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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來客

13、來客

瑞安點了點頭,朝門外走去。他們會找我聯絡的,好吧。他們會重新邀我入局的,我也會再一次謝絕他們——當然在內心深處他並不願意這麼做。面對坎托,他有意表現得彬彬有禮、謙虛謹慎。其實他覺得那份六十頁的報告的確做得相當漂亮,從那一大堆不成體系的資料中他已將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輪廓給勾畫出來了。也算是扯平了吧,至少他沒有白撿中情局的便宜。這麼一想,他倒不再覺得自己還欠了誰的情。
「媽咪!」薩莉已在幼兒園門口等著她了。
「好吧,告訴媽咪,大姐姐今天幹了些什麼?」卡茜問。薩莉喜歡別人稱她為大姐姐,卡茜也想藉此稱呼來緩衝一下她可能會產生的反感情緒。
「好吧,那麼另外一件事呢?」
「比如,大樓里有兩個樓面一般人是不能進去的。安妮特·迪薩爾維——卡茜的同學——兩年前曾進去過。只有乘專用電梯才能到大樓這最高的兩層,而電梯平時卻是用鐵門封起來的。醫院里竟弄成這副樣子,這也算是樁怪事。我想這裏面可能有些蹊蹺,也將它寫在報告上了,說不定將會對別人有些參考價值。」
「那怎麼行呢,這些人又不在黑名單上,再說他們過去也來過美國。從技術上講,他們沒有任何毛病,你怎麼能不讓他們入境呢?我們可是個民主國家啊,傑克。我想你一定還記得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說過的話:憲法就是為保障人們可以持有不同觀點而寫的——或者類似這樣的話吧,最根本的問題是要保障言論自由。」
瑞安拿起這疊六十多頁的報告。「這便是我的分析,僅供參考吧,」傑克說,「我也沒搞出什麼新東西來,你們的報告本身就做得不錯,只是缺少一些證據作支撐。這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真是一群難以理解的人,從他們的行動中,你很難看出他們的真實目的和意圖,但從已經顯露出來的組織能力上看,他們可是太有效、太專業了,這樣的政治組織不可能沒有目標。真讓人搞不懂。」
十五分鐘后,卡茜·瑞安走進了自己的家門。她幫薩莉拉開外套的拉鏈,看著這個小「大」人從自己的兩隻袖管里掙脫出來,這還是最近她剛剛學會的本領。卡茜拿起女兒的外衣,掛進了衣帽間,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母女倆一起向廚房走去,她們早已聽到傑克在廚房裡的動靜。他一邊張羅飯菜,一邊開著客廳里的電視,看公共廣播電視台的新聞時事節目。
「噢,」坎托若有所悟,「這麼說來,他的手腳倒也是夠快的了。」
「你還說沒搞出什麼重要東西,」坎托說,「你的分析我聽起來覺得恰到好處,十分深刻。」
「這個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情報單位有自己的封閉性,你們也會與其他情報單位就此事進行溝通和聯絡?」
「哼,狗屁!」瑞安咆哮道,「為什麼不將這些傢伙擋在美國的國門之外,讓他們進來幹什麼?」
「我看了這麼長時間的資料,反而覺得我們沒什麼好擔心的啦,」傑克向卡茜解釋了好幾分鐘,盡量不涉及到有密級的內容。「他們從來沒在美國開展過恐怖活動,我們看不到他們在此地有任何的關係,最關鍵的是,我們不是他們的理想目標。」
「我的天哪!」瑞安聽不下去了,「真是亂彈琴!」他一氣之下關掉了電視機。
「你有什麼結論沒有?」坎托問。
「這裡是波士頓WGBH電視台,我們正在採訪帕德里格——對不起,我沒有念錯你的名字吧?——奧尼爾先生。他是愛爾蘭共和軍新芬黨的發言人,也是當選的英國國會議員。奧尼爾先生,是否可以告訴我們的電視觀眾,您這次來美國訪問的目的是什麼?」
