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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警察與王室

2、警察與王室

「他們是從哪兒弄來這張照片的?」
「警方認為有可能會發生針對您或您家人的報復行為。所以,決定將她們遷移到一個更為安全的處所。根據當前的情況,我們覺得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她們搬到白金漢宮裡來住——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我們出來的時候,您的太太和女兒睡得正香。我們已經作了交待,絕對不要去打擾她們。」
「希望我們沒有打擾您,」女王微微一笑說。瑞安看得出來,女王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他正在考慮如何措辭,因此沒有馬上回答。
瑞安點了點頭,但還是不太放心。畢竟這樣的事情對他說來是第一次,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會有法律問題。歐文斯已開始從他那黃色寫字本上讀問題了。
「在他們忙著查證的同時,我們也與你太太談了好幾回,她將看到的情況都告訴我們——」
瑞安眨了眨眼。「哦,你說得沒錯,我倒沒想到這一點——我真笨。倫敦的街上,嗨,有上百萬輛計程車。怪不得,他們會弄一輛來當作案工具。」
「警方不肯告訴我,他們將我的家人弄到哪裡去了?」這個問題引得女王夫婦開懷大笑。女王親自作了回答。
瑞安搖了搖頭說:「那是小時候我父親教的。海軍陸戰隊早已不將手槍射擊作為重點課程了——手槍或許只能裝裝樣子罷了。如果壞蛋離你這麼近,不是他們該倒下,就是你該溜了。不論是基地訓練還是服役,我們用的都是自動步槍。不管怎麼樣,當時這傢伙離我僅僅只有十五英尺的距離。」歐文斯又往筆記上加了些什麼。
歐文斯不由苦笑道:「你說的倒也是一點不假。」
警方人員走了四十分鐘之後,瑞安才得了些空閑,於是擺弄起他的筆記本電腦來了。他整理了原來的筆記,還添了些新內容。卡茜·瑞安最大的牢騷就是看到她的丈夫看書時,或更糟糕的是,寫起東西來的那副模樣。在那種時候,即使是天塌下來,他都不會知道。當然,這話也並不全對。傑克從眼睛的餘光里確實看到威爾遜從椅子上突然跳起來,「啪」的一下來了個立正,他彷彿覺得有人來了。只不過還有一句話尚未寫完,他沒有馬上抬起頭來。待他抬頭看時,發現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女王陛下及她的丈夫愛丁堡公爵。他的第一反應是責怪別人為什麼不事先通知他,讓他在思想上好有所準備。他的第二個想法是他當時張口結舌的樣子一定讓人感到很滑稽。
「你不會有那種讓人幫著換尿布的體會。」瑞安嘟噥道。他知道,自己再反抗也是沒用的。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反抗毫無用處。他曾兩次住院,都遇上年輕漂亮的護士。你越是發脾氣,她們就越想待你好,她們有的是時間,時間和耐心會把你的壞脾氣磨掉。他嘆了口氣,不再打算反抗,不再浪費自己的精力。「那麼,你是警察,是嗎?是特別保安處的?」
「你不必為她們擔心,」歐文斯附和道。「我可以保證,她們絕對安全。」
瑞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您不知道,當我離開美林公司時,卡茜爸爸可氣瘋了,說我只會寫寫歷史書,不會有太大的出息。也許這件事情會改變他對我的看法。」至於卡茜,她肯定是不會反對「爵士夫人」頭銜的。
「他還是不太肯合作。咬緊牙關不肯講話,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們——跟這種人打交道常常是這個樣子。我們在幾小時前才弄清了他的身份。他倒是沒有任何犯罪前科——他的名字只在兩起小案件里作為可能的參与者出現過,僅此而已。他的傷勢恢復得還可以。」接著泰勒又冷冷地說道:「三個星期後,我們將對他提出起訴,他將會受到十二人陪審團的審判,並且被判在監獄里度過他的餘生。」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離開陸戰隊后,我開始做證券經紀人業務。過了一段時間,我竟成了個小有名氣的經紀人,卡茜的父親前來和我談業務,於是我就認識了卡茜。卡茜的父親要我到紐約去做經紀人業務,我婉言謝絕了,但卡茜與我卻相處得非常好。隨著友誼和交往的增進,我們不久就訂婚了。我那時身上穿著背梏,因為我的背時不時會疼痛難忍。訂婚不久,我的背又痛了,卡茜將我帶到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請她的老師為我做檢查。其中一位是斯坦利·拉比諾維茨,他是醫院的神經外科教授。他幫我做了各種測試,整整查了三天之後,他對我說他能完全治好我的毛病。
「所以,你們可以認定我是個好人了?」
「我們有寬餘的客房,您放心好了,」女王答道。
「你們相信這個聲明嗎?」瑞安問。
「有人嗎?」他輕聲問。
瑞安覺得勞斯萊斯應該裝有防彈玻璃。
「倒一個少一個,我不希望他再爬起來。」
「噢,我可說不清,」威爾遜對基蒂韋克護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倒也不錯,只要不傷在自己的肩上就可以了,我的公爵大人,瑞安自忖道。突然,他想起了一個問題。「哦,對不起——我想問一下,我有了這個爵位,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的太太也將被稱之為——」
「體溫和脈搏正常——基本上沒什麼變化,你的氣色也不錯。如果運氣好的話,連術后感染也不會發生,儘管這隻是一個希望,」大夫說。「你覺得痛嗎?」
「當然可以,請說吧。」
「你不可能永遠躲著他們,瑞安博士,」阿什利說著就站起身來,其他兩位也跟著站了起來。
「職業?」歐文斯按他本子上的問題往下問。
「當然。不過我可不可以提個問題?」
「我的天!」
「你動一動手指我瞧瞧。」瑞安動了一下手指。「好,這太好了。我當初就認為神經系統沒有受傷,瑞安博士,我準備再給你用點溫和的鎮靜劑,量不大,只是為了減輕你的精神壓力。我要求你只用我開給你的葯。」斯科特大夫轉過頭來正視著瑞安說:「我治過的病人中還沒有一個對麻醉劑或鎮靜劑成癮的,我決不會讓你成為第一個這樣的人。你不要太固執,疼痛和不適會妨礙你的康復——當然,除非你想在醫院里待上好幾個月。」
「千萬別這麼說,女王陛下,您的光臨使我感到十分榮幸,也叫我感激不盡,哪裡會是打擾呢?」威爾遜立刻拉過兩把椅子,服侍女王夫婦坐下之後,就退了出去。
「我從車的右後部轉出來,看到那傢伙正拿著手槍向車裡射擊。你們的人威爾遜已說過了,這又是我的一個運氣。我不會傻到用一支手槍去對付AK-47自動步槍。他也看到我過來了,我倆同時開槍——只不過是我打得比他准罷了。」
「你不必為此而抱有歉意。我父親也是個警察,他們辦案的情況我也了解一些。我知道,在案發現場你們急著想弄清楚我們是誰,是從哪裡來的。」
瑞安迅速轉過頭來:「什麼?」
傑克點了點頭。「是不是聽上去很冒險?」
「沒來得及去了解。」瑞安將兩小包赤砂糖倒進茶里。威爾遜的回答使他突然停下了攪拌的動作。
