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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步驟

22、步驟

「你書教得太久了,教授。」她嘴角上的笑容又有了擴展,現在已經把兩排潔白的牙齒都露出來了。卡茜將身體往後一靠,輕輕晃動身子,使自己潔白的肌膚在丈夫多毛的胸脯上來回摩擦。說不上什麼特別的原因,她就是喜歡這麼一個動作。
他——按他們夫婦倆一直用的這個稱呼,那個寶寶也一定該是一個他——現刻正巧醒了過來,在裏面一忽兒翻身,一忽兒又揮拳踢腿,鬧騰得歡,像是想要衝破那個把他封閉在裏面的黑黝黝的世界似的。
「不要動。就保持你現在的姿勢。」他伸出雙手從她的兩肋摸過去。
「一次一個問題就夠嗆了。」
「太好了。」這一天餘下來的時間和第二天的部分時間,傑克都花在那張與馬頓斯有過生意往來的人的名單上了。漫無頭緒的搜索讓他乏味和頭痛,令他感到寬慰的是,接下來的兩天時間他得回海軍軍官學校上課,可以暫且忘掉這乏味和頭痛了。不過,他不是一無收穫,他的確發現了一個可能的聯繫。或許那台水星發動機,在北愛爾蘭解放組織上次英國劫獄時用的那艘橡皮艇上發現的那台——通過查它的明細賬,把它的根底追蹤到了——是通過與馬頓斯很少有生意往來的一家馬爾他公司做的生意。
「也許,剛才的那次,不管怎樣,還不是一段時間中的最後一次……」
「那時有電影審查官。」
「我這裡有二十三個名字,」瑞安說。
「他們是在玩一場應該被詛咒的遊戲,傑克,」海軍飛行員繼續在說,「外面甚至還有一首關於它的歌。我是在三月十七日愛爾蘭人的聖帕特里克節那天在奧賴爾登的音樂會上聽到的。『我已經了解我所有的英雄,我同樣想當英雄/在愛國者的遊戲中一顯我的身手。』歌詞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傑克遜厭惡地搖搖頭。「戰爭不是遊戲。它是一種職業。他們玩了他們的那點小兒科遊戲,還自稱什麼愛國者,在外面為非作歹,濫殺小孩。狗娘養的。傑克,等到我去了艦隊,登上了我的雄貓式戰鬥機,我們要和俄國人玩我們的遊戲。沒有任何人被殺,因為雙方都是職業的高手。我倒不是多麼喜歡俄國人,實在是他們的那些駕駛熊式戰鬥機的小夥子確實是行家裡手。我們也是行家裡手,所以我們互相尊敬。我們之間有遊戲的規則,雙方都按這些規則遊戲。這才是應有的方式。」
「好吧。」傑克低頭吻著她後面的頸子。他慢慢地親吻,沒完沒了。唉!心愿難了,只能苦熬到晚上了。「我已經數到十一了,」他說著鬆手退後一步。
事實上,瑞安已經注意到了。他所看到的情報上,告密者的名字都被隱匿掉了,接頭的具體地點被刪去了,而所用的情報的交接方法更是一字不提,哪怕你看得多麼仔細。「好吧,我能不能有把握地假設,我們將會以某種未知的方式,取得那位先生更多的情報資料。」
「懷薩莉時一樣——一樣這麼厲害嗎?」
那麼警察最多能發現些什麼呢?他在心裏自己問自己。可以說他對警察的辦案程序已經了如指掌。了解敵手,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順理順章、天經地義之事,因為這是克敵制勝的惟一方法。所以,他早就搜集了許多刑事調查技術方面的教科書,就是各種警察學校里用來訓練警察的那些教材,例如施奈德編寫的《兇殺調查》和《執法必讀》等。他和他的手下已經仔細閱讀和研究過收集到的每一本書,其努力程度決不亞於那些陽光燦爛的未來警察……
