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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計劃與威脅

10、計劃與威脅

這裏其實算不上什麼訓練營,總共只有六處建築物,其中有一處還是停車場,一個不曾使用過的直升機起降場,一條被沙子覆蓋了一半的路,一口深水井,一個射擊場,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過去人數最多時,曾有五十人在此受訓,現在卻沒這麼多人了。這裡是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營地,與其他組織的營地隔著一段距離。受訓人員對安全問題相當重視,在一號營房門口的黑板上寫著一張時刻表,該表是由其他國家的一些白人朋友提供的,上面寫著美國偵察衛星經過此地的時間,所以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什麼時候該躲在屋內,什麼時候要給車子加上偽裝。
「你正好趕上吃晚飯,」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頭頭說。
「鮑勃是好樣的,上帝保佑他,讓他能夠熬過這一關,好重新為你奔走在倫敦的街頭巷尾。」
「比爾,我是丹·默里……我們都很好,謝謝你。」他太太聽他對著話筒說道,「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你知道那個叫傑克·瑞安的傢伙吧?……對,就是他。請你告訴他——見鬼,我該怎麼說呢?你就告訴他要多加小心……我知道,比爾,我也說不清楚,有些事讓我很不放心——對,就是這事……我知道,他們過去從來沒有在美國干過,比爾,不過我確實很擔心……沒有,沒有具體的證據,是吉米·歐文斯先有此感覺,現在弄得我也坐立不安。哦,你已經得到報告了?那太好了,你一定了解我想表達的意思了。」
默里在聯邦調查局工作已有多年,從開始時在街上追捕銀行劫匪,到現在在聯邦調查局匡蒂科學院當刑事調查課程的講師,他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當講師時,他在課堂上反覆叮囑學生的一件事便是直覺的重要性。維持法律和秩序不光是門藝術,也是門科學。調查局有大量處理證據的科學資源,幹什麼事都有法定的程序,但當你真正著手處理案子時,經驗才是最最重要的破案工具,經驗是任何其他東西無法取代的。默里對此深有體會,如何把凌亂的證據有機地連貫起來,察覺出案犯的目標、意圖及動向,沒有經驗是絕對辦不到的。然而,比經驗更為要緊的是直覺。經驗與直覺在調查中是緊密聯繫、相輔相成的,少了哪一項,破案都沒有可能。
「不過總還是一次驚天動地的嘗試,只是你的運氣不夠好罷了,我們還不都得聽天由命。」
「在監獄里的那段日子不太好過吧,肖恩?」喝完一杯之後康諾利問。
「我不會拿錢去押那個寶的,」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說。「這麼看來,你是覺得有條船將他們接走了。」
愛爾蘭的恐怖分子從不到美國去開展恐怖活動,因為他們要在美國籌集經費。他們會到愛爾蘭移民居住的地區,到波士頓及紐約的沙龍酒吧去發表演講,向當地的愛爾蘭同胞描述他們理想中的自由統一的愛爾蘭。在這種場合,他們閉口不談他們是忠實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也不會說他們想把愛爾蘭建成另一個古巴。他們明智地意識到,如講這些細節,會使愛爾蘭裔的美國人覺得不舒服,也不認同。再說他們還得在美國搞武器,不過這也是前幾年的事了。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以及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當前所需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從公開市場上購買的。也有報道說,這些組織的人在蘇聯的軍事訓練營里受訓。衛星照片很難確定某人的臉部特徵及其國籍,由於缺乏其他旁證,這些照片也就沒有在媒體上刊登。關於利比亞、敘利亞及黎巴嫩的訓練營地情況也是這樣。有些白種人正在那兒受訓,然而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情報機構都沒法辨認。