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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目標與愛國者

16、目標與愛國者

「我才不管他們的觀點是什麼,女士!當我還是一個生活在阿拉巴馬的小男孩時,我們就和那樣的人較上了勁,那些三K黨的人渣。對他們的觀點是什麼,我也是啥都不管。三K黨的惟一好處是他們都是白痴。而現在我們不得不捨命奉陪的是恐怖分子,他們的效率要高得多了。也許,在你們的眼裡,這樣會使他們看起來比較合法,但是,在我看來,絕非如此。」
愛國者俱樂部的老闆忽地站了起來,腰板挺得筆直,大步走向吧台後面的捲簾門。他嘩的一聲拉開了捲簾門,堅定地往裡屋走去,他的侄子緊跟其後。
「見到你的微笑真是高興,」羅比柔聲說,「西西吃過午飯就過來。有什麼東西要她帶來嗎?」
「你真該死,約翰叔叔!那個人是海軍戰鬥機飛行員。」
「天啊,我的聖母馬利亞。」照片上簡直無法看出在那麼多的醫療設備下面還有一個小女孩。她的雙腿被綁得厚厚實實,只伸出兩隻小腳在外面。她的嘴巴里插了一根直徑足有一英寸的塑料管子,她裸|露的身體,凡是沒有包紮仍能看見的地方,攝影師用驚人的技巧忠實記錄下來的儘是烏七八糟的一團顏色,根本見不到一點身體的原形。
「給我把這個混賬東西趕出去,不然我就宰了他!」儘管眼前的這個愛爾蘭人比他足足高出四英寸,但傑克遜的話音自有一種不可阻擋的威懾力,從他的音容相貌中,人們可以看出他的憤怒決不在傑克之下。「把那個恐怖主義的雜種趕出去!」
「我很抱歉,傑克,」她低聲嘆息說。
「冷靜一點,少校。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明白嗎?請稍安毋躁,容我慢慢地解釋。」
「她的運氣還算好,約翰叔叔。這個小女孩的媽媽也在場。」又有兩張照片放到了吧台上。
十分鐘之後,多諾霍與這個攝影記者脫掉了他們身上的手術大褂。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從記者手裡拿過膠捲盒,小心翼翼地藏進自己的口袋。在他領奧尼爾回到機場去以前,他給華盛頓總部打了個電話。接到這個電話以後,總部馬上就有兩位特工驅車駛出,直往瑞安的家而去。當然,他家的報警裝置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妨礙。
話雖這麼說,聯邦調查局手中有的是令人驚嘆的大量的資源,可供隨時調用,更何況它還不是惟一參与其事的聯邦機構。
「跟一個女孩子一起住,已經快一年了,要是你老爸在,看他會怎麼說你?還有聖母院大學的神父們?」
「聽上去就像是個好樣的愛爾蘭人。你的朋友?」
「約翰叔叔,我們已經調派了三十多名特工在辦這案子,還不算地方上的警察。你盡可確信,我們是肯定的,我們還肯定要把他們逮捕歸案。局長已經為這個案子放出話來了,我們一定要把他們捉拿歸案。不管多少代價,我們一定要將這些狗雜種緝拿歸案。」小多諾霍冷靜堅定地告訴老多諾霍。
米勒不容許自己露出絲毫的反應。對他來說,不管怎樣,他已是接連兩次行動都出了差錯。而在發生倫敦的那次大災難以前,他還從未失過手。對於倫敦的那次失敗,他早已將它作為陰差陽錯、造化弄人、時運不濟、純屬巧合,而從自己的心頭一筆勾銷掉了。在執行這一次任務的過程中,他甚至想都沒有再想過那件事。但是,禍事接連成雙,就不能說是時運不濟了。他知道凱文再也容不得他第三次出錯了。這個年輕的暗殺行動負責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再以巧合和背運為借口了,必須客觀地審視一下這次計劃了。首先,他自以為是地把瑞安作為獨立的個人目標,而非政治目標。其次,儘管凱文沒說,但是損兵折將,把內德丟在那裡了,這不能不是一個嚴重的失誤。米勒反覆審查他的計劃,把行動的每一個方面都拿出來重新仔細地回顧思考。如果僅僅把目標針對女人和孩子,那純粹是暴徒惡棍所為,他決不會同意去做,這有違他的職業精神。如果只針對傑克本人,又達不到同樣的政治影響,而他們整個行動的目的都是衝著這一點去的。所以對她們母女倆下手是——是完全必要的。這樣看來他的目標定得完全沒有錯,只是……
約翰和帕迪一起喝乾了一杯啤酒,後者這才匆匆起身趕往裡屋去,那裡已經有一小群人在等他了。老闆的侄子則繼續一個人待在酒吧的一頭,一邊喝咖啡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情況。等奧尼爾進到裡屋,高談闊論已經十來分鐘了,老多諾霍這時才過來與侄子打招呼。
留給沉湎與悲痛的時間即將走到盡頭,過去的一切已經隨他們的淚水沖走了。儘管它尚未到來,但瑞安的思維已經在考慮他的情感最終平靜下來——基本上平靜下來的那一刻了。有一種情感將始終會被保留下來,他將控制住它,但它也將控制他。在他將它滌盪乾淨以前,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完整的人。