女王聽著傑克的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用熱情、友好的眼神注視著瑞安,然後又回過身去瞧她的丈夫。兩人雖然都沒說話,但是卻通過雙方的眼神交換了意見。兩人是一對恩愛夫妻,瑞安暗自想道,所以早已有了這種默契。等她轉過身來,瑞安看得出來彷彿他們倆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是指反坦克槍榴彈?」瑞安問。
「噯——蠻好,嗯——謝謝您,女王陛下。請您——請您坐下好嗎?」瑞安想將身子坐得更直一些,但肩頭的一陣疼痛使他放棄了這種努力。不過疼痛倒也使他的思維清晰了許多,他想起來大概又要吃止痛藥了。
「事發時,你正在幹什麼?」歐文斯重新回到了主題上。三人不約而同地將上身往前湊了湊。
「其實這事並不難——再說我的運氣又特好。那個拿手槍的歹徒笨得要命,他應該留意他的背後,可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車裡的目標上——真是沒有比他再蠢的人了。你得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行,我就是由他的背後上去的。」說到這兒,瑞安臉上顯出了苦笑。「要是讓我的教練看到了,他會為我感到驕傲——我把那個傢伙撞得夠嗆。我看當時我應該戴上墊肩和護胸,因為醫生講我撞上去時,自己的肩臂也骨折了。他重重地跌了下去,我撿起他的槍,給了他一顆子彈——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打了他一槍,是嗎?」
「你還要什麼東西嗎,瑞安博士?」她問。她有一雙棕色的眼睛,金色的頭髮,顯得嬌小可愛。特別是她那清新的眼神,令人難以忘懷。對這樣漂亮的女士,要想發火也難。
「謝謝,」瑞安遞過尿壺,她拿著就出了門。門關上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這次她把一支體溫表塞進了瑞安的嘴裏,又抓過他的手腕把脈。測體溫的是電子錶,兩項任務十五秒鐘就完成了。瑞安問她測量的結果,她卻笑而不答,只在病歷卡上記下了測量的結果。她對弄亂的床稍作整理,滿臉堆笑地看著瑞安。真是個小能幹小姐,瑞安暗想道。這姑娘會讓我覺得不方便。
「有咖啡嗎?」他滿懷希望地問。
「非常抱歉,我可解釋不了,這是一台手提式電腦,能工作主要靠的是微處理器。兩兆的存儲量是指它可以存儲兩百萬個字元——寫一本書綽綽有餘——而且由於使用了磁泡存儲器,所以即使關掉也不會丟失信息。我的一位同學開了一家公司專門生產這小玩意兒。他讓我提供了一些啟動資金,因此我就有了這麼個東西。我在家裡用的是蘋果電腦,外出的時候才帶著這玩意兒。」
「薩莉」——奧利維亞是她外婆的名字,給薩莉也取這個名字,純粹是為了贏得卡茜父母的好感,可是還是不起作用——「她睡著時的確是個小天使。然而當她醒來時,卻更像個小旋風,老是喜歡打碎東西,特別是貴重的東西。」
「請接著往下講,」歐文斯又回到了主題。
威廉·泰勒警長四十歲左右,比起他的那位反恐處的同仁來說,既顯得年輕,身材也更加勻稱。兩位警探都穿得很正規,眼裡布滿血絲,大概是通宵達旦地加班的緣故吧。
女王身穿桃色的裙套裝,給人一種簡潔明快又很高雅的感覺。愛丁堡公爵穿一身藏青的西服,這套西服終於使瑞安明白,為什麼他妻子要他到這裏來買西服。
「我看到——嗯,聽到一聲爆炸,我想是手榴彈,於是轉過身來,看到兩個傢伙正用槍瘋狂地向勞斯萊斯車裡掃射。我猜他們是愛爾蘭共和軍。我幹掉了兩個,第三個開著車逃跑了。接著騎兵隊來了,我昏了過去,醒來時就在這裏了。」
傑克點了點頭。「是啊,我也看到了。這第二槍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就好像手指頭已經不聽使喚。大腦還來不及想一想,手指已經扣下扳機了,一點思考都沒有。大腦工作起來倒也挺有意思:一部分負責扣扳機,另一部分負責觀察,而這兩部分好像又分了家。觀察部分已經看到子彈擊中靶心,然而負責扣扳機的部分卻告訴手指要繼續扣扳機,直到此人倒地為止。我完全可能會再打出第三槍,要是槍里還有子彈的話。」
「瑞安博士,」歐文斯語調嚴肅地說,「你是否知道這次訪談在錄音?」
「我想還好。」瑞安嘟噥道,「儘管我當時有點愣,但自我感覺卻十分良好——我本該見上帝去了。」
重要的事得先關心。他試著活動一下他的手指。過了幾秒鐘,手指終於有了反應。他閉上眼九_九_藏_書睛,感謝上帝,總算鬆了一口氣。在他的肘部有根金屬桿與石膏模子連著。模子從他的頸部開始,以斜對角的方向一直延伸到腰部。模子雖然沒有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脯,但是接觸面很大,他已經感到一些地方發癢卻又沒法抓著。大夫曾說過要固定肩部的話,他耿耿於懷地自忖道,大夫是不會開玩笑的。他的肩部隱隱作痛,以後說不定會更痛。他覺得渾身酸疼,唇焦舌干。他將頭轉向另外一側。
「那麼,好吧。我們該如何來酬謝你呢?」
「哦,不是的!假如是我給您造成這麼一種印象的話,請您可要原諒我。我是由於太驚喜,所以有些語無倫次。」瑞安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一連串倒霉的事情,實在讓我措手不及,無法應付了。「我還可以提個問題嗎?」
「知道,我看到了一顆。」瑞安喝完了最後一口茶。「我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根本什麼想法也沒有,傑克。這就是你當時的想法吧。
「叫我傑克好了。」
「畢竟還不是一件令人討厭的事情吧?」
瑞安翻開小報,裏面還有一張他比較得意的照片,那是他在匡蒂科陸戰隊集訓基地受訓結業時的照片,他臉帶微笑,意氣風發,上身一件藍色的高領呢制服,下面的呢軍褲左右兩側各有一道耀眼的金線,腰間還有一把佩劍。這可是他最得意的少數幾張照片中的一張。
一個念頭突然從瑞安的頭腦里閃過。「請告訴我,他們這樣做是想刺殺親王夫婦呢,還是想綁架他們?」
「感謝上帝!」瑞安驚喜地喊了起來,「我還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呢。」他打開寫字夾板,將它放在床頭柜上,在鍵盤上按了幾下。「哈!還可以用。」
「他失去了知覺,兩個小時后才蘇醒過來,而且還得了腦震蕩。」
「你聽得出來那是手榴彈?」泰勒問。
「查利是我的朋友,他做王室成員的保安工作已有三年時間了……」聽歐文斯講話的語氣,彷彿查利仍然活著似的。他們肯定有過共同戰鬥的經歷,瑞安自忖道。在警界,相互之間的感情和友誼往往是非常深厚的,這一點瑞安心中有數。
「就這麼些嗎?」阿什利帶著友好的笑容問。——是友好的嗎?瑞安自問。傑克不知道在過去的十五六個小時里,他們已經了解了多少關於他過去的事。阿什利的笑容是否暗示著什麼。你肯定不是警察,瑞安自忖道。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是什麼身份?不管發生什麼,他得堅持自己原來的說法:給密德里公司當兼職顧問。
「他們一定把你給搞累了吧?」護士問。
「只有三個星期,這麼快?」瑞安問。
「主要是逛街買東西。卡茜曾好幾次來過倫敦,喜歡在倫敦購物。她上次來倫敦大約是在三年前,參加一個國際性的外科年會,而我卻沒空與她一塊兒來。」
「是什麼事?」歐文斯問。
「你能不能,嗯,讓我獨自待一會兒?」瑞安想趕那姑娘出門,姑娘笑著走了,但笑容中卻帶著幾分失望。等到門關上之後,他才開始忙他的事。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但又不想讓威爾遜看出來。基蒂韋克在外面數到六十,便回來了。
「此話當真?」瑞安平靜地說。這種事情他們是不會開玩笑的,不是嗎?
