪出一幅安靜祥和的夏日圖景。
「法醫初步結論是窒息致死,她身上的那些傷痕,法醫判斷也是電擊傷,而且通過對比林依芸的傷口形狀,基本可以確定是同一款式的電棍所為。」李正聲音雖然平穩,拿著報告的手卻有點晃。
「在陳怡的案子中,張霖因為一直被我們關著,基本可以排除嫌疑,而劉建華前兩天被我們抓進來了,他的嫌疑也基本上可以排除。」
李茵瞪了一眼路彥,看到他淡定的樣子,又有些失落:「我是不是不適合做警察?你都上去鼓搗了半天,怎麼還像沒事人一樣?」
倘若殺害林依芸和陳怡的不是劉建華,而是這樣一個蹤跡難尋的魔頭,只要警方一天不抓他歸案,他都有可能繼續犯罪。要是還有更多的少女遇害,這個連環殺人事件遲早要發酵成轟動全省全國的大案。一時間,會議室里的刑警們都覺得頭皮發麻。
劉建華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一陣沉默。
「你還好意思在家裡放著那些大教育家的書?你也配讀蔡元培?你也配看洛克、誇美紐斯?」路彥繼續怒喝著。
李茵繼續問道:「你今年5月份是不是買過一個電棍?那個電棍現在在哪裡?」
如果是這一塊泥土有問題,那這隻警犬怎麼不接著嗅呢?為什麼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的面前靜坐著?難道它在這裏什麼都沒有發現,剛才快速地跑過來,只是想跟自己玩個遊戲而已?
李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抬起頭,看著路彥被白色襯衫修飾得方正筆挺的身姿。該如何評價這個人呢?油腔滑調、登徒浪子、嫉惡如仇、知識淵博,他貌似都有一些。可是一個人真的能集這麼多標籤於一身嗎?
路彥率先開口:「陳怡失蹤那天在做什麼?她的家人怎麼說?」
「我們從頭說起吧。陳怡的屍體上什麼也沒找到?」
李正搖搖頭:「我們還有人留在現場搜查,岸邊的現場被破壞很厲害,腳印很多很亂,不好找。」
李正的話說完,眾人面面相覷。
路彥靠在椅子上,仰起脖子盯著白色的天花板,苦笑起來:張霖啊張霖,你這次惹上的可是大麻煩啊!
「也許,本來就是一個案子……」路彥眺望著遠方,悠悠地嘆道。
頑童們下了水,在淺水區打鬧著,平靜的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
路彥沒有回話,而是皺起眉頭看向前方。山裡的水汽和迷霧影響了人的視線,路彥看到河流的前方隱隱約約有個急轉直下的坡,扭頭看向河邊,樹林里長滿了兩三米高的茉莉花灌木,灌木上開滿了鮮花。可能是因為前幾天的暴風雨,茉莉花的殘花敗枝已經在地上鋪上了厚厚一層。
路彥和眾人都倒吸一口氣https://read.99csw.com,這跟林依芸雙手被砍的情況是一樣的。
忽然,一隻警犬開口吠了一聲,似乎有了發現,路彥和眾人都看向那條警犬,只見它正在原地打著轉。牽著它的刑警放開了繩子,讓它自由活動,只見它伸出鼻子努力地在腳下的泥土上不停地嗅著。眾人急忙看向那塊泥土,卻見它普普通通,與其他的地面沒有任何區別。但那隻警犬仍在嗅著,繼續在泥坑裡徘徊。
一旁的李茵喊道:「等等!我也要跟你們一起!」
昨天路彥他們搜查一天,卻空手而歸,眾人失望之餘打起精神,又把劉建華作為突破口。
「好,接下來把每個人的具體任務分派下去,大家趕緊動起來!」李正整理著手中的本子,高聲動員著大家,「我們現在要與時間賽跑,爭取儘快結案!」
路彥向李茵遞了個眼色,李茵會意,主動說道:「今天上午,劉建華已經在審訊中承認了強|奸林依芸的事實,但是仍舊否認他殺害了林依芸。」
路彥也知道事發突然,要抓緊時間,便點了點頭,套上旁邊遞過來的橡膠手套,在屍體旁邊蹲了下來。
「這麼解釋會不會有點……牽強?」李正遲疑著問道。
「唉,我們今天已經找了一條河了,什麼都沒有發現,這條河這麼長,得找到什麼時候……」高偉誠看著路彥的身影唉聲嘆氣,抬頭看了看天空,悄悄地降低了音量,「也不知道那推理靠不靠譜……」
李正拿著報告快步走進刑警隊的會議室,整個刑警隊的人都正襟危坐地看著他。
路彥想,既然警犬只在這條河邊有反應,這條河肯定有問題。可是為什麼任何東西都沒有發現?難道說自己一開始的推理,就完全錯了?