比起中東的恐怖分子,歐洲的恐怖分子完全不同。中東的恐怖分子被抓后,會痛痛快快地把情況告訴你;然而抓到了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或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的人,他們卻不大願意向你吐露什麼情況。這大概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文化背景有所不同。他們了解歐洲國家的警方不會像中東國家那樣進行野蠻審訊。他們也是在民主制度下成長起來的,深知他們所想推翻的民主制度的漏洞和弱點。默里覺得民主制度是件好事情,但他也承認這種制度給執法者帶來了不便之處……
事實一:北愛爾蘭解放組織打破了所有恐怖組織的規矩。事實二:沒有任何愛爾蘭的恐怖組織曾到美國進行過恐怖活動。如果他們要到美國開展恐怖活動的話……那無疑是衝著瑞安而去的。瑞安在倫敦時,他們並沒有對他採取任何行動,在倫敦對付顯然要比到美國去對付瑞安容易得多了,除非米勒真的當上了行動小組的負責人。不可能啊,默里自忖道,恐怖組織很少會因個人恩怨而公報私仇。那樣做就不像個專業恐怖組織了,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這些傢伙精明得很,是十足的專業恐怖分子,如果他們要到美國開展恐怖活動,那總得要有更令人信服的理由。
「那麼現在呢?」
「那太好了,不過人總不可能樣樣都趕上好運,」沙穆斯·帕德里格·康諾利說。他放眼向四下瞧了一下。「這裏沒有阿拉伯人吧?」
丹將他送出了門口,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再檢查read.99csw.com一遍文件是否都已收藏妥當。他看了一下手錶,五點三刻,外面的天卻已是漆黑一片了。
「還不就是為了錢,我們不希罕他們的臭錢!」米勒不以為然地說。「他們可以打『道義支持』這面旗——」
「他們是否準備救莫琳出來?」
「多謝了,凱文。」
「你手頭已有兩條線索了,吉米,」默里說。他已看出了歐文斯的心思,這件事做起來並不困難,再難的案子他們倆都處理過了,各國警察的做法並無太大的差異。
這時,默里的直覺正在悄悄地但卻是反反覆復地向他暗示一件事。吉米為什麼會那麼講?很明顯,他也在為那件事傷腦筋,然而這件事到底是什麼?
「如果天公作美的話,後天便開始打撈,」歐文斯答道。想到這件事,他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膠皮艇打撈上來便是證物,而且艇上肯定會有商標及產品序號,有了商標及序號,或許就可以查到銷售記錄。不少成功的調查就是這麼開始的,一張商店的銷貨單可以導致案情的破解,使兇惡的罪犯伏法。從錄像帶上看,兩架舷外發動機好像是美國默丘里公司的產品。聯邦調查局已抓住這條線索,一旦有了發動機的產品序號,調查立刻可以深入下去。默里清楚,默丘里公司的產品早已暢銷世界各地,查起來難度會很大,然而這畢竟是條線索,有線索總比坐在那兒干著急好。倫敦警方及聯邦調查局都已為開展這項調查配備了人力和物力。
「早日收尾!」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你說得沒錯,他們本該好好保護他們的情報來源。我可以肯定,這傢伙遲早會落在你的手裡,我敢用錢來打這個賭!」
「你和我都不會相信會有這種可能性。」
歐文斯在兩隻杯子里倒上了威士忌,很欣慰地看到他的美國朋友終於學會了如何優雅地品嘗這種美妙的威士忌了。在過去的一年裡,歐文斯讓默里改變了喝什麼都放冰塊的壞習慣,加冰塊簡直就是對這無比香醇的蘇格蘭威士忌的糟蹋。他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他們這樣迫不及待地救回肖恩·米勒說明了什麼?」
「吉米,你知道在廣島扔原子彈的飛行員是個上校,才二十九歲。你瞧那個叫奧唐奈的傢伙自己有多大啊!」
一瞬間的怨憤過去之後,歐文斯的情緒又恢復了正常。希望處死他並不能幫助我們找到那個壞蛋。要找到他還得靠我們去做偵破工作——要進行細緻、刻苦、徹底的調查。對於如何開展調查,歐文斯心中早已有數,他和他的高級調查小組將會不遺餘力,直到挖出那個狗雜種來。調查小組的成員心中都明白,他們一定會成功。
「好吧,換好衣服便走。」他快步走進卧房,換上一套晚禮服,去參加大使館舉辦的新年晚會了。
