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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 視覺 意難忘

Ⅱ 視覺

意難忘

對於叉我們頗為猶疑。你左手拿叉捺住食物,右手拿刀來切割。接著,如果你習慣用右手,而且又是美國人的話,你會放下刀,把叉交到右手,戳上一小塊,放入口中。
規則明確。誰制定規則呢?有規則的行為。
生活在身體「里」。可是我們還能生活在哪裡呢?
反之亦然。
每一部分都令人愉悅。
低地,平地。不要去想那些古老的高山。深淵。

4. 勺

勺不如刀和叉那般成熟。它沒有威脅。它不是被控制的武器。
你可以用兩種方式把刀放下來:刀刃向里,刀刃向外。

2. 食與舞

是的。事物似乎是連續不斷的。
他們提醒我們,我們生活在身體的房屋裡。
它們躺在那裡,仰面朝天。躺在平坦的(飛機的)表面上,與桌的邊緣垂直。
大人們擲刀。孩童們擲勺。沒人(我認為)會擲叉。它的大小約為一架玩具三叉戟飛機的四分之三,但卻不能當作三叉戟飛機來擲。它不會像矛一樣的,尖端先落地。
刀似乎是主要餐具,其他用具都依附於它(如瑞士軍刀)。你可以用刀戳食物,而不必用叉。(我們都知道可以用刀吃豌豆。只不過我們不這樣吃罷了。)至於勺呢,我們也可以不用到它。只要端起碗、盤、杯來喝即可。
一種嚴肅鄭重的關係。它們並不是在盤的同一邊。三方分為二對一。叉在盤的左邊,刀和勺在右邊。
只有刀是真正必須的。而刀的使用也比任何其他餐具受到更多的限制。餐桌禮儀的演變主要是關於如何用刀。刀用得日益謹慎優雅。不要用手掌捏著刀,好像捏著根棍子。要用指尖。
食客填滿了空洞。
我們說了些諸如此類的話:真高興見到你。我一直很忙。我想是這樣。我不知道。那會很有趣。(一切都有趣。不過有些東西比別的更有趣些)也許不是。我聽說了。在法蘭克福,在伊利諾伊,在倫敦。明年。真遺憾。他不在。他很快就回來。他們在組織安排。你會收到邀請的。
似乎是永恆不變的(在經過歷史磨礪后)。
直到刀和勺已廣為使用,叉方才出現。十七世紀早期,當它從出生地義read•99csw.com大利來到英國時,被視為奢靡之物。威尼斯使節送給伊麗莎白一世的一套純金「義大利叉」放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展示,女王從未使用過這些叉。
是待食的一餐?
刀單放有些讓人畏懼,但放在一套餐具中時,便有所不同。在勺的旁邊,刀變得頗為馴服。刀與勺:奇異的一對。它們並不相配,你也不會同時使用它們。但它們就是在一起。
隨你怎麼用我。
每一處皆是中心。
叉是一種象徵——真實的象徵。賈斯柏·約翰斯說,所謂「我迄今的演變,也就是說,我發現將一把真實的叉作為一幅畫比將一幅畫用作一把真實的叉更為有趣」。
不要害怕。它並不鋒利。這隻是一把一般、平常的……刀。筆直的兩面刀。
我們看起來是對稱的。兩隻眼睛,兩隻耳朵,兩條胳膊,兩條腿;兩個卵巢或是兩個毛茸茸的睾丸。但我們不是對稱的。總有一樣是主要的。
棍子?那叉呢?不是用叉來烤草芙蓉的嗎?
講究的用餐禮儀規則日益增多。人們開始使用一套日漸複雜的餐具。

5. 叉

我們學的是三個器具一起用,不過,當然它們也可以分開使用。
如何知道你大腦的哪一邊佔優呢?閉上眼睛,想一個問題,然後慢慢地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此時你的頭略向右轉,這就說明是大腦左側佔優。
這就是進餐開始時它們的擺放位置,比盤低一級,在兩邊護衛著盤。

