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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盛宴與陰謀

5、盛宴與陰謀

「我知道,」她答道,「躺下來吧。」
基蒂韋克護士代表大家致了歡送詞,她誇獎他在治療期間的良好表現,說他是個模範病人。聽到這裏傑克覺得很開心,但也有些受寵若驚……護士致完辭以後,又給他送了一束鮮花,說是讓他轉交給美麗動人的瑞安夫人,弄得傑克滿臉通紅。她又彎下身來,代表大家給了他一個吻。傑克也回了一個吻,這可是他起碼應該做到的事,他暗自思道,再說基蒂韋克也是個漂亮的姑娘。接著她又熱情地擁抱了傑克——連同他的石膏及胸前的花。小護士熱淚盈眶,站在一旁的托尼·威爾遜向他眨了眨眼,流露出羡慕之情,這當然也不奇怪。傑克與其他十來個人握手之後,才來到了電梯口。
「沒有,將軍閣下,他們沒有對我說過此事。據我所知,我的報告中所使用的資料全是由中情局裡邊的人提供的。」
「只要多上下幾次車,您就會很自如了,」公爵說。
「傑克,這事已經過去了,您應該忘掉它。」
「我想您說的不錯,陛下。」傑克跟著他走向大門,那裡也站著一位男僕。
「說真話,沃特金斯先生,近三周來人們不斷地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我怎麼知道該如何去處理北愛爾蘭問題呢?」
「這個我自己也會脫的,讓我來吧。」
「高中時我當過校隊和二隊的隊員。到大學里,我這樣的體格就進不了什麼校隊或二隊了,」瑞安邊說邊想掩飾自己的心跳與不安,因為「二隊」一詞正好是他被召進中情局去寫研究報告的代號。
「沒有。我與中央情報局安全保衛部門沒有任何聯繫。」真要感謝上帝,我與他們還沒有聯繫。
「看來還是香檳可以讓我覺得輕鬆一點。」
「難道南非那裡的人——」
「還可以。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肩也不像過去那麼痛了,這可能與服阿司匹林有關吧。」此話有些言過其實,實際上傑克寧願挨痛,也不願吃藥。
「還可以,陛下,請原諒,我想我得過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裏的一切。」
「其實他平時說話笨嘴笨舌的,今天一定是我們抓住他的要害了,」卡茜說,「要不,也可能是來到皇宮之後,受到文明和禮儀的熏陶,變得幽默了。」
「你閉嘴吧,傑克。我可不想花上整夜的時間等你在那兒脫衣服呢!」接著,傑克聽到了長長一聲解開拉鏈的聲音。
「說到北愛爾蘭問題,傑弗里可算得上是個專家了,」霍姆斯補充了一句。
「那就爬起來重新騎上去,直到你能穩穩噹噹地坐在馬背上為止,」說此話的彷彿不再是女王,倒像是位有五十年騎馬史的女騎術教練了。
「問得好,瑞安博士,」霍姆斯喝完了杯中的香檳后說,「我聽說你過去曾經玩過橄欖球,還是大學二隊的隊員吧?」
「還能騎什麼啊?」女王笑著說。
「傑克,讓我告訴你,不讓您體會一下英國人的友情好客,我們是不會放您走的。」公爵被自己的話逗樂了,「當然,我們對我們英國的醫院感到十分自豪,不過遊客到英國來肯定不是來看醫院的。因此,您可以放心,我們已經做出了一些安排。」
「『古典東西』算什麼古典文學作品!」沃特金斯笑道。
「哦,我知道他們是怎麼弄的了,」卡茜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他的左側后說道。原來宮裡派來的裁縫給他的左側腋下按了彈簧搭鉤,於是穿上衣服石膏就看不出來了,只有那隻手臂的石膏露在外面。卡茜幫他解開搭鉤,脫去外衣,接著又幫他脫襯衣。
公爵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表示不必感謝。「您新書的研究工作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她騎得非常出色,」女王意識到瑞安的擔心,馬上過來幫卡茜說話。「那是不會有危險的,約翰爵士。騎馬是孩子們必學的一項運動。它可以讓孩子們學會守紀律、懂協作和負責任。」
「醫院的飯能吃得飽?我看要是牽一匹您打馬球的馬來,我也能吃得下去。」
「沒錯,這與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公爵轉過頭來不解地問。
「一點不錯。您的反省說明您為人善良,這是件好事,不過什麼事情不能過頭,過了頭就會產生謬誤。別再繼續想這件事了,傑克。我對美國人的印象是:他們喜歡往前看,不願意往後看。萬一您從道理上還做不到向前看的話,那就為了您自身的利益忘掉過去吧。」
「是的,陛下。」瑞安轉過頭來發現公爵正以慈祥的目光看著他,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良心是道德的價值所在,而道德和勇氣又是文明的價值所在。我老爸在世時經常對我說,許多罪犯都不知道良心為何物。我想這就是我們與罪犯的不同之處吧。」
瑞安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香檳,對將軍提出的問題稍作思考。關於馬騰斯先生的資料其實還是很豐富的……是我漏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了?他不能直接問將軍,至少現在不方便問他。不過他倒是可以問——
「你這個壞傢伙!」兩人同時放聲大笑。
傑克猜不透這「一些密友」指的是誰,有多少人。是二十個,還是五十個,或者是一百個?他去赴女王丈夫的宴會……我真是受寵若驚!「陛下,您待我們全家這麼客氣,我真不知道怎麼謝您了。」