那個春天的好消息是,他們家的小狗埃尼學習迅速,進步飛快。到他們家還不出兩個星期,小狗已經學會自己出門拉屎撒尿了,這樣,傑克就不用為頻頻聽到的女兒的呼喊聲——「爸爸,這裏出了一點小問題……」——而忙個不停了,也不需再忍受跟隨女兒的呼喊,卡茜必然會丟過來的一句冷嘲,「高興了吧?」事實上,就連他的太太也不得不承認小狗的進步極快。現在,埃尼與他們的女兒簡直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不使勁扯著它的頸子上系著的皮帶,還不能把它和她分開。即使晚上睡覺,它現在也總是跳上床與她一起睡,只是每隔幾個小時,它都要跳下床,在屋子周圍巡遊一番。開始,在黑暗中看到這隻小狗——或者更確切地說,一團比黑夜還要黑的物體,離你的臉就幾英寸之遠——不免令你有點毛骨悚然。埃尼在回薩莉的房間,在主人的保護之下再沉睡兩個小時之前,似乎總要先向他們夫婦倆報告一切正常。它依然還是一個小狗崽子,但它的四條腿出奇得長,腳也特別得大,和剛來時一樣,它還是喜歡咬東西。當有一天,它把薩莉的一個芭比娃娃的腿也放到嘴裏咬起來的時候,招來了主人的一頓憤怒的臭罵,想不到小狗反而跳到主人的懷裡,一股勁地舔她的臉,表示自己的悔改之心,小主人的罵聲自然也就停息了。
「你還能看到自己的腳嗎?」他笑嘻嘻地問。
「因為三小時以後,我還得給病人做手術,而你也得到城裡去做你那神鬼莫測的工作。」話雖這麼說,可是她的身子卻沒有動作。夫妻倆能像今天早上那樣單獨親昵相處的機會真還不多。
「搪塞阻擾,」馬蒂說,「每當我們設法與他對話時,某個老資格的南非白人戰士就會站出來說不行。你也不能責怪他們,真的,如果西方把他們當作賤民對待,他們毫無疑問會以賤民之道還治我們。另外你還要記住,賤民們抱團抱得很緊。」
他清楚記得他們把那支槍丟進那裡的水中了。但誰又能發現得了它?採石場那個水坑的水深足有八十英尺以上——他還親自核實過——而且看上去黑黝黝的,就像一片尚未插秧的稻田,令人望而生畏,因為雨水衝進去的塵土泥沙,加上水面上已經形成的不知為何物的浮渣泡沫,使它渾濁不堪。這絕不是一個適宜游泳的地方。他們只把那支米勒射過人的槍丟在裏面了。但是,儘管似乎匪夷所思,事情卻是明擺在那裡,所以他不得不假設他們已經發現了它。至於他們到底是怎麼發現的,此刻對他無關緊要。嗯,我們也得把其他的槍處置掉,馬上,亞歷克斯心中想。新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能搞到的。
「他可能是我們手中的最好的線索呀,」傑克提醒他說。
「可是,它就他媽的該是那麼簡單!」傑克萬萬沒有料到他朋友的情緒竟會如此激動。「你去告訴中央情報局的那些傢伙,給我們把他們一個個都找出來,然後找人下個命令,我為突擊隊提供空中掩護。」
「你沒有做過任何錯事吧?」妻子的這句問話頓時使他臉上變色。
現在,他感覺得到妻子倚在自己的胸前,感覺得到妻子肚裏的胎兒又在運動,施展他的手腳了,他終於有了十二分的把握。正如他的妻子必須得到保護一樣,所有其他人的妻子,所有的兒童,以及所有有生命的但被在那些營地中受訓的人判決為只是抽象的概念的人,一樣必須得到保護九_九_藏_書。因為他們不是抽象的概念,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是恐怖分子他們自己自絕於文明社會之外,成為過街老鼠,人們不得不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把他們窮追到底徹底消滅。如果我們能夠按照文明的規則,將他們繩之以法,那是再好不過的——但是,如果不能,那麼我們也只能儘力而為了,只能憑著我們的良心,盡量不要使自己走出極端。他想他是能夠信任自己的良心的。此刻,他正緊緊地把它抱在自己懷裡。傑克朝妻子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下去。