「他每次都是從三號門出來,你可以發現,這條街的另一頭是不通的。他得直接往西走,要不就轉向北邊出來,那兩條路他都走。這條街相當寬,在車上下手有足夠的迴旋餘地,不過另一條街就太窄了一點,而且方向也不對。這就是說惟一適合下手的地方就是這兒的拐角處,這兒和這兒都有紅綠燈,」亞歷克斯邊指著地圖邊說。「這兩條街都不夠寬,而且路旁總是停著車輛。這裡是公寓房,附近都是豪宅,街上行人也不多,這聽起來有點怪,偶爾才會有一兩個人經過,」他搖著腦袋繼續道,「這裡是白人居住的地區,黑人跑這兒來會非常顯眼,所以這一段你的人得自己獨立幹了,他得走下車來,也許可以躲在這家人家的門後面,不過動手時他的手腳必須要快,因為目標一晃就過去了。」
傑克笑了笑。「我也這麼想。他失蹤兩年,期間起碼得在某個醫院里待上六個月。其他十八個月,他還得招兵買馬,建設一支可以行動的隊伍,然後開始搜集相關的情報,籌劃和組織他的開張行動。」
亞歷克斯搖頭道:「那太難了,從車上下手這條路便嫌太窄了些,而且很可能會將他跟丟了。你已看到這裏的交通相當擁擠,肖恩,再說他每次走的路又不一樣。如果願意聽我的意見的話,你最好把這兩件事分開來辦,同一天要辦兩件事,恐怕會一件也辦不好。」
「太好了,」他看過之九_九_藏_書後說。
「你是否知道共和軍臨時派——換個說法,新芬黨——已派了個代表團過來,後天到美國?」
「他的孩子近來情況如何?」傑克問。
「別急,她並不知道我打聽這樁事情的原因和背景。讓我慢慢跟你解釋,馬蒂。你是否記得我太太是位外科醫生?她有位同學是個整形醫生,我讓卡茜去問她,什麼地方可以做最好的整容手術。實際上,真正能做改頭換面手術的地方並不多,這倒讓我頗感意外。我已將這些地方都整理出來,寫在了這份報告上了,其中有兩處都在鐵幕的那一邊,而真正做得漂亮的便是莫斯科了,他們在二戰前就開始做那種手術了。霍普金斯醫院曾有人去過那裡,那個機構叫什麼名字我記不得了,他們發現那地方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
坎托聽到這兒點了點頭。他聽說過蘇聯的那家醫療機構,但對最高兩層禁止外人接近卻是頭一回聽說。他心中也在納悶,為什麼約翰斯·霍普金斯醫院的外科大夫會被允許進入那塊禁地,他在心中暗暗記下了這件事,以後得空要調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麼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呢?」
「正因為有這種考慮,我們在不同的情報機構之間成立了指導監督小組和資源共享電腦系統,」坎托答道。這並非是說這個系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面對著電視鏡頭,奧尼爾擺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他的這副樣子會讓人想起披著黑長袍的傳教士。「大使館的貝內特先生像往常一樣避開了關鍵的政治問題。北愛爾蘭的天主教徒是不是被剝奪了政治和經濟的權利?是的!北愛爾蘭的司法程序是不是因為政治原因而被英國政府玷污和破壞了?是的!為了解決這些爭端,早在一九六九年英國曾與北愛爾蘭達成過政治解決的方案,到現在為止我們離此方案是更近了些呢,還是更遠了些?我非常遺憾地告訴大家,我們離方案的目標越來越遠了。有人說我們是恐怖組織,我作為組織的一員也就是恐怖分子了?假如我是恐怖分子的話,美國海關怎麼會放我入境?我實際上還是英國議會的議員,是我們選區的選民正式投票選出來的議會議員,我怎麼會是恐怖分子呢?難道北愛爾蘭的普通老百姓都成了恐怖分子了不成?」
「那好吧,老兄,不過我得告訴你,下手之人是要冒點風險的。」
「那太好了,不過這些傢伙還是可以從蘇聯、東歐或其他地方弄到槍械的。」