天已經黑了,要看清更多的東西也很困難。車隊前後的車不知何時都已不見了,勞斯萊斯車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了一棟樓前的院子里,車子最後停在了樓道入口處的天棚下。一個在那兒站崗的哨兵動作利索地行了個舉槍禮。一位穿制服的男僕上來開了車門。
「您一定想喝點什麼了吧?」又有一位拿著杯香檳酒過來打招呼,「您好,我叫比爾·霍姆斯。」
「我也是學歷史的,不也是在幹這一行嗎!」比爾·霍姆斯插話道,「文憑並沒有多大關係,干情報這一行我們看中的是頭腦和正確的思維。你看上去就有這方面的天分。可惜的是我們沒法收你。如果阿瑟和詹姆斯輕易放你走的話,我會替他們感到失望的。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進行得很順利,陛下。」住了十來天醫院的最大收穫便是給了他大量的時間,讓他能把資料重新梳理一遍。他在電腦里已貯存了近兩百多頁新的內容,並且還理出了看問題的新視角。「我想,這次經歷讓我學到了新東西。坐在鍵盤前打字的感覺與站在槍口底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在槍口底下做決定自然要困難得多。」瑞安的語氣讓人覺得他有一種言不盡意之感。
「你是指每天十二小時工作之餘?工作之餘,我的確會讀點書。我最近剛開始重讀《摩爾·弗蘭德斯》。」
「是啊,陛下,您過去曾經是個海軍軍官,是吧?」
公爵會意地笑了。「這個包在我們身上了,肯定有好東西讓您吃。」
「是啊。」
「請不要把我的話當成批評,」查爾斯頓說,「你作為一個局外人,第一次嘗試就能做出這麼好的報告來,真是九-九-藏-書難能可貴。我看中情局一定會將你要回去的。這是一份讀起來不會讓人睡覺的報告,這樣好的報告近年來並不多見。如果他們沒有別的事讓你做的話,你或許可以教教那些分析人員如何寫作。他們肯定已經邀請過你留下了?」
「關於這個問題,我倒是知道。他的這個辦法管用得很哪!」巴茲爾將軍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此辦法聽起來十分簡單,但卻出奇地管用!他們有沒有向你提起過,你的報告與我們去年所做的一個調查在各方面都非常吻合?」
從塗滿了柔和藍色的藍廳來到宴客廳,會讓你產生強烈的反差。宴客廳的牆上掛著猩紅色的壁毯,上面是個圓頂,象牙白的底色配上了富麗堂皇的金色。房間的那一頭,雪白的大理石壁爐的上方掛著一幅巨大的人像畫——是誰的畫像?瑞安猜不出來。肯定是哪位國王的畫像,從服裝上看可能是十八或十九世紀的一位國王。就在他們剛剛進來的門上面,還留著維多利亞女王姓名的首字母VR。瑞安說不清這間宴客廳里有多少東西是與過去的重大歷史相聯繫的。
「請原諒,將軍閣下,沒人給我指令可以在這兒談這個問題啊。」
「你一定是忙得很,」霍姆斯說,「要不,我們怎麼好幾個月都沒在網球俱樂部里見到你啊。」
進宮之前,瑞安對白金漢宮如何了得早有所聞。然而,親眼目睹之後,才真正大開眼界。世界上有一大半的國家曾經被這所宮殿里的主人統治過。在長達一兩百年的大英帝國全盛時期,白金漢宮擁有著世界上的各種奇珍異寶。此外,世界各國也給大英帝國進貢珍貴的禮品。在這寬敞的走廊里,舉目所及,全是藝術品——名人的油畫及雕刻。走廊的牆壁上掛滿了用金線綉成圖案的象牙色絲綢。鋪在大理石或硬鑲木地板上的,是富於帝王氣派的猩紅色手工地毯。傑克試圖以交易所經紀人的眼光,盤算一下眼前所看到的這些東西的價值,算了半天覺得怎麼也算不過來,光油畫一項就可能價值連城。若將這些油畫拿到市場上去出售的話,不將整個世界藝術品市場搞得人仰馬翻才怪呢。瞧這些畫框上的……瑞安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希望將來能有充余的時間,能一幅幅地欣賞這些畫才好。你就是在這兒住上三年五載,也不見得能欣賞完這些寶貝。他還在那裡出神,不想竟落到了公爵的後面,於是三步兩步地趕了上去。進入這樣的環境,瑞安感到不知所措,但對公爵而言,這裏只不過是他的家,至於這個家有多大,裡邊有些什麼東西,他並不太在意。牆上掛著的繪畫大師魯本斯的傑作,對他說來也只是一種擺設而已,就好比人們在自己的辦公室寫字檯上擺著太太或孩子的照片一樣。對瑞安而言,這些東西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徵,突然來到這種環境里,對他心靈產生的衝擊,使他感到無地自容。那天在街上,他還敢試試他的運氣,因為陸戰隊對他的訓練和培養畢竟讓他有了面對歹徒的信心和勇氣;而到了王宮裡,他卻覺得越來越沒有自信了。
「晚上好,傑弗里,」查爾斯頓與來者打了個招呼。「瑞安博士,這位是傑弗里·沃特金斯,是外交部的同仁。」
「那太好了。上次說起你們的小女兒奧利維亞時,他用的詞可重了。你知道嗎,她每天晚上不來親我一下道個晚安,是不肯上床睡覺的呢!多可愛的小天使啊,而他居然要我提防她的破壞力。」
「不會有錯的,親愛的,一則我是個醫生,怎麼會弄錯呢;再則我的例假已經過了兩周沒來。至於是什麼時候懷上的,你是否還記得,傑克,我們剛來這裏的那一晚,把薩莉安置睡著后……說來也怪那旅館里的床,傑克。」她握住了他的手道,「只要一睡那種床,準會懷孕。」
整個樓層的工作人員都在過道的兩邊列了隊,其中有些還是這十來天里他在過道上散步時認識的病友。他們用掌聲歡送他,有的還上前來與他握手,讓他覺得很不好意思。我又不是阿波羅航天飛船上的宇航員,他自忖道。英國人不是以他們的拘謹而出名的嗎?
