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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協和歸航

7、協和歸航

「這是否意味著肖恩將會——」
「沒有。」瑞安側過頭去看他的太太,卡茜正對著他笑呢。怎麼樣啊,你沒想到吧?「謝謝你,斯基普。」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現在正以每小時一千三百五十五英里的航速飛行在五萬三千英尺的高空。本機最高可升到五萬九千英尺,目前機外的氣溫為攝氏零下六十度,而機體外殼表面溫度為攝氏一百度,這是因為本機以超音速飛行,外殼表面與大氣摩擦導致的結果。在這種物理效應下,客機的機身會比原來的機身長出十一英寸來。」
「歡迎乘坐本航空公司的班機,約翰爵士,」一位空姐親切地說。「您的座位在第一排D座。您過去有沒有乘坐過協和客機?」
這時,引擎的聲音突然加大,大概是機長啟動了協和機引擎上的兩對后燃器。傑克立即感到飛機在加速,正如其所宣稱的那樣,此時的協和機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速鳥」。傑克向窗外望去,飛機已飛在雲層之上。他看了一下手錶,到杜勒斯國際機場還有不到三個小時。三個鐘頭都不到,還熬不過去嗎?
奧唐奈走向辦公桌,一屁股坐在桌子後邊的皮椅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信封,麥肯尼輕手輕腳地走到屋角的吧台上,為上司倒了一杯威士忌,加了幾塊冰——這是好幾年前凱文在熱帶地區養成的習慣——然後將杯子放在辦公桌上。奧唐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一言不發地注視手中的信紙。
「怎麼回事?你不討厭乘飛機啦?」卡茜被傑克的話弄得莫明其妙。
「那就好了。《乘客須知》在椅背的口袋裡,您要雜誌嗎?」
這時,瓊·泰勒開著他們家裡的雪佛蘭旅行車過來了,瓊長著一頭黑髮,修長的身材,秀氣的面孔,只是現在懷上了第三、第四個孩子,挺著個大肚子行動不太方便。早在他們動身去英國之前,瓊已做了超聲波檢查,證實她已懷上了雙胞胎。有兩個孩子在肚子里,這使她勻稱的身材顯得有些奇形怪狀,不過她的臉色非常好。當她從旅行車裡出來時,卡茜連忙迎了上去,兩人先相互擁抱,后竊竊私語。傑克立刻猜到了卡茜想對瓊說什麼:我也有了,瓊!斯基普拉開旅行車的後門,把行李丟了進去。
算了罷,傑克,如果你這麼想,還不如回到高山洞穴里去過日子呢,用削尖了頭的木棍獵狗熊好了。教歷史就平安無事了嗎?看電視、開汽車就平安無事了嗎?真是個白痴!
「我還沒有考慮呢,」瑞安答道。
「不太容易吧,邁克爾?」
「要比其他飛機快得多。」
「我去,肯定去。我們正好還要買些其他過節用的東西呢,」他答道。
「你最好相信我喜歡坐協和飛機。從歐洲回來只花一半時間,要說有擔心,那也少擔了一半的心。」傑克笑著說,聽起來彷彿是在笑自己。每次乘飛機,一旦安全降落,他便會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走出機艙的腳步終歸要比走進機艙時輕鬆得多。這時再看那協和客機,那真是美極了。
「你說得對,老大。」麥肯尼覺得對方說的有些道理。「那麼,肖恩怎麼辦呢?」
「不會的,」奧唐奈打斷了邁克爾的話,「不管怎麼樣,肖恩活著對我們組織有好處,不是嗎?」
「瓊還好嗎?」卡茜問。
「你好嗎,斯基普?」傑克設法把手抽了回來,下意識地伸了伸手指頭,似乎想看看有沒有哪根指頭被捏壞了。斯基普·泰勒是位好朋友,握起手來很使勁,卻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否受得住。
「假如您過去尚未乘坐過協和客機,今天準會讓您終身難忘。」空姐無意中觸到了傑克的神經。
協和客機與寬體客機相比,旅客要少得多,取行李也很方便。卡茜找來了一輛小手推車,傑克將行李放在了小車上,薩莉堅持小車得由她來推。在海關的櫃檯上,傑克為卡茜所買的衣服多付了三百美元的稅金。一切還算順利,從下飛機算起,總共不到三十分鐘,傑克就推門出了機場,推著行李車的薩莉跟在後面,最後是卡茜。
「她上一次消失是在英格蘭,是不是又要抓人啦?」
一進機艙就有一種壓抑感,座艙兩邊的寬度只有八九英尺,機務人員在非常狹小的空間中操作,要想坐進駕駛艙左邊的位置有如穿靴子一樣困難。一位空姐正在給旅客掛外衣,傑克等在她的身後,直到她轉過身來發現了他。即使這樣,他也得側身擠過去,打著石膏的手臂在前面引路。