「亞歷克斯手下的人說,他給逮住了,」米勒聳了聳肩,「我覺得冒這個風險還是值得的。我之所以挑選他來干這件事,就因為他對我們知之甚少。」他知道奧唐奈不可能對此提出異議。克拉克是最近被人帶進組織的新人,他加入組織,與其說是組織的招募倒不如說是一種偶然的機遇。因為當初與他同關在H監獄的一個獄友到南方來了,他也就跟著來了。奧唐奈認為此人以後或許有用,就把他留了下來,因為他們沒有有經驗的能夠單打獨鬥的殺手。但克拉克是個笨蛋。他的動機來自他的個人情感,而非崇高的理想。事實上,他是一個典型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惡棍,在這一點上,與北愛爾蘭志願陣線的那幫人沒多少差別。從某種意義上講,對他來說,他的用處同一條訓練有素的狗差不多,凱文告訴自己。不過,他多少還知道幾個名字,認識組織里的幾個人。最糟糕的是,他失手了。好在,克拉克這個人還算有一個令人稱道的好處,那就是他像狗一樣忠心耿耿。在朗凱施監獄里他沒有招供,這一次或許也不會透露出什麼。他這個人缺乏這種想像力。
「可能就在九月,」年輕人回答說。
傑克遜搜索枯腸想要找出點什麼理由來,使自己討厭這名女記者。「回答我這個問題:假如你有機會採訪幹了這件事的人,你會去採訪嗎?」
那邊,傑克已經太累了,簡直到了有點語無倫次的地步了。聽到小薩莉暫時已無迫在眉睫的危險的消息,他的心頭九_九_藏_書一下卸下了千斤重壓。現下,他正迫不及待地等著去探望自己妻子的機會,有人已經告訴他,她很快就要被轉移到普通病房去了。韋森,那個英國安全官員,也在一邊冷眼旁觀,一舉一動毫不掩飾他的一股輕蔑之情,就連記者上去問他的名字,他都不答理人家。而州里派來的警察,面對糾纏不休的媒體,顯然無能為力,無法將他們擋在門外。作為醫院,雖然院方已經斷然拒絕了電視設備從前門進入,但也無法把它堅持到底。記者們反覆提出的問題還是:是誰乾的?傑克依然千篇一律地回答說不知道,儘管他心中在想,他知道。或許就是那一夥他已做出決定不用再擔心的人乾的。
「再好不過了。」
「我們?羅比,你不用——」
「很好,」凱文·奧唐奈沉思片刻后說。克拉克將作為烈士被永遠銘記,他在失敗中所贏得的尊敬,將遠多於他在成功中所能獲得的尊敬。「那其他人呢?」
「我確實知道有一個記者看到了。也許,他認為沒有人會相信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要是沒有看到照片,我是否會相信。但是,我見到了那些照片。我發誓,女士。」
「你好,卡茜。」開門進來的是羅比,「我是來把他從你的身邊帶走的。」
「我以開飛機謀生,我不是警察。去問他們。」
「什麼?」
「那麼,請問你的大名?」終於有一個記者發現了一旁的羅比。他把自己的名字,軍階報給了這個女記者,但未報給她他的入伍編號。
「你看電視了?」這個問題特工其實並不需要他回答。他的對角處就有一個大屏幕的電視,但那是專門用來播放籃球賽和橄欖球賽的。這個酒吧的名字也偶爾使它成為新英格蘭有名的愛國者橄欖球隊隊員的歡聚之處。至於約翰叔叔個人,他對電視的興趣也僅僅限於愛國者橄欖球隊、紅襪棒球隊、凱爾特人籃球隊和棕熊冰球隊。他對政治的興趣實際為零,他每隔六年去投票站一次,把選票投給愛德華·肯尼迪參議員,因為他認為他是一位強大國防的堅定支持者。「我要給你看幾張照片。」
「我不吃藥。」
她是對的。儘管不情願,羅比的心中不得不承認。他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但是理在她那一邊。真該死。
二十分鐘以後,羅比領著傑克進了那間汽車旅館。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藥瓶遞給傑克,「醫生說你應該吃一顆。」
米勒一夥已經回到了家裡。就像干他這一行的許多人做過的一樣,他仍在回味快捷的空中旅行帶來的巨大價值。這一次,他們從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出發,先到墨西哥,從那兒搭乘荷蘭航空公司的班機,經過荷蘭的安德里斯群島,降落在斯希普霍爾國際機場,再轉機回到愛爾蘭。這麼跨洲越洋的長途飛行,一路上你只需要有正確的旅行文件和一點點錢,就可暢通無阻了。他們所用的旅行文件已經被銷毀了,而他們所用的錢都是無法追溯其來源的現金。此刻,他坐在凱文·奧唐奈的辦公桌對面,正悠閑自得地喝著一杯水,長途飛行以後通常身體失水較多,需要補充。
「你是?」傑克疲乏之極,都懶得抬頭看看來者是誰。他之所以仍然醒著,全憑著腎臟腺素的作用。他的神經被折騰過了頭,他的感情在經歷了如此激蕩的起伏之後,一時還難以平靜下來使他能夠安靜地入睡,儘管現在他太需要睡覺了。
他先把第一張放在吧台上。「這個小姑娘的名字叫薩莉·瑞安,住在安納波利斯。」
「沒有什麼『但是』的。」
「出去,」多諾霍不動聲色地說。
現在,傑克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合眼睡覺了。要是他能想到自己這麼久都沒有合眼的話,他自己也會為之驚嘆的,他居然還醒著,機體居然還在發揮正常的功能。不過,任何人只要看到他走路的樣子,一定會有異議的。這會兒,他只有一人留在那裡。羅比走開去應付某件事情去了,但是什麼事,他已經記不清了。