1. 飛機上的舞者

智力問答節目主持。
秩序的概念。先吃一樣,再吃另一樣。吃飽,就結束了——腹部充盈,四肢沉重。小憩之後:周而復始。一切周而復始。一切,周而復始。
飛機上的舞者。沒有中心。總是在遠側。每一處皆是中心。
一門問答的藝術。
約翰·凱奇引用愛里克·薩蒂的話寫道,「勺產生的樂聲是周圍環境中喧鬧的一部分,它讓我們意識到周遭的喧鬧。我認為它韻律優美,調和了刀叉的嘈雜,卻既不控制他們,也不突出自己。」
你可以為我跳舞。(你在我的地方跳舞,我只是來觀賞)。你不能替我吃。那沒有九_九_藏_書什麼愉悅。
叉是孤單的。總是這樣。即使餐具再多,在叉旁邊也只會是另一隻叉(或小點,或大點)。
是在飛機上?是飛機嗎?
「在文明社會裡有這樣一種趨勢在緩緩地由上而下蔓延,就是限制刀的使用(在現存的進餐技巧框架中),甚至如有可能,根本就不用刀。」(諾伯特·伊萊亞斯語)例如,對於圓形或蛋形的物體,不用或至少限制刀與之接觸。並非所有的限制都成功。禁止用刀吃魚的規定一度非常嚴格,但專門魚刀的出現打破了這一限制。
思想的喧囂。
鏡中意象正是對稱的迷思。右邊翻轉成左邊,左邊翻轉成右邊。
它們(刀、勺、叉)互為參照。就如同在大腦中一樣。慣用右手意味著大腦左側佔優,慣用左手意味著大腦右側佔優。
它們沒有高低之分,排列只能有系統地變化。如刀、叉、勺,或是刀、勺、叉,或是叉、刀、勺,或是叉、勺、刀,或是勺、叉、刀,或是勺、刀、叉。
嘈雜聲不絕於耳。這也是一種寂靜。(因為沒有寂靜)聾人聽得見自己的失聰。盲人看得見自己的失明。
以及樂聲。兩隻勺(而不是兩隻叉或兩把刀)發出的樂聲。
我們相遇。可能是在一次餐會(叉、刀、勺,等等)。
開始形成語言。
空間食時間。
它們看起來相輔相成。
舞者須輕盈。食物讓人滯重。
古老的高山。反射著光芒。低頭看。這是我的生殖系統。
不是按字母順序,也不是按並不存在的重要程度。
周圍是餐具。
讓它煥然一新。對。還要讓它清楚明白。
是兩餐:一歡愉,一沉重。一輕快,一沾染著性的驚懼。
你可憑舞取悅:如莎樂美。你也可憑吃取悅:如孩子會以吃飯來取悅他的母親或是保姆。(據說蘇珊娜·法拉爾曾說過她跳舞是為上帝和巴蘭欽先生。)但是,除了那些溺愛子女的父母,喜歡觀賞吃飯的人很少。除非你也在吃,否則真有些難看。read.99csw•com
作為事物(表面、動作、聲音、經歷)的一部分意味著什麼呢?
我們看起來是對稱。但我們不是。
看不見的一餐。
現在我們對叉不以為意。
重複是變化的一種手段。接受是歧視的一種方法。冷漠是激|情的一種形式。
隨之而來的是嚴謹的規則,形成了新的距離習慣和新的禮儀形式。
一場三方的對話。

10. 意難忘

好,是叉。這不過只是個自作多情的經歷,不那麼精確。

7. 平地上的舞者

柔和的雜訊。
在那裡。舞者們在那裡,卻看不見——猶如飛逝的思緒。
品味非聯繫性。重在品味。「移動的事實,而不是我對他們的感覺,更讓我感興趣」(梅西·坎寧安語)。
聲音食寂靜。
給我勺,我的大勺,我就能吃掉世界。金屬勺是後來才出現的。木刀不大像刀,而木勺卻是標準的勺。一點也不差。
一把並非在現實中存在的叉子有什麼特徵呢?
進餐是將金屬放入口中,而不是刀。就算只是瞥見他人將刀放入口中,也讓人頗感不安。
我們不應該把刀尖朝著人,像是攻擊一樣。
「用勺」還意味著:擁抱,親吻,愛撫。床上的戀人在睡夢中依偎的樣子就如同勺子。
然後他們詳細討論究竟如何烹調草芙蓉。
我們那時年輕多了。那時,當我們年輕的時候,誰會想到;那時——它會是這樣呢?
要更為謙遜;優雅。
它切割事物。別怕,這不是武器。它只是幫你進食的工具。看。將它交給你——你需要它——我將刀柄遞給你,讓刀刃指著我自己。刀刃正在指著我。
我們如何理解表面、動作、聲音、經歷的一部分與另一部分的聯繫呢?注意:你可以選擇問題。read.99csw.com但如果你選擇問這個問題,毫無疑問答案必然包括對不對稱的偏見。
你想下棋嗎?真的,下棋。
究竟是什麼讓一個平面與另一個平面不同?我們是如何體驗表面、動作、聲音和經歷中的平穩的呢?
不,是形成喧嘩之聲。將言語切成碎條,猶如切生鮮的蔬菜。用言語來做飯。與言語的烹飪關係……