「有些情況,」說到此事,麥肯尼來了精神了。「老同事」這三個字指的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貝爾法斯特旅的一些人後天要襲擊一家北愛爾蘭志願軍常常光顧的小酒館,這些人夠狠的了,是不是?」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好!我是奈傑爾·希金斯機長,歡迎各位搭乘英航一八九班機,本次協和客機將飛往美國首府華盛頓和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五分鐘后飛機將開始滑行。我們的第一站華盛頓的杜勒斯國際機場天氣晴好,地面溫度為華氏五十六度。本次飛行總共需要三小時二十六分。請您注意禁止吸煙的指示燈,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帶。謝謝您的合作!」說完,擴音器關掉了。
「不用,我自己帶了本書。」
當傑克再一次看手錶時,航程只剩下不到一小時了。廣播里機長的聲音好像在說右前方已能看到加拿大的哈利法克斯港及新斯科舍半島了,傑克朝外頭望了望,什麼也沒有看見,只在北邊的地平線上隱約有些黑點。這是北美洲,我們到了北美洲了,這可是好消息。自上了飛機之後,他的神經就很緊張,而且兩個多小時下來,他已覺得腰酸背痛,加之左臂的石膏,真是難受極了。他很想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還是忍住了。空姐為傑克重新斟滿了紅葡萄酒,他端起酒杯,陽光照在杯子上,他突然發現太陽似乎仍舊停在倫敦上飛機時的同一高度上。飛機向西飛行的速度抵消了地球向東的自轉。機長在廣播里說過,他們將會在中午到達杜勒斯國際機場。傑克又看了一次手錶,還有四十分鐘。他伸了伸雙腿后重新埋頭到書本中。
「我們在高層的一些朋友對他也很關心……」奧唐奈的話說到一半就止住了。
「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兒有新鮮的樹任你砍。明天我準備過去,你去嗎?」
客機在https://read.99csw.com機場停穩之後,機艙的前門打開了,終於到家了!他站起身來,動了動腿腳。這會兒薩莉坐在卡茜的膝蓋上,正用雙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卡茜用梳子替她梳頭。
「協和飛機迄今尚無故障記錄,」默里解釋道。「吉米·歐文斯的人又專門給這架飛機作了檢查。」上面不可能有炸彈。蘇格蘭場警方反恐小組的爆破專家上午花了近一個小時對飛機作了全面檢查,警方人員又在飛機周圍布下嚴密的警戒線。傑克倒不擔心飛機上有炸彈,有防爆警犬呢!
點火起飛,傑克暗笑道,真見鬼,你明知道沒什麼好害怕的!瑞安搖了搖頭,喝了一口飲料。他留意了一下,候機廳里起碼有四個穿便衣的警察,他們都顯得若無其事。瑞安在英國的最後一天,歐文斯可不敢大意。只要一上飛機,就把他們的命運交給英航班機了。回去的機票也是英國人給買的,瑞安心中納悶道:這到底是福是禍?
「上面還有你的三套西裝呢,」他妻子提醒他說。
就這麼上去?那不違背了自己的理智了嗎?傑克自忖道。唉,你真是個孬種!他的另一半思維提醒他道。拿出點陸戰隊隊員的樣子出來!
「沒有。」與西點軍校隊的比賽,是當地一年一度的盛事,我怎麼將這事給忘了呢?
「等一等,」默里蹲下身來對薩莉說:「不跟叔叔親一下就走啦?」
「暫時不去碰他,」老大搖了搖頭答道。
倫敦希思羅機場四號候機樓的休息室寬敞、舒適、明亮,可不知為什麼,傑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望著落地窗外的協和飛機,想到幾分鐘后即要登上這架飛機,傑克有點緊張起來。巧妙的設計使飛機看上去像頭巨大的食肉猛禽,傑克感到心驚肉跳。它這會兒正靜靜地立在那兒,高高仰起匕首般的機鼻,虎視眈眈地盯著瑞安。
「你好,詹姆森先生,見到你真高興,」書商裝出一副不期而遇的樣子。
「我還不錯。你好,卡茜。」說著他便給了卡茜一個吻。「小公主怎麼樣啦?」
不過我還是討厭坐飛機,瑞安提醒自己。
「我相信你的話,」泰勒一邊說一邊將車開出了航站大樓。「我沒想到他們會讓你們坐協和飛機回來,乘這種飛機感覺怎麼樣啊?」
「只剩下六個多星期了,總還是熬得過去的。」
「拜託照顧好我們的英雄,」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笑著對卡茜說。
「現在不對他下手,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我們花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
「當然,」傑克沒講實話。我簡直緊張得六神無主了。
「你怎麼會到機場來的啊?」傑克問。噢,一定是卡茜事先打了電話……
「學校里的情況怎麼樣?」
「看錄像與看比賽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回去還是教歷史?」
「可是,我們要熬的時間就長得多了,」卡茜透露道。
「他們都這麼說。」
「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啦?」
「好啊,有幸跟你一塊兒吃飯,那真是太美了。」
「你的肩現在好點了嗎?」
「那麼,我們怎麼知道他是安全的呢?」