瑞安露齒一笑。「對卡茜來說,這還算不了什麼。在某些事情上,特別是在醫學問題上,她就像是一部機器。她沒給你一卷拍下來的膠捲,我已經感到奇怪了。」
「你願意給我們解釋得更詳細些嗎?」泰勒問。
瑞安沒想到吊著他手臂的金屬架是弧形的,當那姑娘將床頭部分搖起時,手臂上的張力減輕,他覺得比原來舒服多了。大夫把近視眼鏡往鼻下拉了拉,從鏡架上方打量著瑞安的手指。
「只用了三個鐘頭?」英國這邊吃晚飯,美國那邊吃午飯,而他們只花了三個鐘頭就把我的一切都查清楚了,令人難以置信。
「我懂你的意思了,查爾斯爵士,就按你的吩咐辦吧。」
「確切地說,倫敦有八千六百七十九輛計程車。」歐文斯說,「其中有五千九百一十九輛是黑色的。」
「他能趕上來,我真是太高興了,那個衛兵可真是把我嚇壞了。我看普賴斯中士也應該受到表揚。」
瑞安翻到了評論版上。一篇重要社論上強烈呼籲要報復恐怖主義行為,同時又讚揚了瑞安、美國及美國海軍陸戰隊,還以教皇通諭的華麗詞藻感謝了上帝。
「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我過去曾傷得比這還要厲害呢。醫院對我照顧得很好,我只希望能早點複原,老是躺在這裏可不是個滋味。」
「那又怎麼樣?」
「昨天早上大約七點鐘,我就醒了,吃過早餐,瀏覽了一下報紙,一晃就是八點三十分了。我與卡茜和薩莉約定下午四點前後在公園碰頭,然後我叫了一輛計程車去海軍部大樓——想不到距離並不遠,我完全可以步行過去。我剛才提到過介紹信,信上說希望會見海軍上將亞歷山大·伍德森爵士,他負責管理海軍的歷史檔案資料,實際上他已經退休了。他將我帶到大樓下面的地下室的一間充滿霉味的房間里。他把我所要的資料都準備齊了。
「那是一輛計程車,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泰勒說。
「哎呀,不好!」瑞安自言道。
「沒有,他的人影一晃而過。我甚至沒想到要記下他的車牌號——真蠢。然後穿紅色制服的衛兵向著我沖了過來。」說到這裏,瑞安又打了個寒戰。「我的天,我以為他會將刺刀捅向我的胸膛。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實覺得他會捅的。」
「是啊,」歐文斯答道。
「我想吃點什麼,行嗎?」
王室成員遇刺——陸戰隊員前來解救
「確實如此,瑞安博士。這些恐怖分子似乎總讓我們感到措手不及,不是在這兒搞個爆炸,就是在那兒進行暗殺,」歐文斯說。他的語調雖然聽上去相當平和,不過瑞安感覺得出來,如果有可能,這位反恐處的頭頭會用他那雙手,把還活著的那個恐怖分子的頭給擰下來的。那雙手看上去粗壯而有力,要干這麼一件事並不困難。「好吧,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
《每日鏡報》是通俗小報,在頭版刊登了他的一幅大照片,他正昏昏沉沉地靠坐在勞斯萊斯的車門上,左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這可能是臨時出行。再說王室成員的保安工作不是我們部門的事。不過,我估計有關部門將會重新考慮採取一些新的措施,」威爾遜說。
「不過,我們這裏絕對不會讓你去見上帝的,」她拍著瑞安的手說。「如果需要什麼,就請按鈴通知我。」她笑著離開了。
「這就是醫院!」護士一離開,瑞安就吼了起來。
「啊,醒啦,」她的嗓音清脆悅耳,「你覺得怎麼樣啊?」
「能把你的姓名、地址告訴我們嗎?」
「瑞安博士,你可能是把事情搞錯了。我們根本沒有起訴你的打算,我們只是要做好這件案子的記錄而已。要是我們敢起訴你的話,恐怕明天我們就得另找工作了。」
「現在你還不能移動,瑞安博士,你稍等一會兒。」他還沒來得及說個不字,護士就消失在門外了。威爾遜以讚歎的眼光看著她離開。警察和護士,瑞安自忖道。他的父親就娶了個護士;他是在送一個中槍者到醫院時認識她的。
「我曾經是陸戰隊隊員,你忘記啦?是不是代號叫RKG那種傢伙?聽說可以將輕型裝甲車炸個洞,或者可以炸爛一輛卡車。」天哪,他們從什麼地方弄來了這些殺人兇器——對了,他們怎麼沒有使用這些武器……?這裏肯定有問題。
「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將情況理清了。貴國政府把我們所要的資料陸續送到這裏,這會兒或許都齊了。」威爾遜看了看他的手錶。
瑞安聳了聳肩說:「等著也不是個辦法吧。」
威爾遜笑了。「你不知道你的運氣有多好。當前的禁衛軍正是威爾士衛隊的人。」
「陛下,您是說要酬謝我?」瑞安搖著頭說,「您太客氣了,不過謝我倒是不必了。能有機會為陛下及您的家人盡點力,我覺得非常高興。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而今天,世界上名聲最響的愛爾蘭人卻是些瘋子和狂人,他們搞爆炸和暗殺,以此來實現他們的政治目的。我討厭這樣的事,我的老爸也會討厭這樣的事。我的老爸大半輩子的精力都花在維持社會治安上了,他將破壞治安的壞蛋抓起來,將他們關進監獄里去。我們兢兢業業地工作,踏踏實實地做人,這才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就。可是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別人認為與這些恐怖分子有某種血緣關係時,心裏可真不是個滋味,」說到這兒,傑克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我想,這就像義大利人不願意聽到自己與美國的黑手黨有什麼瓜葛一樣。我倒不是說昨天事情發生時,我想到了這些,不過我的確猜出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我不能讓謀殺發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而坐視不救。所以,我就抓住機會,發起了進攻。」
「我是要查有關早期海軍通訊方面的資料,想看一看倫敦海軍總部與詹姆斯·薩默維爾海軍上將之間的通信。一九四二年前幾個月,薩默維爾是英國海軍印度洋艦隊的司令,我正在寫的書要討論這方面的事情。於是我花了整整三個小時,閱讀這些褪了色的舊資料,不斷地做筆記。」
「哦,你們陸戰隊的同仁幫了很大的忙。你們陸戰隊有艘軍艦——好像是一艘直升機航母什麼的——正巧在朴次茅斯港停留。我想,你以前的一些同事現正在享受免費啤酒招待呢!」
「我們傾向於相信。即使是愛爾蘭共和軍和新芬黨也不會猖狂到當街搞謀殺的地步。做這種事情,政治代價似乎太高了一點。他們在謀殺了蒙巴頓勛爵后,就發現這種行動政治代價太高——那次行動不是由愛爾蘭共和軍組織的,而是由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搞的。不管怎麼樣,他們的代價也不小,失去了美國同情者的大筆資助,那些支持他們的愛爾蘭裔美國人恐怕也不會贊同這種做法,」泰勒說。
「那好吧,我們會給你準備些容易消化的東西。」他在病例卡上又寫了些什麼,然後又朝基蒂韋克瞥了一眼,意思是說,給我好好看著他。她點了點頭。
「這涉及到禁衛軍內部的規則,我們無法討論,」歐文斯答道。
「女王陛下,可是美國的法律……」
「快別這麼說了,」女王陛下不以為然地說。「這麼可愛的小女孩。警方告訴我們說,昨天晚上她可把蘇格蘭場所有警察的心都哭碎了。恐怕您的說法言過其實了,瑞安爵士。」
瑞安停了一停,他並不是有意想誇耀自己的槍法,這不就是實際情況嗎?如果你自己都不能解釋,那叫誰來解釋呢?瑞安早就知道,當危機來臨時,變數甚大,有的是有備而來,有的是倉促應戰,往往同時發生在一瞬間。對這種結果,誰說得清呢?我難道還會有什麼其他的選擇?九*九*藏*書想到這裏,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你說的沒錯,暫且就這樣吧,」瑞安附和道。我在這裏可成了個大目標啦,不是嗎?按我現在這副樣子,只怕是一個三年級的小學生用根冰棍棒就可以將我戳死。
大衛·阿什利是三人中最年輕,也是穿得最講究的一個,他的身材與瑞安差不多,大概比瑞安大五歲。他自我介紹說他來自內政部,看上去比其他兩位要斯文得多。
「不,警報是查利·溫斯頓發出的,」歐文斯更正道。「勞斯萊斯車上有電子報警裝置——這一點請你為我們保密。普賴斯中士純粹是他個人的自覺行動。不幸的是,與他一起跑的衛兵是個能跳能跑的跨欄運動員,奮身一躍就跳過了一處柵欄。普賴斯也想跟著跳過去,卻被絆倒在地,還跌破了鼻子。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跟了上來,同時還用手提報話機向總部通報了情況。」
阿什利笑了。「是到了該問問她們情況的時候了,博士。出了這樣的事,怎麼能將她們單獨留在旅館里呢?我們已將她倆安置在十分安全的地方了。」
即使咽不下去,基蒂韋克自然也會幫我處理的。「醫生,你可知道整整一天兩夜三十六個小時,我只在飛機上吃了一頓早餐和一些作為中餐的點心。」
公爵聽到這裏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傷痛更讓您顯現出英雄氣概——這就不像戲里看到的那樣了。」
「你不能永遠躲著不見他們,這你是知道的,」泰勒用溫和的語氣說。
「你當時想過他們是什麼人嗎?」泰勒問。
「這還用說,你可是我們最重要的目擊證人了,博士。像他這樣的人,若是企圖暗殺美國總統,你們會用精神分裂症來為他開脫嗎?當然不可能!這傢伙還是個大學畢業生,聽說學習成績蠻好,家庭背景也還不錯。」
「那真有點不可思議。至少我的印象就是如此。哦,我的家人她們都好嗎?」
瑞安放下茶杯,「你的意思是說你們讓親王和王妃自己開著車子出去,不給他們配備一個警察或特工——不管你們叫什麼——沒有保駕護航的?」