拉開車門前,她抬頭向里奇公路對面望了一眼,那裡有一家購物中心,一家「7-11」便利店,一家洗衣店,一家錄像帶出租店以及一家五金店。在那家「7-11」便利店門口又停著一輛藍色的麵包車,上周她已有兩次看到過這輛車停在那個地方了。卡茜聳聳肩,沒理會這輛車,「7-11」是家便利店,不少人會在回家的路上到這家店裡採購東西。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他會不會有美國其他方面的關係?」
「這值得你這麼高興嗎?」
「奧尼爾先生,」電視畫面又轉向了採訪的記者,「您對英國大使館上述的見解有什麼評論?」
「這邊的事情稍難一點,」亞歷克斯說,「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每次薩莉在車上時,卡茜總是將車子開得很穩當。小女孩一邊伸著頭看前面的儀錶盤,一邊習慣性地用左手下意識地撥弄著安全帶搭扣。卡茜此時顯得十分悠閑,這段回家之路往往就是她放鬆自己的最好時間。在醫院里雖說不上有多大壓力,但一天忙碌下來總有些疲勞。今天她做了兩例手術,明天還有兩例要等著她去做。她很喜歡這項工作,許多人因為她那高超的手術技巧而重見光明,想到這裏她就有一種滿足感,這種滿足和喜悅是很難向別人表達的,即使對傑克她也從未表達過。當然,她付出的代價便是每天忙忙碌碌,精心做好每例手術,沒有一天輕鬆。眼科手術分毫不差的技術要求讓她與咖啡絕緣,因為咖啡因有可能會刺|激神經,讓手指產生輕微的顫抖,這是她無論如何也經受不起的一種風險。外科手術需要有靈巧熟練的技術,而眼外科手術卻是這類手術中要求最高的一種。卡茜喜歡開保時捷911,其中也有這個道理。不管她是在路上疾駛,還是掛上二擋以每小時二十五英里的速度急轉,這車總能讓她隨心所欲地表達並實現自己的意願,因此每次回到家裡,她總是心情舒暢。今晚她的心情會更好,因為今天輪到傑克做晚飯。倘若車會有感覺的話,它一定已經發現車主人在踩油門及剎車時要比平時柔和得多。卡茜轉入通向二號公路的岔道,坐下的保時捷彷彿有靈性地做著每個動作,充滿自信地向前賓士。
「我和我的同事們曾多次訪問過貴國,我們是想告訴貴國人民,英國政府在北愛爾蘭對我們的同胞進行壓迫,有計劃、有步驟地剝奪了北愛爾蘭人民的經濟權利和基本民權,徹底廢除了北愛爾蘭的司法審判程序。英國政府用軍隊佔領北愛爾蘭,迫害當地的老百姓,軍隊暴行層出不窮。」奧尼爾用平靜和理智的語調說著,這樣的話他過去已經說過好多遍了。
「那樣很好,謝謝你們,費心了。」在離開之前,瑞安又檢查了一下通行證是否已掛在胸前。「請代我向副局長將軍閣下表示感謝,同時也要謝謝你們各位,如果不是我親自看到這些資料,而是聽別人說說的話,我不會像現在那麼舒坦,算我欠了你們九-九-藏-書一份人情。」
「我將他們所作的案子用地點和時間進行了對照和比較,沒有發現什麼有規律性的東西,但是他們行動或暗殺的對象以及所採用的方式看起來倒有些特點。他們喜歡找知名度高的目標下手,不過話又說回來,哪個恐怖主義集團不是這樣啊?為了取得轟動性的效果,恐怖分子肯定會瞄準大人物、知名人物下手。他們使用的武器大多來自蘇聯及東歐集團。另外,我們看得出來,在他們的後頭一定有相當強大的財力支援,這一判斷合情合理,從他們開展的活動中不難看出這個特點,不過我們還是找不到任何確鑿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好消息,」傑克說。
「與眾不同之處?」坎托問。
「噢?什麼好消息啊?」
「好吧,聽你的。」傑克覺得這件事並不重要。他準備將那一盒子彈放在獵槍附近——柜子最高層的抽屜里。那個地方薩莉夠不著,即使卡茜也要伸直身子才能剛剛夠著,子彈放在那兒是很安全的。傑克對過去三周半時間里的所作所為重新進行了思考,覺得那些行動沒有白費,家裡裝個報警系統不是個壞主意,他也很喜歡新買的那支9毫米勃朗寧手槍,靶場上的成績也越來越好,如果他繼續練下去,一年以後他也許可以和布雷肯里奇較量一番了。
薩莉鬆開雙手,重新站到地上。她舉起一幅手指畫,那應該是用紫色和橙色塗成的一幅抽象畫。母女倆一起走進幼兒園,取回薩莉的外套及空飯盒。卡茜讓女兒穿上外套,幫她拉上了拉鏈,扣上了紐扣。外面的氣溫很低,她可不想讓薩莉再次受冷感冒。從卡茜下車到母女倆從幼兒園出來走向保時捷,總共花了五分鐘。