在聯邦調查局本部內,彈道專家已經對那支烏茲衝鋒槍做了進一步測試。這一次是拿射擊后的空彈殼與從上次麵包車和犯罪現場收集來的空彈殼作比對。結果證明,彈殼外部的印痕以及撞針的撞擊深度都完全一致。由此,這支槍與那兩次作案用的槍乃是同一支槍已絕無疑問,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地肯定了。從新加坡返回來的消息也證實,從槍身上的出廠編號來看,這一支槍確實是該廠所出,他們正在查閱檔案,以便確定它出廠后的去向。在聯邦調查局的電腦里,世界上每一個軍火商的名字資料一應俱全,無一遺漏。
「為什麼?」他的雙手非常輕柔地動了起來。
「你有什麼心事?我能幫上忙嗎?」
「今天晚上吧,傑克。」
「來了你就會知道,」坎特保證說,「再見。」
傑克遜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不會到你家裡去發表演說的,我保證。要不要穿整齊點?」
「我想你會這麼說的。」他抬頭望著太太,她的皮膚沐浴在月光中,多麼的皎潔細膩。「你真美。」
「情況恐怕還會越來越糟,」她的丈夫接在她淋浴完后出來對她說。
「下一次你就能在上面了,」她寬慰地向他保證。
「那個人有點不正大光明,」坎特回答說,「在武器買賣中,這種人也算不上特別罕見,但是,我們反正能避開就避開了。在國會解除了對於這類行動的限制之後,我們就建立了自己的渠道。」
「是呀。」羅比笑了笑,表示他的同意,心裏卻在想,不知哪一天,西西在他面前也能引起他的此種同感。傑克因為觸及了敏感的話題,頗覺內疚,所以馬上轉移了話題。
「今天我不去那裡。學校里有一個研討會,我脫不開身。恐怕我們系的頭頭腦腦們已經對我略有微辭了。」他的雙眼一直盯著眼前的鏡子。現在,她的雙眼已經閉上了。去他的系領導們……「天啊,我真愛你!」
「英國人又怎麼樣?」傑克問。
至於她的丈夫,她知道,他有足夠的勇氣直面那個問題。但是,這也是有代價的。她偶爾在他的身上看到的痛苦,只能是那種問題的反映。她有把握,他在中央情報局秘而不宣的工作,其目的就是要找到並殺死攻擊過她的人。她感到這件工作是十分必要的,她本人決不會為那些幾乎奪走她女兒生命的人流一滴淚水,但是,作為一名醫生的她,是不可能想象去擔任這項任務的。顯然,就是對她的丈夫來說,也決非易事。就在幾天前,肯定剛剛發生了什麼。不管是什麼,他的內心正在與自己苦苦掙扎。看得出,他一面要竭力保持他的世界的其餘部分不受損害,一面又不能與人告白探討;一面在全身心地愛他的家庭,一面又煞費苦心……是要將那些人送上斷頭台嗎?他不可能輕易就能從中解脫出來。丈夫是個真正的大好人,在這麼多的方面都是一個理想的男子漢——至少對我而言,她想。他對她是一見鍾情,他們戀愛的每一步依然歷歷在目。她還記得他的笨拙的——回想起來更確切地說,是滑稽可笑的——求婚,和當她還在含羞忸怩、欲語未出時,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懼,好像覺得他自己配不上她似的,這個白痴!卡茜記得尤其清晰的是,小薩莉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他臉上欣喜若狂的神色。這個男人可以對那個狗咬狗的冷酷無情的金融投資世界——那個自她的母親撒手人寰之後,令她的父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因此變得終日鬱鬱寡歡的世界——嗤之以鼻,遠離而去,而寧可回歸平淡,操教書的職業,把心思花在教授那些渴求知識的年輕人身上。可是,現在陰差陽錯,他已經捲入進一件他所不喜歡的事情之中。儘管如此,她知道他正在儘力而為,她也知道,只要他儘力而為,事情的結局就總會多麼美好。她是剛剛親身經歷直接體驗過的,對此絕無任何懷疑。卡茜多麼希望能夠為他分擔憂愁,就像他偶爾也不得不分擔她在手術失敗后的沮喪低落一樣。就像幾個星期以前,她在傷痛之中是多麼地需要他,現在,他同樣地需要她。她就不能夠——或者能夠幫助他嗎?