「你之前信口開河、謊話連篇,現在我們又憑什麼相信你?」路彥冷冷地說道。
「但是……」路彥揉了揉太陽穴,「我有證據證明殺害陳怡的人很可能不是劉建華。」
路彥在河邊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激蕩的水流。這條河有四五米寬,河邊有各種大大小小的長滿青苔的岩石,河水沖刷石頭髮出的嘩嘩聲在幽靜的森林里顯得異常清晰。河水不算很清澈,明顯比起他們之前搜的那條河要更適合成為陳怡的藏屍之處。
「是什麼顏色的?」
「行,這個還是交給你和李茵吧,需要更多人手隨時跟我說一聲。」李正讚許地看著路彥,一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已經很信任這個年輕警官的能力。
王局長連忙追問道:「疑似什麼傷?」
「他何止不希望我來現場,他壓根兒就不希望我做刑警!他總是跟我說女孩子做刑警太危險,讓我干別的,可是我就不信了,男人能幹的,我們女孩子為什麼不能幹?」
這個說法倒是和孫明說的一致,李茵想了想,繼續開口追問道:「孫明說你在今年5月份曾諮詢過他買電棍的問題,對此你有什麼想說的?」
路彥注意到,女屍的腿和手臂分別被粗繩子綁在一起,捆得緊緊的。繩子很長,除了捆著手臂和小腿的部分之外,還有長長的一截拖在地上。繩子和屍體都是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從湖裡打撈起來不久。
李正點點頭:「有道理,我們要跟家屬協調一下,加大力度儘快尋找到吳蟬,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第一次去他診所里就看見過!在他自己的問診室里,就在牆壁上掛著的!」
「聽上去是有點牽強,可這是陳怡屍體上一系列奇怪現象唯一的合理解釋。」路彥鏗鏘有力地說道,「當我們排除了那些不可能的解釋,剩下的那個不管多麼難以讓人理解,它都是唯一的真相!」
漫天大雨里,路彥忍不住抱住了它的腦袋。看著警犬望向自己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他擠出笑容說:「乖,剛才你聞到了什麼?」
「屍體出現在那個蘆葦盪,只是因為跟著水流漂過去的而已,那裡不是作案現場,搜查也是沒用的,把人撤回來吧。」路彥從桌上的資料中找出一張渡仁湖的地圖,仔細地看了起來。
路彥見狀,面色沉了下來。他毅然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望向警犬剛才在河邊嗅過的那塊土地,又看向那棵九里香下的泥土。滂沱大雨中,他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創可貼,看向圍繞著自己的眾人,高聲喊道:「剛才警犬在河邊聞過的地方,和這灌木周圍,絕對有問題!可能是底下埋了什麼東西,動手挖!就算是掘地三尺,我們也要把它找出來!」
「陳怡的死是不是熟人犯罪,現在不好下結論,我還要看看法醫的鑒定結論。」聽到路彥不確定的回答,眾人不由得稍顯失望。
但是兇手為什麼要對屍體做出這種奇怪的事情呢?路彥沉思著,猛然間,他的腦海里閃出了一種可能,可片刻后他便搖頭否定了。那種可能太匪夷所思了,如果是真的,兇手真是太膽大包天了,目前沒有依據,路彥還是覺得先不說出來為好。
「我看劉建華很有可能就是兇手,接著審下去,他說不定就全交代了。」高偉誠強打起精神說道。
「剛才你爸明顯不想讓你來,你非要來,我看得出來他不太高興。」
李茵看了一眼正在沉默思考的路彥,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麼?」