「陸戰隊的確將你教成了個神槍手,」泰勒補充了一句。
「好啦,其餘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我希望你們能表揚一下那位衛兵。感謝上帝,讓他當時猶豫了一會兒——這樣你們的人就上來了,他也冷靜下來了。如果他真的用刺刀把我給捅了,那我恐怕就不會躺在這兒了。」
瑞安看了三位客人一眼,他們的反應說明,他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們用反坦克槍榴彈打壞了勞斯萊斯車,兩人身上還都帶著手榴彈。如果他們想殺死……手榴彈完全可以炸爛汽車的鋼板,為什麼還要用步槍和手槍呢?倘若這真是一次暗殺行動的話,他們就不會花那麼長的時間了,是不是?你沒有對我講真話,歐文斯先生。這肯定是一次綁架行動,你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子彈上了膛,」阿什利回答道,「他為什麼不開槍?」
「早安!瑞安博士,」女王和藹地說,「您覺得怎麼樣啊?」
「為什麼?」泰勒問。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阿什利想要知道。三個人同時站起身,湊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瑞安緩緩答道。「大概是與過去受過的訓練有關吧。我就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說這是一種愚蠢的好奇心吧。我看到一個傢伙用自動步槍對著勞斯萊斯猛烈掃射,另一個傢伙從車後轉到另一邊的門前,大概準備抓獲任何想從車裡跳出來的人。我發現,如果往左移動,我很容易就能接近他,停在那兒的車可作為我的掩護。於是,就鬼使神差似的,我離他只有五十英尺的距離了。拿AK-47的傢伙在勞斯萊斯的那一邊,根本看不到我;拿手槍的這個卻背對著我。我想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此時不動,更待何時?我就豁出去了。」
「我想我還記得,」瑞安點頭道,「你能不能幫我解開?我要方便一下。」
「每一回她所說的情況大概是一字不差,對吧?」瑞安問。
「好,我們的人都叫我托尼。」兩人就像剛認識似地握起手來。「我剛才說了,你現在是個大英雄。你願意看看報紙是怎麼說的嗎?」威爾遜說著就遞過一份《每日鏡報》和一份《泰晤士報》。
這一回威爾遜露出了詭秘的微笑。「她們得到了很好的照料,瑞安博士,你盡可放心。」
「好的,」其實他並不想喝茶,只是想讓她離開一會兒。基蒂韋克護士一陣風似地走出門去,臉上帶著天真的微笑。
「瑞安博士,」女王看著他說,「我們倆今天來此,是代表我們王室家屬及全體英國人民,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謝的,謝謝您昨天給了我們莫大的幫助。我們可是欠了您很大的一份人情。」
「我們已經看過介紹信了,」歐文斯答道,「不過你的外套已是血漬一片,信上的字也很難認了。要不是為了救你,你妻子和我們的中士用刀割破了你的衣服,否則這封信就徹底被毀了。那麼,你們是什麼時候到達英國的?」
「既是休假,也順便做點研究工作。我正在寫一本新書,這次來此是為了收集一些資料。卡茜正好也有休假,薩莉尚在幼兒園,再說現在已經過了旅遊旺季,因此我們全家一塊來了。」瑞安從威爾遜留在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阿什利用他自己的鍍金打火機給瑞安點了煙。「在我的外套口袋裡——現不知在何處了——你可以找到寫給你們英國海軍部及皇家海軍學院的介紹信。」
「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你,」泰勒答道。「然而,涉及到重罪案,我們要調查得十分徹底,而這個案件本身又相當複雜。」
「真這麼靈嗎?」阿什利問,「安全係數有多大?」
「諸如此類的事早有先例,」愛丁堡公爵補充道。「二戰結束后,有不少美國的將軍也受過封。比如,你們的艦隊司令尼米茲將軍就成了溫沙爵士,還有艾森豪威爾將軍,布拉德利將軍,巴頓將軍以及其他的一些將領,女王都以授于封號的方式表揚過他們的傑出貢獻。從美國的法律角度上看,這也許只是個榮譽頭銜;然而在英國,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爵士呢!」
「他們沒有受傷吧?」
「瑞安博士,你難道只是個歷史學家嗎?」阿什利問。
這位護士——她的胸牌上寫著基蒂韋克——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手裡捧著一隻不鏽鋼尿壺,就好像捧著一件無價禮物似的。瑞安承認,在當前情況下,這的確是件無價之寶。她撩起被子,傑克突然想起自己沒穿病員服,而是披在脖子上了,更糟糕的是她正準備動手,以便他使用尿壺。瑞安立刻伸出右手接過被子下的尿壺。那天上午他第二次感謝了上帝,因為他的手剛剛可以夠上這段距離。
我肯定,那槍里是裝上子彈的,瑞安心中暗說。「他是從哪兒轉出來的啊?白金漢宮離那兒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呢!」
「哦?為什麼?」泰勒問。
「是他發出了警報,對吧?所以其餘的警察也很快就到了?」
第三個恐怖分子駕車沿著林陰大道向東倉皇逃跑,然後在馬爾伯勒街向北拐去。
傑克的大腦飛快地作出猜測。「請原諒,陛下,您的意思是問我為什麼會去冒這麼大的險,或者是問一個愛爾蘭裔的美國人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是吧?」傑克這麼問,也是在檢查他自己的記憶力,因為他仍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你當時為什麼這麼做?你知不知道後果?他想他的思路是對頭的,於是繼續往下說。
瑞安醒來時,正好是清晨六點三十五分,因為他聽到電台里音樂節目主持人剛開始播放美國西部鄉村歌曲。在家時,他不常聽這檔節目,因為這個時候他要聽新聞。傳來的歌詞是要規勸做母親的別讓自己的孩子去當牛仔,瑞安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模糊想法是:他們這裏肯定不會有這個問題……會有嗎?約有半分鐘時間,他的思維還停留在這個問題上,不知英國人是否也有這種西部鄉村音樂酒吧,那裡的地上也散著木屑,還有穿著尖頭皮靴、腰裡扎著價值五英鎊的皮帶扣的公司僱員,在那裡神氣活現地走來走去……為什麼沒有?他得出結論。昨天我還不是親身經歷了一場只有在《道奇城》那樣的西部片里才有的打鬥嗎?
「噢,你好。」床邊出現了一張臉。人比瑞安顯得年輕,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瘦瘦的個兒,穿著隨便,領帶鬆鬆地套在脖子上,斜挎著的手槍套露在外套下擺的外面。「你覺得怎麼樣,先生?」
「記者們都想來採訪你,」泰勒說。
「您是說奧利維亞?」女王不解地問。「她可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昨天晚上我們看到她時,她睡得可安靜了。」
警察與阿什利——瑞安現在已將阿什利歸入從事情報或反情報工作的間諜這一類人中——終於走了。他們剛走,威爾遜就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基蒂韋克護士。
「她把孩子留給你了?」阿什利的笑容裡帶著些曖昧。瑞安看得出來,歐文斯對這樣的問題感到不快。
「你看,問題就出在三個小時的時差上。我們從你外套口袋裡找到了你的護照和駕駛執照,幸好上面有照片,可以證明是你本人。於是,我們馬上就與美國大使館聯繫,那時已將近下午五點,在美國恰恰是中午吃飯時間。大使館的人聯絡了聯邦調查局巴爾的摩辦事處,他們轉而又聯絡了安納波利斯辦事處。查證工作本身並不複雜——首先,得找到海軍軍官學校認識你的人,他們會知道你是誰,什麼時候離開美國的,出訪的目的是什麼等等。接著,他們還得聯絡替你訂機票、預訂客房的旅行社。還有些人從你駕照所提供的情況,查到了機動車輛管理處。可惜那些單位里的人大多出去吃午飯去了,我估計我們整整花了近一個鐘頭才查清楚。與此同時,美國大使館的人也聯絡了你們的海軍陸戰隊。在三個小時里,我們將有關你的情況都弄清楚了,包括你的指紋我們都搜集來了。你留在旅遊證件上及旅館登記處的指紋與陸戰隊送來的指紋是一致的。」
瑞安回憶起隔離玻璃上有血——不光是血。司機的腦袋打碎了,他的腦漿沾在了隔離玻璃板上。想到這些傑克不免打了個寒戰。那個坐在前排的護衛垂頭彎腰或許就是在撳隔離玻璃的按鈕,還沒來得及自衛就犧牲了……然而,傑克自忖道,這就是用錢雇他們來、要他們乾的事。這是多麼殘酷的一種謀生手段啊。
「爵士夫人?那是當然的啦。」女王的臉上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想我還能對付,」瑞安無可奈何地說。基蒂韋克護士順手將一支體溫表塞進了他的嘴裏,以確定是否一切正常。
瑞安想露個笑臉,沒想很容易就做到了。「我在哪?你是誰?最要緊的是你能不能弄一杯水給我喝?」
「瑞安博士,」歐文斯用平靜的語氣說,「我們三人分頭採訪過六個目擊者他們都對此事有明確的觀點。從他們對我說的話來看,你所說的情況已經十分清楚。考慮到當時的情形,我——我們認為你確實沒有選擇的餘地,你當時那樣做,也的確是正確的選擇。其實,你的第二槍倒也是無所謂了,如果九_九_藏_書你總是為此責備自己的話。你的第一槍已打穿了他的心臟。」
