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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鮮花與親情

3、鮮花與親情

要想知道什麼時候該打止痛針非常簡單,只要看到石膏盡頭左手手指在無意識地不停伸縮,那就是時候了。這種伸縮並不能真正減輕疼痛,但它卻能使肌肉和肌腱稍稍變動一下位置,讓他在感覺上彷彿舒服了一點。瑞安想起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偵探或英雄,他們在肩上中了槍彈之後,總是恢復得特別快,穿插其中的商業廣告一放完,他們就會生龍活虎地重現銀幕。而真人的肩膀——他傑克的肩膀——卻是由骨頭和血肉所組成的,只要一顆子彈就能將它打碎。隨著打止痛針時間的臨近,他似乎覺得呼吸都能在肩部引起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右手手指輕輕地擊鍵也會引發一陣陣的痛感,因此他不得不停下來,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這還是他第一次盼望基蒂韋克快點出現,好給他帶來他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不過,他們昨天算是錯失了機會,是吧?」
「我們出來度假,其中有一半目的是為了讓你擺脫醫院事務,好好休息一下,你說是嗎,卡茜?總不至於因為我的關係,讓你把我們準備的膠捲都空著帶回去吧?」
「什麼保證?叫我怎麼相信?」阿什利冷笑道。
親王轉過頭去,這位反恐處的官員清了清嗓子說:「請原諒,親王陛下,我看瑞安博士說的一點也不錯。昨天我們在警局裡也討論過這件事,我們得出的結論與博士的完全一樣。」
「我們昨晚好像見過面的,是吧?」就瑞安的記憶所及,卡茜對人確有見面不忘的本事,她對事情也往往記得很清楚。
傑克本能地聳了聳肩,當然只有他的右肩能動,不過這一次卻不覺得太痛。「能為陛下盡點心,我感到榮幸,要是當時我自己沒有受傷,那就好了。」此話一出,他就覺得不對,後悔自己說話太隨便了,說了最不該說的話。只見親王先是面露疑惑,接著又是一臉的沮喪。
「我的感覺就好像是當了一回灰姑娘,」外科大夫卡羅琳·瑞安笑著說。
這倒是真話,傑克心中有數。他就是想耍什麼手段也不管用。唉,是啊——既然你如此深愛你的太太,那就只能如此了。
傑克看得出來,親王正在回味著他所聽到的話。坐在椅子上的姿勢也比原先挺直了許多。他臉上所浮現出來的笑容雖說還比較嚴峻,但在這種笑容的後面已經有了一些自信。
「你真沒用,」卡茜望著他說。「我對你太了解了,你心裏想些什麼,我一清二楚。」
「我知道毛病就在那裡,不過我挺得過去。你昨天夜裡睡得還好嗎?」
「沒錯,謝謝您,瑞安博士。」他想給傑克一個笑臉,沒料到竟笑得十分難看。「你的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我也弄不清楚,等著瞧吧。」瑞安打了個哈欠。他對馬的實用價值的了解僅限於賽馬,或者也許還可減免一些所得稅什麼的。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有把劍了,再有一匹馬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他暗自想。
「他爸爸是個什麼?」
「自從你對我老爸說你要——算了,不說也罷,你是知道的。再說,我是愛你的,你不會忘記吧?」
「今天你覺得怎麼樣?」
「阿什利先生,你談到了我們所面臨的整個問題的關鍵,是吧?如果英國政府能夠按照互信互利的原則來處理愛爾蘭問題的話,那麼我們倆今天根本就不用坐在這裏了,是不是?」
「他們告訴我,英國首相將在今天與美國總統討論這個問題。」
「他們說您是個絕頂聰明的傢伙,傑克,」威爾遜說。「至於我嘛,恐怕難以給您作進一步的答覆。不過,親王陛下,瑞安博士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
「是的。」
不會!你們不可能取得勝利的。阿什利對墨菲的這種臉部表情一目了然。
親王望著自己手中的咖啡杯,凝神思考著什麼。他的臉部表情已完全擺脫了原有的沮喪和羞愧,取而代之的卻是對昨天事件真相的滿腔憤慨。
「嘿,真是把一流人才給派來了,」傑克小聲嘀咕,「就你一個?」
「假如您就是我的話,您昨天會……?」
「我看你得走這一趟,」詹姆斯·歐文斯說。「既然他們急於想找我們談,那一定有什麼重要事情想告訴我們。當然,風險也是有的。你再找個人與你同行。」
親王轉過身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又轉身朝門口走去。
「請照顧好我的家人……你是中尉?」
「假如你希望建立某種交換關係的話,那你就必須這麼做。」
「我完全可以從報上讀到這樣的消息——實際上我也的確從報上看到了這樣的報道。」
「我這是自作自受,陛下,您這問題可把我給問住了。」
真要命,她的鼻子怎麼這麼尖哪,傑克自忖道。「請原諒我吧,我這一天可過得不容易。」
「你給我站住!」親王轉過身來,一臉的驚愕。「你先給我坐下!」瑞安指著他床邊的椅子命令道。嘿,至少我已把他給叫住了。不知他們是不是會將頒給我的爵士頭銜收回去……
「我看不必了。過去局裡也有人與他們接觸過,綁架這樣的事他們是不會幹的。我還是一個人去好了。」他說著便朝門口走去。
「我彷彿想起那天你也說過諸如此類的話,當然內容還要多一點。」
「您真的這麼認為?」親王感到有點意外。
「是特空團嗎?」格雷維爾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你知道我們睡在什麼地方,是吧?」
「那是石膏,」卡茜代他答道。「你剛才不是說想上廁所嗎?」
「我想也是,陛下,只怕他們並不會死心。不過再要重新來過的話,可就沒這麼容易了。你說對嗎,托尼?」
瑞安用手指了一下懸吊著的左臂道:「感謝你們的盛情美意,不過那得等上一段時間了。」
「我們以後應該經常見見面。」
「嫁給一位英雄老公不錯吧?」
「吃不了,兜著走?」親王不解地問。
「可是,報紙卻——」
「這些狗雜種!」瑞安自言自語。一旁的威爾遜聽了臉都嚇白了,而親王可能已察覺出傑克大概又在考慮什麼其他問題了。