什麼才算是時機成熟?什麼是我們的計劃?麥肯尼非常想知道。幾個星期前,奧唐奈曾當眾宣布「時機」已經成熟,可就在最後一刻,他接了個從倫敦打來的電話,接著便宣布行動取消。肖恩·米勒知道內情,還有其他一兩個人也了解情況,然而麥肯尼卻連那一兩個人是誰都不清楚。如果老大認為要這樣做,那必然是為了安全。麥肯尼承認這件事非同小可,可是他畢竟還年輕。對只曉得計劃事關重大,卻不曉得計劃到底是什麼感到非常惱火。
「沒有,小姐,頭一次。」傑克鼓足勇氣答了一句,走在前面的卡茜回過頭來朝他咧嘴一笑。登機橋與地道差不多,看上去像通向墳墓的墓道。
「那很好。」奧唐奈會把德懷爾的事放在心上。德懷爾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里最最出色的爆破專家,是個天才,臨時派所使用的定時炸彈都是她設計製造出來的,她也是蘇格蘭場警方反恐小組天天想抓的人。如果德懷爾被抓了,那對共和軍臨時派的領導人是個重大的打擊……「一定要叫我們的人倍加小心,不過也要打聽清楚德懷爾的下落,這件事對我們很重要。」
「也可以這麼說吧。傑克,你不在期間,比林斯一直給你代課,為什麼我就不能休息半天前來接你們呀?」一個機場搬運工走了過來,泰勒揮手讓他走開。
還有點工作?說得輕巧!瑞安暗自思道,恐怕兩個月都做不完。
瑞安告訴她已經到家了,三人往前艙門走去。在倫敦機場負責傑克登機的那位空姐問他這趟飛機乘得是否舒服,傑克答道:「非常舒服。」
「你來點菜吧?」說著奧唐奈把菜單遞了過去。庫利瀏覽了菜單,接著將菜單合了起來,遞了過去。沒人會注意到他倆的小動作。「詹姆森」接過菜單,輕輕地翻開,夾在菜單里的一隻信封便順著桌子滑落到他的膝蓋上。長長的桌布擋住了別人的視線。在接下來一個小時里,兩人邊吃邊談,好不開心。隔壁一桌上坐著四位穿警服的愛爾蘭人,對於那四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庫利根本不去關心它。他的工作是接觸情報來源,當好聯絡員,把情報送到指定地點。一個懦弱無能的人!奧唐奈自忖道,儘管他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這麼說過。要真讓他來搞組織和行動的工作,庫利的素質還差了點。他較適合做情報的傳遞工作。那倒不是因為庫利從未提出過參与行動的要求,這位身材矮小的情報聯絡員在培訓時成績還是相當不錯的,他的政治思想也是過得硬的。然而奧唐奈總覺得他雖聰明,性格上卻軟弱了一點。不過那也沒關係,在警局的檔案里,庫利可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前科。他長著一副書生相,但卻不太引人注目,這樣的人做情報傳遞是最理想的。假如庫利不習慣看到流血,奧唐奈心中有數,那他也不大會流淚。你這個矮傢伙怕惹事生非,但你能對情報的搜集做出極好的組織與安排。你不必親自參与暗殺行動,你就可以繼續做你的情報搜集工作。不過,你也不要忘記,有十來條人命就是經過你的手,被送到鬼門關去的。庫利這個人有沒有七情六慾?可能沒有,奧唐奈判斷道,https://read.99csw.com那就更好。他還真有幾分像納粹秘密警察頭子希姆萊,奧唐奈暗自說,或者更像蘇聯全俄肅反委員會主席捷爾任斯基。是庫利那張圓而浮腫的臉讓他想起了希姆萊。不過人長得什麼樣,自己是無法控制的。庫利在組織內部是有前途的,待時機成熟,他們也需要有自己的捷爾任斯基。
「受了這種傷,可是急不得的,」斯基普點頭附和道。對意外傷害他也是深有體會,「羅比要我向你們問好,他今天沒法前來接你們,他去了帕圖克森河畔的基地,到那兒接受摹擬飛行訓練,看樣子又要調回航母上去了。羅比和西西兩口子都很好,前天晚上他們還來我家聊了半天。你的運氣真不賴,一到這裏,天就晴了,上個星期整整下了一周的雨。」
「我真服了你,不早不晚,正好在學校放聖誕大假前回來,」等大家都上了車后泰勒笑著說道。
「需要我給你寄錄像帶嗎?」
麥肯尼差點吼了起來:「什麼樣的安全措施都會有漏洞,我們的行動不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嗎?」
引擎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飛機開始向前移動。幾秒鐘后引擎越來越響,瑞安覺得彷彿有一股力量將他往椅子里拽。該死,瑞安咒道。這種飛機的加速的確令人印象深刻,這股拽著他的力量是他過去乘飛機時從來不曾經歷過的。打著石膏的左臂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差點要將傑克的身子扯到左邊去。空姐說得沒錯,這種感覺會讓你終身難忘。窗外綠色的草地在向後飛馳,不一會兒,機頭開始向上仰起,輪子滾動的聲音消失了,傑克沒有聽到收起落架的響聲,因為發動機的噪音太響了,蓋過了一切其他的聲音。一晃眼,他們離地已有一千英尺了。飛機仍在以難以想象的角度往上沖。他側過頭去看他的太太,卡茜朝他做了個鬼臉。薩莉把鼻子貼在窗上,全神貫注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嗨,真夠蠢的,假如乘波音747回來,那你現在還在大西洋上空呢!