「真是個要命的地方!」肖恩·米勒說。夕陽西下,照得半邊天紅彤彤的,這個情景與在海上看日落一模一樣。晴朗的天空中一片雲彩也沒有,空氣中完全沒有城市裡的那種污染。遠遠望去,波濤狀的沙丘輪廓分明,夕陽漸漸地落進了沙丘的背後,折射出萬道紅光,使沙漠在夕照中顯得格外神秘。最不可思議的要算是氣溫了,中午時分氣溫竟然高達華氏九十二度,當地的老百姓還覺得這是比較涼爽的天氣!可到了太陽下山時,一股涼風迎面吹來,氣溫馬上可以降到零度。沙漠是沒法貯存熱量的,碰上乾燥晴朗的天氣,白天的熱量很快就散發掉了。
從肯辛頓路往左拐彎,默里進入了一片高級住宅區,他的住所便在那裡。在這裏停車向來是個大問題。就是在紐約反諜報實戰處工作時,停車也沒有現在這般困難。不過他還是找到了一塊地方,花了整整五分鐘才把他的車停了進去。
然而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卻從來沒說過他們想要幹什麼,他們為什麼不講呢?為什麼要對他們的目標保守秘密呢?為什麼要把一個恐怖組織的存在當成秘密呢?如果他們開展活動的話,又怎麼能守得住這個秘密呢?他們為什麼從來不向外界宣布自身的存在呢?要不是從共和軍臨時派及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那裡透露出來的點滴信息的話,外部世界根本就不知道有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呢!他們這麼做也不可能毫無目的,默里提醒自己。他們犯下的兩件大案,都是經過精心策劃和組織的,並且開展得十分有效,那怎麼可能是漫無目的的行動呢?
「那是因為過去他們沒有去美國活動的理由。」
來的是輛豐田越野吉普車,駕駛員直接將車開進了車庫,然後才熄了火走下車來。奧唐奈看了一下手錶,衛星下次從這裏經過還有三十分鐘,時間安排得非常之好。他站起身來,向三號營房走去,後面跟著米勒。他們倆向來人揮手打了個招呼。來人身著野戰服,從車庫裡出來后並沒理會這邊的動靜,而是先將車庫的大門關上。
「只有一條規矩他們尚未打破。」
「他們從來沒有到美國去開展過恐怖活動。」
但根本的一條是:不論是共和軍臨時派,還是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他們都沒有在美國犯過案,一次也沒有。
我敢打賭,米勒肯定九*九*藏*書知道,默里暗自思道。
沒有酒喝,這可是件令人煩惱的事。當地人遵照他們真主的意旨,決定在訓練營中禁酒。即使是國際革命團體的同志們,也不可違背真主的意旨。真他媽的無聊之極!
米勒在一旁聽了暗笑。他又往杯子里倒滿了酒,趁著另外兩位正在討論問題,他便開始默默地籌劃著內心深處的一個打算。
「這也有一定的道理,」他自言自語道。一個理由完全可能是另一個理由的借口,然而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呢?動機,警方辦案的手冊上都這麼說,破案首先得找到作案的動機。可是默里卻找不到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去美國作案的動機。「天哪,我的頭痛得快要爆炸了。」
「吉米,你怎麼會有那種預感?」默里望著窗外漆黑的天,忍不住問自己。他又重新坐回到轉椅上。
「好吧,給我們說說貝爾法斯特咱們老家那裡的情況吧,有什麼新消息?」奧唐奈問。
不一會兒,他的挫折感又捲土重來了。「他媽的!」他咒了一句。明天或者後天他可以再找歐文斯探討一下,然而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樁事恐怕等不到明天或者後天。
康諾利聳聳肩道:「要什麼效果啊,只要幾杯啤酒灌下肚,那些人還不是乖乖地聽話,你說什麼他們便相信什麼,還不照舊往你的口袋裡扔錢?」
「沙穆斯,你覺得多伊爾派人去波士頓做工作會有效果嗎?」
「現在他們或許有了去美國活動的理由了,他們要打破規矩是不需向誰報告的。我只是有這麼一種感覺,僅僅是感覺而已,」歐文斯說完聳了聳肩。「好吧,晚安,新年快樂,默里特工!請代我向埃米莉致以問候。」
「晚會九點開始,」他太太說。她對默里經常將工作帶回家做已司空見慣了,而他對由太太來提醒他要參加的社交活動的做法更是習以為常。
默里想起了他剛當特工后的第十個月,自己親手破的一個案子。當時也有過現在這種類似的感覺。那件案子零零散散的證據有不少,缺的便是這些看似獨立的證據之間的某種關聯,一旦找出這個關聯,案子自然迎刃而解。當時默里為了弄明白那個關聯,也經受過現在這種因激烈思考而出現的頭痛。現在他真有點不弄清楚誓不罷休的架勢。
「吉米,今晚不要再幹了,好好休息一下,就算我求你了。今晚什麼也不要再想,明天才能精力充沛地重新開始。」
如果這僅僅是個笑話,為什麼它又困擾著你呢?