「那就揍我一頓吧,」瑞安苦笑道。「您剛來時那副沮喪的樣子,讓我覺得非給您打打氣不可——當然,我得先要把您留住才行,是不是?我想我不需要再向您道歉了,親王陛下。相反,我還要建議您去那塊鏡子前看一看自己。我敢說,現在的您要比早上刮鬍子時看到的好看多了。」
「我也注意到了。看上去他們真把你當上賓對待了。」
「托尼,你怎麼講?」
傑克點了點頭,他當然也盼望能親眼目睹古堡的風采。跟其他許多美國人一樣,瑞安對英國的社會等級制度不可能認同,但這並不影響他迷戀英國的歷史遺迹,或者諸如此類的傳統文化,他暗自想道。考慮到他現在已被授予了爵位,成了這種傳統習俗的一部分,這或許會改變他對英國傳統的看法。
他們在都柏林奧康奈爾街的一家牛排館里見了面。這是一家頗有傳統風味的牛排館,不過由於它靠一家麥當勞快餐店太近,旅遊旺季時生意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阿什利正慢慢地喝著威士忌,這時進來了一個人,來到他的桌邊坐下。同時又進來兩個人,在對面那桌坐了下來,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周邊的動靜。阿什利孤身赴會,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柏林大部分時間都被雙方認為是塊中立地區。坐在對面的那兩位的任務是防範愛爾蘭警察部隊。
門打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基蒂韋克,離打止痛針還有十四分鐘呢。瑞安早已發現,門口站著個穿制服的人。這次開門,他看得更清楚了,門口確實有武裝警察站崗。這時進來了一位三十多歲的警官,手裡拿著一束鮮花,後面還跟了一個警察,也捧著一大盆花。前面那束花上還扎著鮮紅及金色的緞帶,是美國海軍陸戰隊送來的禮物。後面那盆花是由美國大使館送來的。
「這最後一種選擇嘛,就是您給他們拖時間,希望禁衛軍能及九_九_藏_書時地趕到。您知道那地方離白金漢宮不遠,附近會有警察和衛兵。您心裏明白,拖延時間對您有利,只要您能拖他們幾分鐘,情況或許會發生變化。與此同時,您又採取措施儘力保護您家人的安全。您將他們按倒在車廂底部,自己伏在他們的身上,這樣一來,即使恐怖分子想傷害他們,也得先把您打發了才行。我的老兄,這就是您所採取的辦法。」瑞安說到這裏停了一停,以便讓親王能回味一下他的意思。
「抽煙對您的康復恐怕不是太好吧?」他說。
哦,原來如此啊!瑞安自言道。親王站起身來,轉身朝門口走去。我該怎麼辦哪?
問到這個問題時,親王有點語塞,坐在那裡覺得抬不起頭來。「我們感到很抱歉,她身體有點不舒服,因此未能與我一起來此向您表示感謝。她還未能從昨天的驚嚇中解脫出來。對她來說,那可是一次可怕的經歷。」
威爾遜估計錯了,蘇格蘭場警方也沒想到這傢伙竟會跑得這麼遠。在六百英裡外,一架葡航波音737客機正緩緩降落在葡萄牙南部港口城市科克的機場上。坐在二十三排D座上的乘客毫不引人注目,頭髮理得不短不長,從穿著上看,很像個中級管理人員,乾淨的西服上有著不少皺紋。他給人的感覺是:經過了一天的勞累,連覺都沒來得及睡就趕著回家了。他隨身只帶一隻輕便旅行包,一看就知是位老碼頭。如果有人與他聊起來,他就會用一口愛爾蘭西南部的腔調與你侃起魚市場的行情來。對不同的人,他會用不同的腔調說話,變化之方便,就好比人們換衣服一樣。干他這一行的,就需要有這種本事,這樣才能成功地隱蔽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在旅途中,他翻閱著《倫敦時報》,該報的頭版刊登著昨天發生在倫敦的大新聞,坐在旁邊的一位比利時商人與他談起此事時,他附和道:「是啊,真是太可怕了。」
「他們為什麼不派個警察,反而將你派到這裏來呀?」
「全怪這些止痛藥,吃多了,腦子就不太聽使喚了,」瑞安抱怨道。「警方有沒有告訴您這些恐怖分子目的何在?」
傑克閉上了眼睛,搖晃著腦袋,表示不敢苟同。突然他睜開眼睛,因為卡茜握住了他的手。
「因為我們還不至於如此瘋狂,」墨菲答道。這時招待走了過來,兩人點了菜。阿什利要了一瓶法國波爾多葡萄酒,這頓飯由他請客了。他從倫敦蓋特威克機場飛抵都柏林,下飛機才四十分鐘。在這家牛排館會面的要求,是他們在清晨打電話通知英國駐都柏林大使館時提出的。
「這是不是說您將會得到一匹馬,爸爸?」薩莉滿懷希望地問,「我可以騎嗎?」
「我聽說您是班裡的第一名,」親王說。顯然,親王也看過他的履歷了。
「為什麼?」
「那就是六百秒吧,親王陛下。可是您只有五秒,或許是三秒鐘。您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作出生死抉擇,不錯吧?要是換了別人,怎麼能夠做得到啊。這恐怕與您過去接受過的種種訓練有關吧。如果換個位置,讓您來判斷別人的這種表現的話,您也會得出與托尼和他的朋友一樣的結論。」
在卡茜和薩莉進來時,瑞安已注意到還有個男人跟著她們也進了病房,這人大約二十多歲,身體很健壯,像個運動員,穿著也很得體,看上去還挺英俊的,傑克這麼想著。
「我要告訴你的是,阿什利先生——」招待端著菜過來了,沒想到這裏的服務這麼迅捷。招待在桌上擱好了菜,以優雅的姿勢打開酒瓶,讓阿什利聞了聞味道,又往杯子里倒了一點讓他嘗了嘗。這位英國人實在沒想到這家店裡的酒竟會這麼香醇。
「真沒骨氣!」她氣憤地說。
「我聽說您的太太想到鄉村去轉轉。我父親恰恰是管英國各地城堡的,女王覺得您的太太或許想要一位熟悉鄉村風景的人來陪伴她,所以就將我派來了。您也許不知道,小時候,我父親曾帶著我走遍了英國各處的古堡。」
「我聽說了。」
瑞安轉過頭去問警察:「托尼,你們的人討論了多久才得出這個結論?」
「還準備外出活動?」
「您根本不用去問,」瑞安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有沒有對您說起,是您的行動確確實實——確確實實地——救了您的全家?」
「那麼,只有瘋子才會這麼干啰?」阿什利隔著桌子注視著墨菲的藍眼睛,慢慢地說。
「什麼猜測?」親王如墮五里霧中。
「沒有你我們玩起來總會覺得不夠痛快。」
親王在椅子上直了直身子道:「這個我不會去問——」
「我本來就非常地愛她,您知道,」親王認真地說。
腦袋開花,血肉模糊。這樣的事發生在誰的眼前,都會受不了的。「我知道。謝謝上帝,聽說你們倆身體上都沒受到傷害。你們的孩子也安然無恙吧?」