「這就是奧尼爾他們的所作所為,約翰叔叔。」
誰說帕迪·奧尼爾愚蠢?多諾霍心想。十一點正點新聞節目中剛播出這則報道,這個新芬黨的人就馬上向他的聯邦調查局的「陪同」提出,他能不能飛到巴爾的摩去。多諾霍不可能否認他的這種權利,只得如實彙報上去,並被上司指定,必須親自帶這個人登上頭一班飛往巴爾的摩華盛頓國際機場的飛機。
幸好還沒有到更壞的地步,他暗自嘆息道。至少,從現在到周末,薩莉的這條小命是保住了。他的女兒並沒有因為他的錯誤判斷而命赴黃泉,那樣總歸讓他有了點安慰。
「幹得棒極了。我看到他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了,接著亞歷克斯的人把我們都乾淨利索地帶了出來。」米勒得意地露出了微笑,又給自己的杯里斟上了威士忌,從坐下來到現在他已經有一升冰水下肚了。
「要是我告訴你,我也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會不會使你覺得好受些?不過我的是個男孩,」她說。這個記者事實上還充滿了同情心。
「她會沒事的,親愛的,」瑞安勉強擠出了這幾個字,剛才聽到的妻子的那幾句話讓他驚駭不已。他把卡茜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的臉上,深情地親吻起來。「你也一樣。現在只有這才是最要緊的。」
「這黑傢伙到底是誰?」約翰問。他的侄子也差不多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們是朋友。是我開車送他來這裏的。」你這蠢驢。
像大多數職業軍官一樣,海軍少校羅比·傑克遜對媒體少有好感。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傑克已經三番五次費力地告訴他,他的觀點是錯誤的,對於保護美國的民主,媒體的重要性猶如海軍一樣。如今,當他在一旁冷眼旁觀時,記者們正在用無數的問題困擾他的朋友,在他看來,這些問題顛來倒去,要麼是些愚蠢無聊的話題,要麼就是純屬侵犯私人隱私的獵奇。為什麼每一個人都需要知道傑克對於女兒當前狀況的感受?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面對著他的孩子正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時,他還會有什麼感受——難道他們還需要有人向他們解釋這樣的感受嗎?至於說,是誰開的槍,如果連警察都還蒙在鼓裡,你讓他怎麼去知道?怎麼可能知道?
羅比勉強掛上點笑容說:「那好,女士,行行好,去找一個肯開口的。你們為什麼就不能放過那位先生?要是換成是你在遭受他正在受到的那些罪,你覺得,read.99csw.com你會喜歡在你的身邊圍上半打的陌生人,把這些問題嘮嘮叨叨地問個不休嗎?那一邊的也是一個人,你知道?而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喜歡你們這些人現在對他的所作所為。」
「可是,約翰尼——你在說些什麼呀?」
「那又從何說起?」
「或許會說些對你說的同樣的話,你為恐怖分子籌款,」這個年輕特工回答。埃迪早已經對他的說三道四,教訓他該怎麼生活,厭煩透了。
「她們沒有死,肖恩,」奧唐奈說。
「哎喲,大夫,」那個攝影記者說,「我的太太懷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要是這幫得上那個漢子的忙,我準定做了。這件事不上報紙,我向你保證,大夫。」
「那是我的職業。我們需要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不管怎樣,他本就該是一個人了。二十分鐘以前,卡茜已經被轉移到醫大附屬醫院的主樓去了,傑克應該去那兒看望她了。走在醫院毫無生機的長走廊里,兩邊的瓷磚牆面閃閃發光,單調又千篇一律,傑克就像一個正在走向刑場,即將被執行死刑的人。他轉過一個彎,對了,前面那個房間一定是了。只見房間門口有兩個州警察站在那裡,他們默默地注視著他走近,而瑞安則注視著他們的眼睛,想從中找出點譴責的跡象來,他們已經知道了一切,這都是他的過錯。因為他的錯誤決定,認為已經時過境遷,不用再擔心和警惕了,致使他的妻子和女兒幾乎死於非命。此生今世瑞安還尚未體驗過失敗的滋味,而此時失敗的苦澀卻如利齒一般啃噬著他,令他痛不欲生,他感到整個世界就像他蔑視自己一樣地蔑視著他。
「這是怎麼回事?」裡屋出來的一個人問道。當酒吧老闆結結巴巴地把他所聽到的事情向他們轉述時,他們中的另一個人,《波士頓環球報》的一名記者就開始忙不停地做起筆記來了。
「他們是自由戰士。我知道他們時不時有衝撞我們法律的事兒發生,但是他們違反英國的法律,那可不關我的事——或者你的事,」約翰·多諾霍斬釘截鐵地說。