警犬毫無反應,路彥忍不住搖晃著它的身體,提高了音量:「為什麼你不接著聞了?」
「是的……」劉建華低著頭,聲音細若蚊鳴。
「準確的結果還是等法醫鑒定以後再說吧。」路彥移開目光,盯著拖在地上的那段長長的繩子,發現它的磨損程度遠遠超過捆住屍體手臂和小腿上的那一截。
聽到劉建華的名字,路彥和李茵交換了個眼神。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繼續問道:「她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調查過嗎?怎麼這件案子沒有她父親的出現?」
「第四個交給我吧!」高偉誠舉起手主動請纓道。
路彥看著陳娟痛哭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腐爛成那樣,也能認出是她女兒?」
「嗯,屍體在水裡浸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目前還沒有找到任何他人的毛髮和皮膚,體液、衣服纖維、指紋之類的就更無從談起了。」
那隻警犬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瞪大雙眼看著自己。路彥一陣苦笑,他記得他摔倒之前,看到這隻警犬停在這棵樹前。
「第五,就是林依芸案子這條線了,我們順著劉建華接著查下去,說不定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我在想如果這兩個案子都是劉建華做的,那麼他殺陳怡的動機是什麼?」路彥扶著腦袋說道。
「屍體在河流里也很容易被https://read•99csw.com人發現啊!」李茵疑惑地說道。
路彥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從屍體的情況來看,兇手是在陳怡死後才用尼龍繩捆住她手腳的。但是,陳怡都死了,為什麼還要捆住她的手腳?我觀察過死者身上的捆繩,發現繩子還多出很長一截,磨損程度也很厲害。所以我推測:兇手可能是在陳怡死後,用繩子把她捆在河裡的石頭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上,這樣她就不會被河水沖走了。」
「什麼?」劉建華驚呆了。
李正點點頭,表示同意路彥的觀點。
路彥頓了頓,接著一字一句地說道:「最近幾天,有人回到沉屍點,弄斷了這條繩子,讓屍體跟著河水一起漂到渡仁湖裡!」
劉建華厲聲說道:「因為她死了,我以為這事只要我不承認就死無對證了,我是要臉的人,所以我不想承認,就編個故事說是你情我願的懂嗎?」
「你說你跟林依芸發|生|關|系是你情我願的,可是孫明和林依芸的姐姐陳依夢都表示,林依芸曾經對他們說過是你強迫她的。孫明還親眼見到你們倆因為買避孕藥的事情而打架,這就是你所謂的你情我願?」
路彥第一個甩開步子跟了上去,警犬跑得很快,路彥怕跟丟了它,不由得也加快了步伐。一人一狗快速地穿過樹林,警犬突然在一棵九里香前停下了腳步,路彥措手不及急忙停住,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撲倒在地,一張臉正對著地面上鬆軟的泥土撞了進去。
「沒這麼簡單。」李正說道。
8月8日的早晨,劉建華痛苦地看著李茵和路彥再次走進審訊室。這次不待李茵和路彥開口,他就先叫喊起來:「我已經交代了,我是強迫了林依芸,但是我真的沒有殺她,你們就是打死我,我還是這句話!」
路彥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還有好多次……都是你強迫她的……對吧?」
路彥的話音落地,會議室里鴉雀無聲,人們紛紛倒吸著冷氣。