「卡茜說『換一張新臉』並不那麼神秘。大多數這類手術都是為了要矯正創傷——比如車禍之類的事故造成的創傷。這種手術與其說是要改變面容,倒不如說是要修復面容。其中有不少工作便是化妝——我的意思是除了隆鼻、繃臉之類的手術外——比如改變一下髮型,換上一種完全不同的鬍鬚等等,這樣便能給人一種全新的感覺。安妮特說,莫斯科那邊的整容水平幾乎與霍普金斯醫院或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院水平相當。有許多頂尖整容外科大夫都在加州,」傑克解釋道,「不管怎麼說,這種徹底改變面部形象的事需要動各種手術,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是不行的。如果奧唐奈失蹤了兩年,那麼其中很長一段時間肯定是花在這個上頭了。」
「你這麼認為的理由是什麼?」
坐在車后的另一個人遞給米勒一隻夾子,裏面記載著七項時間記錄,除了最後一項外,其餘各項都配有照片。肖恩看了一下記錄,目標的每項時間記錄都與平時的習慣沒有什麼差異。
「我會將它先看一遍,有什麼事我再找你聯繫。回去之後你仍然去教歷史?」
他看了一下微波爐烤箱,牛肉還有十分鐘才能出爐。他將電視的聲音調響了點,新聞時事節目里正在談最令他頭痛的事情。
今天下班她走的是三號州際公路。穿過一條二級公路,她來到了里奇公路,從這裏到薩莉的幼兒園還有六英里路。卡茜對這輛保時捷真是喜愛極了,結婚前她還從未開過別的車;結婚後,除了繼續開她的保時捷外,因為家庭活動或採購物品,她有時也開麵包車。接下來如果再添一個孩子的話,他們該怎麼辦才好,她尚未拿定主意。她嘆了口氣,沒想到生第二個孩子竟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新的麻煩,比如總得雇個人照看孩子吧,還要看她住在什麼地方。或許她可借這次機會說服傑克給家裡雇個保姆。她丈夫在這方面真是勤勞節儉的模範,就是不願意雇個鐘點工幫助操持家務。傑克在生活方面隨便馬虎,脫了衣服、摘下領帶會到處亂放,沒有鐘點工前來打掃整理簡直不可想象。鐘點工來了之後,這種情況倒稍有改變。每當鐘點工要來的頭天晚上,傑克就會到處亂轉,收拾東西放回原處,免得讓來者覺得瑞安家都是些邋遢的人,傑克這個人就這麼滑稽。是啊,她已打定主意,生了老二之後,我們一定得雇個保姆了,畢竟傑克現在已是個有爵位的人了。卡茜開著車,臉上露出了笑容。要說服他接受正確的東西也不難,傑克本來就是個順從的丈夫。她換了條車道,把排擋推到三擋,腳下一踩油門,毫不費力地超越了一輛卸貨車。保時捷就有這樣的好處,需要時便能立刻加速。
卡茜抓住丈夫的手道:「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那太好了,撤離的路線呢?」
「那麼親王夫婦便是他們的目標了,」卡茜補充道。
「我們這裡是惟一能了解他們情況的機構,傑克……」
「我同意。」
電視畫面一轉,這會兒說話的是英國駐華盛頓大使館的發言人,「奧尼爾先生是所謂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政治負責人。那是一個在北愛爾蘭及愛爾蘭共和國都被認為是非法的恐怖組織。他來美國的任務,就像過去幾次一樣,就是為了籌集資金,以便用這些籌到的錢購買武器和彈藥。由於去年在倫敦發生了行刺王室成員的愚蠢行動,愛爾蘭共和軍的這一資金來源受到了威脅。他到美國來的目的,就是要向這裏的美籍愛爾蘭人說明,愛爾蘭共和軍與倫敦的那次行動毫無關係。」
「我想說他們是一群讓人毛骨悚然的傢伙,特別是那個叫米勒的小青年……是啊,我已經對你說過了。如果英國警方能將他抓回去關在監獄里,那會讓我放心得多。不過話九_九_藏_書又得說回來,這些傢伙都是專業恐怖分子,不大可能會跑三千英里的路程到這裏來開展報復行動。」
「那麼那支霰彈獵槍呢?」