「我吻你的時候,眼睛始終是睜著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小薩莉終於恢復到與正常孩子一樣了。正如醫生所言,她的兩條腿完全康復了,又同以前一樣,整天都在屋前屋后,樓上樓下,奔跑跳躍。今天將是她復學的日子,她要回幼兒園去上學了。早晨,她在跑過桌子時,撞了上去,把桌上的杯子都掀翻到了地上,薩莉頓時傻了眼。但看到她的那股子跑呀跳呀的勁頭,等於在宣布一切都已恢復正常,她的父母欣喜都來不及,哪裡還忍心去責備她,說她的行為夠不上淑女標準。使薩莉更想不到的是,她的父母非但絲毫沒有責怪之意,反而極其衝動地把她緊緊摟到了懷裡。他們擁抱和親吻她的時間長得異乎尋常,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這裏面到底隱藏了什麼玄機,她的幼小的心靈如何能參透?在她的理解之中,她病了一場,現在病好了。她從來沒有真正明白,是有人對她們發起了攻擊。女兒的心靈感受,傑克也不是一下子就明白的。屈指可數的有幾次,當她提到那天的事時,她總是說成「車子出毛病的時候」。她仍然需要每隔幾個星期去醫院一次,做各種體檢。對於這些體檢,她既恨又怕,但是,與他們的父母相比,孩子終究更加容易適應變化中的現實。
羅比想了想。「好吧,她知道該怎麼說。她自個兒這一回怎麼樣?」
兩輛車同時從那條小路上駛出來,本來就已經夠不尋常了,杜本斯心想,而且還都掛了政府的公務牌照,它的概率顯然超出了一般可接受的範圍。因此,他不得不假設,聯邦調查局已經知道,他曾經利用這個採石場作為武器訓練的場所。那麼,消息又是怎麼走漏出去的?他不禁感到不解。或許是某一個獵人,哪一個鄉巴佬,進到裏面去打松鼠或鳥兒時發現了什麼?或者,還有可能,是那些砍柴人中的某一個?還是附近的農場來的哪一個毛頭小夥子?但不管怎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馬上弄清問題到底有多大了?
「卡茜,跟你在說話的是一個專家,」她的先生驕傲地向她宣布。「在這棟房子里,能夠客觀公正地評價任何一個女性美的,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我是惟一的一個人,所以我說你美你就美。討論到此為止。」
這些變化之一發生在她的母親身上。她肚裏的孩子現在真的可以用日長夜大來形容了。卡茜的嬌小身軀似乎快要經不住如此的重負了。每天早上起來淋浴以後九_九_藏_書,她都會裸體走到掛在衣櫥門后的穿衣鏡面前,先是仔細端詳自己,然後才是臉上帶著一種既是驕傲又是悲哀的表情走開,兩手還不住地在自己的肚皮上比劃每天的新變化。
「告訴我你的想法,」坎特咯咯笑出了聲來。「等到你接觸到一點真正重要的東西后——抱歉,但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比如說,他們的政治局委員對於某件事情的真實看法啦,他們導彈的威力和精確度啦,或者他們是否在我們這幢樓里安插了眼線等等。」
「在我的眼裡你美極了,親愛的。」傑克走到她的身後,伸出雙手合抱在她鼓起的小腹上。他把他的臉頰輕輕地靠在她的頭頂上。「我愛你。」
「不,不是他們。假如是他們……」他轉身過來對著他的妻子。「假如是他們,我真的要笑得合不攏嘴了。那事已經有了一點突破。聯邦調查局——我是不該告訴你這事的,所以,今天這話就限制在這個房間的範圍以內,出門都不能說——他們發現了那支槍。它可能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但我們到現在為止,還不能肯定。另外一件事——哦,那事我根本就什麼都不能說。很抱歉。我真希望我能。」
「是那些人嗎?那些——」
怪不得,那次宴會上,巴茲爾·查爾斯頓爵士這樣告訴他,瑞安提醒自己。你們對南非的那個小子的注意還不夠……那麼說,英國人認為他與恐怖分子有生意往來……直接的?不可能,他的政府不會容忍這一點。或許不會容忍,瑞安做出自我更正。這些槍支可能輾轉落入了非洲國民大會之手,對於這個組織發誓要推翻的政府來說,這也許不是好消息。所以現在,瑞安必須要找出這其中的中間人來。他花了三十分鐘找出了那份檔案,其間還給馬蒂·坎特打了一個電話。
「噢,諾福克有一個小型的交響樂團。她將在那裡出任第二鋼琴獨奏,另外,她還將附帶著教教課。」