「更方便了,這怎麼講?」沃特金斯不解地問,「可是——」
等他在床邊坐下之後,其他的就好辦了。卡茜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他感覺到她的身體貼在他的右側,光滑而清涼,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香水味。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肩頭,然後手慢慢地往下,摸著了她柔軟的小腹。
黑暗中傳來了她的笑聲。「今後我還想穿穿這套晚禮服呢。你還是管你那隻手臂吧。」
「千萬別站起來,傑克,您今天覺得怎麼樣啊?」兩人熱烈握手。傑克有一會兒覺得非常擔心,他怕公爵會親自幫他推輪椅車,那樣他會覺得受不了。好在警察繼續推著輪椅車,公爵只是在車旁步行。
「諸如此類的防禦措施我們也採用了好幾年了,」霍姆斯說,「只要在文件上故意將標點符號印錯幾個就可以了。如果新聞界人士拿去之後照直引用,那我們就可以知道是什麼地方把文件泄漏出去了。」
「哦,原來是今天晚上的英雄!」又有個人加入到他們的談話中來了。
「馬場很大,傑克,」卡茜說,「你去了也會喜歡的。」
「請原諒,或許是我誇張了一些,陛下。」
「請原諒,你說法官?哪位法官?」
「要我來幫你嗎?」
除此之外,騎馬還是最容易跌斷漂亮脖子的一項運動,瑞安自忖道。不過他馬上提醒自己:與女王發生爭論是不可以的,特別是在王宮裡更不可造次。
「我愛你,寶貝。」
「你還好嗎,傑克?」這不僅是問候,更是關愛。
「薩莉騎馬了?」瑞安瞧了他太太一眼,他覺得讓薩莉騎馬不太妥當。
哦,原來是他!「您也好嗎,將軍閣下?」他在中情局蘭利總部做研究報告時曾見過此人。他是英國秘密情報機構——軍情六局——的負責人。你來這裏幹什麼啊?
「你在這兒先休息一會兒,我得暫時告退一下,一會兒再過來陪你。」
瑞安放眼望了一下,餐桌是長方形的,十分寬大,所以他不必擔心前伸的左臂會碰上女王陛下,真要碰上了,那可出洋相了。
「那是自然的,」沃特金斯答道。他的臉上還是那副不可捉摸的笑容,這使傑克感到驚奇,儘管傑克弄不清對方出於何意。
「還舒服嗎?」
傑克笑了。「陸戰隊員負責警衛,自然就可多開幾道門,方便大家進出。一個海軍陸戰隊的警衛要比一道上了鎖的大門安全得多了。」
「是兒子還是女兒,這並不重要,寶貝。」
「中情局的人有沒有告訴你這種辦法是否管用?」霍姆斯問。
「我現在可以站起來了嗎?」手臂上的石膏分量很重,使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他站起來的動作稍稍猛了一點,差一點撞到了車門上。不過他還是在別人伸手來扶他之前站穩了腳跟,並氣憤地搖了搖頭。他在車門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打著石膏的手臂斜伸向前,就如同沙灘螃蟹的一個大鉗子。他琢磨著如何才能坐進車裡去。最好的辦法九-九-藏-書是先將打著石膏的手臂伸進車裡去,然後身體跟隨進去,再順時針一轉便能落座了。公爵不得不從另一邊的車門上車,兩人坐上去后,居然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瑞安平生還是第一次坐勞斯萊斯車,卻發現它並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寬敞。
「沒想到今日成了重要人物了。」
「我們剛才還在問他,報紙上說他為中情局幹活,不知是否有這麼回事?」查爾斯頓望著傑克說。
若要問瑞安哪一天最開心的話,那就是四年前小薩莉在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出生的那天,另外就是他出院的這一天了。等他穿完衣服——帶著石膏穿衣服還真不容易——一屁股坐到輪椅上時,已經是傍晚六點鐘了。儘管傑克事先牢騷滿腹,規定總是規定,在英國和美國都是一樣:病人怎麼能自己走著出院呢?有人或許會以為他們沒有病呢。一位穿著制服的警員推著他出了病房,來到了過道上,總算等來了出院的這一天。
她的眼裡發著亮光,而說話的語氣卻低而沉穩:「我懷孕了!」
「謝謝您,女王陛下,謝謝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我們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您的深情厚意了。」
「傑克,」她悄聲對他說,「每個人都喜歡你,我們更是如此,那是因為你就是你自己,你不需要去改變自己來適應環境,請記住我的話。」
「你看上去比上次好多了。」
「是的,親愛的,這個我知道。」算了吧,我不可能放手讓她去冒險,那是我當父親的職責所在!