「沒有——就我們所知,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倒讓我感到好受多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與美國的什麼團體有接觸。當然,他們不與美國方面有接觸也有許多道理。奧唐奈精得像鬼似的,他是不會去同共和軍臨時派在美國的關係打交道的。」
「或許吧,我只是把你們原先的資料重新整理了一番,也算不上是什麼新東西。不過我仍舊未能回答我自己的問題。對他們的意圖我還是說不清楚。」瑞安用手翻動著那疊報告,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挫折感。傑克不是那種肯服輸的人。「我們仍舊搞不清這些王八蛋會從什麼地方向你襲來。他們肯定是有意圖的,然而要命的是我們弄不清他們想要幹什麼。我多麼希望能解開這個謎啊!」
「什麼時候演練?」
「到演練時讓我一塊指給你看。我們可以從頭到尾演練一次,逃生的路線也包括在裏面,如何?」
「發生在倫敦的事傷害了波士頓及紐約的那些人的感情。在英國,他們已經三番五次地否認他們參与了這樁事情,現在要親自來美國,向當地的愛爾蘭老鄉說清楚這件事。」
「這個你可以放心,聯邦調查局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在愛爾蘭裔人居住區的每家酒吧里都有眼線,會對這些人的行動進行監視的。干這類事情,聯邦調查局是很在行的。他們幾乎已成功地阻止了軍火走私。」
「如果有什麼新情況——」
「那麼你也不用老在身上揣把槍了?」她滿懷希望地問。
眼外科博士、美國外科醫師學會會員卡羅琳·瑞安女士,一向過著既規律又節制的生活,這樣的日子令她稱心如意。做手術時,她總有一班固定的醫生、護士及技術人員當助手,他們了解她的工作習慣和脾氣,會按照她的意思放置手術器械。大多數外科大夫都有自己的怪癖,眼科專家更是特別挑剔。與她一塊兒工作的小組成員對她都比較寬容,因為她是同資歷中最棒的外科大夫之一,而且討人喜歡。她幾乎從不發脾氣,與護士相處得也很好,這可是一般女醫生很難做到的事情。現在的問題是她懷了孕,不能過多接觸手術室里的那些有傷害性的化學物質。她那漸漸凸出的肚子迫使她不得不改變在手術台旁的姿勢。眼外科大夫一般是坐著做手術的,而她現在得稍微離開手術台一點,以便在動手術時給肚子留出更大空間。
「那個嘛,」坎托答道,「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
「好啦,這就是我能做的一切了,馬蒂。除非還有其他新的資料,現在恐怕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說完傑克便將那份厚厚的報告往坎托膝蓋上一放。
「今天我結束了在中情局的工作。」
「好一張利嘴,說起話來滴水不漏,」米勒感嘆道。亞歷克斯的住房在華府環城公路之外。「說吧,愛爾蘭人!向你的朋友們證明你是多麼通情達理。今天晚上到酒吧間去時,千萬不要忘記告訴你的朋友們,你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哪怕是那些天天騎在愛爾蘭人脖子上拉屎拉尿的英國人。」肖恩看完了整個電視報道,然後就給愛爾蘭都柏林一家酒館外的付費公用電話亭打了個國際長途。
「沒錯,」瑞安站起來,從椅背上取下外套,突然他又想起了什麼。「如果那些傢伙在別的地方露了臉,那怎麼辦?」
這些特點也同樣反映在她的生活之中。每天開著保時捷上下班時,她的動作標準規範,總是在固定的轉速下換擋,轉彎時總是取同樣的弧度,其動作精確得與賽車手沒什麼兩樣。每回動作都一樣,對她來說並不是墨守成規,而是精確完美。她彈鋼琴也是一樣,西西·傑克遜是專職教人彈鋼琴的,有一回她曾說過卡茜的鋼琴彈得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人看不到演奏者的靈感和激|情。卡茜將西西的話當成對她的恭維,她說外科大夫的工作不是發揮和創造,而是每次都能以準確的方式做手術。