「你說得沒錯,」她說,「警方說,我們得在英國多待上一段時間。對了,我還得要給萊溫道斯基教授打個電話,讓他知道我不能按時返回。」她聳了聳肩接著道:「他們是會理解的。」
「您知道,要不是您出手相救的話,我們一家三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代表我的家人和我自己來向您表示感謝。當然,光說一聲謝謝是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的——」說到這裏,親王又一次停了下來,使勁地尋找著新的話題。「我現在最多也只能說一聲謝了。昨天那事,我連一分力氣都沒出,」親王說完,兩眼獃滯,望著床尾發愣。
「嘿,那簡直是胡扯淡!」瑞安那不屑一顧的神色使坐在那頭的托尼·威爾遜臉都嚇白了。
「你今天可好?」
「您到底想說些什麼啊?」親王的臉上掠過一絲憤怒,瑞安自忖道,好極了。
「英國王室成員不是我們的攻擊目標,儘管他們可以成為理想的政治目標」——墨菲笑著說道——「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已經意識到對王室成員採取行動往往會得不償失。」
「我也只好耐心一點了,」傑克無奈地望著正在關上的房門。
「我大概會嚇得六神無主了,」瑞安答道。「不過您比起我來有個優越之處,親王陛下。對怎樣處理諸如此類的突發事件,您恐怕已經考慮了好幾年的時間了,是吧?您也肯定接受過如何進行自衛的基本訓練——恐怕是在皇家海軍陸戰隊,是吧?」
「你叫我來此,是有什麼情報向我提供嗎?」
「這個房間沒有地方放那麼多的花,你把花上的卡片給我拿來,將花分送到其他的病房裡去,好嗎?我想他們都會喜歡鮮花的。」誰願意生活在叢林中啊?不到十分鐘,瑞安面前已經有了一大疊問候的卡片、信件及電報。他發現,讀別人寫的東西比讀自己寫的東西更能夠幫助他忘記肩痛。
「托尼,你是否知道親王和我的不同之處在哪裡嗎?我可以說我曾經當過海軍陸戰隊隊員,我認為這麼說已經夠了。而他卻不得不每時每刻在遇到的每個人面前來證明自己。我想這就是當個公眾人物必然會遇到的問題。」說到這裏,傑克無奈地搖了搖頭。「隨便你給我什麼誘人的待遇,我都不會願意去干他這個活。」
「你看上去也不錯,寶貝。」傑克伸直了脖子接住了妻子的吻。
「陛下,為什麼不坐下來讓我們聊一聊啊?」
「托尼,這位是我的太太卡茜女士,那是我的女兒薩莉;卡茜,他叫托尼·威爾遜,是警方派來在這兒陪我的警察。」
「您的意思是——?」親王不解地問。
「可能是吧,不過我們沒有機會談話——大家都忙得顧不上了。您還好嗎,爵士夫人?」
瑞安還在思考著他的猜測。「我是個學歷史的,工作常常需要我對情況作出判斷。在從事史學工作之前,我是當股票經紀人的——那也需要對行情作出判斷。只要您肯用心,判斷起來也並不是太困難。您首先得要找到某件事情看上去有互相矛盾或不合情理之處,然後再來分析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互相矛九-九-藏-書盾或不合邏輯的情況。」最後,他說:「這僅僅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我可以肯定,托尼的同事現在正在調查這件事情。」威爾遜沒有答話,只是清了清他的嗓子——這實際上已是個很好的回答了。
飛機最終停在航空旅客橋上。前艙的空姐打開艙門,乘客們站起身來,這位老兄從上方的行李架上取下他的旅行包,跟著人流緩緩地走下了飛機。對於這次行動的失敗,他想表現得達觀一點。作為經驗老到的「行動者」,他知道事情常常會有意外。多年來他曾親眼目睹過一些行動,由於一些荒唐可笑的原因而失敗了。不過這次行動實在太重要了,花了這麼久才謀劃成的。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將報紙夾在腋下。我們得要重新來過,這件事非做不可。我們有的是耐心。在他們的大計劃中,他自言自語道,失敗一次又算得了什麼?這一次對手運氣比他們好,但運氣不可能老在對手那一邊。我們只要碰上一次好運就行了。住在皇宮裡的人是不會搬家的。
「我是班裡的第三名,在後來的軍官基本課程測試中我才得了第一名。是啊,我算是幸運地通過了。這種課程簡直就是天路歷程,好難哪。當時,最容易做的一件事就是睡覺——一天訓練下來,一躺下就睡著。然而,不管如何,教官說的基本沒錯。
「外面還有不少花,先生,」一位警官說。
阿什利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他們要綁架他的話,隨時都可以這麼做,但是……關於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說也奇怪,他們的行動確有自己的規範。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他們是守信用的。他們對設定的目標進行暗殺時毫不手軟;但卻絕對不幹販毒、吸毒之類的事。他們也許會炸死、炸傷老人和孩子,但卻從不綁架任何人。想到這兒,阿什利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
好幾個月的苦苦謀划,花大力氣搜集到的情報,在英國人的鼻子底下反覆演練,還安排了三條逃離倫敦的路線,沿路布置了跟蹤的報務人員——所有這一切都泡湯了,全是那個該死的傢伙惹的禍。他看了看登在頭版上的那張照片。
「是啊,」薩莉跳下床來。
肖恩怎麼樣啦?讓他參加行動可是個錯誤。他從頭到尾參与了計劃的制定,對北愛解放組織也了解得很多。在他跨出機艙時,他已暫時將這個擔心擱在了一邊。肖恩是不會說的。他不是那種人,特別是考慮到他的女友五年前被英國傘兵的一顆流彈擊中而死於非命時,他是絕對不會透露一個字的。
「他的父親可能是個子爵或什麼的,」他的妻子邊解釋邊向傑克走來。「你看上去好多了。」
「得此爵位是否會違反美國的法律?」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傑克得意地笑出聲來。