從窗口望出去,已經看得清馬路了。他想起了大多數空難都發生在飛機降落時,不過這會兒瑞安心裏並不這麼想。他們快到家了,恐懼也幾乎消失了。當看到窗外的波托馬克河時,他內心的激動無以形容。飛機又一次抬起高高的機頭,再慢慢地降落,迅速接近機場。幾秒鐘后,他看到了機場外的圍牆,接著傳來輪子著地的聲音,他們已安全降落了。即使再要發生什麼事故,也只能是行車事故了。瑞安覺得坐車安全得很,因為車是自己開的。不過今天開車的將是卡茜。
「下次去歐洲,我們還乘協和客機。」瑞安平靜地宣布。
飛機在跑道盡頭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停在了另一條跑道上。大概要起飛了!
「天哪,你還不知道?卡茜上周已打電話給我們,瓊和我已為你們張羅了一番,主要的東西差不多都已辦齊了。她沒有告訴你?」
「咱們一起用餐吧?」
「我們的老同事那兒有什麼新情況嗎?」奧唐奈換了個話題。
從窗口望出去,下面是一團團的白雲,慢悠悠地滑動著。陽光照射在棉絮似的白雲上,藍白相間的雲海閃著各式各樣的亮光。有件事想起來總讓傑克生自己的氣,那就是他對飛行懷有複雜的感情。一方面他懼怕飛行;另一方面他又常被雲端上面寧靜、奇幻的景象所吸引。他回過神來繼續讀手中的書,書中敘述的完全是另一個時代,一個以蒸汽機作為人類技術發展先導的時代,那種蒸汽機車運行的速度大概只是協和飛機的三十分之一。搭乘這種飛機實在令人害怕,不過它的好處是讓你來去覺得很方便。
卡茜並不回答,只是將填好的表格遞了過來。
「難說,等著瞧吧,」他的話暗藏玄機。「這樣的石膏,走路方便嗎?」
「真漂亮!」薩莉附和道。
信紙共有六頁,奧唐奈不慌不忙、仔細地讀著那封寫得密密麻麻的信,其專心程度可說與麥肯尼剛才讀葉芝的詩集相差無幾。年輕人對他上司的耐心及涵養佩服得五體投地。儘管他一向以心狠手辣而聞名,可眼前這位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頭頭就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他彷彿成了一台電腦,正在加工處理這六頁紙中的信息。他足足花了二十分鐘才讀完這封信。
「嗨,傑克!」一個大高個高聲喊道。他比六英尺一英寸的傑克要高許多,身材也寬得多。不過他走路不太方便,因為他左膝以下裝了義肢。義肢是鋁質的,看起來不像人腿。那是一位酒後駕車的朋友留給他的。不過他的雙手大而有力,他一把抓過瑞安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說:「終於回家啦,好兄弟!」
這些人怎麼就是學不會?「我不要聽『可是』,邁克爾。如果我真想殺他們的話,他們現在早就不在人世了,那個叫瑞安的也早就活不成了。要殺人一點也不難,然而殺人並不是我們的目的。」
「我很好,叔叔,」她伸出兩臂,讓泰勒抱了起來,儘管只是一瞬間。行完禮后,薩莉從對方的手臂里下來,又重新去推行李車去了。
接著傳來了引擎發動的聲音,機身開始微微地顫動,傑克覺得胃裡有些泛酸。他又一次閉上了雙眼,反正現在想跑也不行了。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想讓自己放鬆下來。傑克過去對飛行並沒有這麼緊張,可能是因為這兩天心情不是太好的緣故。
「噢,還是老樣子,你有沒有聽說那場橄欖球比賽?」泰勒回過頭來問。
「買聖誕樹的事,你有什麼打算,傑克?」
「我的情報來源還沒有弄清楚,他仍在設法了解情況,不過我已告訴他必須加倍小心。」
「你們不必為車操心了,」泰勒博士說,「瓊和我已為你們做了安排,我們來接你們回家,車上有足夠的地方放行李。她這會兒正在把車開過來。」
傑克的座位是第一排走廊右邊靠窗的那個,卡茜和薩莉早已坐在靠左邊的那兩個座位上了。傑克入座后,將前伸的石膏手臂擱在旁邊那個空座位上。那個空座位是專門為傑克留的,英航對他們還真夠體貼,只是不曉得這機票錢該怎麼算。入座后他趕緊系安全帶,由於單手操作,忙了半天也沒有系好,旁邊的空姐看到,立即幫他繫上。
空姐離去后,傑克緊了緊安全帶,抬頭看了看前艙門,現在要溜還來得及,不過他九九藏書不會溜走。傑克往椅子上一靠,還挺舒服,第一排有較為寬敞的擱腳處,身旁的小窗約有兩本書這麼大,可以觀賞外面的景色。傑克回頭看了一眼,約有四分之三的旅客已經登機,大多是乘慣了飛機的生意人,當然也是有錢人。不少人若無其事地讀著手中的《金融時報》,他們好像並不害怕飛行。傑克不知道,他的臉看上去與別人並無差異。
「不用緊張,上去就行了。」默里說。他沒有想到瑞安竟會緊張到這等程度,儘管表面上還裝得蠻鎮靜的。默里就很喜歡飛行,大學快畢業時,一個招聘人員差點便說服了他去當飛行員。