「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傑弗里?」霍姆斯問。
傑克立即抓住了查爾斯頓遞過來的信息。沃特金斯不是圈內之人,不該知道他與中情局的瓜葛——這倒不是說他自己不能做出決定,需要別人來提醒,只是規定總是規定嘛。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拒絕格里爾邀請入局的道理。進去了之後,你不能與任何人談這個或談那個,甚至連自己的太太都不可以。安全保密,安全保密……狗屁!有些事情確要保密,然而把一些信息搞得這個不讓看、那個不讓聽,那叫誰來使用這些信息呢?如果信息不能為人所用,保密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希望這次能生個兒子,」她說。
「你不會碰巧認識那位寫《人員與機構》報告的傢伙吧?」查爾斯頓笑著問。傑克聽了臉都白了。
「告訴你們吧,我真想回到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去,至少那裡的學生都知道我是個教書的!」
沃特金斯皺起眉頭想了想道:「大概有四年了,回想起來彷彿就在昨天一樣。工作平平常常,毫無激|情可言,成天提著公文箱,不想被別人瞧見。」瑞安聽著笑了,他覺得可以理解。
「您好,陛下。」瑞安想從輪椅上站起來,公爵伸手示意要他坐著別起來。
「您好,瑞安爵士,」一位身穿皇家海軍中將制服的人過來與他打招呼。瑞安那輕鬆的感覺一下又消失了,看來他要被交給另一個「監護人」了。事後他了解到,在場的有不少人也是第一次來王宮,這些人需要一些幫助才能適應王宮裡的氣氛,所以他們有些例行做法來照顧這些人。兩人握手時,傑克仔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眼,發覺這張臉有些面熟。「我是巴茲爾·查爾斯頓。」
「讓他們見鬼去吧!」傑克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還好嗎,我的寶貝?」
「我自己卻沒有這個把握,將軍閣下。畢業文憑上寫著我學的是歷史,我……」
推車的警察笑道:「您可真忘恩負義啊。」
「也許是這樣。當槍口對著自己時,我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問題,只好按本能採取行動。要是我知道我的行動會——如果本能反應是錯的,那又會怎麼樣呢?」他轉頭看著窗外繼續說:「人家都將我當成研究海軍歷史的專家,而我研究的重點恰恰就是:在緊張的壓力下如何進行決策。而事到臨頭,我卻發現自己的決策仍然不盡如人意。」停了一會兒之後,傑克又說:「陛下,那殺人的情景歷歷在目,我想擺脫也擺脫不了。」
「又是個來自殖民地的鄉巴佬!」沃特金斯評論道。
「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碰著過什麼人呢!」
沃特金斯顯出一副挺不好意思的表情。「這項工作倒是讓我忙個不停。」
「這裡有這麼多人,你就——」
在這種時候,傑克說什麼也不足以表達對妻子的關愛。他伸出右臂,緊緊地摟住了卡茜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之中。如果她遲了兩周還未來例假——他知道卡茜的例假每次都准得像瑞士的鍾錶一樣。我又要當爸爸了!
「穆爾法官說的沒錯,你很聰明,」查爾斯頓說。
「那太好了,」女王說,「我看我們還是先讓他與卡羅琳獨處一會兒吧,」說完,女王夫婦便走開了。
「對,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查爾斯頓說,「讀上去不像是中情局的人所寫的報告,倒是更像我們的人寫的。我們的報告都是用手寫的,而不是使用電腦。請你繼續往下講吧。」
「真的?什麼時候懷上的?」
「瑞安博士,王宮裡的工作人員要我代他們向你致意。」他說。傑克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四十上下,個子比瑞安略略矮了些,一頭整齊的黑髮,雙鬢有些灰白,臉上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經常日晒雨淋。此人有一副外交官的派頭,笑起來頗有吸引力。這種笑容說不定還在鏡子前專門練過。它既意味著一切,也可以什麼意思都沒有,總之讓你難以捉摸。從他的藍眼睛里,你可以察覺到他的興趣和渴望,就像這幾周瑞安所遇到的其他人一樣,此人也想弄清楚約翰·帕特里克·瑞安的底細。瑞安對這類調查煩透了,但仍舊無法推卻。
房裡只點了一盞暗淡的燈,卡茜將它關掉了。只有遠處街上的路燈,透過厚厚的窗帘,給漆黑的房間帶來了一絲昏暗的光線,映出了卡茜白色禮服的輪廓。她轉過身來,瑞安只看得出她那微微突出的嘴唇及一雙閃爍著亮光的眼睛。雖然其他部分在黑暗中無法辨認,對傑克來說,她仍舊生動地站在自己的眼前。他用自己的右臂摟著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心裏卻在不斷地咒罵可惡的石膏,使他的左臂不能動彈。卡茜將頭靠在傑克的右肩上,他也低下頭去,把臉貼在她那柔軟蓬鬆的金髮上。約有一兩分鐘的時間,誰也不說話。在這寂靜的黑夜中,只要他倆在一起,真是別無它求了。
女王的這番話猶如旱天甘霖,這也許就是他這些天來所聽到的最最親切、最最受用的話了。或許貴族只是一種心態,而不是一種制度。他的岳父倒可以好好向這些貴族學習學習,瑞安自忖道。他的岳父確實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謝天謝地,總算可以輕鬆一會兒了。儘管心中這麼想著,他卻還是彬彬有禮地向公爵點了點頭。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過去倒是常讀,比如基督教的教育,你不會忘記吧?那裡面有不少古典的東西。」《摩爾·弗蘭德斯》算什麼古典文學作品?傑克自忖道。那既不是拉丁文或希臘文,也不能與莎士比亞相提並論……
「我看你已經將好消息告訴他了,」不知何時,九*九*藏*書女王又回到了他們的身邊。公爵此時卻正在與查爾斯頓中將談話,他們會談些什麼呢?他暗自問。「祝賀你又要當爸爸了,約翰爵士。」
「那麼這個報告是你一個人搞出來的嘍?真不容易。」
「卡羅琳,他說話是否一向如此幽默?」