「這個道理再明白不過,他們害怕這麼做會被我們的直升機發現,要不就是當時氣象條件不允許,回收膠皮艇困難較大,或者他們覺得炸沉它更加省事。看樣子這些傢伙手頭還是很寬裕的,你說是不是?」
「鮑勃·海蘭也說這些人年紀都很輕。」歐文斯說到這裏,瞪著杯子里的酒愣了半天,跟著又皺起了眉頭。
「真他媽的!」他隱約覺得答案就在那兒,就在他意識的邊緣處,可是卻抓不到它。他離開了辦公室,兩名陸戰隊士兵在走廊上巡邏,檢查辦公室的門是否都已關好。老丹揮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后便向電梯走去,腦子裡卻還在考慮剛才的問題。可惜詹姆斯已經走了,要不然再與他討論一會兒,通過兩人的共同努力,也許可以把問題搞清楚。不是「也許」,而是肯定可以找到答案。
「說不定恐怖分子也得賠上他們的性命,」默里或許是為了安慰歐文斯才加上這麼一句的。
「還應包括來往電話及電話接線員,」默里補充道,「還有秘書及身邊的工作人員,他們也可能會聽到這一消息,還有他們的男女朋友,會不會在聊天時走漏了風聲。」
越洋電話花了好幾秒鐘才接通。
奧唐奈皺了皺眉頭,他的客人說起話來文縐縐的,與他的思維方式有很大的差距。康諾利還常常附庸風雅,有事沒事也寫上一首詩。
「這麼年輕便當行動組長了?」
「的確沒有。」默里並沒有將對方的話太當一回事。
前兩天有消息說,一條皇家海軍掃雷艇在英吉利海峽進行聲吶搜索演習時在海底發現一個目標,立即放下一台海底攝像機想看個究竟。拍攝下來的帶子顯示那是一條十英尺長的充氣膠皮艇的遺骸,兩舷各裝著一隻一百馬力的引擎。從跡象上看,膠皮艇明顯是因為爆炸而沉入海底,炸點就在油箱附近,但卻找不到人的痕迹,更看不見周圍有什麼武器。艇長立刻意識到這一發現的重要意義,馬上通報了他的上級。一個救援隊立即被派到該海域,準備打撈該艇的殘骸。
聽著兩人的不同意見,奧唐奈舉起了手中的酒杯,慢慢地說:「美國佬,見鬼去罷!鹿死誰手現在還不知道呢。」
「這麼看來,他們會給米勒一個什麼頭銜吧?」歐文斯突發奇想地問。
「不要過分自責,吉米,」默里說,「鮑勃會好起來的,他會給我們的破案帶來希望。」
為什麼這麼著急?現在不是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事情已經緊張到那種地步了嗎?