「爆破行家德懷爾最近又消失了,」麥肯尼繼續道。
「一點整,」卡茜答道,「你不要打擾爸爸。」
不好!金屬疲勞!瑞安憂心忡忡地對自己說。上帝保佑!機長,你不是要告訴我們那四個字吧?他伸手摸了摸窗子,塑料玻璃顯得暖暖的,可外面的鋁金屬表面的溫度卻可以燒開一壺水。不知道這樣的表面溫度機身是否能承受得了?還是回到十九世紀去的好,蒸汽火車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事了。小薩莉已經睡著了,卡茜正埋頭看一本雜誌。
我的天!現在的速度是每小時一千英里。這種速度,羅比會怎麼說啊?不知羅比近來可好……他對測速器著了迷,不一會兒數字已經躍上了一千三百,測速器的數字停在了一千三百五十一上。每小時一千三百五十一英里!傑克盤算了一下,每秒鐘要飛行兩千英尺,這個速度差不多與子彈一樣快,每分鐘二十英里。這個速度簡直嚇死人!他又往窗外看了看,怎麼會有噪音?如果是以超音速飛行的話,噪音不是應該被甩到後面去了嗎?回去我得請教羅比,他會知道其中的奧秘。
傑克從口袋裡拿出書讀了起來,這是消磨飛行時間的惟一辦法。他朝右邊坐了坐,把頭靠在椅背與艙壁的交界處,將打著石膏的左臂擱在了左扶手上,這樣便大大減輕了腰部對石膏的承載力。他把右肘擱在自己座位的扶手上,專心致志地讀起書來。那是一本阿利斯泰爾·霍恩論普法戰爭的書,是他專門挑來在飛行途中讀的。沒過多久,他發現翻頁及閱讀都有困難,每看一頁,得先將書放下,再翻頁,再拿起來讀,簡直麻煩透了。
我真是見鬼了,怎麼盡想這些事情?倘若這架飛機有這麼危險的話,它早就發生事故了,也輪不到今天你來乘機時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嘿,有花樣!傑克的眼睛一亮。我怎麼事先沒注意到這麼有意思的玩意兒?就在他頭上方几英尺處,艙壁上裝著一隻數字測速器,這會兒的數字為一千○二十四,而且末位數還在飛速地上升。
「宮裡派人來給你量身時,我順便請師傅給你做了三套西裝。你的雙臂一樣長,這三套西裝你穿起來肯定合適,一旦去掉了石膏,你就可以穿了。」
「那是我的職業,」瑞安答道。
「是不是可以上飛機啦,爸爸?」薩莉興奮不已。卡茜過來拉起女兒的手。
「我們到家了嗎?」薩莉問。
泰勒是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的畢業生,也是該校橄欖球隊的隊員,曾上過全美大學聯隊進攻阻截隊員的名人榜,後來才到海軍潛艇部隊服役。三年前,就在他剛剛當上潛艇指揮官時,一個喝醉酒的駕車者送掉了他的半條腿。令人驚異的是,受到這一打擊之後,他不但沒有停止不前,反而考入了麻省理工學院,讀完了博士課程,獲得了博士學位。後來他又回到了海軍軍官學校,承擔了系裡的教學工作,同時還擔任校橄欖球隊的教練。傑克心裏暗想:瓊現在該有多麼高興啊!瓊是個可愛的姑娘,原先在律師事務所當秘書,那時兩人聚少離多,她對泰勒成天泡在潛艇里一定感到非常討厭。現在好了,他不必再出門了,天天在家裡,兩人的關係十分融洽,真可謂是難捨難分,無怪乎瓊老是懷孕。兩人就是逛商店,也會手拉著手。即使有人覺得這事挺可愛,他們依舊我行我素。
「但願聯邦調查局也能允許我乘坐這麼漂亮的飛機回國述職。」默里羡慕不已地說。
終於回家了,傑克暗自說道。又要重新過按部就班的日子,又得為起床、行路、工作、吃飯、睡覺而繁忙,又得為下雨而煩惱。你會在空閑時打開電視看節目或比賽,會翻開報紙看幽默故事,會幫助太太洗涮碗碟,服侍孩子上床后你會躺在沙發上看書,還會弄上一杯紅葡萄酒……這沒有什麼不好,傑克對自己說道,我再也不會把這些平平常常的生活當成虛度年華了。他在倫敦度過的一個月雖然令人終身難忘,但那都是三千英裡外的事了,現在回來了,他的確非常高興。
「這樣您覺得足夠舒適嗎?」
「那好吧,親愛的。」
「噢,我們的朋友瑞安已回到美國去了,坐的是協和客機,他的太太安排了一位朋友到機場接了他們。我估計下周一他就要回海軍軍官學校給他的那些俊男玉女上課了。」他對自己的幽默用詞感到得意。「親王和王妃將延遲兩天回倫敦,聽說是他們的飛機出了些小故障,要從英國派專機送新配件去。不過依我看,很可能是他們覺得紐西蘭這地方度假最適合,想在那兒多待幾天罷了。他們回來時,安全措施一定很嚴密,恐怕短期之內會連水都潑不進去。」
「早上好,庫利先生。」凱文·奧唐奈手裡拿著菜單向來者打招呼。
「你買衣服花了多少錢?」在旅客出口處傑克笑著問。