他還是個稱職的愛爾蘭後裔。每年,他都要搭乘愛爾蘭航空公司的班機,從波士頓的洛根國際機場出發回老家一次,重溫他的故土之情和鄉音,順便再找一點好的威士忌酒,不知何故這些好酒從來沒有大量出口到美國過。他還很賣力去跟上「北方」——用他的話說是「六個郡」——的情勢的發展,以維繫他與正在勇敢地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戰鬥,將他們的人民從英國統治的枷鎖下解放出來的叛亂分子的精神連結。為了支援「北方」,他的酒吧里已經不止一次舉行過募捐籌款活動,不止一次為了「事業」和為了「事業」奮鬥的戰士的健康乾杯。
「警官!」多諾霍特工指著一名州警察叫道。這名警察馬上搶上前來,拽住奧尼爾的膀子,一下就把他拖出房間。奧尼爾一邊走,一邊還大聲嚷嚷,連呼自己是清白無辜的。眾記者見到此狀,紛紛追了上去。
「你準是以為我這個人夠蠢的,是嗎?我想,也許我以前是。走!」不過,此番的說話已經鏗鏘有力多了,口音中也絲毫聽不到假裝出來的愛爾蘭腔調了。「滾出我的俱樂部,再也不許踏進我的門檻一步。」
多諾霍退回到大廳里,果然不出所料,奧尼爾正口若懸河地在與眾記者們高談闊論。瑞安先生是急火攻心而神志不清,他在說,任何一個有家室的男人遇到類似的情況都會這樣。多諾霍上個星期第一次接觸這個人時,他給他的感覺是厭惡。然後慢慢地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對他講話藝術和個人魅力敬佩起來。而此時此刻,對於他的說話,多諾霍特工只是一種憎惡的反應。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頭腦,只是不知局裡是否會批准,他猶豫了片刻,仍下不了決心,但轉念一想,值得冒這個險。首先,他抓住一個州警察的膀子,言辭懇切地做了交代,吩咐他決不要讓這個人再走近瑞安。接著,他叫過一名攝影記者,與他進行了一番簡短的交談。然後,他們找到了一位醫生。
瑞安費了不下十秒鐘的時間才辨清面前的這張臉,幾天前他在電視上看見過。等到明白過來后,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慢慢張大開來,而兩隻眼睛也同時瞪得滾圓。由於某種緣故,面前這個人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倒不是因為聲音沒有進他的耳朵,而是因為它們好像用的是某種莫名其妙的語言,他的大腦無法將它們串聯成意義。他眼前所看到的就是這個人的喉頭在晃動,差不多在五英尺外。就差不多五英尺,他的大腦告訴他的就是這一些。
「你好,晚上好,帕迪!」當多諾霍見到他的侄子跟在奧尼爾身後一起走進門來時,他已經在往杯里倒啤酒了。埃迪是他已故兄長的獨生子,是個好男孩,在天主教的聖母院大學上的學,是校橄欖球隊二隊的隊員,之後就參加了聯邦調查局。雖說聯邦調查局比不上海軍陸戰隊,但叔叔約翰知道,它的待遇可要高多了。他聽說是他的侄子埃迪盯在奧尼爾身邊,形影不離,但是當真看到是這麼回事時,他心中難免隱隱約約有點傷心。或許他是為了保護帕迪,免遭英國殺手的暗算,酒店老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你好,約翰尼!」帕迪·奧尼爾在門口離得老遠就高聲招呼道。
「我們在倫巴特大街的假日旅館開了個房間。」
「不供發表,」她神情嚴肅地說。
「我甚至還沒有見過薩莉成啥樣了——我只記得我看到了那座大橋,然後就是兩小時前醒來后的事了,而——哦,傑克!」她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那是她的親人和靠山。他傾身過來吻她,但還未等到他們的嘴唇相遇,兩人都忍不住開始抽泣起來。
「誰乾的?」
「好的,不過,這已經引起了某些高層的關注。」默裏手中拿著一封聯邦調查局局長埃米爾·雅各布斯親自發來的電報。「不管怎樣,只是時間早晚的事了。它遲早是要發生的。」如果我們不把這些狗娘養的一網打盡,他想,它還會發生。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剛剛證明了恐怖分子有可能在美國本土上活動。在情感上,這個事件對於他的衝擊來得太突然了。作為職業反恐人員,默里的心裏非常明白,過去純粹是靠了運氣,它才沒有發生。過去,國內的恐怖分子團體雖然也引爆過幾個炸彈,殺過幾個人,但是它們都羽翼未豐,一個個都經不住聯邦調查局的窮九九藏書追猛打,聯邦調查局可謂是大獲全勝。並且,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還沒有得到過多少外國的援助。但是,情況現在已經改變了。直升機駕駛員已經辨認出,那群正在逃跑的恐怖分子中有一個是黑人,可是人們都知道,在愛爾蘭是找不到幾個黑皮膚的人的。
「什麼?」米勒開槍作案后不到三個小時就上了飛機,至今尚未讀過或聽到片言隻語的新聞報道。他默默地聽著上司的解釋,事情的結局太令他不可思議了。