不過吉米說的沒有錯,北愛爾蘭解放組織似乎是準備打破常規了。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吧,英國王室成員向來是沒有人會去碰,或沒有人敢去碰的目標,北愛爾read•99csw.com蘭解放組織就願意去一試身手。共和軍臨時派或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在進行過恐怖活動之後,總會毫不猶豫地開展宣傳活動——每一個恐怖組織都會為自己的恐怖活動作宣傳,以擴大其影響,但是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卻不這麼做。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會打破不去美國活動的規矩,但那隻不過是一件過去他們沒有干過的事情罷了。
經過一天的恢復性訓練,米勒這會兒已是疲憊不堪。他已整整有兩個月沒摸槍了,反應也不如以前那麼快,槍打得也不如以前那麼准了,身體也不像以前那麼結實了。在監獄里待著使他的體重增加了好幾磅,這讓他覺得很意外。不過就在一周之內,這些贅肉都會消失,看看這片沙漠,你對這一點就不會有任何的懷疑。像許多出生在高緯度國家裡的人那樣,米勒對這種氣候實在有些難以忍受。訓練使他覺得口渴,然而這麼高的氣溫又讓他毫無食慾。他只好不斷地喝水,靠著水分來維持體力。若要減肥,在這兒比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更為有效,不過他仍舊不喜歡這個地方。
「你就是喜歡押寶,老丹。你願意將你薪資里的錢押在這種胡亂猜測上嗎?」歐文斯這時幾乎已經失去了幽默感。默里看得出來,這位蘇格蘭場警方反恐處的負責人心裏覺得這是他個人的一次重大失敗。
他們盡幹些別人不會去乾的事。默里知道,這正是吉米擔心的事。他們為什麼那樣做?他們那樣做總得有某種理由吧。儘管恐怖分子的行動往往讓人覺得難以理解,但在他們內心深處總還有一套能自圓其說的道理,有他們自己的一套邏輯吧。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有這樣的邏輯,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也有同樣的邏輯。他們甚至公開地宣布過自己的想法,而他們的行動與他們的想法也是一致的,那就是要造成北愛爾蘭的混亂,促使那裡的自治政府垮台。如果這一目標實現,英國人可能會因為混亂不堪的局面而從北愛爾蘭撤走。所以,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造成北愛爾蘭適度的混亂,等待英國人主動撤走。他們的邏輯、意圖及行動都是一致的。
「是我們認識的小青年嗎?」
「你不會覺得肖恩可能會招供吧?」奧唐奈笑著問,顯然是想炫耀其手下對他的忠誠。這笑聲掩蓋了他當時的真實想法,當時他們非常擔心,特別擔心米勒落到了共和軍臨時派或愛爾蘭民族解放陣線在監獄里的那些人的手裡。
他的其他四位弟兄也在此地受訓。至於救援分隊的其他幾位弟兄,早已經從羅馬和布魯塞爾飛回老家去了,他們的護照上都敲上了一連串新的入境簽證章。
「走漏消息的事查得怎麼樣啦?」默里問到了歐文斯最最痛心之處。
「你得什麼時候趕回營地去?」奧唐奈指的是四十英裡外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訓練營。
僅僅因為你不知道這個理由,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去美國的理由,丹尼。默里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年齡越來越大,直覺便讓位給猶豫了?假如他們要去美國的理由不止是這一個,那又怎麼辦呢?