「報紙?讓報紙見鬼去吧!」瑞安說,不過他懷疑自己今天說話是否太粗了一點。「記者們知道些什麼呀?他們除了報道別人所做的一些事情之外,還能幹什麼呀。而您卻會開飛機,您還從飛機上跳過傘——我就最怕飛行,要從飛機上跳下去連想都不敢想——您還指揮過艦艇。另外,您還會騎馬,還受過從馬背上摔下來的訓練——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您已身為人父,有了個可愛的兒子,是不是?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您是有膽有識的嗎?您不是個笨蛋,親王陛下,您是個訓練有素的專業軍官。抬起您的頭來,像軍人一樣地活著。」
「諸如此類的工作,總之與飛機有關吧,」傑克並不想把事情說得很清楚。如果讓卡茜知道,坐在她身旁的人懷裡揣著手槍的話,她會感到緊張的。她哪裡會曉得那位老兄玩起槍來會與她玩手術刀一樣地熟練。「你怎麼不問我手術后的康復情況?」
「我下次來時會給你帶來的,或者我會請別人給你捎來的。」這時,威爾遜回來了,卡茜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如果我們把過去的自己人都給出賣了,那我們的組織還站得住腳嗎?」墨菲反問。
「阿什利先生,我們是敵對雙方,看對方總覺得不順眼。如果光從感情出發的話,我情願宰了你而不與你坐在一起吃飯。但現在的情況變了,敵對雙方也可以坐下來談判,你說對不對?」
「在進病房之前,我已經看過你的病歷記錄了,」卡茜解釋說。
瑞安點了點頭。「所以,事先您就有了預案,是嗎?他們對您實施的雖是突然襲擊,但您過去的訓練本能地起了作用。憑良心講,您做得非常的好。請您還是坐下來,也許托尼可以給我們弄點咖啡來喝。」
「我也希望如此,親王陛下。儘管看上去我得在此待上一段時間了。」
「我猜這與鎮靜劑——或者他們給我吃的什麼葯——有關。好了,不要老叫我博士什麼的,就叫我傑克吧。」他伸出手去,親王緊緊地把它握在自己的手裡。
「我昨天見到了您的夫人和女兒——您當時還在昏迷之中。我猜您的夫人是位傑出的醫生,您的小女兒也十分可愛。」
「關於這件事情,我們回去還得再研究一下,」阿什利說,「若是我本人就能批准的話,那我是不會反對你的建議的,墨菲先生,我想我們能夠相信你剛才所說的話。」
「那就請陛下您多多擔待了,」瑞安不好意思地笑著。親王也回了他一個諒解的微笑。
「你好,爸爸!」薩莉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您自己遲早也能看清這一點的。當然,能早看清,自然更好,您說對嗎?」
「是那位陪伴我的警察給的,他幾分鐘前出去了。」
啊,英國人的不偏不倚,墨菲暗自思道。這就是我們最終能夠取勝的原因,阿什利先生。
「謝謝您這麼說。當爸爸的感覺怎麼樣啊,一定很神奇吧?」
「您很善於挑逗別人的情緒,阿什利先生,」墨菲也冷冷一笑,「不過今天我不會發火,因為我今天肩負著和平與理解的使命。」
「我們不久就要去國外走一趟——具體時間就是後天吧。對紐西蘭及索羅門群島作國事訪問。等我們回來時,您可能已回美國了。」
「嗨!」傑克笑著打了個招呼。「您好嗎,親王陛下?」
「你的煙從哪裡來的?」
「您為什麼不坐呢?」瑞安說,「看上去您昨天夜裡過得比我還難受。」
威爾遜給他們倒上了咖啡。看得出來,他是平生第一次這麼接近英國王位的繼承人,所以動作有點拘謹。親王小口地喝著咖啡,而瑞安卻從威爾遜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吸了起來。親王用責備的眼光看著他。
「爸爸!」薩莉奔進病房,到了床邊突然停了下來,彷彿在考慮如何才能爬上床去親一親爸爸。她先抓住床邊上的扶手,把一隻小腳擱在床沿上,便像在幼兒園裡爬猴架一樣地往上爬。她小小的身軀伏在了床的邊緣,晃動著兩條小腿,拚命想找個踩腳之處。瑞安一把將她拉了上來。
「這並沒有什麼不好。」親王說著伸出手來,「再一次謝謝您,約翰爵士,在許多方面您都給了我們極大的幫助,讓我們終身難忘。」
「傑克,他們待我們實在是太好了。」
卡茜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這是誰造成的呀,約翰爵士?」
「我的天哪!」爵士夫人輕聲嘆道。她稍微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又浮出了笑容。
「對,他可能會是他們的頭頭。四年前他神秘地消失了,那是在發生了……唉,你我都很清楚嗎,不必老調重彈了。」
「請繼續吧,」等招待離開了之後,阿什利說。
「第二,您可能會設法衝出車去,做點什麼事情,對吧?」
「叔叔的爸爸可是個伯爵呢,爸爸!」薩莉興奮地說。「他待我很好。」
親王站起身來,向著裝在牆上的鏡子走了過去。很明顯,他對鏡子里的形象頗為滿意。「您說的不錯,」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接著,他轉過身來,想弄清楚對自身的最後一絲懷疑。
凱文·約瑟夫·奧唐奈,阿什利心中暗暗回憶著,三十四歲,身高六英尺,體重一百六十磅,未婚……這是四年前的情九九藏書況,現在是否已經結婚就很難說了。他是個十分出挑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成員,干起事來最心狠手辣,是該組織安全部門的負責人。後來人們發現他利用職權排除異己。被他暗中幹掉的人有多少?至少十個,或者十五個,他們都是愛爾蘭共和軍的高級負責人。不可理解的事情是,阿什利自忖道,他被發現幹了這麼多壞事,竟然能夠活著逃脫了。然而,有一件事情墨菲弄錯了,阿什利並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促使他大暴露。
「請饒恕我這一回吧,親愛的。」
「看到某人有生命危險,我就是沒法坐視不管。如果您處在我的地位的話,我敢肯定,您也會像我一樣挺身而出的。」
「傑克,你一定又抽煙了。」結婚前,卡茜就已警告過他,要他戒煙。
「陪伴」這個詞用得真夠有水平的啦,瑞安自忖道。他自然知道「特空團」是幹什麼的。他們只干與飛機有關的事,不是從飛機上往下跳,就是用炸彈將飛機炸掉。
「聽著,」瑞安提高了嗓門,「我想我現在知道您心裏在想什麼了,親王陛下。您感到不好受,因為您昨天沒有像約翰·韋恩那樣親手宰了那些殺人魔頭,是嗎?」親王沒有任何肯定的表示,但從他臉上顯露出來的痛苦表情看,瑞安的判斷已八九不離十了。