「瑞安先生,」奧尼爾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充滿了同情。「我得知你孩子的傷勢已經有了好轉,希望我先前的祈禱為此盡了菲薄之力,我……」
「沒事了,卡茜,」傑克說,他已經開始相信真的沒事了,或者,至少很快就會沒事了。他的世界並沒有末日降臨,完全沒有。
人只能悲傷痛苦這麼一點時間,好像每一顆眼淚都從他們心上帶走了一部分悲傷。卡茜首先停了下來,她伸手為丈夫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她強忍著傷痛,給了傑克一個真正的微笑。傑克還沒有刮過臉,他的臉就像砂紙一樣粗糙。
最後一張照片放在了吧台上。照片里瑞安伸出的雙手離開帕迪·奧尼爾的臉還不到一英尺的距離,一名黑人正死命地抱住他不放。
「你好,約翰叔叔,」埃迪親切地叫他。
多諾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從椅子里拎了起來,不由分說地就推著他往門口去,一直把他推出前門到了大街上。一路上儘管奧尼爾的抗議之聲不斷,但他理也不理,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埃迪·多諾霍一邊揮手,一邊跟著他的叔叔一起衝到大街上。
卡茜正躺在病床上,這是間單人病房。她的左手臂已經打上石膏。她右邊的臉上有一塊巨大的紫紅色淤血塊,大半的額頭都包在繃帶裏面。她睜著雙眼,但是沒有任何的生氣傳出,只是定定地對著正前方的一台沒有打開的電視機。就像在夢幻之中一樣,傑克稍稍挨近了病床。護士已經在床邊安了一把椅子。他坐到椅子里,輕輕拿起卡茜的一隻手,腦子裡費力地思索著,想說點什麼能夠對妻子說的但還沒說過的話。她的臉朝他轉過來,雙眼黯淡無神,充滿了眼淚。
「你想我會有什麼看法?如果樓上換成是你朋友的女兒,你會有什麼看法?」海軍飛行員直截了當地把問題頂了回去。
「正是,」他的上司點頭同意說,看到肖恩終於明白自己的失誤所在,他心中頗為得意。
「不,暫時還沒有。多謝啦,羅比。」
「你知不知道是誰乾的?」
「伊蒙怎樣了?」北愛爾蘭解放組織行動的一項規定是,任何海外的電話都不得打到他的家裡來。
「瑞安先生,我無法阻止他不來。很抱歉,我們不能那樣做。他想告訴你——真是胡扯淡,飛機上一路下來,他就喋喋不休地告訴我說,他們的組織與這件事無關;它只會給他們帶來災難。他是想來向你表達他的同情的,我想。」話雖然說出了口,多諾霍特工不禁痛恨起自己來,儘管他說的都是大實話。更使他對自己痛恨有加的是,經過過去的一個星期的交往,他發覺自己甚至幾乎開始有點喜歡上這個帕迪·奧尼爾了。這個新芬黨的頭面人物是個很有魅力的人,是一個善於用理性的方法表達自己的觀點的天才。愛德·多諾霍曾經自己問過自己,為什麼會挑他出來干這件事。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挑一個義大利裔的特工來干?當然,他對那個問題的答案是一清二楚的,但是,就因為有了一點理由,並不意味他非得喜歡上這個工作不可。「我保證他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就是頭疼得厲害,你想象不出有多疼。」
「呃喔,」房間另一頭的羅比不禁脫口而出。見到他朋友熱血上涌,臉一下子紅得像塊大紅布似的,他連忙站起身。可是才兩秒來鍾,瑞安的臉又由紅變白,甚至比他的白襯衣的領子還白。傑克的雙腳在動,在他的身子下面慢慢向後移動伸直,而他的上身則在沙發上一點點向前傾。
「我應該多用一點時間,不應該這麼急於下手,」最後他終於開口了,「我太努力於戲劇化,創造轟動效果了。或許,我們應該等待時機,找准機會再下手。」
「如果你們能夠做到,把所有這些雜種圈在一個地方,我想,我們和海軍陸戰隊總是能想出點辦法來的,」羅比回答說。確實,他是道出了全世界的職業軍人的一個共同願望。「我們甚至可能邀請你們新聞記者跟在後面。誰還在乎那個?」這時,又有兩張新面孔走進屋裡。
「我知道。」
「就我們所知,他從未舉起過一支槍。他只是他們的喉舌,他到這裏來花言巧語、募捐鈔票,使得他們能夠在家裡做這樣的事。噢,他從來不讓自己的手沾上一點血跡,他太精明了不會自己去那麼做。但是,他籌集來的錢就是派這個用處的。對此我們有絕對的把握。而現在他們竟敢將把戲耍到我們這裏來了。」多諾霍特工知道他們到美國來真正的目的,製造心理影響是主要的,籌款倒還在其次,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細節的時候。這時,他看著他的叔叔瞪眼凝視著小姑娘的照片,一臉困惑,正如他每當有一個全新的想法在腦海里盤旋時一樣。
「他們不開口。」
「好的,」傑克揉了揉眼睛。
他的叔叔揀起照片來一看,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我還記得,我的凱瑟琳小的時候就這個模樣。」
肖恩·米勒到美國來的使命,終於由美國政府下屬的一個機構替他圓滿完成了。