「虧你想得出來!」米勒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三人舉杯痛飲起來。
「我們還是不要得罪美國人為好,」康諾利指正道。
「你已經讓大家開了眼界。這次我來這兒,就是奉命到我們的訓練營里,向受訓者分析介紹你們的那次行動。」
「即使他成了殘廢,我們也可以將他安置在辦公室里,」歐文斯處長的語氣斬釘截鐵,「他天生有警探的頭腦,分析案情頭頭是道,我們少不了他。好吧,我該走了,今天是新年前夜,咱們舉杯吧,老丹,預祝什麼呢?」
歐文斯點了點頭,除了蘇格蘭場警方與聯邦調查局的密切合作之外,歐文斯對這位美國同行的個人意見也相當尊重。儘管兩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幹探,歐文斯總覺得默里獨到的見解往往對他破案會有參考價值。兩年前的一樁很不好辦的案子,後來就因為默里從旁稍作指點啟發了他,使他順利地破了案。可是他不知道,默里好幾次處理聯邦調查局的案子時,歐文斯的見解同樣也會給默里破案帶來靈感。
其實這個單子默里早就拿到了,而且已經電傳給華盛頓,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已開始對這九條船進行了調查。「他們為什麼不將膠皮艇收回去呢?」
「看到你出來真高興,肖恩!」手裡提著個小包的來者說。
「好小夥子,你真行!」康諾利邊說邊往杯子里倒滿了酒。
不過這一次的性質卻完全不同,他犯的可是叛國罪,甚至比叛國罪還要嚴重,這件事的確超出了歐文斯的預料。不管泄露消息的是誰,他一定與襲擊親王夫婦案牽連在一起。將國家的安全機密出賣給外人,這種行為讓歐文斯心寒,至於蓄意謀害王室成員,更是令人難以理解,這決不是一個思維不正常的人所犯的罪行,能走漏這種消息的人自然有接觸各種機密情報的背景,且非常善於偽裝自己,並已獲得了周圍人以及國家對他的信任,然而他卻背叛了國家及所有的人。英國歷史上有過一段時期,對這樣的人要以酷刑處置。歐文斯並read.99csw•com不對那種殘酷的懲罰感到自豪,不過他現在倒是能理解為什麼當時會有那種酷刑,也懂得了為什麼當時人們會贊同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罰。英國王室代表著英國的傳統,是英國老百姓賴以生存的精神象徵,王室在英國發揮著各種社會功能,其成員被英國人民所愛戴。然而,現在居然有人要背叛、陷害他們。這個人儘管極可能與王室成員非常貼近,但卻準備將他們出賣給一小撮恐怖分子。這個人到底是誰?歐文斯恨不得立即將他揪出來,看著他被處以死刑。對這樣的人,除了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可能會有更便宜的處罰。
「是的,」歐文斯說,他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們不該這麼急功近利,而應該保護好自己的情報來源,現在卻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我們只要將兩張名單一比較,事情就會明朗了:一張是知道親王那天下午要回宮的人員名單;另一張是曉得米勒將要去利明頓渡口的人員名單。」
「他們不會來這裏,」奧唐奈答道。
「我已聽說此地有禁酒的規定,當然我對他們說這包里裝的是手槍。」兩人聽了都笑了,米勒拿過三隻杯子及一些冰塊,在沙漠里飲酒不加點冰塊是不行的。
「這傢伙得天天祈求上帝的保佑,不要落在我們的手中,」歐文斯平靜地說。儘管現在尚未抓到他,然而知道押送犯人的時間和路線的總共只有三十一個人,其中五個已經死了,已殉職的司機也只是在出發之前才告訴他的。剩下的二十六個人裡頭,有幾位是反恐處的成員,還有兩位是倫敦警方的高級警官,另有十人是財政部、軍情五處、安全局及其他一些單位的人。這些人都已經通過最高接密許可的審查。接密許可算什麼?歐文斯暗自思道,從理論上講,這個消息就是從某個有接觸最高機密資格的混蛋那裡泄露出去的。
「是啊,老家那六個郡里也沒什麼事,」奧唐奈若有所思地插話道,「正好是我們休整的時間,我們要趁此機會好好進行訓練,做好更充分的準備,迎接下一次機會的到來。」