「我看已經有人知道答案了,」沃特金斯說話時把眼光停留在瑞安的身上。
「您兩位是一起的?」瑞安喝著冒泡的香檳問。
「將軍閣下,沒有得到許可,我是沒法談這件事情的。」
「我會從馬背上掉下來的,」瑞安說。
「你就坐在我的右邊,傑克,」女王對他說。
「每段小結性的話都有六種不同的寫法,然後採用排列組合的方式,就可以使每份列印出來的報告各不相同。用這種方法可以配成上千份各不相同的『拷貝』,但實際上只要九十六份有編號的文件就行了。為什麼要將小結性的段落寫得有聲有色?這是為了要引誘記者們一字不差地將它們引用到公開媒體上去。如果記者引用了兩三段話,我們立刻就可以知道他引用的是哪一份文件,是誰泄露出去的。中情局現在有了一個更細的區分文本。你們也可以用電腦來做這項工作,把同義詞搜集在一起,在不同編號的文件中使用各不相同的同義詞,這樣你們就可以讓每一份編號文件顯得各有差異。」
下車的動作正好與上車相反。瑞安按反時針方向轉身九十度,先將身子倒退出車門,然後再把上了石膏的手臂抽出。那個男僕上前幫忙,接住了他的手臂。傑克並不要他相助,但在這種場合之下,要想謝絕人家的好意也是蠻難的。
他朝坐在那頭的卡茜瞧了一眼,這種場合讓她覺得如魚得水。她從小就在諸如此類的環境中長大,有個富裕的家庭,一幢大而寬敞的房子,三天兩頭有宴會,赴宴者都是眼睛長在額頭上的人。這是他一向排斥的一種生活方式,卡茜與他結婚實際上也就拋棄了她原先的那種生活。婚後,他們的日子過得也蠻順心的,各人有自己的事業,然而看到她現在那種如魚得水的樣子,那是否也意味著她還在懷戀……瑞安皺起了眉頭。
「哦,你是指騎馬?」
「那倒不假。我——」查爾斯頓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瑞安正好背對著大門,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這些人的反應是明白無誤的。查爾斯頓和霍姆斯趕快撤退,而沃特金斯的反應更快,早在他們兩人之前就已經離開了。傑克轉過身來,發現女王出現在門口,正往這邊走來。
女王露出了聖誕老人般的慈祥笑容。「該是我們報答你的深情厚意呢!如果卡羅琳說得沒錯的話,你們的英國之行至少會給你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吧。」
三小時后,傑克跟著他的太太來到了他們的卧房,左邊還有間起居室。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張床,上面的被子已鋪好了,還給他們掀開了一個角。他拉鬆了領帶,解開了襯衫的扣子,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們現在向我們提供的合作條件,已不像過去那麼優越了。埃里克·馬騰斯對南非來說是不可缺少的。當然我們也難以責怪南非那邊的人。馬騰斯就是有辦法搞到武器,沒有他,南非到哪裡去弄武器啊?所以他的政府不會給他施加太大的壓力。」霍姆斯插話道,「當然,我們還要考慮以色列這邊的情況。他們有時也會採取些過激行動。我們英國秘密情報處和美國中央情報局有著共同的利益,不能讓以色列和馬騰斯失去控制。」
「傑弗里負責外交部與王室家族之間的聯繫,送簡報、搞聯絡,常常弄得裡外不是人,」霍姆斯笑著解釋。「你做這項工作有多久了,傑弗里?」
「您出院后心情特別好。」
「你讀不讀古典文學作品,瑞安博士?」沃特金斯問。
「你住的地方離海軍軍官學校不遠吧?那裡近來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情?」巴茲爾將軍問,「我在一張報紙上讀到過有關報道,但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太清楚。」
瑞安聽了這才鬆了口氣。「字處理障眼法」一語肯定是來自詹姆斯·格里爾將軍。當傑克向這位中情局副局長提交「抓雀」建議時,詹姆斯·格里爾將軍就是用「字處理障眼法」一語來描述這個方案的。瑞安看來不必擔心保密的問題了。中情局的保密規定裏面,也沒有涉及到今天這種場合。
「哈,傑弗里,你還在為這個問題傷腦筋啊?」霍姆斯打趣地問。
「你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
最糟糕的是一頓飯吃下來,他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要想問問卡茜,面子上又下不來。用一隻手就餐,他在醫院里早已練得熟透了,只是今天面對著這麼大一群人,他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眼睛都盯著他呢。這也不奇怪,他畢竟是個美國佬,就是沒有那隻打了石膏的手臂,他也會成為大家注意的中心的。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要小心,喝酒不能過量,說話要有分寸。偶爾他也會朝卡茜那邊看上一眼,她坐在另一頭愛丁堡公爵的身邊,毫無疑問,她的表現非常得體,好像也很開心。一股無名火突然湧上傑克的心頭,她居然比他更能適應這樣的環境。如果要問今天宴會上哪個人表現最失常的話,瑞安邊嚼著他叫不出名字的菜邊暗自想,那個人必然是自己了。他自問,假如那天遇到劫車事件的不是自己,而是個小警察,或者是皇家海軍陸戰隊的二等兵,那他們是不是也會坐在這裏呢?大概不會吧,他自忖道。那麼,這是為什麼呢?瑞安想不明白。他知道,貴族制度與美國人的世界觀是格格不入的。但與此同時,他被封為爵士——即使只是個榮譽封號——他也覺得很高興。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感受攪得他心中難以平靜。有幸能坐在女王的身邊,讓那麼多達官貴人對自己另眼相看,這太有誘惑力了,他暗想。若是離開這一切,回到原來的自我,當然也不是件壞事,到底是不是這樣啊?他喝了一口酒。我心中有數,這裏的一切都不適合我,然而我是不是也有點兒喜歡這裏的生活方式呢?這可是個挺有意思的問題。酒並不能幫他找到答案,他得要找到答案才行。
「那再好沒有了。你該知道我們是一家人了。這個『捕雀行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已經考慮過了,瑞安嘴上不說,心裏卻這麼想。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裏卻在說:我就是喜歡教歷史!