麥肯尼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老大不願與他的情報主管分享自己的情報來源,這使麥肯尼非常沮喪,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沒有從臉上表露出來。他知道老大這條情報來源價值極高,是整個組織中的最高機密。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老大這麼做也似乎情有可原。不過再一想,他也覺得無所謂,因為他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他在使用情報進行判斷方面的能力也今非昔比了。為此,他往往會等上好長一段時間才採取行動,這有時會使他感到焦躁不安,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開始時還有些耿耿於懷,到後來卻深信不疑——充分的準備使得幾次相當危險的行動取得了成功。也有一次行動進行得不太順利,他也因此而進了朗凱施監獄。他從中接受了一條教訓:革命要成功,須有更九九藏書多的革命同志,也要有更稱職的領導人。他對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領導的無能恨之入骨,這種恨甚至超過了對英國軍隊的恨。革命者的擔心與恐懼,與其說是來自敵方,倒不如說是來自友方。
「邁克爾,我並不想殺他們,殺他們沒有用,這種事再蠢的人也能辦到,」他耐心地向小兄弟解釋道,「我們的目的是要將他們弄到手中,而不傷害他倆。」
廣播里傳來了女播音員的聲音,可以登機了。傑克喝完了杯中的飲料,站起身來。
「是的,老大,確實不太容易,」麥肯尼點頭承認。
瑞安失望地發現,就在他留意傾聽廣播的那一刻,前艙門已關上。英國人真狠,趁他分心聽廣播時將他的退路封死了。他懊惱地往座椅上一靠,閉上雙眼,聽天由命了。坐在第一排的好處是沒有人能看到他那張懊喪的臉,除了卡茜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不一會兒,空姐開始示範如何穿救生衣,如何給它充氣。傑克心不在焉地看著空姐的動作,協和客機的零事故記錄已讓旅客們非常放心,好像沒有幾個旅客特別留意空姐的動作。傑克坐在近機頭處,如果飛機栽入水中,他定會比其他人先沉,到那時穿不|穿救生衣也沒多大區別了。
「還不是為了生意。與一些朋友一起到科夫看書展,準備明天再回去。」這些說的都是真話,不過這句話也告訴奧唐奈——當地人都稱他為邁克爾·詹姆森——他身上帶有最新的情報。
飯後,兩人又喝了咖啡。喝完咖啡,談話也結束了。庫利接過賬單,說他的書店生意不錯,該由他來付賬。奧唐奈也不跟他客氣,將那隻信封放入口袋之後便離開了餐館。他很想立刻打開信封,看一看裡邊的內容,但是立刻意識到不妥。凱文是個沒耐心的傢伙,而耐心對他的工作來說又顯得特別重要,所以他強迫自己要耐下心來。沒有耐心,工作就會失敗,英國陸軍在愛爾蘭就是因為耐心不夠而遭失敗的,這個他很清楚。還在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里時,他也犯過同樣的毛病,吃過虧。他開著嶄新的德國寶馬,緩緩地駛在老城區的街道上。出城之後,他沿著鄉間小路駛向自己的老巢——那臨海高地的小別墅。他沒有走直路,途中還不時地看著車內的後視鏡。奧唐奈明白,他採取的安全措施已經是萬無一失了,不過他也知道需要永遠提高警惕,只有這樣他才能永遠保證萬無一失。這輛豪華轎車是用他的一家掩護性公司的名義登記註冊的,不過這家在鄧多克港的掩護公司也的確是家貨真價實的公司,它在不列顛群島北部海面上擁有九艘拖網漁船。他將捕撈公司交給一位能幹的總經理負責。奧唐奈只讓他管公司,不讓他與組織的活動有任何關係。由於他選對了人,這家公司保證奧唐奈在愛爾蘭南方過上舒適的紳士生活。
「今天休息?」
「打得太漂亮啦。到最後三分鐘,我們還差對方五分,這時我們奪回了失球,湯普森拿起球就往前沖,並與邊路進攻的後衛配合,一傢伙就攻到了三十碼處才被阻斷下來。這時西點隊改變了戰術,擺出了最強的防守陣勢。當時我在記者席上,看出他們主要是防守邊線及外圍,覺得需要立即叫停,好讓我們的強側邊鋒躲開他們最強的防守,結果非常奏效。湯普森不負眾望,接球后左閃右躲,加上他速度奇快,在終場前一個魚躍栽進了對方陣里。比賽結果是二十一比十九,我們把西點隊打敗了,你看過不過癮?」
「不太方便,」瑞安笑著答道。「行了,就送到這兒吧。」四人到了登機橋的入口處。
「那好,飛機起飛后我會再過來,如有需要,請按鈴。」