歐文斯會心地笑了,「我會儘力試試的!」他拿起外套,向門口走去。「還有一件事,是我來此地的路上想起來的。這些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傢伙們好像打破了自己的規矩,準備放手大幹一場了,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啊?」
默里伸了伸雙臂說:「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或許比你所想的更為重要,也許是他們怕我們會從米勒身上打開缺口,要不就是他們想保持不讓任何手下的人落在警方手裡的完美記錄,也可能出於什麼別的原因吧。」
「我們恐怕還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比如,他們中的某個人不小心把油箱給點著了,船發生了爆炸,這些壞蛋統統沉入了海底……」
「我們得馬上動身了。」
「這裏不是愛爾蘭老家,」奧唐奈說。一股沙塵味夾雜著身上的汗臭撲鼻而來,這裏的確不像在家裡,聞不到泥炭沼澤的陰濕味,也沒有燒得旺旺的壁爐里散發出來的焦炭味,更沒有小酒館里人手一杯威士忌的醇香味。
「這是惟一可能的解釋。當時附近有九條商船,我這裏都有名單。」
「餵了魚啦,」默里自圓其說地答道,「這當然也算是一種解釋吧,你說呢?」
「那倒也是,」歐文斯用自嘲的口吻說。「他總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重新站起來,不過別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老丹。五個得力的警察兄弟完了,四個老百姓也死了。」
「總是有辦法的嘛,」奧唐奈說到這裏就不往下說了。他已經叮囑過他的情報來源,兩個月里不再進行任何活動。丹尼斯的書店也已被他划為禁地,其實在準備救肖恩時,用不用丹尼斯這條情報輸送線他也考慮了良久。好情報就會有這樣的問題,多少年前他的師父就告誡過他。使用真正有價值的情報,本身就有可能會對情報來源的生存構成威脅。這是一個悖論:最有價值的情報,使用起來往往會有風險;然而一條有價值的情報因為害怕風險而棄之不用,那它也就失去了情報的價值。
「別提了,功虧一簣,還有什麼好慶賀的呢,」米勒心有不甘地說,可惡的美國佬瑞安!
康諾利鉤起了食指,學著多伊爾的樣子,指著奧唐奈說道:「你是一個以破壞我們的運動為己任的反革命勢力的代表!他覺得你們在倫敦林陰大道上的行動已在大西洋彼岸產生了嚴重的影響。我們——請原諒,應該是他們——一個月後將會派人去美國的波士頓消除影響,告訴美國佬那件事情與他們毫無關係。」
默里望著車窗外車水馬龍,情不自禁地背誦起過去講稿上的一句話來:「同學們要相信直覺。儘管不能把直覺當作破案的證據,也不可用直覺來取代必要的調查,但直覺卻是將證據和調查有機地聯繫起來的十分有用的工具——哦,丹,你這副樣子,旁人一定以為你神經有毛病呢!」他發出了咯咯的笑聲,全然不顧右邊一輛車的車主正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這個不言而喻,祝你的調查獲得圓滿成功。你將會揪出那傢伙,並從他那兒得到你想要的信息。」默里舉起酒杯。「預祝案子早日九-九-藏-書收尾!」
「誰說得准?或許讓他當行動組長吧?」默里晃了晃他的酒杯說。
康諾利笑了笑道:「你是想問在你救出了肖恩之後,他們會不會如法炮製?依我看,這種可能性不大,他們哪有你凱文這樣的本事,會神通廣大到什麼消息都知道?」
「是嘛?」凱文得意地笑了,「那麼多伊爾先生對我們的行動有什麼看法?」
「你是用什麼辦法騙過外面那些阿拉伯人將酒帶進來的?」米勒問。
「不是的,是位新人。」
「好極了,」康諾利打開他的小包,拿出了兩瓶酒來。「我猜你們或許很想喝點這傢伙。」