「你覺得昨天晚上住的地方怎麼樣啊?比旅館要強得多了吧?」
「這可不行,你知道我們做不到。」
「這可真是一件大新聞了,」阿什利說話的語氣也恐怕只有英國人才能表達得出來,墨菲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覺得是對他人格的污辱。
這時親王的臉上泛著紅暈,使他先前毫無血色的面孔顯得好看多了。他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很不情願地坐了下來。
「那就告訴我,參与昨天事件的人的名字和地址,」阿什利平靜地答道。
「第一,您被嚇愣了,坐在那兒嚇得屁滾尿流。面對這樣的突發事件,絕大部分的人都會有這種表現的。這也許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吧。可是您卻不是這樣的人。
他們會從這次失敗中接受教訓嗎?瑞安自忖道。如果會的話,他們會接受什麼教訓呢?這可是個問題。傑克知道只有兩個可能的答案,而且這兩個答案又完全對立。他將這個問題暫時記在腦子裡,回美國后他也會留意這方面的新發展。這件事對他而言已不再是紙上談兵,他曾為此吃了一顆子彈,還在肩上留下了一個洞。
「是啊——還是請你把我的剃鬚刀拿來,還有我的筆記本,你看行嗎?」
「是啊,」傑克說。「陛下,這可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啊。」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住了。
「對呀,我原本就應該這麼做的。」
「有了愛才會結婚,」傑克答道,「即使我們普通人,也是這樣的。」
瑞安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將他的想法向親王作了解釋。
「你覺得這個年輕人怎麼樣啊?」卡茜問。
「大約十分鐘吧,」威爾遜答道。
卡茜整理了一下被薩莉弄亂了的床被后說:「好吧,薩莉,咱們去盥洗室。」
「要他好看!」瑞安笑著說。「恐怕像您這樣的重要人物——就只能逆來順受了。這真是太不幸了。新聞界人士應該有些道德,而像您這樣的人也應該和其他人一樣享有一些隱私權才對。要是換了我,就不會對他們這麼客氣了。」
「我想盥洗室可能在裡間,」傑克說。「不過我可沒去用過。」
「這個我們知道。不管怎麼樣,報告首長,只要您感到方便,什麼時候來,我們都會感到榮幸的,」格雷維爾笑著說。「畢竟您所做的事情原本該是我們職責範圍內的事。所以團長要我向您發出邀請。您大概想跟家人單獨聚一聚了,那就請容我告退。」
傑克猜出了他的來歷。「你是哪個團的?」
「下午好,瑞安博士,」他說,「我叫威廉·格雷維爾。」
「您真相信會是這樣的嗎?」
「那是我到匡蒂科報到的第一天,也是軍官訓練課程開始的一天。我們排好了隊,聽我們的教官槍炮上士威利·金——一位幽默的黑人班長——訓話。他將我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后說:『聽著,娘兒們,我要告訴你們的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是:假如你能證明自己有能力通過這裏的課程測試的話,那你們在今後的日子里也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害怕的了。』他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至於壞消息嗎,那就是你們都得證明自己有能力通過我這一關!』」
醫生講起來總是這麼冷靜、這麼客觀,好像與自己毫無關係似的,瑞安暗自想道,即使談起自己的親人來也是一樣。接下來她還可能會說疼痛對我會有好處呢。
「是啊,我們想見您的目的是要讓您相信,我們與昨天發生在倫敦的流血事件毫不相干。」
「阿什利先生,我們覺得還是當面澄清一下為好。」
「說你恢復得很好,傑克。我看到你的手指可以動了,那可是我原先最擔心的事。」
「那當然。您因為是局中人,看問題就不可能客觀。如果您把自己當成局外人的話,那麼看法就不一樣了。您昨天所面臨的問題比我在匡蒂科基地訓練課程中必須面對的問題要複雜得多,但是您卻處理得很好。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不妨在這裏說一說。
「那就大錯特錯了,」瑞安邊說邊搖著頭。「對不起,陛下,那可不是一個好主意。被我開槍打傷的那個傢伙正等著您跳出車來呢,只怕您腳尚未著地,他就會將一顆九毫米的子彈射入您的腦袋了。您看上去身體條件還不錯,就算您行動很敏捷——但有誰能快過子彈呀,親王陛下!這第二種選擇很可能會讓您送了命,而您的家人也會因您而遭遇不幸。
基蒂韋克護士推門進來,看到一家人在談話,很快就又退了出去。
我的天哪,瑞安自忖道,原來如此,一個四個月大的嬰兒。如果他們綁架了親王和王妃,那麼政府肯定不會向恐怖分子妥協。政府和警方肯定會有一個救他們出去的應急計劃,他們會將倫敦的每塊地方翻個底朝天,而且不會——也不可能與恐怖分子進行談判,這可真是大人之悲劇了。但是,如果被綁架的是個嬰兒……真他媽的,那不就成了討價還價的最佳籌碼!他們的用心怎麼如此險惡啊——
「親王陛下,您不是在開玩笑吧?一個傻到敢從飛機里往外跳的人,也必然會傻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
「沒有,不過……」
親王站起身來說:「您得原諒我,傑克,今天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得不走了。」
「我不懂你們為什麼還要護著背叛過你們的人和他的手下。」其實他知道箇中原因,只是想抓住機會讓對方多說些情況。
「假如我躲藏起來,那不就是他們勝利了。您的談話使我明白了這一點。我想對您再說一聲謝謝。」
「我看我得去一趟。」大衛·阿什利望著他手上的電傳稿說。討厭的是對方指名道姓要他去會面。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當然知道他是誰,恐怕還知道他是安全局裡主管北愛爾蘭事務的官員。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內部情況的呢?