路彥看著高偉誠皺皺眉頭,此時,李正接著說:「我贊成偉誠說的,現在把劉建華排除嫌疑還為時過早,即使路彥剛才的推理完全正確,陳怡也很有可能是劉建華殺的。他人雖然被我們關著,但只要他有個同夥,最近幾天去山裡的河流里,剪斷屍體上的繩子不就行了嗎?這樣不就製造出證明劉建華無罪的證據了?我在想這是不是兇手對屍體做出這種奇怪行為的合理解釋呢?」
「那真不是我乾的!雖然我們分開時很不愉快,但我真的沒有殺她……」
又出現一具屍體,還是一具腐爛的女屍,難道是……
所有的警犬來之前都接收過陳怡屍體的氣味,如果陳怡的屍體有到過這裏,或是有血跡一類的東西留下過,警犬應該是能分辨出來的。眾人明白警犬可能是發現了有用的線索,頓時屏住了呼吸,耐心地等待著它下一步的動作。
「現在開會!」李正把報告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初步的檢測報告出來了,DNA檢測確定死者就是前些天失蹤的陳怡。法醫推測其死亡時間是距今14天至17天之間,跟陳怡7月19日失蹤的日期基本吻合。」
「我在忙什麼……對了!我想起來了,陳怡失蹤的那天,我有不在場證明。那天,是那個姓李的,他家侄子結婚,當時在賀縣君豪大酒店搞的酒宴,中午一場,晚上一場,我上午去隨的禮,然後就一直留在那裡給他們幫忙!」劉建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喊道,「晚上散宴之後,我還被幾個老師拉去KTV唱歌,到第二天凌晨才離開,我身邊一直都有人,那些老師都可以為我證明!不信你們去調查!」
死者為女性,身高一米六齣頭,渾身赤|裸。屍體高度腐敗,惡臭驚人,蛆蟲在腐爛的女屍上蠕動,成群成片地翻湧,有的甚至躍上空中,然後宛如雨滴般地落到地上和屍體上。女屍皮膚呈污綠色,面部腫大,眼球突出,嘴唇變大且外翻著,已經難以辨認生前面貌;四肢不同程度膨脹增粗,雙手和雙腳都不翼而飛,只剩下手腕和腳腕腐爛破敗的傷口。
「你能不能對你說的話負責?你要知道,再欺騙我們的後果……」李茵一臉嚴肅地警告著劉建華。
路彥見狀不再言語,和李茵一起走到屍體旁,簡單地跟王局長打了個招呼后,便觀察起屍體來。
「第四,陳怡家的社會背景和社會關係,陳娟可能結仇的仇人,我們也需要去調查下。」
「第二,我剛才列出的流經深山老林里的四條河流,可以派人帶著警犬沿河邊搜查。運氣好的話,我們或許能發現一些兇手不慎留下的腳印和血液什麼的。
「第三,根據林依芸和陳怡身上的電擊傷形狀,去市場上找找看是什麼款式的電棍製造出來的。陳怡身上的那個繩子,要送到省廳的鑒定中心分析一下它的物質構成,看看到底是什麼繩子,賀縣和賀縣附近哪裡有賣,順著這個如果能查出哪個單位或者個人買過這種繩子,那就最好不過了。
一陣熱火朝天的挖掘中,時間很快流逝到夜晚,挖掘部隊旁邊掛著幾個大燈,河畔和樹林里都已經被挖了個底朝天,成堆的泥土堆在地上,底下除了泥土就是光禿禿的岩石,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李正推開現場圍觀的人群,板著臉說道:「最早是一群在湖邊玩水的孩子發現的,他們嚇壞了,哭著找家長報的警。警方趕到現場之前,就已經有不少聽到消息的人來到現場圍觀了。」
路彥放眼望去,高偉誠領著一個染著黃髮的中年婦女穿過了警戒線。那黃髮女人衝到屍體跟前,卻被兩名警察拉住,頓時失聲痛哭不已。
劉建華的反應徹底消磨掉了路彥的耐心。如今已經是他在賀縣的第4天,不管劉建華是不是兇手,他都沒有時間再跟他磨下去了。