「放心好了,這樁事早已掛上號了,」坎托說,「不管是在此地還是在聯邦調查局,一旦我們得到任何有關這些傢伙的信息,我們當天就會通知你,好讓你有所準備。」
「不行!」米勒的決心不可動搖。「必須按我的意思來辦。」
「親愛的,你知道我喜歡射擊。沒想到練起來還挺有趣的。我會繼續去學校的靶場練習射擊,不過你說得對,從今天起我不準備再把槍帶在身上了。」
「爸爸,瞧!我今天畫的畫,」薩莉開口道。
「我們會與你聯絡的,」坎托說。
最近她有點惱火,每天走不同的路去上班,這還只是個小小的煩惱——其實這樣做對她也是個挑戰,因為她並不想改變原先的時間安排。上下班路上的時間從未超過五十七分鐘,也從未少於四十九分鐘,周末因為路況不同情況特殊,不在此例之內,她每次都是四點四十五分來接薩莉。要走新路,在巴爾的摩市外,問題不大,可是進了該市之後,車輛擁擠不堪,時間很難掌握,好在她的保時捷911還能幫她解決問題。
「我希望有人能盯著他們,這些傢伙可不是什麼好人,」傑克說。
「怎麼樣啊,滿意了嗎?」亞歷克斯邊問邊沿著五十號公路往西向華盛頓方向駛去。
「你好,親愛的,」傑克給了太太一個吻。「今天醫院里情況好嗎?」
「做了闌尾切除手術,下周便可回幼兒園去爬猴架了,」卡茜一邊回答,一九-九-藏-書邊往廚房四處看了看。每次輪到傑克做飯,他總是把廚房搞得亂七八糟,有時她會自問:讓傑克做飯到底是否划算?今天他看上去是要做燉牛肉了。她並不覺得傑克的菜燒得不好,有時候他真能燒幾道好菜,毛病就出在他太邋遢了這一點上,從來不曉得要把餐具擺整齊。卡茜做飯時,會將刀、叉、盤子以及其他餐具擺得有條不紊,就像手術台上使用的器械一樣。傑克做飯會將這些東西隨手亂放,等要用時又會到處亂找。
如果今天下午的演練一切順利的話,他將讓行動小組的人也到美國這邊來,他估計路上得花四天時間。至於行動所需要的武器,亞歷克斯早已安排妥當了。
「行動完了之後如何撤走?」肖恩問。
卡茜彎下腰去抱她,現在彎腰對她來說已經有了難度,等薩莉樓住她的脖子后,再要直起身來難度就更大了。她希望女兒不會因為另一個孩子的來臨而感到有一種威脅,有些孩子在這種時刻會產生威脅感。她已把將要發生的情況向薩莉解釋過了,薩莉彷彿對有個弟弟或妹妹並不反感。
「我會給你們弄輛車,就停在拐角處,要不就停在這兒。行動的時機應該不成問題,我們可以一直等在那兒,守株待兔,他必然要從那兒經過的。至於撤離的路線倒有好幾條,也不會成問題。在上下班時間,路上較為擁擠,這實際上對我們有利。事情發生后,警察想過來也不太容易,我們可以弄一輛普普通通的車,把你們拉走。他們想要把所有的車攔下來檢查不大可能,因此撤離是相當容易的。問題倒是你們準備下手的人,必須靜候在此地。」
「你說得不錯,」坎托點頭道。這會兒兩人正在副局長對面坎托的辦公室里,格里爾將軍正好有事出去了。「那你的分析一定有些結果了?」
「為什麼不換個地方,從車上下手呢?」
「於是他得從共和軍臨時派中將他的那些哥們弄出來。當然,他們前來投奔他時也不會空著手。我敢打賭,他們開始作的幾件案子肯定是臨時派作過一些調查、暫時擱置的那些事。這就解釋了為什麼英國警方會認為他們是共和軍臨時派的一個特遣分隊的道理,我這麼說是否有幾分道理,馬蒂?」
他的黑人朋友露齒一笑道:「說得不錯,我想也只能如此了,不過車內的裝修一定要搞得比這輛更好才行。」他向右拐彎,經岔道上了五十號公路。這是條多車道分隔行駛的公路,當時的車流量中等偏高,亞歷克斯向米勒解釋道,上下班時出現這種情況屬於正常現象。
「據我們所知,」電視記者反駁道,「你從來不參加下議院的會議。」
「沒錯,但是我們不是那樣的人,你說是不是?」
亞歷克斯換了一張地圖。「那件事就容易得多了,目標不管走哪條路,她都會在四時四十五分來到這個地方。在過去的兩周里,我們跟過她六天,每天都是如此,誤差最多不超過五分鐘。我們可以在這兒下手,就是在這座橋的附近,那樁事怎麼干都能成功。我們甚至可以給你演練一下。」