「還會有誰?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羅比沒有任何回應。「這可是新聞——外國恐怖分子集團首次在美國的土地上發動襲擊。這事關重大。人民有權要求知情,到底發生了什麼和為什麼,」那個記者振振有辭。
「你說到要做到,」羅比說。
直到這一刻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美國的警察機構提及過任何一個恐怖組織的名字,哪怕就是含沙射影地,事實上,多諾霍特工也沒有這樣做過。關於這個問題,華盛頓下達給他的指令極為謹慎,他執行得也極為謹慎。但是,在通過約翰叔叔和一個記者的轉述時,事實在此過程中稍稍有了點模糊混淆——這原本就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的——不消幾個小時,這件事就已經鬧到了美聯社的電訊稿上,說對瑞安及其家人的攻擊來自愛爾蘭共和軍的臨時派左翼。
「不,絕對不行,」一聽到他們提出的要求,那位https://read•99csw.com外科醫生就斷然加以否定。
羅比氣呼呼地在瑞安身邊坐下,而瑞安這時只顧得獨自坐在一旁,直喘大氣,就像剛從賽場上下來的賽馬一樣,兩眼死盯著前面的地板,眨也不眨一下。多諾霍特工在瑞安坐的沙發的另一端坐了下來。
「可是,我們的孩子正在回擊,」奧尼爾正神采飛揚地對著屋裡的十五個人說,「我們每一天都在回擊——怎麼,約翰尼,你也來一起聽聽?」
「我不想在我的地方再聽到一句那種話。」那樣的話,他以前也已經聽到過不止一次了。
「怎麼啦——我不懂你的意思,約翰,」奧尼爾說,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了頭腦。
「關於貝魯特的那件事從來沒有見過報,」那個記者說。
「不過,少校,我們知道,他的太太和女兒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襲擊——」
「他們是些什麼人,女士,他們是些以殺人為樂的人。這是他們遊戲的全部。」羅比仍然記得,他以前在東地中海艦隊服役時讀過的一些情報報告。「兩三年前——記住,這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懂嗎?」
卡茜的臉又轉回過來,她強忍著想對他微笑,但是淚水還是禁不住從眼眶中沖了出來。「我跟霍普金斯的艾林斯通醫生談過——他來看過薩莉了。他說——他說她會沒事的。他說夏皮羅大夫救了她的小命。」
「那個小姑娘又沒有——」
「什麼?誰乾的?」老多諾霍憤怒地問。
「甭提了,傑克,」羅比說,「你好點了嗎,卡茜?」
「這張照片是爸爸,傑克·瑞安。」倫敦的報紙也曾經用過這同一張照片,是傑克從匡蒂科基地訓練畢業時照的。埃迪很清楚,海軍陸戰隊的藍色制服,一直是他的叔叔引以為榮的理由。
但是其他某個人將會有事,瑞安默默告訴自己。這是一個仍然壓抑在心頭無人知曉的聲音,它還很遙遠,但它發自心靈深處;儘管他的當務之急是對付眼前的一切,不容他去多看未來,但是他的心靈深處的一部分已經在遙看未來了。妻子在悲痛地哭泣,淚水不能白流。這顆顆淚珠就如顆顆冰水滴在他的心上,激起一陣又一陣徹骨的寒意,只有某個人的死,才能使它重新溫暖起來,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憤怒油然而生。
他步履沉重,漸漸走近卡茜的病房門口,在他看來,不是他在走近門口,而是門口在逼近他,陰森森地把嘴越咧越大。就在那個房門後面,躺著一個他深愛的女人。這個女人因為他的輕率和自信幾乎送命。再見面時她會對他說些什麼呢?他敢不敢去找出答案?傑克在病房門口站停了片刻。兩個站哨的州警察竭力不去正眼看他。或許他們同情他可憐他,傑克心想,但他們又知道他不值得同情。門上的金屬把手握上去冰涼冰涼的,傑克不禁在心中咒罵,連門把手也要冷淡輕蔑自己,他走進了病房。
「我在一艘航空母艦上服役,駐紮在貝魯特以外的海面上,明白嗎?我們得到了有關從歐洲飛來專門來殺人的人的情報——和一些人的照片。他們多數是些男青年,多半還來自好人家——我的意思是,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我這不是胡言亂語,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親眼看到這些該死的傢伙的照片。他們和一些瘋子勾結成伙,狼狽為奸,抄起槍支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毫無目標地濫殺無辜,只是為了尋求刺|激。他們跑到高層的旅館和辦公樓上,朝大街上胡亂射擊。你們知道單憑一支步槍,就可以擊倒一千碼以外的目標。只要見到人影晃動,砰砰,他們就抄起自動武器掃射過去。然後,他們就回家了。他們那樣殺人,純粹是為了尋歡作樂!或許,他們中有些人長大了就是真正的恐怖主義分子,我不清楚。這碼事真叫人噁心,令你終身難忘。我們今天談論的就是這樣一種人,懂了嗎?