眼前一片黑暗,口鼻眼都在泥土裡,路彥趴在地上好一段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聽到高偉誠的聲音,他掙扎著從泥土裡爬起來,感覺自己滿臉都是泥巴和泥巴里的殘花敗葉,臉上的創可貼也被雨水完全打濕。雨水嘩啦啦地沖刷他臉上的殘花和泥,他從那些花瓣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來不及管自己狼狽的樣子,他急忙看向那隻警犬。
「你在酒店幫什麼忙?」
久仁診所的問診室里,孫明正仔細用酒精擦拭著手術工具。他旁邊的小床上,一個少女蜷縮著手腳,小心翼翼地躺在上面。孫明收拾完畢,拿著工具居高臨下看著那個女孩。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昨天你跟我們哭哭啼啼的,好像滿世界都虧九-九-藏-書欠了你!」路彥居高臨下地看著劉建華,「可是你卻瞎編亂造、謊話連篇,你這種靈魂腐朽、無恥至極的人,也配做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渡仁湖坐落在賀縣郊外,面積大,支流水系眾多。在過去的歲月里,無論春夏秋冬、颳風下雨,渡仁湖總是保持這樣的平靜安寧,遊人稀少,歲月似乎也沒有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激將法奏效了,聽到劉建華的話,路彥的身體卻猛地定住了。
李茵和路彥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都在判斷劉建華這些話的真假。
看到眾人皺起眉頭,路彥接著說:「法醫鑒定結果顯示屍體確實是在水裡泡了那麼久,那麼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具屍體之前不在湖裡,而是在與其相接的河流里,最近幾天才跟著河流漂到渡仁湖裡?」
「初步結論是死後……」
「沒用的,即使生前遭遇了性侵,屍體腐爛成那樣,又在水裡泡了那麼久,能攜帶DNA信息的物證早就找不到了。」路彥補充道。
李陽和頑童們熱情高漲地用竹竿把那物體往自己的方向鉤拉著。不一會兒,一陣惡臭傳來,李陽終於看清了那墨綠色物體,一股惡寒從他的心底湧出。他渾身戰慄著,呼吸越來越急促,帶著腥味的空氣似乎要脹裂他的喉嚨。他拚命尖叫,也不能排解那可怕的恐怖。
會議室里的眾人沉默了,都在努力消化著路彥的話。
「什麼?同一款式的電棍所為?」一旁的高偉誠和李茵同時驚呼。
路彥和刑警們奮力地開動起來,沒過多久,後援部隊接到通知也趕到現場接替了他們。
蔣旭飛有點為難:「不搜查那裡的話,我們也沒有別的好辦法,渡仁湖面積有十幾平方公里,有些區域還不在我們賀縣的管轄範圍內,而且從湖泊延伸出的河流眾多,沿岸大多是山丘和樹林,即使是在岸邊殺人後再拋屍到湖裡,恐怕案發地點都很難確認……」
路彥回到椅子上,長吐一口氣,大腦長時間的高強度運作,讓他感到一股疲憊。他壓低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最後,就是那個醫生孫明了,我覺得他還是很有嫌疑的,林依芸在他那兒看過病,他們也算是熟人,接下來要弄清楚陳怡和吳蟬是否也在他那裡看過病,他是不是也認識她們……」
「既然你說檢查屍體被發現的現場沒用,那你覺得案發現場在哪兒?」李茵不服氣地問路彥。
王局長和李正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對路彥說:「法醫還沒到,要不你先看看吧?」
路彥第一次攤開雙手,無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看來這個案子的調查要到一個新的階段了。路彥沉默地靠在座椅上,心裏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