薩莉離開客廳,找了個不放新聞時事節目的電視,看了起來。
「今天下午如何?」亞歷克斯得意地說。
「她會一直往南上五十號公路,然後再走五十號公路過塞文河橋,過橋后再轉二號公路。我們可以在她過橋後轉二號公路前對她下手。完事之後,我們就從岔道上二號公路,在那兒我們再換一輛車,換車的地點待會兒我指給你看。唉,真是太可惜了,」亞歷克斯說。「這輛車我已用得非常得心應手了。」
「我想是這樣,不過開車時提高些警惕並沒有錯。」
「奧唐奈這傢伙真行,我們就是摸不清他的來蹤去跡。有整整三年時間,我們不知道他去了何處。這三年時間成了兩大空白點。我跟我愛人打聽過有關外科整容……」
兩人俯身盯著一張放大的地圖,地圖旁邊還放著幾張8×10寸的照片。
米勒沒有馬上回答,卻把他的打算在腦子裡重新過了一遍,最終才露出了笑容道:「別擔心,我早已有了合適的人選。」
卡茜對她平時的習慣規律真的沒太在意。她打開車門,讓薩莉先坐了進去,幫她系好安全帶,關上了車門,然後才向車子的左邊走去。
兩分鐘后,她向右轉入幼兒園的停車場,將車停在自己的老車位上。卡茜下了車,順手將車門鎖上。這輛保時捷儘管已經開了六年,依然保養得非常之好,在晶瑩透亮的綠色烤漆上,居然找不到一條刮痕,惟一加上去的東西便是貼在鋥亮保險杠上的霍普金斯醫院停車證了。
「美國這一邊有沒有他們的關係?」
「你可以拿我們付給你的錢再去買輛新的嘛!」
「分析得不錯,」坎托贊同地說。
米勒看了一下手錶,親愛的爵士夫人四點四十六分進停車場,四點五十二分離開。身旁還有一位正拿著一架照相機不停地拍著照。米勒拿起望遠鏡,這輛綠色的保時捷非常容易辨認,車尾上還有一塊專門製作的車牌CR-SRGN。亞歷克斯解釋道,馬里蘭州可付錢申請個性化車牌。遠遠地望著這塊車牌,肖恩的嘴角又浮起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明年該不知是誰來使用這塊車牌了,肖恩自忖道,肯定會有另一個想以CR開頭的外科醫生。
第二天一早——愛爾蘭與華盛頓有五個小時的時差——四個人從愛爾蘭登上了去巴黎的航班。他們穿著十分講究,看上去像公司的年輕管理人員,拎著公文包去海外洽談生意。在戴高樂國際機場,他們又轉九*九*藏*書乘了去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的飛機。到了加拉加斯后,又上了美國東方航空公司的飛機到亞特蘭大,再轉東方航空公司的國內航班來到了波托馬克河畔的首都機場。轉了這麼一大圈,時差加上缺少活動,四人下了飛機后都已累得暈頭轉向了。他們在機場乘上一輛豪華轎車,來到當地的一家旅館,蒙頭睡上一大覺。第二天一早,四人退掉旅館的房間,外面早有一輛小車等在那裡,接上他們之後便飛馳而去。
「那再好沒有了,」米勒贊同道。「做得不賴,亞歷克斯。」雖然你有時說話太多。
「你是要我到正在殺害我的選民的議會裡去參加會議?」
瑞安聽到這裏,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外界對中央情報局的人頗有微辭,總認為他們是一群妄自尊大的法西斯分子,是對美國自由的威脅,是一群腐敗無能的陰謀籌劃者,是黑手黨和馬克思追隨者的混合體。而實際上,瑞安卻發現他們政治態度溫和,比他自己要溫和得多。倘若這一真相叫外頭的人知道了,新聞媒體也必然會認為那是有人在故意炒作。瑞安覺得這種偏見有點怪。
「獵槍放在那兒又不會礙著誰。」
「然而,他不是將人從……」坎托似乎不太同意傑克的說法。傑克打斷了他的話。
瑞安搖搖頭道:「至少沒有這方面的證據。至於他有沒有歐洲方面的關係或者會不會有穆斯林方面的關係,我倒也吃不準。但在美國這裏,大概不會有他的關係。奧唐奈一點也不傻,知道要來美國興風作浪會涉及到很多複雜的問題,當然他們恨我,這點我不否認。好在聯邦調查局的看法沒有錯,我們與之打交道的是個頗有專業水平的恐怖組織,我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與政治也挨不上什麼邊,衝著我來對他們不會有任何政治價值,不要忘記他們滿腦子都是政治啊。」傑克說到這裏,充滿了自信,「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感謝上帝了。」