墨菲抬起頭來:「怎麼,你不了解這個情況?這可讓我不敢相信,阿什利先生。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我們有個小青年,他的名字叫米基·貝爾德,就在凱文身邊工作。他是——好吧,我不說你也猜測得出來。一天,我們在倫敦德里一家酒吧里喝啤酒,他對我說凱文發展了一個極好的內線情報來源。可第二天他就死了。第三天,當我們去找凱文時,他已在前一小時逃跑了。自那以後,我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假如我們找到凱文,阿什利先生,我們將會代你處置他的,你們的特空團來為他收屍就行了。這樣的安排,對我們雙方都算是公平的吧?我們九九藏書不能向對手泄露機密,但這件事情不一樣,凱文本來就是我們要處置的一個對象。如果你們有機會找到他的話,萬一你們不願親自動手,那就把他交給我們好了,我們會做得乾淨利索,當然前提是你們的人不要進行干涉。你看行嗎?」
「您說的倒也有一定的道理,」親王點頭道,「而且很有幽默感,瑞安博士。」
瑞安瞧著親王向門口走去,這會兒可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了。
「跟著我沒錯吧,小妹妹?」傑克笑著說。
「儘管如此,我們還得感謝您,要不是您的話,我們恐怕就不可能在這裏談話了。」
「您在想什麼呀?」
「是上尉,」格雷維爾糾正道。「我們會的,請首長放心。」瑞安目送著這位年輕軍官走出門去,與此同時卡茜和薩莉也從盥洗室里出來了。
「四年前就死了?」
「您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啊,傑克?」
「記錄怎麼說啊?」
「王妃的身體行嗎,陛下?」
卡茜羞得滿臉通紅。「我看你現在最好不要去想那些事。」
「您是個完全不講繁文縟節的人,傑克。」
「我看他們沒有膽量再來了,」威爾遜答道。「我們警方已從這次事件中接受了教訓,將會開發一些重要的情報來源。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這次行動已經過了那條無形的線。從政治角度看,如果行動成功了,也許可以增強他們的地位。但是他們失敗了,這對他們非常不利,並會削弱民眾對他們的支持力度。那些支持他們的人也會找他們談話的,而我們也會很快知道其中的一些談話內容。他們本來就是孤家寡人,今後恐怕就會更加孤立。」
瑞安笑了笑道:「陛下,自我來到英國之後,我先是差點被一輛雙層公共汽車撞倒,接著又吃了一顆該死的恐怖分子的子彈,差點送了命,然後又在你們一個禁衛的刺刀下苟且偷生。相比之下,」他將手中的香煙在空中打了個圈道,「這玩意兒可是我在英國遇到的最最安全的東西了!」
「歡迎您來到都柏林,阿什利先生,」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代表先開了口。
「如果你通過了匡蒂科的測試,那你確實是通過了一種人生的考驗。在那之後,除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證明自己以外,其他所有事情都不在話下了,這件事情陸戰隊卻幫不上什麼忙。」瑞安說到這兒停了一下。「那就是我的女兒,薩莉。您和您的家人昨天渡過了難關,親王陛下,好吧,就算我幫了忙——但您也做了你該做的事,保護了家人。就算有記者在報上說三道四,難道天就會塌下來不成?我記得去年什麼時候,也曾有報紙風言風語地談論過王妃什麼事情。媽的,要是有人膽敢說卡茜的閑話,那我就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多往好的方面看看吧,寶貝。你的導遊可是個古堡通,他會給你們介紹許多有關英國城堡的故事,你們不僅可以大飽眼福,還可以大飽耳福了。」
卡茜用手撫摩著他的臉。「今天早晨你是用什麼刮臉的啊,用他們擱在盥洗室里的生鏽的刀片?」
約翰·帕特里克·瑞安博士伸了伸他的左手手指說道:「我猜我就成了點石成金的魔術師了。那倒也不錯,至少兩個人里還有一個可以繼續我們的旅遊計劃。好!」
出了候機樓,他就向停車場走去。他將旅行包挎在肩上,伸手去摸口袋裡的車鑰匙,在布魯塞爾機場進行安檢時,不知將鑰匙塞到什麼地方去了。金屬探測器,他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這玩意兒恐怕只能對付車鑰匙!整整一天,這還是他第一次笑出聲來。外面陽光明媚,秋高氣爽,真是典型的愛爾蘭天氣。他開著才買了一年的德國寶馬車——像他這樣的人不光要有掩護職業,還需要有汽車等與其身份相稱的行頭作為陪襯——直奔他們的秘密據點而去。他已在謀劃下面還要進行的兩次行動。不過這兩次行動都需要花更多的時間來策劃,好在時間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有的是時間。
「我不猜就已經知道了。」
「特空部隊是幹什麼的呀?他是不是擺弄飛機的?」
他的下一個來訪者竟是威爾士親王。親王進來時,威爾遜又是「啪」的一下來了個立正,瑞安心中納悶,不知托尼的鞋後跟是否經受得起這種反覆出現的大動作。止痛針已開始起作用,他慢慢地覺得自己的左肩不再有任何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頭有些暈,就如同喝過幾杯烈酒後出現的那種感覺。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會發生下面事情的部分原因吧。
阿什利聽了忍不住要大笑起來,趕快抿了口酒,總算沒有笑出聲來。
瑞安抬眼望著天花板。在世人眼裡,我是個大英雄。可是,才抽了幾支煙,在卡茜的眼裡我已成了狗熊了。他得出結論: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全是公平事。
「這就是我讓你讀醫學雜誌的收穫嗎?你要有耐心傑克。」