「我已經告訴你多少年了,那個雜種帶領的是些什麼人。要是你不相信我,那麼你去問問照片里的這位瑞安先生好了。真是夠丟臉的了,那個奧尼爾每次來這裏,都給我們整個國家抹黑。昨天,他的同夥又差一丁點兒毀掉了這個家庭的所有成員。我們逮到了他們中的一個。海軍軍官學校的兩個警衛抓住的,那個傢伙正潛伏在那裡準備槍殺瑞安。他的名字叫伊蒙·克拉克,我們知道他以前為愛爾蘭共和軍的臨時派效過力——這個我們清清楚楚,約翰叔叔,他是個已經定了罪的殺人犯。他們抓到他的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槍子彈都已經上了膛。你還以為他們是好人?去他媽的,他們撒野都撒到我們美國人頭上來了。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總得相信這個!」埃迪重新排列了一下吧台上的照片。「這個小姑娘和她的媽媽,還有一個還沒有出世的寶寶,就差一點全都死了。但這個州警察確實死了,他留下了一個寡婦和一個孤兒。是你的那位裡屋里的朋友募捐的鈔票買的槍,另外一些人則用這槍支幹下了這件事,他與干這件事的這些人有牽連。」
「那個我無可奉告——但是,拍得很好,可以清清楚楚看清他們的陽光燦爛的青春臉蛋。」其實,這些照片是美國和以色列的偵察機拍攝到的。
「你該去睡覺了,傑克,」她說,「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得壯壯的。」
老多諾霍看了看眼前自己的侄子,他第一次發現,他已經長大成人了。埃迪在聯邦調查局的差使果然是家族的一份榮耀,但最終約翰終於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他已不再是一個孩子了,他是一個男子漢,有一份工作,他對這份工作極其認真執著。相比之下,這些照片倒還在其次,最後還是這個發現決定了整個事態的發展,約翰不得不相信他被告訴的一切。
「我想這個管用,」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在一旁打邊鼓說,「真的,我是這樣認為。」
「那麼,你對此有何作為?」
「我以前在什麼地方看到過他……」
「十點三十分。」傑克不用看表也知道時間。
「說不上,」埃迪回答說,「今天早些時候帕迪和我去見他了。但是他的女兒當時是這個模樣。」第二張照片放到了酒吧台上。
「不過,這也不要緊,」奧唐奈下結論說。對此,他接九九藏書著也做了點解釋。原來,最先出現在《波士頓環球報》上的美聯社的這則消息,已經被都柏林的《愛爾蘭時報》轉載。「不管怎樣,這是個很好的計劃,肖恩。儘管一切都出了差錯,但任務的使命還是完成了。」
「她是個外科醫生——還懷著身孕,照片上看不出那個。昨天,她的車遭到衝鋒槍掃射,就在馬里蘭州的安納波利斯城外。幾分鐘之後,他們還槍殺了一名州警察。」又一張照片放在了吧台上。
「現在你的好日子定下了沒有?」約翰問他,與每次有奧尼爾在身旁時一樣,裝出了一口愛爾蘭口音。
「你要吃一顆,哥們,這種黃藥丸很管用,這不是要求,傑克,這是命令。你需要睡眠,拿去。」羅比說著就將瓶子扔給了他,眼睛一直瞪著傑克,直至他服下一顆為止。只十分鐘工夫,傑克就已呼呼睡去。羅比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房門,確信已經鎖上,這才自己倒頭在另一張床上放心睡去。夢中,飛行員看到了這伙為非作歹謀害卡茜母女的匪徒,全都乘坐在一架飛機里。於是他發射導彈,一連四枚,全都擊中了他們的飛機,他親眼看著他們的身子一個一個從被他轟出的飛機破洞里飄浮出來,他跟上去就用機關炮一陣猛烈掃射,他們一個個被打得稀巴爛,才掉落到大海里。
「那麼你對整個事情有什麼看法?」
「瑞安先生?」新來訪客中的一位問。
「幾點了?」
「出什麼事了,車禍?——你給我看這些幹嗎?」約翰·多諾霍不解地問。他真的一點也不明白他的侄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誰說的?」傑克遜厲聲問。
「沒錯。幾個月前,他在倫敦阻止了一次恐怖主義的襲擊。看樣子他得罪了那些恐怖主義分子,而且還不是一丁點兒,所以他們過來追殺他和他的家人。我們局裡正在查這件事。」
天啊!她竟認為全是她的過錯……我現在該說什麼?