「那好極了!」米勒對這樣的安排非常滿意。這回來美國走得相當不容易,不是困難,而是複雜。他前後換了六次航班,共有多少手續真是可想而知。肖恩·米勒入境時用的是英國護照,而美國的海關官員竟然將他那一口濃重的貝爾法斯特口音當成了蘇格蘭口音。他沒想到美國海關官員竟然連愛爾蘭和蘇格蘭的口音都分不清。假如這便是美國執法官員的技能水平的話,米勒自忖道,那麼這次行動肯定會是一帆風順了。
「做了兩例眼角膜移植手術,做第二例手術時,伯尼前來幫忙,此人真不賴。明天我還要做一例玻璃體切除手術。哦,差點忘了,伯尼向你問好。」
「至於動手的具體地點,我現在還沒法說得准——這要看路上的交通情況方能確定,我想我們該在橋東頭下手較為妥當。」
「你可以放心,這件事辦起來不會很困難,」他給米勒打了包票。
「來幹嗎?」
亞歷克斯捧著可樂回到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麵包車差不多與目標車同時離開了停車場。他沿著里奇公路往北走,在十字路口處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也往南駛去,隔著一段距離,跟在保時捷車的後面。米勒從後座換到駕駛座右邊的前座位上。
「哦?有什麼問題?」肖恩對問題的所在心中早已有數,他這麼問,無非是想探探這位新合伙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在以往的工作經歷中,他從來沒有與黑人合作過,儘管一年前曾見到過亞歷克斯和他的那一幫人,但對他們的了解並不深,也不知道他們的實戰能力到底如何。
「哦,畫得真好!」傑克拿過畫來,極其認真地看了半天。「我看我們得把這張畫也掛起來。」薩莉的畫都被掛了起來,至於掛她畫的「畫廊」,就在家裡大冰箱的門上,那兒有幾塊磁性小玩意兒,薩莉的手指畫就掛在那上面。薩莉倒是沒注意到,每次她回家,那冰箱門上總給她騰出了掛畫的新地方,她並不知道她那上過冰箱畫廊的一幅幅作品都被她老爸收進客廳的柜子里去了。
「嗨,親愛的爵士夫人,」米勒在麵包車裡自言自語道。這車後門上的兩扇窗使他回憶起他在被送往懷特島的警車上的情景。想到這兒,他的臉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這兩扇窗上裝的是茶色玻璃,從外頭一點也看不清裡邊的動靜。亞歷克斯這會兒正在便利店裡買六瓶裝的可樂,在過去兩周里,他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來此購買一次可樂。
「怎麼?你跟你夫人談……」坎托對此顯然很不滿意。
「我的意思是,他不會與臨時派在美國的那些關係打交道。在臨時派里時,作為組織的內部安全主管,他會知道他們在貝爾法斯特及倫敦德里的關係戶,而臨時派在美國方面的關係都是通過新芬黨——臨時派里的一個政治派別——來聯絡的,奧唐奈決不會貿然信任那些人的。請不要忘記,他曾試圖在臨時派里重建自己的政治隊伍,最後不但沒有成功,反面自己也只能落荒而逃。」
卡茜對著丈夫溫柔一笑道:「因此,我們不必再緊張不安了?」
「我可不喜歡在家裡放著那樣一把槍,傑克。至少先把子彈卸下來,好嗎?」說完她就進卧室換衣服去了。
「我們與政治沾不上邊,因此不是他們的政治目標。他們襲擊的對象是軍人、警察、法官、市長,以及諸如此類的人物……」
「我覺得是這樣。情報這東西不像數學,是不能用公式推算出來的,然而你還是可以從他們的思維模式上得出一些感覺。恐怖分子殺人都會有政治目的,而我們卻沒有任何政治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