6. 刀、勺、叉

飛機上的舞者?
平穩?
舞者食空間。
他們三個都非常了解食物。(關於進餐,包括之前的聚會、準備、烹調……)
在這三件主要的餐具中,叉的資歷最淺。基督最後的晚餐只用了刀和勺。在迦南的婚宴中也沒有叉。
(何寧 譯)
舞為自由之域,但遠非舞之全部。
這一重要器具的傳入避免了直接用手接觸食物,從而使人們與進餐的過程產生了一定距離,這在很長時間內被視為體力衰微的表現。
這不是我所想的東西。然後呢?
你可以用手進食,用腿跳舞。吃飯有慣用右手和慣用左手之分。跳舞有慣用左腿和慣用右腿之分嗎?

3. 刀

進餐完畢,你將它們整齊地擺放在盤上。
這就沒有理由用手吃了。這是文雅的進餐(與狂嚼暴食相對)。
你可以與刀共舞。(在牙齒之間?在肩胛之間?)難以想像與叉共舞。或是與勺。
但你不必總是彬彬有禮。
一為愉悅之域。一為禮儀之域。
有時輕快,有時沉重——偶爾沉重無傷大雅。
1989
人人皆食,人人皆能舞。並不是人人皆舞(唉!)。
真正的對稱:筷子。

8. 對稱

我觀賞舞蹈,充滿愉悅。我不看別人吃飯。如果我餓的時候看見別人吃飯,我希望是我自己在吃。在飢餓的人眼中,飯總是美味的。如果我吃飽的時候看見別人吃飯,我可能會轉過臉去。
食為必需之域,卻並非必然如此。悠閑詩意地進餐呢(如在巴黎)?

9. 靜默

我看不見他們。
世界滿是快樂。只要停留在我們所九-九-藏-書在的地方就好了。這裏。現在。
但是只有草芙蓉。美國的蹩腳貨。
一個十分偶然的三位一體。
坎寧安宣稱,「動作的非聯繫性被引申為與音樂的聯繫。它本質上是非聯繫的。」
是否有熱情的沉默呢?
叉的重量在叉柄上。
我們進餐,我們品味。
勺看來是口的一部分。
這是重組的藝術。
倘若刀、勺、叉是三個人。他們同上了一架飛機(一個平地)。他們會對彼此說些什麼呢?
在第一幅畫——歡快、活潑的畫——中,真實的扁平餐具被描成白色。第二幅畫里,畫家用青銅澆鑄餐具。
不。他們需要更多的空間。
我說過了,是草芙蓉。
勺是孩童的器具,最為友善。勺似小孩。唔、唔,用我鏟,用我舀。它猶如一隻搖籃,一把鏟,一隻握成杯狀的手。它不切、不戳、不刺。它只接受。圓圓的,彎曲的。不會戳到你。不能讓孩子用刀或叉,但勺怎麼會傷人呢?勺本身就是個孩子。
那勺究竟怎麼了?勺是否也會發出雜訊呢?
刀、勺、叉是世俗中的三位一體。
同時,各自隱藏著上升或下降的秘密。我們繼續。飛機的邊緣在召喚。
黃油刀:這是個矛盾的組合。
是在平地上。無限開闊(沒有邊際)的平地。
它看起來堅硬、自負、冷淡疏遠。
在童話里,愛上王子的美人魚乞求得到人的軀體,然後她便可以離開水走向宮廷。對。她會長出腿來,她將可以走路。但她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陣之上。
列維施特勞斯說:「無論何時何地,歐洲的禮儀都不允許進餐時高聲喧嘩。」
蘑菇,你一定是說蘑菇。
勺之樂聲。
我們微笑。我們點頭。我們不知疲倦。我想我下星期有空。我們說我們希望彼此多見面。
我知道。「誰帶了草芙蓉?」
你要一絲不苟。草芙蓉也可能會做不好,讓人失望。這是個內部與外部的關係問題(對,又一個問題)。內部要燒熟透,但外部不能著火。若烹飪完美,外部是脆而不焦,內部則綿軟欲融。然後,就在它要從棍子上脫落時,用手把它拔下來,整個塞入口中。
吃意味著將金屬放進你的嘴裏。靈巧優雅,而不會有所傷害。
沉默具管制之力。寡言者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