查爾斯頓的臉色一下嚴肅了起來。「你不必抱有歉意,年輕人,認真對待保密問題是對的。你所寫的那篇東西可說是偵破領域里的傑作。我們搜集了不少情報,然而情報的泄露,就像你已經知道的那樣,也是我們的一大問題。要像沙裡淘金那樣找出泄露源來,談何容易。你的那份報告恰恰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真是十分難得。我還弄不大清楚的,就是你們局長稱之謂『捕雀行動』的那部分。他說了,你肯定會比他解釋得更清楚。」查爾斯頓舉起了手中的空酒杯,向男招待招了招手,一位端著酒盤子的男僕走了過來。「你當然知道我是誰了?」
小生命就在那兒了,慢https://read.99csw.com慢地長大。「你懷上了我的孩子了,」傑克溫情脈脈地說。天哪,上帝真奇妙,能創造出如此的奇迹來。
瑞安一時弄不清楚自己的方位,想了一會兒后,出來之前看過的地圖在記憶中重新變得清晰起來。這地方大概叫伯德凱奇步行街——離他受槍傷的地點只有三百碼……薩莉很喜歡的那個湖也在這裏。從坐在前排左側的保安官員頭的上方,他已經能夠看到白金漢宮了。知道要去那裡是一回事,然而當那金碧輝煌的白金漢宮真的呈現在你眼前時,那股激動的心情自會讓你覺得坐立不安。
「只是個教歷史的,居然能將那兩個傢伙擺平了?」
這就像騎自行車,只是你從自行車上掉下來是摔不遠的,而薩莉連騎自行車還太小,怎麼能去騎馬呢?瑞安暗自思道。看著薩莉在車行道上騎兒童三輪車,他都會感到緊張。我的天哪,她實在是太小了,騎在馬背上,那馬恐怕都察覺不出背上有人。卡茜看出了他心中的擔憂。
「第十六號影印本正放在我的辦公桌上。你們的局長讓我告訴你,可以放心地與我們交談關於『字處理障眼法』這件事。」
「行,陛下,我聽您的。謝謝您提醒我。」我何嘗不想忘掉這些事啊!整整三個星期,幾乎每天夜裡他都會夢見林陰大道上的槍戰,這可是電視採訪里看不到的事情。因為你殺了人,大腦就會產生不斷懲罰自己的機制,會將發生過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重現在你的眼前。瑞安希望有一天他真的能夠忘卻這些事情。
傑克指著前方醫院的大門道:「陛下,我一出那門,病情起碼還要好一半。」
「我們到了,」公爵邊說邊拐進了一間開著門的房間,「這是我們的琴房。」
這間琴房的大小與瑞安家的起居室差不多。這是迄今為止所看到的第一件可以與傑克那棟價值三十萬美金的住宅相比較的東西。不過這琴房的樓心較高,中間是個拱形圓頂,四周還裝飾著金葉。房間里大約已有三十來個人,他倆一進來,原本三五成群的談話都停止了。人們的眼光都轉向了瑞安和他的那條上了石膏的手臂。他突然又產生了想溜走的感覺。他需要先喝點什麼來鎮靜一下自己。
與公爵握手,即使你閉著眼睛,也會知道對方是位健康的男性。「嗨,你好,傑克。在這裏不必太拘束,這隻是個非正式的聚會。既沒有迎賓隊列,也不講外交禮節,你儘管可以放鬆一點。」
「告訴我,傑克,我們第一回來看您的時候,您對我彷彿不像對女王那般敬畏,這是什麼道理啊?」
「他們的確邀請過我了,將軍閣下,只是我並不覺得這個想法很適合我。」
「沒錯,閣下。不過引用報告的記者當然也知道這個訣竅,因此他們決不會將搜集來的文件原文照登,」瑞安答道。「我的建議是一種全新的嘗試。我的報告《人員與機構》共有四節,每節後面都有一段小結性的話。這些段落都是用較為吸引人的方式寫成的。」
她伸手撫摸著他的臉。「你說得沒錯。從明天開始,我不再喝酒了——不過今天晚上我還是要盡情地享受。」
「那的確沒錯,陛下,而且還不止這麼一件事呢。」傑克也學會外交辭令了。