查爾斯爵士點了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不過那可是你自己的手臂啊,最好不要強忍著。」大夫在病例卡上寫著什麼,護士這時走了進來。「請你將他的床頭搖高些,」他對護士說。
基蒂韋克發覺瑞安的臉色蒼白。「你覺得還好嗎?」她問。
「我叫約翰·帕特里克·瑞安。我們住在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市南郊十英里處的切薩皮克灣。」
「你知道恐怖分子的情況嗎?」阿什利問。
「好吧,」瑞安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女王陛下,只要不與我國的法律相衝突,我想我非常樂意接受您的好意。」女王聽了面露喜色。
「不錯,」泰勒說。
瑞安點了點頭。「是啊,手榴彈的聲音有些特別。我最討厭這種東西了,不過它們恰恰是美國陸戰隊員在匡蒂科基地必須訓練使用的武器之一。使用衝鋒槍也是我們要訓練的內容。在匡蒂科教官還向我們介紹了東歐集團使用的武器。我也摸過AK-47自動步槍,它發射的聲音與我們的自動步槍不一樣,在戰場上你能聽出這兩者的區別來,是非常有用的。怎麼他們兩人只有一個帶AK-47自動步槍?」
「讓我們還是回到昨天的活動上來吧,」歐文斯邊說邊瞪了阿什利一眼,「你剛才說到了中午。」
瑞安聽到這裏,不免笑出聲來。接著,他拿起了《泰晤士報》,其標題雖不怎麼炫耀,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那支步槍是否上了子彈啦?」瑞安問。
「維多利亞勳章是最近設置的一個獎項,專門獎勵對聯合王國及女王陛下作出個人貢獻的那些人。您昨天的表現使您成為接受維多利亞勳章的當然人選。一位王位的繼承人,在必死無疑的險境中被拯救出來,多少年來這還是第一次。不管怎麼說,從今以後,您將是約翰·瑞安爵士了。」
瑞安認真地點了點頭。當時他看上去一定很傻,他暗自想道。「陛下,請不要這麼想。我能有所幫助,這讓我感到非常高興——可是實際情況並不像您說的那麼好。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這麼做的,我只是碰巧離出事地點最近罷了。」
「根據我們的判斷,」歐文斯解釋道,「被你打傷的那位是用步槍發射的反坦克槍榴彈將勞斯萊斯打壞的。這可以由爆炸碎片證明。所以,他用的是一種新型的AK-47步槍,口徑較小,適合發射槍榴彈。顯然,他是沒有時間卸下榴彈發射器,於是就決定使用他的手槍了。不過,他身上也帶了個手榴彈,你知道嗎?」傑克並不知道AK-47還能發射槍榴彈,不過這倒使他想起過去見過的一種手榴彈威力有多厲害。
來了三位級別較高的警官,瑞安從威爾遜的態度上看得出來。他們一進來,威爾遜就啪地一聲立正,接著又匆忙為他們拉過椅子,然後才退出門外。
「你記得多少,博士?」威爾遜將椅子往床邊挪了挪。不過瑞安注意到他的臉基本上還是朝著門口,還刻意將右手空了出來。
「關於這個問題,你得問弗雷德了。我可弄不清楚電腦的工作原理,我只會使用,」瑞安解釋道,「瞧,這就是我的筆記內容。」
「在人流擁擠的大街上,用殺傷力強大的步槍進行射擊,恐怕不太適合,即使站在你面前的真是敵人,」瑞安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看那支槍是上了子彈的,是不是?」
「什麼——陛下,您的意思是說……?」瑞安眨了眨眼睛,彷彿對剛才聽到的話有些難以置信。
不到十五秒鐘,進來了一位護士,擰開了房間的吊燈。燈光照得傑克眼睛發花,過了一會兒他才看清楚,來的是一位新護士,而不是那位像貝蒂·戴維斯的護士。這一位年輕、漂亮,臉上露著護士常有的關切的護衛神色。瑞安曾見過好多這樣的護士,他覺得討厭。
「我看我們要了解的情況已經差不多了,也許我們明天還會過來看你,」歐文斯說。
「你真傻。」威爾遜剛說到這裏,基蒂韋克端著茶盤進來了。她把茶盤放在床頭柜上,帶著責備的眼神掃了一眼坐在一邊的警察。她以輕快的動作給瑞安倒了一杯茶,而威爾遜不得不自己動手。
「有一件事我總是想不通,」傑克說。當然,他想不通的不只是一件事,他現在的腦子轉得太慢,還來不及將這些事理出來。
傑克再一次感到自己張口結舌,看上去一定很傻。
「請問,威爾遜先生還需要留在此地陪我嗎?」
「這個我們知道,」她平靜地打斷了傑克的話。「今天晚些時候,首相將會與你們的總統討論這個問題。我們相信,鑒於這件事的特殊性,也考慮到英美兩國的友好關係,這個問題將會得到順利解決。」
「原來貝塞斯達醫院里的海軍醫生們沒有從我的脊髓X光片上看出真正的毛病來。這倒也不能怪他們,他們都是些缺乏經驗的年輕醫生,而斯坦利卻是霍普金斯醫院的一流醫生。他說到做到,在星期五那天給我動了手術。兩個月後出院時,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從未生過病似的,」瑞安說,「脊髓病治好了之後,我就更離不開卡茜了,她可是霍普金斯醫學院里最漂亮的女生啊。」
「陸戰隊教你如何進行伏擊。如果你想伏擊一個具體目標……那你首先得有情報;其次,你要選好伏擊地點;第三,你還要部署你的『耳目』,讓他們告訴你目標何時出現——這些只是基本要求。我只是不懂他們為什麼要將伏擊地點選在這裏——選在聖詹姆斯公園,選在林陰大道上?」恐怖分子玩的是政治把戲,所以目標和地點的選擇都是為政治服務的,瑞安暗自思道。「你們尚未回答我前面那個問題:這到底是一次暗殺行動呢,還是企圖綁架?」
「我知道了,大夫,謝謝你這麼費心。聽卡茜說你給我做的手術一流。」
瑞安的陸戰隊生涯只持續了三個月,在北約組織的一次地中海登陸大演習中,他所乘坐的直升機摔在了克里特島的海灘上。瑞安的背部受了重傷,被送往華盛頓郊外的貝塞斯達海軍治療中心,那裡的醫生對使用止痛藥有偏愛,手術過後讓瑞安迷迷糊糊地睡了兩個星期。他實在不想重複這種經歷。
「警方可不是這麼說的,」身旁的公爵插話道,「在了解過現場的情況之後,我也傾向於同意警方的看法。依我看,您就是個英雄,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傑克記得公爵曾經是個職業海軍軍官——或許還是個相當不錯的軍官。他看上去就有軍官的氣質。
「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有些情況我不清楚,你能給我補充些細節嗎?」
「好吧,這件事定讓你們的人忙得不亦樂乎了吧。」
「很好,」他怒氣沖沖地說,「你能否把我解開?我得去洗手間。」
「主要是想活動一下筋骨。我坐飛機、乘計程車、在海軍大樓又坐了這麼久,確實需要活動活動。在家時我每天都堅持慢跑鍛煉,現在不跑覺得渾身不舒服。」
歐文斯點了點頭。他們早已了解瑞安為什麼不喜歡乘飛機。「請你說說昨天的情況吧。」
威爾士親王及王妃今天下午大難不死,逃過一劫。三個(也有可能是四個)恐怖分子用手榴彈及卡拉什尼科夫自動步槍伏擊了親王和王妃的座車,不想這一精心策劃的預謀竟壞在勇敢站出來干預的約·帕·瑞安手裡。瑞安先生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退役中尉,現在是史學工作者……
早上八點半,警方的人來了。這時,瑞安早已吃完早餐,收拾停當。說起早餐,那真讓人感到失望。瑞安早餐時的臉部表情著實叫威爾遜笑彎了腰。可是,看到基蒂韋克那沮喪的樣子,瑞安不得不狠了狠心,把它都吃了,就連從小就不愛吃的燉李子,他也咽了下去。等吃完之後,他才發現護士的表情或許只是勸他把東西吃下去的手段罷了。他提醒自己,護士們都鬼得很。八點整,護理員就過來幫他收拾,瑞安讓他拿著鏡子,自己對著鏡子颳起了鬍子,每刮破一次臉,就會引起對方的一陣笑聲。他把臉刮破了四次,在家時他都用電動刮須刀,多少年來他都沒用過這種刀片了。快到八點半時,他覺得自己重新像個人樣了。基蒂韋克又給他拿來一杯咖啡,雖稱不上是非常好的咖啡,但也總算是咖啡吧。
「噢,我是,」瑞安說。停了一會兒之後,他慢慢地繼續說:「大夫,我已經有過兩次這樣的經歷了。第一次他們給了我過多的止痛藥,結果——我寧可不再受這個罪了,如果你了解我的感受的話。」
「我不知道,」他繼續道,「也許我應該採取些別的辦法。也許我應該像電視里看到的那樣,先對他說:『放下武器!』或『不許動!』——可當時根本沒有時間。一切全在一瞬間,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你懂我的意思嗎?你不會懂的,你只有半秒鐘的時間做決定,因此理性的思考靠的是平時的訓練與本能。我所接受的惟一訓練是在海軍陸戰隊,他們不教你如何逮捕人——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並不想殺人,在這件事上我實在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瑞安停頓了一下。
「問得好。為什麼?我自己也答不上來。」瑞安若有所思地停了一會兒。「看到這種事情,我的心裏就直冒火。來到英國,遇到的人對我都非常友好,可突然之間竟有兩個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企圖謀殺。」
「當然可以,」歐文斯答道。
「這皇家成員——你們怎麼叫的啊,親王和王妃?——怎麼只帶一個保安就跑到街上——等等,這裏還有個問題。」瑞安將頭一歪,邊理著他的思路,邊慢慢地說道:「他們在那兒進行伏擊顯然是有預謀的——這不可能是一次意外性的遭遇。這些壞蛋能在匆忙之中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他們得在特定的地點襲擊一輛特定的汽車。這必定是有人事先策劃好的,這件案子絕對不是這幾個人便能幹得起來的,你說對嗎?」瑞安感到一陣長長的沉默,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起碼還得要有人拿著對講機給他們通風報信……這些人還必須知道親王夫婦何時出發,要走哪條路線,到伏擊地點的確切時間。即使這樣也還不能保證成功,因為路上的交通情況也會成為一種變數……」