「是真的嗎?」不過她過去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當一個史學工作者有什麼英雄行為可言呢?卡茜不知道他除了研究歷史外還有其他工作,然而就算把那些工作加在一起,他仍舊離「英雄」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那麼,凱文·奧唐奈呢?」
「我看爸爸需要小睡一會兒,」卡茜對薩莉說,「而我們也得上街為晚上的宴會添些衣服。」
他想起了上次的遭遇。上次背傷造成的疼痛使他在貝塞斯達海軍醫院經受了一周的地獄生活。他知道,這次所受的傷與那次的傷相比,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然而,人的身體卻沒法記住上次痛得有多厲害,它只曉得現在的肩膀痛得很厲害。他回憶起當時的止痛藥雖然減輕了背部的疼痛,但是醫生給的劑量似乎太慷慨、太隨便了點。結果嗎啡的副作用顯得比疼痛更可怕。整整一個星期,瑞安昏昏沉沉的,彷彿跌入了一個無底的黑洞……想到這裏,他不知不覺地搖了搖頭。一陣疼痛從肩臂處襲來,他告訴自己一定要頂住。我決不能讓歷史重演了,決不!
「你得要親自去看一看——噢,不,你得要親自去體驗一下住在那裡的感覺。」她笑著說:「好客是這些人的民族特性。他們一定從小就受過禮儀的教育。你能猜得出來,今天晚上誰將會請我們吃飯嗎?」
「還算可以吧,謝謝您。」他的回答顯然缺乏激|情。親王看上去十分疲憊,他的瘦臉比往常顯得更長了一點,眼神里多了一股淡淡的憂鬱。他兩肩下垂,穿著一身灰色的老式西裝。
「您所採取的恰恰就是最正確的辦法,該死的東西!」瑞安往前一傾,不想竟被鋼架拉了回來,痛得他直喘氣。其實倒也並不是痛得很厲害,因為剛剛打過止痛針。「我的天,這東西真要命。好吧,親王陛下,讓我們接著往下說。您被困在車裡,有好幾條路可走,您用了腦子,作出了最佳選擇。依我看,要是換了別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做得比您更好了。因此,您完全沒有必要為自己感到難過。如果您對我的話還有所懷疑,那麼就問問威爾遜吧,他可是個警察,這種事情他最清楚。」
「請用用您的腦子。您受過專業的訓練,對不對?您知道應該如何來考慮這些問題。讓我們重新來回顧一下昨天的情景吧。您的座車被手榴彈炸壞,有兩個或者三個歹徒拿著自動武器守在車外。座車雖有防彈鋼板,但您被困在裏面。您能怎麼辦呢?依我看,您有三種選擇:
「你不會介意我們丟下你自個兒去玩了吧?」
「我該做些什麼才能讓你相信我的話?」墨菲通情達理地問。
「這些傢伙有出色的情報來源。其可靠性確實讓你難以相信。這個情報來源埋藏在你們那邊,阿什利先生。至於這個情報來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情報是如何傳遞的,我們無從得知。惟一了解內情的小青年四年前就死了,」墨菲邊說邊嘗了一口菜。「瞧,我說這裏的菜十分新鮮吧。」
你這個美國佬到底是誰?他自忖道。約翰·帕特里克·瑞安。歷史學家——一個該死的學者!陸戰隊退役read.99csw.com軍人——跑到倫敦來插手這件事情幹什麼?約翰·帕特里克·瑞安,他媽的,你不也是個天主教徒嗎?可不是么,約翰尼幾乎快要成功了,半路卻突然殺出你這個人來……約翰尼真是太不幸了,多好的一個兄弟啊,辦事可靠,從來沒有失過手,他一輩子摯愛手中的槍,忠於自己的事業。
我可弄不清楚,傑克暗自想道。王妃很年輕,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愉快的心情。再說還有一件事情也將會給她留下美好的回憶。在危急關頭,您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您家人的安全,這無疑會使你們倆的關係更加密切。「陛下,經過這次事件,王妃將會相信,您是多麼地愛她!」
墨菲嘆了口氣。「你對我們組織內的情況又不是不了解。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也能像你們那樣,在電腦鍵盤上敲幾下,就能列印出一長串名單來?昨天涉案的是哪些人,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人自動脫離了,又有些人來自愛爾蘭南部,一轉眼就找不到了,這些人與其說怕你們,倒不如說更怕我們,他們害怕當然也是有理由的,」墨菲換了口氣,接著說:「昨天你們逮住的那個人叫肖恩·米勒——我們連這個名字聽都不曾聽到過。」
基蒂韋克護士來了。對這一屋子的花,她只是瞟了一眼,接著就給瑞安打止痛針,打完針后便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說。瑞安開始覺得很奇怪,但是五分鐘后他就知道了其中的緣由。
格雷維爾繼續道:「我來時,團長要我代表他邀請您到我們團里來參觀,我們將在團部飯廳里設宴招待。」
「好得很。爸爸,那是什麼?」她用手一指傑克的左肩。
「那就謝謝你了,阿什利先生。這次會面不算太彆扭,是嗎?」晚餐棒極了。
「不過,您現在已是英國的一部分了,傑克。」
沒人前來接他,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了。那些參与這次行動的人都已按事先計劃的路線撤回去了,他們的武器裝備都已被扔進了垃圾筒,上面的指紋也都被擦得乾乾淨淨。只有他被對方瞄過一眼,算是給他們留下了一點線索。但他覺得,這個叫瑞安的傢伙肯定沒能看清他的臉。想到這裏,他又重新將當時的情況回憶了一遍。他想起那人挨了一槍之後一臉的痛苦和驚異,恐怕不大會注意他的長相了,要不然的話,一張嫌疑犯的面部畫像早已登在報上了。
「我想還可以。醫生也說了,換換環境對她的心情很有好處。昨天發生的事,在她的心理上留下了創傷,不過」——他笑了笑——「我想,我自然比她更難受。」
「在我的眼裡,你一直是位英雄。」
「我們沒有參与昨天的流血事件,我可以向你保證。」