「是啊,」他的太太答道。
傑克試著彎腰鞠躬,也不知道這麼做合不合規矩,還得當心打著石膏的手臂不要碰著女王陛下。他覺得最要命的就是站著不動了,因為左邊增加的石膏重量使他的身子總是往左邊傾斜。而移動身子就能幫助他保持平衡。
「那只是件普通的刑事案件,與恐怖襲擊無關。一些海軍軍官學校的學員發現有人在安納波利斯搞毒品交易,於是報了警。被抓者中有些是本地飛車黨的成員。一周后,有些飛車黨人準備對海軍軍官學校學員進行報復。半夜,他們躲過了門衛,溜進了『班克羅夫特』大樓。他們大概認為那隻不過是普通大學里的一幢校舍而已,卻沒想到裡邊竟是個迷魂陣。幾個值班的學員發現了他們,按響了警鈴。入侵者在大樓里迷了路,最後只能束手就擒。軍官學校是政府機構,私闖軍校重地違反了聯邦政府的法令。案子很快就被聯邦調查局接管了,這些傢伙恐怕在一段時間里沒法再出去飆車了。此事的發生倒給我們帶來了一大好處,校園裡的警衛後來都被海軍陸戰隊接替了,此後我們的進出也就更方便了。」
瑞安點了點頭。他也常常在納悶自己怎麼會這麼幸運。「卡茜來信說,她幾乎看遍了所有的城堡,真得要謝謝你們為她安排了這麼好的導遊,看到她們玩得這麼高興,我感到很欣慰。」
「你有沒有讀過維吉爾的原著?」瑞安問。
「對不起,在美國我們覺得要做的事情大概與你們的看法會有些差異。」
「在這個問題上,恐怕沒人稱得上『專家』,」沃特金斯搖著頭說,「早在一九六九年,我就在北愛爾蘭服役了,當時我只是個陸軍中尉。瑞安博士,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處理北愛爾蘭問題?」
「還可以,不過我得要小心,不要讓這個鬼東西把汽車的玻璃窗給捅破了。」瑞安說著舒服地往後一靠,笑眯眯地搖晃著腦袋。
「是嗎?」霍姆斯答道,「這幾天我也在讀笛福的《魯濱孫漂流記》。若想讓腦子擺脫塵事,最佳辦法就是一頭扎進舊書堆里。」
「是的,將軍閣下。去年七月我在中央情報局見過你,當時你正好從七樓電梯門裡出來。事後有人告訴了我你是誰。」
回去吧,傑克,他對自己說,他們都是王室成員,你在這裏算什麼?儘管心裏這麼想,但他的步子卻不聽使喚地跟著公爵往前走。「王室家族」這四個字壓在他的心上,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你自己也可以嘗試一下,」女王說,「你太太也騎得蠻不錯的了。」
「你說得太誇張了吧,」查爾斯頓覺得他有些言過其實。「你千萬別信他,瑞安博士。他可是外交部里的一個智囊,要不也不會派他到王宮裡來了。」
「你覺得還可以嗎,傑克?」女王問。
「是這樣,我們面臨著情報泄露的問題。當我寫完報告的第一稿時,我想到了一個防泄露的辦法,那就是讓每份報告都顯得不一樣。」
「我在大學里讀書時,拉丁文的成績還不錯,只可惜現在都已經還給老師了,」在這個問題上,瑞安只好採取守勢。
「是不是報告中的什麼地方還有問題?」瑞安問將軍。
「這下可有機會痛飲一番了,是吧,傑克?」卡茜穿著一身白色的晚禮服,臉色白裡帶紅,看上去真是美極了。她的頭髮做得很好看,臉上也化了妝,這兩件事情在她的職業生涯中都是被徹底忽略的,現在這樣子,真讓他看傻了。不過他的心中卻是十分得意,因為站在面前的美人兒是屬於他的。他走上前去,急不可耐地吻了她一下,不管周圍有人還是無人。
「是否與內務部大衛·阿什利差不多的角色?」瑞安邊說邊握了握來人的read.99csw.com手。
瑞安聽了,點頭表示同意。以色列軍方需要實現自己的經濟利益,這種觀念偶爾會與以色列盟友的願望背道而馳。可是,關於馬騰斯的情況我記得很清楚,我一定是漏掉什麼重要情況了……那會是什麼呢?