「煞風景的人。有的人就是不懂得樂趣。」他的手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下一個目標就是她的頭頸根部了。手伸到那麼遠可得費點兒勁了,但是,值得為此努力。現在,她已渾身戰慄了。「現在,我,不過另一方面……」
那次研討會之後學期也就剩下最後兩周的課了,緊接著就是期末考試和畢業班的授銜分配了:又一年級的在校生畢業從軍,加入艦隊或海軍陸戰隊。平民將不再是平民,醜小鴨終於熬成了白天鵝,他們每天也能有一兩次公開亮出笑容了。校園已經安靜了下來,或者說,幾乎安靜了下來,因為低年級生已經放假回家,歡度他們短暫的假期去了。在這之後,他們就要接受登艦出海訓練和為幫助夏季新生——又一年級的新生——通過艱苦的入伍訓練,做各種準備。與學校的平靜安寧不相稱的是,瑞安整整一個星期都被深深地淹沒在他的那份正式的工作之中,批改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考卷。現在,他是兩頭不討好,海軍軍官學校的歷史系和中情局都對他不太滿意。他身兼二職,雖然幹得賣力,但不能說完全成功。他自己也意識到了,兩份工作都已經因為他的一心二用,而有所拖累,他遲早必須作出抉擇。儘管日積月累、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有必要儘快作出這種抉擇了,但他還是在刻意迴避。
一看那份檔案,無疑意味著一場災難將要臨頭。那個馬頓斯先生總共有八名已知的和十五名疑似的中間代理人……在每一個他把貨物銷進去的國度里,他都有一兩名——毫無疑義!瑞安再次撥通坎特的電話。
「那我就不知道了!」
「為什麼?」
「是呀,那倒敢情好,好大方呀,一次就一個問題。」
「這隻不過是信息素的緣故,」她解釋說,「孕婦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味,一定是它不知怎麼就刺|激到了你的想像力。」
「埃洛·弗林在電影中從未做過這個動作,」傑克提醒她說,手上的動作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怎麼會這樣?」
「你說過這是有一段日子的最後一次,我不想這麼快就完了。」
「西西打算到那裡做什麼工作?」
傑克聽得直搖頭。羅比顯然是錯了,但是他不知道還有什麼邏輯可以用來說服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信奉的是戰士的準則,是戰士,你就得遵守文明的規則。它的第一條規則就是,不得有意傷害無助之人。即使事出意外,傷及了無助之人,也是極不光彩之事。而故意傷害無助之人,更是被斥為懦夫小人的舉動,被眾人所不齒;犯下此等劣跡之徒,只配以死相抵。他們已經越軌犯戒了。
出人意料,她的醫生的職業反而使她相信宿命論。某些人就是天數指定該走的。假如他的天數未盡,命不該絕,有幸遇上一次好的外科手術,會將他懸於一線的生命挽救過來;但是假如他的天數已盡,那麼任憑世上所有的大師名醫,都不能將他從黃泉路上拉回來。卡羅琳·瑞安,醫學博士,自個兒也知道,自己的這種宿命論思想發生在一個醫生身上未免奇怪,似乎格格不入。因此,她以她的職業肯定性——即對於主宰這個世界的那個勢力,她將成為挫敗它的統治的一件工具——與這種宿命論信念達成了平衡。但她同時又選擇了一個很少關乎到生死的醫學領域。其中的奧秘只有她一人清楚。當年她的一位密友選擇了小兒腫瘤領域,專門救治遭受癌症之苦的孩子。這是一個急需醫學界最優秀的人才奮鬥獻身去攻克堡壘的領域,她曾經為之心動,躍躍欲試。但是,她知道,她的慈悲心腸恐怕承受不了這一行的衝擊。一方面懷著自己的孩子,一方面又要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的孩子死去,她怎麼能承受得了?她怎麼能一面在創造生命,一面又對生命的夭折,束手無策,無力阻止?她的宿命論的信念從未能使她的想像力作出如此大的跳越,對於自己心理可能承受的壓力的擔心,最終使她轉而選擇了一個以不同方式提出苛刻要求的領域。拿生命去冒險是一回事——拿自己的靈魂去賭博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多麼地愛你呀,讓我數數愛你的方法……」他把頭埋進她濕漉漉的頭髮里喃喃低語,「第一……第二……第三……」
「數愛你的方法,」傑克放聲大笑。