「不會的,邁克爾。你要考慮時機,時機非常重要。我們的行動要有整體配合才能成功,而不是只抓幾件孤立的事便能辦成的。」臨時派駐貝爾法斯特旅的指揮官——這個旅說穿了也不過只有兩百來人,奧唐奈心中暗想——是北愛爾蘭警方想要抓的人。還是先讓英國人來處理比較好。只是可惜了,不能親手來報將我驅逐出臨時派並重金購買我人頭的仇了。但就報仇這樁事,我也必須要有耐心,畢竟我想要的不光是你的腦袋。「你還要記住,要讓我們的人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為什麼要選擇時機?那是因為我們的計劃只能一次成功,沒有第二次再來的可能性。因此,我們必須要等到時機成熟才能採取行動。」
不到一個小時,車子來到了一條岔道上。道口還豎著一對石柱,旁邊還立著一塊「私家車道」的告示牌。奧唐奈轉過彎,再往裡開五分鐘就來到了他的臨海別墅前。和其他人一樣,奧唐奈也喜歡將車泊在院子的空地上,別墅原來有車庫,卻被改成了辦公室。他走進書房,麥肯尼正在那兒等他。他發現麥肯尼正躺在沙發里讀愛爾蘭著名詩人葉芝的詩集。麥肯尼也是個書獃子,儘管他不像庫利那樣害怕流血。他那沉靜溫順的外表下藏著極具暴發力的性格,在這點上,他非常像十幾年前的奧唐奈。他年輕,但有些毛糙,所以奧唐奈讓他負責情報方面的工作,旨在磨練他,讓他學會思考,讓他懂得只有搜集到一切能夠搜集得到的情報,行動才能夠萬無一失。臨時派就不這麼想,他們只使用戰術情報,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東西,不重視戰略性的情報,奧唐奈相信這就是他們顯得小家子氣的道理,也是他要離開臨時派的一個緣故。然而他覺得他們必然會有重聚的一天,說得確切點,他的那些老夥伴們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到那時,他就會有一支強大的共和軍。凱文早已有這方面的考慮和打算,儘管他從未對親信們講起過,他沒打算和盤托出。
「什麼?你怎麼——」
「回去好好欣賞橄欖球比賽,棒小夥子!」默里緊握著傑克的手。「我很想看橄欖球比賽。」
那隻不過是架飛機罷了,有什麼漂亮不漂亮!傑克暗自想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讓這個龐然大物能從地上飛起來的?傑克一時記不清到底是伯努利定理還是文丘里效應在起作用,不過他知道,的確有那麼一股看不見卻感覺得出來的力量能使飛機飛上天。他還意識到,就是因為某些東西打亂了這條定理,他才會在克里特島上空摔下來以至於差點送了命。同樣的原因,十九個月後他的父母在芝加哥奧哈拉國際機場上空喪了命。理智地講,他知道陸戰隊的直升機墜毀是因為機械故障,航空班機的操作和維修卻要簡單容易得多。他還知道天氣是造成他父母命喪黃泉的原因。倫敦現在可說是晴空萬里,但瑞安對飛行還是抱著一種病態心理,飛在空中總不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九*九*藏*書
麥肯尼接受的指令既清楚,又明確。德懷爾真是太不幸了,這也只好怪她自己選錯了人。「那麼貝爾法斯特旅的那位指揮官怎麼辦?」
「祝你們獲得更大成功!」默里笑著與傑克夫婦道別。
「千萬記住:一時的衝動並不能成功,」老大告誡道。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她滿懷信心地答道。
「您的座位就在這兒了。」在前面引領他們的空姐笑容可掬。
「好的,」薩莉親了一下默里。「再見,叔叔。」
終身難忘?那真的太謝謝你了!瑞安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滿腔怒火,想到自己只有一隻手,動起粗來不太方便。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好笑。算了吧,就把自己交給他們吧。
「是嗎?」泰勒聽到此訊滿臉的喜悅,「那真是太好了!」
一輛牽引車拖著飛機緩緩向後倒退,瑞安望見窗外景物慢慢向前移動。希思羅機場很大,可以看到世界上十幾個國家的航班在這裏停留。一架架飛機緊挨著停靠在航站大樓旁邊,就像進港的船停靠在碼頭上一樣。我們要是乘船回家就好了,他暗暗想道,竟然忘了當年在關島陸戰隊的軍艦上暈船的狼狽狀況。飛機停了下來,過不了一會兒開始向前滑行。瑞安不知道協和機的起落架為什麼這麼高,他坐在高高的機頭上,覺得也另有一番情趣。廣播里又傳來機長的聲音,好像是說馬上就會點燃噴氣發動機,飛機即將起飛之類的話,只是瑞安沒有聽得很清楚,因為他正瞧著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客機在起飛。協和客機當然要比波音747更漂亮,瑞安自忖道。今天我們乘坐的可是世界一流飛機!