「你那可愛的太太對我們說,你不太願意合作。我們並不輕易相信她的話。依我看,迄今為止你的表現還是相當良好的,這不僅是因為你有一副強壯的體魄,當然也與我高明的主刀技術有關。」斯科特發出了咯咯的笑聲。「早飯後,護理員會來幫你整理一下,因為有些官員會前來看望你。你的家人恐怕不會馬上就來,昨晚她們已被弄得精疲力竭了。我給你太太開了些葯,讓她夜裡能睡得好些。我希望她服了我給的葯。你那可愛的女兒昨天夜裡就已經疲憊不堪地睡著了。」斯科特大夫慎重其事地瞧了瑞安一眼說:「我並不想誤導你,但不適感的確會延緩你的康復。如果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你一個星期就能從床上爬起來,或許兩個星期便能出院了,但是你必須切實按我說的做。」
「你不用擔心,他們分別將會受到警方和女王陛下的嘉獎,」阿什利說。「我們有一點弄不太清楚的地方,瑞安博士,你是因身體傷殘才離開部隊的,然而你昨天的表現卻使人大吃一驚。」
「吃早餐還有一小時,我給你倒杯茶好嗎?」
「好吧。到了中午,我停下來去吃飯。底樓的一個傢伙讓我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去。我記不住那地方的名字了,好像是隔兩條馬路。我要了一份九九藏書三明治和一杯啤酒,邊吃邊整理我的記錄。半個小時后,我又回到了海軍總部大樓,在那兒又花了一個多小時。離開的時間,大概是兩點十五分。走時還向伍德森爵士表示了感謝,他可是個大好人。我叫了一輛出租到——我記不住那裡的地址了,我的介紹信里有這地址,我想好像在什麼攝政公園北面——羅傑·德弗裏海軍上將的官邸。德弗里爵士在薩默維爾上將手下工作,我去拜訪時他正好不在家。他的管家說,因為家裡有人去世,他被突然叫走了。於是我給他留了個口信,告訴他我來過了。然後,又叫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城裡。快到目的地時,我提前下了車,決定步行過去與卡茜她們碰頭。」
「當時我們並沒有留意,正在討論到哪兒去吃晚飯,突然手榴彈爆炸了。」
「那傢伙倒下去還不到幾秒鐘,他們的那輛車就開溜了。我沒有留意去看司機,連是男是女都沒有看清楚。司機是個白人,這點我倒是看清楚的。汽車向街的那頭飛馳而去,開了一段后拐彎就不見了。」
「我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當時的處境,瑞安博士。現場三死二傷,再加上親王和王妃看上去也像是遭到了槍擊——順便說一句,在救護車到來之前,你妻子給他們做了檢查,發現他們安然無恙——還有一個嬰兒,周圍百十來個目擊者對所發生的事情各有說法。一個渾身是血的美國佬——而且還是個愛爾蘭裔美國人!——但他太太堅持說他是個見義勇為的好人,」威爾遜笑得更歡了。「當時的現場簡直是糨糊一桶,混亂不堪!」
瑞安搖了搖頭說:「這真是件非常不幸的事。不過,絕大多數真正的壞蛋並不笨,是不是?」
傑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說的當然沒錯。不過最好不要是今天,明天再說吧。」先讓他們的熱情降降溫吧,瑞安一廂情願地自忖道。
「這是我的寶貝,」瑞安咧嘴笑道。在打開的寫字夾板里露出了像打字機一樣的袖珍鍵盤和一個黃色的液晶顯示屏。從外表上看,很像一本較為珍貴的寫字夾板,約有一英寸厚,外面還有個皮套。「這是劍橋數據王公司出的C型袖珍電腦,是我的一個朋友研製的。它用的是MC-68000微處理器,有兩兆的存儲量。」
瑞安還在搖頭。「第三個壞蛋跑掉了?」
「你是在何處下車的?」歐文斯問。
「這件事已是鐵證如山,」歐文斯說。「那位日本朋友拍的三張他持槍對著後車門的照片可是證據確鑿,這個孩子恐怕在劫難逃。」
「這可讓我受寵若驚。」我需要的到底是什麼呀,瑞安自問。「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幫我擋一擋?」
幾個暴徒今天企圖在白金漢宮附近行刺威爾士親王及王妃,一位美國遊客的勇敢行為挫敗了他們的陰謀。
「那個被我打傷的恐怖分子現在情況怎麼樣?」
「你上次服藥到現在還只有兩個小時。我想,你不是那種拒絕止痛藥的蠢人吧?」
「我們是來了解案情的,你能肯定你的身體吃得消?」泰勒問。
「我叫不出地名來,如果你有地圖的話,或許可以給你們指出來。」歐文斯點頭讓他繼續。「順便說一下,我差點讓一輛雙層公共汽車給撞倒,你們的一位警察叫我不要亂穿馬路——」歐文斯對此感到有些驚奇,在筆記本上寫了些什麼。也許是他們沒有掌握這個情節。「我在臨街的書報攤上買了一份雜誌,大概三點四十分就與卡茜碰了頭,她們也提前到了。」
「有點兒痛,但是還忍得住,」瑞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約翰·帕特里克·瑞安,一位美國海軍陸戰隊退役中尉兼史學工作者,赤手空拳在林陰大道上與歹徒進行了殊死搏鬥,百十來位目擊者被突然發生的事件驚得目瞪口呆。瑞安現年三十一歲,是美國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人。他成功地解除了一個歹徒的武裝,拿起他的武器,又擊斃了另一個歹徒,成功地挫敗了他們的陰謀,但他本人也身受重傷。他被救護車送往聖托馬斯醫院,查爾斯·斯科特爵士為他動了手術,目前情況尚屬穩定。
「她們這一天是怎麼安排的?」阿什利問。瑞安可以肯定,他們早已掌握情況了。
「幸運的是你進行了干預。他們兩個都有手榴彈,你知道吧。」
威爾遜不滿地說:「勞斯萊斯確實有防彈玻璃。那是由一種具有可塑性的聚碳酸酯複合材料製成的。不幸的是,好像沒人讀過有關的說明。它的保質期只有一年時間,因為陽光照射會降低這種材料的性能。前面的擋風玻璃早已不能防彈了。我們的這位朋友麥克羅里往車裡發射了三十發子彈,擋風玻璃自然無法承受,司機第一個被打死了。司機座與客座間的隔離防彈玻璃,感謝上帝,由於沒受陽光的照射,功能還好。查利死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撳下按鈕,把防彈玻璃升上來。也可能是這塊防彈玻璃救了他們,不過這麼做對查利卻沒什麼好處。他原本有足夠的時間拿出他的自動手槍,但是我們覺得他連一槍也沒來得及打。」
「我想你可以說我有好幾個工作。我在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教歷史,我偶爾也到紐波特的海軍戰爭學院去上課,平時我還給一家公司做些兼職顧問的工作。」
「我先將卡茜和孩子按倒在地,街上的車都停了下來。我抬起頭看了看,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為什麼會這樣做,瑞安博士?」女王問,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傑克的臉上。
「我是否已被起訴?如果是的話,我想先要和美國大使館聯絡一下,並要找一個律……」想到自己將成為這些高級警官注視的中心,他感到十分不安,不過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阿什利先生一陣咯咯的笑聲打斷了。他注意到,其他兩位警官還是想讓歐文斯來回答這個問題。
據警方高級官員透露,他們的一致看法是:若非瑞安先生的勇敢幹預,親王和王妃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歐文斯從公文包中取出盒式錄音機,將它放在床頭柜上。他再接上了兩隻話筒,一隻對著瑞安,另一隻對著他們三位警官。他摁了一下錄音機的按鈕,報出了日期、時間和地點。
「卡茜是外科醫生,」瑞安解釋道。「當負起醫生的責任時,她就習慣於自行其是,外科大夫都這樣。」
「那就這麼決定了。現在再來說說您的身體吧,您覺得——確實覺得怎麼樣了?」
「總的來說,還算不錯。病例卡上怎麼講?」瑞安問。
威爾遜點了點頭。「我們在地鐵站附近找到了那輛車,車當然是偷來的。他鑽進地鐵,很容易地逃脫了。可能會去希思羅機場,飛往歐洲大陸——比如說布魯塞爾——然後飛往北愛爾蘭,再開車回家,這是一條路。還有其他的路線,反正很難說。昨晚他很可能會在他經常光顧的小酒館里喝啤酒,看電視新聞。你看清他逃跑時的樣子了嗎?」
「這樣才好,」外科大夫笑了。「如果你覺得疼痛難熬,需要加強藥力的話,我會一直在這裏的。你只要按鈴告訴護士基蒂韋克小姐就行了,她會叫我的。」在一旁的護士小姐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彷彿是說隨時聽候差遣。
「我知道。」
要是我知道他身上有手榴彈的話,那麼我那一槍就不會只打在他的屁股上了!「我得去對付拿衝鋒槍的傢伙,不想再有後顧之憂,所以我就將他放倒了。我原可以朝他的腦袋打一槍——在匡蒂科,教官說放倒一個人,他的意思就是打死他。我的父親是位警察,對他們的行動方式我多少有所了解。從電視里看到的警察執行公務時的方式大部分是錯誤的。我只知道決不能讓他再從我的背後發起攻擊。我雖然還不會為我的決定感到驕傲,但它畢竟是個好主意。
「你也曉得這種武器?」阿什利回了一句。
「我算是什麼公眾人物,」瑞安用自我嘲諷的口吻說,「我寧願躲在暗地裡,誰也不認識最好。」那麼,當初你就應該躲在大樹後面不要出來,你真是個傻蛋!那可不是你自己要陷進去的嗎?