「你聽到過我抱怨沒有?你的一切歷來都是A,我猜是懷孕使你降到了B-。但是,也僅在一門功課上而已。」他最後又補上了一句。
他把各種可能在自己的頭腦里又翻來覆去地盤算了一遍。他甚至懷疑自己,也許反應過頭了。聯邦調查局或許是在調查另一件案子,與他們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但是,任何不必要的冒險都是蠢人之舉。他們在採石場使用過的一切東西都將處理銷毀掉。他將列出一份完整的清單,將可能關聯,從而引起注意的事情和物件一一列明,列入清單的每一種可能的關聯將統統被銷毀。他們再也不會重返採石場。警察的優勢之一在於,他們有一套行事的規則和程序,而為了抵消對手所享有的優勢,杜本斯早已將此種原則拷貝照搬,為己所用,並且從未有過猶豫。在耳聞目睹了眾多的因為缺乏https://read.99csw•com這種原則而釀成的災禍之後,他早已為自己制定了一套行事的規則程序。在他的大學時期,曾經吸引過他並使他徘徊於左右的那些激進團體,一個個都已煙消雲散,全都是因為那些人的傲慢和愚蠢,對於敵手的伎倆估計不足。從根本上說,他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們不配取得勝利。勝利只屬於那些做好準備,去製造它和取得它的人,亞歷克斯想。他甚至能夠做到不以發現聯邦調查局的行動而沾沾自喜。這隻不過是應有的謹慎而已,並非天才。他每天上下班的路徑選擇,本來就包含著留一隻眼睛觀察諸如此類的事情的意圖。至於射擊訓練的場所,他早已有另外一處極佳的後備場地了。
「我八月五日報到。我想八月一日離開這裏。」
每次,他們在那裡的射擊訓練完畢之後,亞歷克斯總是不遺餘力地仔細搜尋,把散落在地上的空彈殼全部撿走,他確信他們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迹,甚至沒有留下一個煙頭,可以證明他們到過那裡。至於車胎痕迹,一點兒也不留下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之所以選擇那個地方的一個理由就是,每到周末,附近的小青年都愛躲到這裏停車——所以車胎的痕迹很多。
「生死由命,我們總該冒點風險。他們養兵千日是派什麼用處的,傑克。」
「你什麼時候走?」
「那叫『系泊』,汽車才叫『停』,你這不開竅的海軍陸戰隊。」羅比糾正了朋友的用詞不當。「他們在更換河對面的軍港的樁柱。應該是兩個月完成。老的樁子出了一點問題——該起到保護作用的防腐劑沒有發揮作用,或者諸如此類的狗屁原因。總之,政府的總承包商把事情搞砸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點活兒應該能夠準時完成的,不會影響到下一個學年的——當然,這對於我已經是無所謂了。到那時,我的上午將是在兩萬五千英尺的高空度過的,我已經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了。你呢,你準備到哪裡去,幹什麼?」
傑克遜的反應如此激烈衝動,大出傑克的意料。「狗屁,我的朋友!職業高手不傷害孩子。嗨,假如他們要幹掉的是士兵或警察,好的,我能理解——儘管這是不對的,但我能理解,好吧?——士兵和警察有槍,可以回擊,而且還都是經過訓練的。所以,這是一筆公平的交易,一方面是突然襲擊,另一方面是按部就班、有序以對,這麼說來倒還是一場公平的較量。盯著非戰鬥人員打,他們凈是些可惡的街頭惡棍,傑克。或許他們的智商不低,但是,毫無疑問,他們鐵定的不是職業人員!職業人員是有種的,他們在前線真刀真槍地較真。」
會不會可能是自己的臉曝光了?亞歷克斯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責,不該對那架直升飛機揮手。但是,幸好那天他戴著帽子和墨鏡,同時還留了大鬍子。現在他的大鬍子、帽子和墨鏡都已經不見了蹤影,連同它們一起不見了蹤影的還有他那天穿的夾克、牛仔褲和靴子。只有那一副工作手套他還留著沒扔,但是它們太平常了,你走進任何一家五金店保管都能買到。不過,既然如此,又何不一扔了事,重新買一副,混蛋!他暗自責罵自己。務必要買一副同樣顏色的,還要記得留下收據。
「保證?」