「我們發現屍體時,陳怡是沒穿衣服的,會不會遭遇過性侵?能找到攜帶DNA的物證嗎?」李茵在旁邊追問道。
路彥笑了笑:「以後你就適應了,我第一次出警見到這種場景的時候,吐得比你厲害多了!」
李茵和路彥一起,跟在李正身後下了警車。看著現場嘈雜的人群,她忍不住開口問道:「是誰報的案啊?」
「那是陳怡的媽媽陳娟。」之前陳怡失蹤,她來公安局報案的時候,李茵跟著民警一起見過。
「打開雙腿。」孫明輕輕說道。
「流向渡仁湖的河流有十幾條,排除經過密集居民區的,還剩這四條河。」路彥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地方,「它們都是從賀縣的深山老林流向渡仁湖的,上游在人跡罕至的山區里。如果屍體被拋在那裡,確實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被人發現。」
李正看向路彥:「如今兩個案子併案了,林依芸的案子你們有什麼新的發現,也可以放到這裏和大家一塊討論下。」
「我看啊,雖然這兩個案件相似點眾多,但我們還不能認定殺害林依芸的兇手就是殺害陳怡的兇手,被思維定式束縛,是不利於我們破案的……」高偉誠咳嗽一聲,接著說道,「所以我認為劉建華仍然具有很大的嫌疑……」
「那電棍呢?」路彥伏下身體,靠近劉建華,「電棍是怎麼回事?」
「他想把我當作溫室里的花朵來保護,可是做刑警,有些事情是我必須經歷的!」
路彥沒急著回話,在眾人目光中,走到會議桌的前方,把手中的渡仁湖地圖展開,指給大家看:「這是渡仁湖及其周邊的地圖,剛才我問過高隊長,這個湖很多區域都是漁區,每個星期都有漁民下湖。那麼,如果屍體從被害到發現已經在湖裡泡了兩個星期,怎麼可能一直沒有被漁民發現呢?」
這裏的時光,過得很慢很慢。
路彥看著他的眼神,覺得氣氛有點不對,緊接著就聽到李正開門見山地說:「上午渡仁湖邊發現了一具腐爛的女屍,王局長已經動身去現場了,我們也趕緊吧。」
李正和王局長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們面面相覷,一臉嚴肅地問路彥:「你能斷定嗎?」
「也許是母親的直覺吧,自己的孩子就算化成灰都認得。」
路彥看向那片蘆葦,它們平靜地裝點著湖面,一陣風吹來,蘆葦也隨之輕輕搖擺。
路彥搖搖頭:「當然要不了這麼久。但是,如果屍體之前一直待在河流里,最近兩天才漂到渡仁湖呢?」
「什麼電棍?」劉建華一臉驚愕。
眾人點頭稱是,又紛紛向路彥投去疑惑的目光。
「可是,兇手對屍體做出這種奇怪的行為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如果是為了隱藏屍體,找個地方埋了不是更好嗎?如果要拋屍,直接扔到河裡或者湖裡不就完事了嗎?為什麼投屍到河裡,又要在最近幾天弄斷繩子讓它流到渡仁湖?」高偉誠不解地問道。
近中午時分,渡仁湖邊已經艷陽高照,毒辣的太陽曬得人們直冒熱汗。第一批趕到現場的刑警已經拉出了一條黃色的警戒線,把圍觀的群眾阻隔出去。
砰!李茵重重地把一沓材料放到桌上,憤怒地說道:「劉建華,我真沒有想到你竟會如此冥頑不靈,昨天我們好話說盡歹話說盡,可你還是拿一番鬼話應付我們!」
「在我家,就是2月上旬喝酒的那次……」
刑警隊辦公室的眾人面面相覷,大家現在都清晰地意識到了這樁案子的偵破難度。
路彥示意拍照的警察仔細拍下那截磨損嚴重的繩子,然後站起來,摘下皮手套,走到水質清澈的岸邊洗手。
「你來賀縣不是為了調查林依芸的案子么?怎麼還想管這案子?」
李茵看了一眼劉建華,只見他抬起了頭,面色通紅,英俊的五官已經扭曲,看向路彥的眼睛里充滿了惡毒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