「你是否同意我們錄下談話的內容?」
「好吧,」歐文斯邊說邊關上了錄音機。「你剛剛做完手術,我們今天不想再打擾你了。下次我們或許還會來向你核對一些其他的細節。如果還有什麼要說的話,那就是讓我們代表倫敦警方,對你支持我們的工作表示深切的感謝。」
「正是威爾士親王自己的衛隊啊。親王還是他們的榮譽上校司令官。你站在那裡,手裡握著槍——你說衝上來的衛兵看到這種情形會作何反應?」威爾遜弄滅了煙頭。「就在這危急關頭,你的妻子和女兒跑了過來,這又是你的運氣了,因為衛兵被你妻子和女兒的行動搞糊塗了,他想先看一看再採取行動。就在這時,我們的人趕了上來,讓他冷靜下來,局面才得以控制。
「你懂我的意思嗎,陛下?在美國,我們這些愛爾蘭裔的人可是維護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是國家團結強大的重要因素——而現在呢?
「對於這一點,我們還吃不準。你或許還有興趣知道,事件發生后,支持愛爾蘭共和軍的政治派別新芬黨發表了一個聲明,說他們與此事件無關。」大概是先前用了鎮靜劑的關係吧,瑞安居然沒注意到泰勒是如何巧妙地迴避了他的問題。
「住在白金漢宮裡?」
「你們會發覺她喜歡獨行其是,」瑞安補充道。
「她也說了,只是為了照顧你,才沒空拍照,」歐文斯答道,「你所看到的報上的照片是一個日本遊客拍下來的。他是從半條街外的地方用遠距離攝影鏡頭拍下了你當時的情況。我想起來了,你或許還想知道,陸戰隊對你的評價可是很高哇。」歐文斯看了看手中的筆記。「在匡蒂科海軍訓練基地,你是以全班第一的成績畢業的,你的操行也是一流的。」
在他的右邊,有個人正在放收音機,聲音不大,剛剛能聽清。瑞安轉過頭去,看到了他自己的肩膀——肩膀,他自忖道,就是肩膀出了毛病我才來這裏的。然而,這裡是什麼地方?房間和昨天的不一樣了,天花板是剛剛粉刷過的。房間是暗暗的,惟一的光線來自床頭桌上的燈,亮度或許夠閱讀。牆上似乎掛著一幅畫,牆不是白色的,而這幅看上去像畫一樣的東西顯得比牆還要暗。他竭力注視著這塊東西,有意避免馬上將頭轉向左側。看了半天沒有任何發現,這才將頭轉向左邊,兩天來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左臂。手臂向前伸出,形成一個角度,固定在一個石膏纖維模子里,模子一直延伸到他的手腕。手腕上戴著個金屬圈,圈上有個鉤連接著一條金屬鏈,鏈的另一頭掛在床上方的弧形金屬架上,看上去很像一台起重機。
「絕對當真,我可沒開玩笑,」威爾遜繼續道。他的聲音十分平靜,但他選用的詞卻可說明他的內心很不平靜。「要不是您的話,他們三個就活不成了,你現在已成了大英雄了,瑞安博士。」威爾遜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茶,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
他真還願意重新進入夢鄉,嘗試著閉上眼睛,放鬆全身的肌肉,可是仍然毫無效果。從杜勒斯國際機場起飛的航班早得要命,離清晨醒來不到三小時,飛機就起飛了。在飛機上他也沒有睡,也沒法入read.99csw.com睡,飛行總會使他疲勞,因此一到飯店,他就上床睡覺了。他在醫院里昏迷了多長時間?他覺得這個時間太長了。現在得要開始面對新的一天了。
「沒有,不過他們的司機被打死了。警方外事保衛組的一位護衛人員查利·溫斯頓也被打死了。我認識查利,他還有妻子和四個孩子。」
「這蠢傢伙的步槍卡了殼。他將兩個裝得滿滿的彈盒接在一起,就像我們在電影里常看到的那樣,但這卻是訓練中教官往往會提醒我們決不可以去乾的事。我們估計,當他從車裡衝出來時,槍撞上了車門,第二個彈盒上端撞歪了,於是子彈就上不了膛了。你看,你的運氣有多好,你知道你要對付的傢伙拿著一支蘇制衝鋒槍嗎?」威爾遜注視著瑞安的臉色。
「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瑞安聳了聳肩。他記得曾聽人說起過這個名詞,但對這個組織的了解卻不多。「被我打死的那個帶著AK-47步槍,但當我從汽車後面轉出時,他卻在用手槍射擊,這是怎麼回事啊?」
「不,我是說我的女兒,薩莉她——」
「你的行為值得讚揚。睡了一覺對你的恢復似乎有些幫助。你覺得怎麼樣?」
警察從一隻塑料罐里倒了一杯冰水給他。瑞安伸出右手,這才意識到他的右手已不像昨天醒來那樣捆在床上了。傑克使勁地吸著軟管。「謝謝你,老兄。」
「你覺得能咽得下去,是嗎?」
斯科特大夫原本試圖以聳聳肩來表示這是他分內的事,可後來還是露出了一絲微笑。「對我們的客人,必須要加以適當的照顧。我下午晚些時候還會過來,我要知道你的進展。」他在離開之前,又對護士吩咐了幾句。
「一直等到她完全滿意之後,我們才得空請她去了一次總局,了解事件的始末。同時,局裡的一些人為查證你的身份而忙得不亦樂乎。他們聯絡了美國大使館的法律參贊,參贊先通過聯邦調查局調來你的資料,又從海軍陸戰隊要來了你的服役記錄。」瑞安從威爾遜擱在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來,威爾遜立刻用打火機給他點上。他吸了一口,卻差點被煙嗆住。要是讓卡茜看到他這副模樣,恐怕就夠他受的了,不過此時此刻他的確需要一支煙。「不過請注意,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你與他們是一夥的。帶著妻小來幹這種事,除非是個瘋子!但查證總是需要的啊。」
「我們知道這是一種電腦,不過我們的人卻沒法打開,」阿什利說。
「那不是愛爾蘭共和軍,而是北愛爾蘭解放組織,是個無政府主義極左組織,都是些令人討厭的傢伙。被你打死的那個名叫約翰·邁克爾·麥克羅里,來自倫敦德里的一個壞蛋。他是去年七月從梅澤監獄逃脫的那批人中的一個。自那以來,這是他第一次重新露面,也是最後一次。」威爾遜說到這裏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另一個傢伙的身份我們還沒有弄清楚。三小時前我來值班時尚未弄清楚。」
「我叫安東尼·威爾遜。我是來照顧你的,你現在躺在聖托馬斯醫院的貴賓套房裡。先生,你是否還記得你為什麼到這裏來?」
詹姆斯·歐文斯看上去像是三人中資歷最老的,他問起了瑞安的身體情況,雖然彬彬有禮,倒也是出於真心。他使瑞安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魁梧的身材,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從那大而粗糙的手來看,他肯定是在基層警界摸爬滾打多少年之後才升到現在的領導崗位的。
「只從報紙上看到過一些,」瑞安不加思索地答道。不好!傑克暗自說道,此話叫人難以相信,你得趕快將它掩飾過去。「威爾遜警官告訴我,北愛爾蘭解放組織是激進派的政治組織。」
「不,瑞安博士,這是不夠的。身為女王,最稱心的一件事便是發現值得稱讚的行為,並對其進行適當的嘉獎。英國女王怎能知恩不報?」說到這裏,她的眼神里閃現出一絲藏於內心深處的幽默。瑞安發現,自己已完全被她的風采所迷住了。他曾經從什麼地方讀到過,有人說她思維不夠敏捷。他現在算是弄清楚了,有這種說法的人完全是搞錯了。在那和藹慈祥的眼光背後,是一顆思維十分活躍、靈光閃現的大腦。「所以,我們決定授予你爵士頭銜和維多利亞勳章。」