「好的,讓我去換套衣服。」默里站起身來,吻過了他的太太。現在他的感覺確實好多了,畢竟他已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他的想法也許會讓調查局裡的人摸不著頭腦,也有人會懷疑他是不是吃錯藥了,不過那沒關係。「比爾的大女兒剛剛訂了婚,他準備把她嫁給華盛頓辦事處的一名年輕特工。」
奧唐奈為來者開了門,他不是個講究身份的人。
「海軍什麼時候打撈那艘膠皮艇?」
當然,做起來就不太容易,在開車回家的路上,默里自忖道,如果沒有充分的證據,直覺有時會像一匹脫韁的野馬。
這時,在沙丘地平線的那頭,出現了兩支燈光,緩緩朝南向這邊的營地駛來。奧唐奈看到了,但他並不出聲。地平線離營地尚遠,他披上外衣,以抵擋不斷增強的寒氣,眼睛卻瞧著穿梭在沙丘之間左右晃動的燈光。凱文看得出來,駕駛員不慌不忙地開著車,因為車燈並無多大的跳動。在沙漠里開車,又是在這種氣候條件下,也真是不容易。如系天意,事情明天就能辦妥。
默里回過頭來問:「是嗎?那是什麼規矩啊?」
「看起來是這樣,」默裡邊回答,邊將文件鎖了起來。
默里往長沙發上一靠,抬頭望著天花板。「只是感覺吧,或者說只是我的直覺——隨你怎麼稱呼它吧,只是它讓我覺得很不安,希望我們能做點什麼……那太好了。你家裡都好嗎?哦,是嗎?好極了!我看你新年一定會過得很快樂的,好吧,請多注意身體,謝謝,再見。」他放下話筒,自言自語道:「這樣嘛,我才能稍微安心一點。」
「約翰尼·多伊爾對莫琳的被捕心中感到十分不快。組織內部出現了某些不安定因素,出現了一些議論,儘管不算太厲害。他彷彿在抱怨有人走漏了莫琳的消息。至於你肖恩在倫敦所乾的事,你可能待在監獄里不清楚,我們老家那六個郡里的老百姓都奔走相告,快樂得舉杯歡慶呢。」其實,北愛爾蘭的老百姓,不管是新教徒還是天主教徒,對這樁企圖刺殺親王夫婦的案子簡直是深惡痛絕。對於這一點,康諾利可以不放在心上,對他而言,他的那一小群革命同志才是整個世界。
「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呢?」他大聲地自問。沒人知道答案。就連這個組織的名字都是不合常規、不可思議的。他們為什麼要將自己稱之為「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呢?愛爾蘭的民族主義運動一向把重點放在愛爾蘭的民族性上,然而北愛爾蘭解放組織這個名字卻是個地區性的表達方式。再說「阿爾斯特」一向就是反動的新教徒背叛愛爾蘭民族時所慣用的一個頭銜。恐怖分子要用這個詞,自然不需要提供什麼合情合理的解釋,但總得表達些什麼想法吧。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一切都是不合常規、不可思議的。他們盡做些別人不會去做的事,給自己起名字也是如此。
他意識到此事相當複雜,它關係到好幾個方面,這些方面又互相關聯,就好像是一個三維填字遊戲。他不知道這個填字遊戲究竟有多少個空格,上面也沒有任何提示性的字母,但是他的確知道這些字母之間大致有某種關聯。這也可算是一種線索,只要有充裕的時間,或許這點線索也就足以慢慢地把謎底解開,但是——
「如是這樣的話,我們怎麼找不到屍體呢?」
「謝謝,沙穆斯。」
「放心好了,我已想過了。我就說車子出了毛病,與阿拉伯同行們共住了一宿,他們將我的兩瓶威士忌給沒收了。」
默里進了家門,先將大衣掛在門后的挂鉤上,然後來到客廳里。他的太太發現他一進來就去打電話,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老大這麼說,米勒很受鼓舞,他一口氣喝下了第二杯剩餘的威士忌,兩眼睜得大大的,露著凶光。「凱文,我們在英國得歇一段時間了……」
「還過得去。凱文把我弄出來的前一星期,我叫監獄里的兩個小子給整了——肯定是警察有意讓那兩個小子整我的,真他媽的同性戀者!除了這件事之外,一切還算可以。我最欣賞坐在那兒,看著那些警察不斷地問這問那,嘴巴都問幹了,卻得不到一個字的回答。」
「謝謝你,老丹,你考慮得真仔細。在這種時刻,你的支持和鼓勵顯得多麼寶貴!」他向默里的書櫃走去,櫃里擱著一瓶威士忌酒,那是別人送的聖誕禮物,到新年前夜了,還不曾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