「看來我們就坐山觀虎鬥吧,」奧唐奈想了想后說。他估計老同事們會用炸彈來侍候對方的,會炸死些人,其中逃不脫北愛爾蘭志願軍的人。他認為這些志願軍其實也是資產階級的反動部隊,也只是些暴徒而已,這些人毫無思想可言,殺掉幾個沒什麼壞處,不過事情發生之後,這些新教徒會拿著槍來到天主教徒居住區,開槍打死幾個路人以示報復。接著,皇家北愛爾蘭警署的探員會前來進行刑事調查,老百姓也會像往常一樣,一問三不知,而天主教徒居住區的居民們對新教徒的仇恨就會更深。這種仇恨是一種可以利用的資源,因為仇恨比恐懼更能激起人們參加革命的願望。「你還有其他消息嗎?」
「看樣子他還要在布里克斯頓監獄待上兩星期,我們在蘇格蘭場警方反恐小組的朋友目前還不想讓他離開。」
「我知道,」傑克苦笑著答道。「乘飛機我缺少點勇氣。」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工作?」
「可是——」
「怎麼,心痛啦?」卡茜嫣然一笑。「我用自己的錢來支付,這樣總行了吧?」
「謝謝你的關照,丹。」
「爸爸,飛機什麼時候起飛啊?」薩莉問。
「總要等拆了石膏之後吧,」卡茜為傑克作了回答。「我明天要帶他到巴爾的摩我們的醫院里去,讓霍利教授給他做個檢查。」
「飛機進入起飛位置。」廣播里傳來了機長的聲音。后艙的機組人員也都坐到了摺疊椅上,繫上安全帶。傑克調整了一下坐姿,閉上了眼睛,頗有幾分像坐上電椅準備接受死刑的犯人。
「好多了,老朋友。」
「我的天,花了這麼多錢?」
「還可以吧,傑克?」
空姐再次過來,讓他們填寫海關及移民局的入境表。傑克收起書本,看見卡茜早就在填寫入境表了,她已寫了一長串在倫敦購買的衣服。薩莉仍在夢鄉之中,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座位里,像小天使一樣安詳。過不了一會兒,窗外可望見新澤西海岸線了,飛機繼續向西掠過了賓夕法尼亞州,然後又折向南邊。這時飛行的高度也降低了,速度也降到音速之下,只是積雲比在海上飛行時要厚得多。好吧,希金斯機長,讓我們安全地把飛機降落在機場上吧。他將系在手提行李箱上的銀色標籤留下來作紀念,並打算將機票、登機牌等一套東西都保存下來,以證明他曾是協和號客機的旅客——或是乘飛機的老手,他以自嘲的口氣對自己說,作為英航協和號客機的旅客,我總算是活著回來了!
幾分鐘后,空姐推著小車送午餐來了。剛才的一杯香檳讓他開了胃。過去乘飛機傑克是從來不覺得餓的,今天卻讓他大吃一驚,居然出現了飢腸轆轆的感覺。他打開菜單一看,全是法文。英國人喜歡用法文為食品做廣告,彷彿幾個法文菜名便能激起旅客的食慾。所點的東西送上來了,先吃開胃的熏鮭魚片,接著是既香又嫩的牛排,還有一盤新鮮可口的色拉。甜點他要了一份草莓冰淇淋,外加一盤乳酪。飲料則用紅葡萄酒。這一頓,好傢夥,整整吃了四十分鐘,酒足飯飽之後一看手錶,不到兩個小時便可到家了。
「我並沒有預先計劃要在這個時候回來,」傑克糾正道。
「噢,不用謝,」泰勒擺了擺手說。這時車子來到了華盛頓環城公路。「我們準備在瓊的父母家裡過聖誕節——這是她生孩子前的最後一次出門。聽比林斯教授說,還有些工作等著你回去做呢。」
飛機爬升的角度稍稍緩了些,艙內的服務人員便推著小車來招呼旅客了。傑克要了一杯香檳,那倒不是為了慶賀,只是覺得帶泡沫的酒會使他的胃好受些。卡茜曾提出要給他開點暈機葯,瑞安一向不大願意服用這種鎮靜劑。然而酒就不一樣了,他暗自嘀咕。他瞧了一下窗外,飛機仍在爬升,但已覺得舒服多了。飛機平穩地飛行,完全沒有氣流上下的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