「他是從禁衛營本部——克拉倫斯大廈——那幢與聖詹姆斯宮相鄰的白色建築里出來的。恐怖分子為他們這次行動選錯了時間——或者說選錯了地點。因為,在白色建築的西南面有一個崗哨,每隔兩個小時衛兵就要換一次崗。襲擊發生時,他們正在換崗交班。也就是說,當時有四個衛兵在那兒,而不是一個。在聖詹姆斯宮值勤的警察也聽到了爆炸聲和自動武器的射擊聲。這位中士警察衝到外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並揮手叫了個衛兵,一起向出事地點跑去。」
「你來英國的目的是什麼?」歐文斯繼續著他的問題。
「我的家人都好嗎?」
「平生第一次上報,」瑞安放下報紙。
「你太太可是個十分不簡單的女人啊,」歐文斯也有同感。
「你還不知道?」基蒂韋克驚呆了。
「為什麼?」這次歐文斯用了十分平靜的語氣。
「他為什麼不離開,不扭頭就跑,或干點別的類似的事情?他看到當時情況對他不利,他一定知道我已佔了上風。」瑞安往後一仰,將頭靠在枕頭上。為了清楚地敘述所發生的事情,當時的情況又活生生地重現在眼前。有個人因你而死了,傑克,他再也活不過來了。他也應該有他的本能反應,是不是?只不過他的本能反應沒有你的來得快——所以,你應該為此而感到高興才對。
「我已設定了密碼。第一次用時,你輸入用戶密碼,激活了密碼鎖。自那以後,每次使用你得先輸入密碼,否則是打不開的。」
「能告訴我她們確切的住址嗎?」瑞安想要知道。
「這並不需要什麼想像力,是吧?我對他們是誰並不感興趣。我猜最關鍵的是發自內心的憤慨。也許就是這種憤慨會激勵人們在戰場上勇敢戰鬥,」瑞安沉思了片刻答道。「對這一感覺我還想再考慮考慮。不管如何,我覺得機不可失,於是就採取了行動。
「我們還是談我們自己的事吧,」阿什利將話題拉了回來。
「出於安全的考慮,我想我沒法告訴你,」阿什利答道。三人的臉上同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歐文斯看了看他的手錶,跟著又看了看其他兩人。
「你們起訴時,我也可以出庭作證,」瑞安說。
「我叫護士來,」威爾遜撳了一下枕邊的按鈕。
「這個容易,」歐文斯答道,「你當前的身體情況不允許他們前來採訪。不過你也必須要對記者採訪這種事情熟悉起來,你現在可是個公眾人物。」
「我從報上看到,你們那邊的愛爾蘭人——」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歐文斯答道。
「不是,先生,我在C-13,反恐處的。」
「您說得對,陛下。」在女王面前,還有什麼可爭的呢。
「女王陛下,關於愛爾蘭問題,我可沒有資格發表意見。我是美國公民,我們美國自己也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無暇顧及別人的問題。然而,有一點卻值得一談。在我的家鄉,就有很多愛爾蘭裔的美國人,多年來大家安分守己,和睦相處。他們從事的職業各不相同,有從商的,也有從政的,但大家都是奉公守法的典範。拿美國歷史來說,在最終征服西部的騎兵中,有三分之一是愛爾蘭人。其實就是在今天的軍隊中,特別是在海軍陸戰隊里,也有很多愛爾蘭裔美國人。在我原先住過的一個社區里,在聯邦調查局當地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中,約有一半是愛爾蘭裔的。他們這些人的名字,有不少還留著愛爾蘭姓氏,諸如塔利、沙利文、奧康納、墨菲等等。我父親就當了半輩子警察,小時候我從教堂里的神父和修女那兒學到了不少好東西,他們大多數也可能是愛爾蘭人。
「那麼,為什麼車上只有一個保安?這怎麼能保護王室成員的安全呢?」托尼說什麼來著?一次臨時性的出行?成功的伏擊首先需要有準確的情報……你們一定想瞞著我什麼,我可不是傻瓜!結果還是歐文斯替他解決了問題。
「那是當然。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很可能會對你耿耿於懷,」歐文斯解釋說,「如果他們企圖對你進行報復,而又發現你沒有受到保護,那我們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請注意,我們並不認為他們會來此進行報復,不過總是小心為妙吧。」
「您覺得有什麼不妥嗎?」公爵問。
「當然,護衛王室成員回到白金漢宮,還是當時的首要任務。任務由警察和禁衛軍負責,也許此刻他們倒盼望壞蛋會再次出現。據事後了解,他們都已氣紅了眼,恨不得將這些壞蛋生吞活剝,這並不難理解。倒是你太太堅持要守在你身邊,直到把你交給大夫她才肯離開。他們都說你太太很倔強,誰拿她都沒辦法。」
「是威爾士親王和王妃,還有他們剛出生的嬰兒。」
瑞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剛剛那一口煙嗆得他到現在頭還有些暈乎乎的。他們怎麼曉得要到海軍陸戰隊去查我的記錄……噢,肯定是我身上帶著的海軍陸戰隊協會會員證……
「把她留給外公、外婆了,那會兒卡茜的母親還健在,而我正在忙畢業論文,成天待在喬治城大學的圖書館里。兩年半的時間,念完了博士課程,去年我可說是含辛茹苦,往返于大學的圖書館和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的研究室之間,這次才算是有了一次休假的機會吧。」瑞安的臉上閃過一絲苦笑,「這是自蜜月之後我們的第一次真正休假。」
「在確認這第二個壞蛋已經死了之後,我就回過身來看勞斯萊斯車內。坐在前排的那兩位,司機和護衛——他們的情況你們都知道了,我看不用我說了。那位護衛是你們的人吧,歐文斯先生?」
「今天是星期四,對吧?我們是星期二晚上從華盛頓郊外的杜勒斯國際機場起飛的,到英國大約是七點三十分,住進旅館大約是九點三十分,讓他們送了些點心到房間里,吃完之後就睡了。乘飛機旅行常常弄得我精疲力竭——比如說時差什麼的,所以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當然不全是真話,不過瑞安覺得對於那天夜裡的事,他們沒有必要樣樣都知道。
「在讀關於你的報道吧?」瑞安抬起頭來,發現查爾斯·斯科特爵士站在了床頭,手裡拿著鋁製病例夾。
「在這上面做的筆記?」阿什利拿出瑞安的寫字夾板,瑞安一把將它奪了過來。
「不,瑞安博士,人在巨大的壓力下不可能表現得彬彬有禮。她還在現場給親王陛下及王妃做了初步檢查,這對我們的幫助可大了,因為當時誰也弄不清親王夫婦是否已經受傷。她堅持不肯離開你,一直要陪你到醫院,這也是無可非議的。她肯定不會習慣我們那繁瑣冗長的查證手續,我想她對你的擔心是很自然的。我們原本可以把調查搞得更簡單——」
「那麼,坐車的人到底是誰呀?」瑞安問。他意識到在場的兩個人都出現了強烈的反應。
「一點不錯,」歐文斯笑著答道。「我看,這還真是不容易。」
「你真的不知道?」護士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