「陛下,那可是千真萬確,我已經進過三次醫院了,那滋味真是不好受。」公爵示意司機開車,車隊緩緩行駛,上了大街,前面兩輛開路,後面兩輛保駕。「陛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今天晚上是什麼活動?」
傑克輕輕地嘆了口氣,女王描述的情景他不必親眼目睹便可想象得出來。在這樣的環境里待了三個星期,她恐怕早已熟悉了各種禮儀,也贏得了周圍人對她的好感,弄得王宮裡的工作人員爭先恐後地要來照顧她。薩莉跟爸爸特親,天生有指派周圍人的本領,多少年來她的這項本領早已在她老爸身上練得得心應手了。
公爵了解他想說的意思,拍著傑克的膝蓋說:「您不應該老想著過去的事情,實際上您並沒有任何過錯。」
「我可以理解,您是否想吃點東西?」
「謝謝您,女王陛下,我覺得好多了。你們兩位都好嗎?」
「要是能對南非那個傢伙多花些筆墨就更好了。當然,那件事與我們英國的關係更密切些,或許你手頭有關這方面的資料不是太充分。我們現在很留意這位老兄的動向。」
「再考慮考慮吧,」巴茲爾友善地建議。「這個『二隊』概念很了不起,早在七十年代我們也這麼做過,我們請了外面的一些教授學者進來,以便讓局外人從不同的角度來看看我們自己發現不了的問題。穆爾法官,你們中情局的新局長,自己就是個很能說明問題的例子。他是個傑出的人才,對情報這一行也頗有研究,別看他離開中情局這麼多年,轉了一圈再回來,倒是帶來了不少新想法。你就是他新想法中的一個環節,瑞安博士。你也的確有幹這一行的天分,孩子。」
「我可沒有答案啊,」傑克說,「就是真有人知道答案,你怎麼會知道的呢?請不要忘記,我是教歷史的,我怎麼會有解決北愛爾蘭問題的方案呢。」
「那是沒問題的,」沃特金斯說。你還以為秘密情報處的頭頭是要你發表對特拉法爾加海戰的見解吧?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瑞安?自從一九七二年離開部隊來到外交部工作以來,沃特金斯已經養成了玩弄外交遊戲的習慣,此時此刻也是如此。此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從瑞安身上得到的信息並不清晰,有時甚至相互矛盾,但這給遊戲增添了趣味性。沃特金斯喜歡玩遊戲,不管是哪種遊戲,他都想玩。
「孩子總得要長大的,不可能老是在你的保護傘下過日子啊,」卡茜一語點破了他內心的想法。
車隊向左拐向西敏寺橋。在醫院住了十來天,傑克並不知道醫院的確切位置,只知道它靠近火車站,因為覺得有火車聲;離西敏寺大教堂不遠,因為他不時地聽到大本鍾的報時鐘聲。他抬起頭來,看到了西敏寺教堂尖頂拱形的哥特式花崗石建築。「您是否知道,除了做研究工作外,我其實很想到英國各地去看看,只怕這次不會再有機會了。」
愛丁堡公爵陪在她的身旁,後面還跟著卡茜,按照外交禮節與女王夫婦保持著一段適當的距離。女王向傑克走了過來。
「沒有什麼活動,只是為您出院舉行的一個小宴會,只有一些密友參加。」
電梯降到底樓大廳。門打開,使傑克感到欣慰的是,大廳里除了愛丁堡公爵以及一些保安人員之外並無其他人。
「實際上,我大部分時間就在這裏工作,」沃特金斯答道。
瑞安突然覺得他不喜歡沃特金斯這個人,這位外交部的官員在有意挑逗他,想知道他會作出什麼反應,對這種把戲瑞安自己早已玩膩了。他覺得自己現在並不缺少什麼,不願看到這些半吊子文人來調侃自己。
傑克注意到大廳里有七個保安人員,門外停了一輛勞斯萊斯高級轎車,另外至少還有四輛其他轎車停在前後,周圍還站著一些人,他們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過路人。由於天色已晚,他看不清醫院及周圍房子的樓頂上是否有人,不過他猜那上頭肯定也是有人的。好吧,他自忖道,在安全問題上他們算是有長進了。然而那仍舊是件不光彩的事,瞧著警方如臨大敵的樣子,豈不意味著恐怖分子取得了一次勝利?如果讓他們來推動社會的變化,即便是一點點微小的變化,那也是他們的勝利。這些令人討厭的傢伙。推輪椅的警察一直將他送到勞斯萊斯車的車門前。
瑞安笑著說:「陛下,您知道我在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工作,那裡到處都是海軍軍官,而我自己也是海軍陸戰隊出身。假如來一個海軍軍人就能把我嚇倒的話,那麼陸戰隊就要來取消我的隊籍了。」
「請原諒,我沒聽清楚。最佳什麼?」
「您說到哪裡去了。是我們欠了您的情,傑克,而且是份沒法還得清的情。除此之外,我們也想讓您會見一些新朋友。上星期天晚上我還讀完了您寫的一本書,寫得真是太好了;假如您再出第二本書的話,一定要寄一本給我。女王與您的太太相處得非常愉快。能娶到這樣一位好太太,女兒又這麼乖巧可愛,您可真是幸運。說到您的小女兒,傑克,她可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精靈。」
「她在上騎術課,」卡茜解釋道。
「豈止是誇張,簡直是誹謗啊。」女王的眼睛因打趣而顯得發亮。「迄今為止,她沒有打壞過一件東西。我還要告訴你,她正在成為多少年來未曾見過的最佳女騎手呢!」
車隊從東北門進了王宮大院,傑克平生第一次可以這麼近距離地親眼目睹白金漢宮。王宮周圍的戒備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般森嚴,但是空心方陣式的設計,使得裡邊的各種活動完全不為外人所知。在這裏面若是放上一個連的部隊,也是綽綽有餘——誰知道真的有沒有部隊?可能性更大的是駐有配備各種各樣電子器械的便衣警察吧。當然,也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但出了事之後,特別是發生了這次劫車事件之後,傑克猜想這王宮裡的安全警戒措施決不會次於美國的白宮——甚至會比白宮更厲害,因為這裏房子的周圍有更大的空地。
過了一會兒,大家往外走,穿過了中間的藍廳,來到了宴客廳。
「下次你們發現我在街上受了傷的話,」瑞安說,「就讓我死在那裡吧。」
沃特金斯馬上背了兩句維吉爾用拉丁文寫的詩句。霍姆斯和傑弗里是溫切斯特大學里的同學,他也把該首詩接下來的兩句背了出來,接著兩位老同學一起放聲大笑。
「哦,那真是太好了。」
「那最好了,你千萬別打破這個紀錄。」接著又傳來了一陣脫絲綢內衣的聲音。她拉住了他的手道:「你先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