波士頓南部是愛爾蘭人聚居區之一,在百老匯車站對面有一家酒吧,名叫愛國者俱樂部。它的名字倒不是為了紀念十八世紀七十年代的革命者,而是為了緬懷老闆自身的形象。朝鮮戰爭時,秋新水庫一場苦戰之後,美軍兵敗潰退,當時約翰·多諾霍正在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師服役。雖說曾兩次負傷,但在冰天雪地的長距離撤退中,他始終未丟下過班裡的弟兄們,直至撤回到興南港。嚴寒凍掉了他右腳的四個趾頭,所以至今他走路仍然稍稍有點瘸。然而,比起吧台後面牆上掛著的海軍陸戰隊軍旗下的幾個獎章和綬帶,他更加以此為榮。任何人只要身穿海軍陸戰隊軍裝進到酒吧來,總能受到他的第一杯酒免費招待的禮遇,另加一兩個老海軍陸戰隊的故事。要知道美國海軍陸戰隊退役的約翰·多諾霍下士早在十八歲風華正茂時,就已經在為它效力了。
你真是混蛋透頂精明到家了。
「那是什麼樣的照片?」
「該死的,」埃迪又不禁脫口而出,「那就是他們為什麼叫恐怖分子了!」他的迂迴戰術正在成功,他看得出他的叔叔最終上鉤了。
「她的父親是海軍軍官學校的一位老師,原來干過海軍陸戰隊的中尉。他上的是波士頓大學,而他自己的父親是個警察。」
這是一場全新的遊戲,儘管在聯邦調查局,默里任職久遠、經驗豐富,但他依然心中無數,聯邦調查局到底能把局面控制到怎樣的程度,他不免為之擔憂。但是,雅各布斯局長有一點是對的:這是頭號大事。比爾·肖將親自督導這樁案子,默里很清楚他是他們這行內的幾個最好的頭腦之一。幾天之內,負責此案的特工將在原來的三十個人的基礎上增加到它的三倍,往後還要再增加三倍。要避免此事重演的惟一的途徑是,向恐怖分子證明,美國對他們來說是個太危險的地方。但是,在他的心底,默里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對於這些人,世界上絕不存在太危險的地方,當然民主國家更不可能。
「我是埃迪·多諾霍特工,聯邦調查局波士頓外勤處的。我這裡有個人想跟你說點事。」
「哦。」有一瞬間約翰叔叔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對黑人很少有好感,儘管只要他們穿海軍陸戰隊的制服進來,也會得到他的第一杯酒的免費招待。他自己給自己的解釋是,穿上那件制服的人就不一樣了。任何人只要像他一樣在軍旗下為國效勞過,在他的記錄中準是不錯的人,這是約翰·多諾霍老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的海軍陸戰隊中的一些最好的朋友……他不會忘記海軍的攻擊機是如何用火箭炮和燃燒彈遏制住中國人的攻勢,一路掩護他們的部隊撤回到海邊的。不錯,或許這個人也當別論。他又瞪大了眼睛仔細把照片上的其他人看了看清。「那麼說,你認為帕迪跟這件事有牽連不成?」
「你肯定帕迪參与其中了?」他的叔叔問。
羅比趕緊推開那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一個箭步搶到他前面,傑克已經從沙發上跳起,伸直雙臂,兩手就像一把張開的大鉗子直向奧尼爾的喉嚨撲去。傑克遜連忙用一個肩膀扛在朋友的胸膛上,順勢張開臂膀把傑克牢牢圍在自己的胸前,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往後推。三名攝影記者不失時機地搶拍下了這個場面。雖然傑克的嘴裏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但是他心裏打的什麼主意,羅比再清楚不過了。羅比使出渾身的勁,死命把傑克往後推,硬是將他按回到沙發里坐下,跟著他一個急轉身。
「你就別再多說了,醫生。」羅比說完抓住傑克的手臂把他拽了起來,「今天晚些時候我再把他送還給你。」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出來,」歐文斯說,「我們準會鼎力相助,這個你是知道的,丹。」
「但是……」她瞪眼望著遠端的牆壁。
「我方才已經說了,小姑娘的爸爸在倫敦碰巧阻止了一次謀殺。我的猜想是,那些被阻的人想找他報復——不過,不僅僅報復他一個人,他們的黑手還伸向了他的全家,」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慢慢地解釋說。
「你肯定?真的肯定?」
「我知道她在瞎擺弄她的安全帶,但是我什麼事兒也沒有做,因為我很匆忙——接著那輛車就上來了,我沒有時間——要是我事先一定要她把安全帶繫上,薩莉本該沒事的……但是,我急著趕時間,」說完她就把頭轉到另一邊,「傑克,我真對不起你。」
「你他媽的昏頭了嗎?」羅比對著那個特工大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