「謝謝,墨菲先生,」安全局的官員阿什利答道。「與局裡的檔案照片相比較,你顯得年輕多了。」
「不是你要求會面的嗎,墨菲先生?」阿什利不依不饒。
「情報?」
阿什利雖是情報官員,但對愛爾蘭問題並不陌生。這會兒聽了墨菲的話,他又陷入了沉思。這是個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歷史上發生的偶然事件,再加上一些人為的政策錯誤,造成了今天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面。誰會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阻止了愛爾蘭自治法案的落實;誰能想得到當時執政的保守黨會用愛爾蘭自治問題來對工黨施壓,而不真正想解決問題。這到底該怪誰呢?這些早年惟恐天下不亂的政客們早已被人們所遺忘了,但是問題卻越來越難以解決。有什麼辦法能擺脫這一政治困境呢?他暗自問道。阿什利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不是他的責任,而應該是某些政客的責任。有些政客的所作所為造成了今天這樣的難題。
「您應該頭腦更清醒一點嘛……親王陛下,」瑞安趁熱打鐵地說,「您受過軍校的正規訓練,是不是?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您還是個合格的飛行員,還從飛機上跳過傘,甚至還當過艦長指揮過艦艇,是不是?」親王點了點頭。好了,可以言歸正傳了。「那麼,您完全應該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一點,沒有任何理由自暴自棄啊!我想您不至於會這麼蠢吧?」
「那就請你繼續往下說吧。」
「這倒不是我所關心的問題了,墨菲先生,不過你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不管怎麼樣,假如你要我們相信你的話……」
「有疼痛感可不是壞事,」卡茜繼續說,「它至少說明你的神經系統完好。」
傑克將上午發生的事情向她作了解釋。「嫁給一位爵士不錯吧?」
「還過得去吧,親王陛下。您的妻子——請原諒,我是想說王妃她還好嗎?」
「是的,那全虧了您,博士。」
「告訴我什麼?」
卡茜四下環顧,想找出那可惡的香煙盒來,非親手將它碾碎不可。傑克早已把煙盒藏到枕頭底下去了。找了一圈不見煙盒,卡茜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薩莉坐在她的膝上。
「那當然,特別是第一次抱著自己剛出生的兒子時……」
「那麼,您會採取什麼方式行事呢,約翰爵士?」親王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些傢伙昨天並不真想要你們的命。嘿,我敢打賭,您不是他們的真正目標……」瑞安點著頭,邊說邊試圖回憶曾經讀過的關於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資料,可是看過的東西並不多——那畢竟不是他的研究重點——幾篇模糊不清的情況報告,夾雜著不少純粹的推斷。「他們並不是想殺您,我敢肯定,所以當您伏在您夫人和孩子的身上時,您就挫敗了他們的計劃……對,打亂了他們的部署。」
「傑克,我真為你感到自豪。」
「他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並不一定是他喜歡這樣,」威爾遜說。
瑞安聽罷想了一想。「這也是我們兩國之間的差異。你們英國人認為人是由環境造就的,而我們美國人卻認為人必須要經過努力才能達到一定的境界。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觀念,你說是嗎,托尼?」
「墨菲先生,要是下次你落在我們手裡的話,我是不會為你流一滴眼淚的。不過話得說回來,你也算是一個我不可小視的對手,一個還有些迷人之處的壞蛋。」
「噢,上帝啊!」瑞安臉上顯出苦惱的表情。「已經買了一柜子新衣服了。」
「你說什麼?」卡茜好奇地問,「爵士夫人?」
「爸,你到底有沒有馬呀?」薩莉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親王陛下,我倒感到……」毫無效果。我決不能讓他帶著這種沮喪的情緒離開這裏。如果文縐縐的辦法不管用,那就來點別的吧——傑克的嗓門一下就變得粗了起來。
「還有個司機,他的名字叫邁克爾森,是個上士。另外,警方外事保衛組還派來了一位警員。」
「你說的也有道理,」瑞安也扮了個鬼臉道,「病人需要養精蓄銳——或者保存體力什麼的。那種『心情愉快可以促進治療』的理論現在怎麼樣啦?」
「臂叢神經——是你肩部的神經樞紐。子彈只差一點點就打中你的臂叢神經了,所以你手指頭現在還能動。當初你的肩部流血不止,我猜定是你的臂動脈給打破了。臂動脈就在臂叢神經的旁邊,如果神經受到損傷,那你這條胳膊一輩子就提不起來了。但是,」她說到這兒禁不住笑了起來,「算你運氣好吧,只傷著了骨頭。傷了骨頭雖然很疼,但骨頭總是能夠長好的。」
「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呢?」阿什利邊問邊慢悠悠地喝著威士忌。儘管兩人說話的語調都低沉而平穩,但不會對雙方的溝通造成絲毫的障礙。
「報告首長,我是第二十二團的。」
「您說得沒錯,年輕但並不聰明,而且還有點徒有虛名。我那時候不常刮鬍鬚,因此照片上就顯得老了,」墨菲解釋說。他拿起菜單:「這裏的牛肉特嫩,蔬菜也很新鮮,這地方夏天遊客特別集中,不喜歡法國油炸食品的遊客都會開著車到這裏來。謝謝上帝,幸好這些遊客現在都已回美國去了,倒讓這裏的窮人賺到了大把美元。」
「我不是太習慣您講話的那種強硬的語氣,過去很少有人對我這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