那支新加坡生產的烏茲衝鋒槍的經銷商已經追溯到馬頓斯身上。這種槍在市面上可以說是人見人愛。為此,捷克人甚至還千方百計地仿造過,但在商業上,並未見其取得多大的成功。倒是以色列人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他們成千上萬地在賣,買家有軍方也有保安部隊,但以色列始終——大部分時間——遵循了美國堅持的買賣槍支的規則。從資料中瑞安獲悉,在禁運使軍火買賣變得相當困難之前,已有不少這種槍支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進入了南非。是不是就是這個道理,他們最終允許人家在許可證下生產這種槍?傑克不由得浮想聯翩起來。讓其他某一個人為你拓寬市場,自己坐享其利……
她伸手向下探去,用手指去捻他胸前的毛。傑克忍不住開始扭動起來,他只覺得渾身痒痒的。「愛是盲目的。」
「我可以感覺得到,它的血液的供應量還不足。」滑稽的是,她心想,傑克竟會認為自己長得還不夠帥氣。她喜歡他很有力度的下巴,當然在他忘記刮臉時是例外,以及他的善良和深情的目光。看到他肩膀上的傷疤,不禁使她想起,在倫敦時當看到自己的丈夫不畏強敵捨身救人時自己所經歷的恐怖,以及緊隨其後的,對於他創造的英雄業績的無限驕傲。卡茜知道,作為他的英雄行為的一個直接的後果,薩莉幾乎命喪黃泉,但是,那是傑克無論如何也沒法預見的。更何況,她知道自己也難辭其咎,卡茜暗自許諾,薩莉永遠也不會再玩弄她的安全帶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為他們的生命所經受的波折付出了代價。現在,薩莉幾乎已經從波折中完全恢復過來,就如同以前一樣。但是,卡茜知道,丈夫的情況並非如此,在她沉入夢鄉時,他卻仍然自始至終地睜大著他的眼睛。
「我知道。」
「那麼,怎麼在我傷風鼻子不通氣時,我仍然覺得你美?你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是不是他的哪一個手下,或許是某一個人見到那個孩子差一點夭亡,良心的譴責使他不堪重負,自首告密了?不過,這一點他也否定了。要是情況真是如此,那麼今天下午他醒來時,他就應該看到一個警察用他的手槍指著自己的鼻子了。所以,這個可能現在可以排除。或許以後?他將關照他的手下,提醒他們,關於組織的活動,對於任何人都必須三緘其口,守口如瓶。
「馬頓斯的消息我該盼到什麼時候?」瑞安忍不住問他。
傑克搖了搖頭。「我們認為我們已經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但是它不管用。這些傢伙都是職業高手,羅比。」
「看不見,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它們也已經十分腫脹,從腳背一直到腳踝。
「謝謝,傑克。我真需要聽到這關心的話。」
「我告訴他們了,不必穿正裝,」傑克後來跟他的妻子說。
「上兩次我們那樣乾的時候都發生了人員傷亡,」瑞安提醒他。
「羅比,你看我講究過穿著嗎?」
「你可以有把握地假設,這種可能性已在考慮之中。」
「我知道,」傑克輕輕地笑出了聲。「你的眼睛始終是閉著的。也許,你的愛情是盲目的,可是我的愛情不是盲目的。」他的指尖在她的腹部滑過。為了滋潤皮膚,她在上面抹了點嬰兒油,所以十分的滑溜。傑克覺得這個動作有點滑稽,不知不覺他的指尖在她的緊繃繃、光溜溜的肚皮上划起圓圈來。
「你還沒有找到他們?」
「你說的倒輕巧!」她仍然在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傑克從鏡子中看到她微微翹起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是邀請嗎?他的雙手開始向上移動摸索起來,以探究竟。「哎喲!輕點,我痛。」
「聽你這麼說我真高興,親愛的,因為有時候我自己也不太有把握。」他伸出雙臂,她投入了他的懷抱。在查德的某一個法軍基地里,另一個年輕婦女正在接受的可不是愛的擁抱,瑞安心想。那是誰的過錯?有一點是肯定的,她與他的妻子不是一回九*九*藏*書事。她與我懷裡的這個我的女孩絕不是可以同日而語的。
「我也愛你,傑克——再來一次?」
「我想沒有這麼厲害。」她沒有說的是,懷孕媽媽記得的通常不是小生命在身體里折騰的力量,而是你的孩子是有生命的和健康的那種獨一無二的美好感覺,這是任何一個男人永遠無法理解的,即使傑克也不例外。卡茜·瑞安是一個充滿自信的女人。她知道在周圍這一帶,自己是排得上的頂尖的眼外科醫生之一。她知道自己美麗而富有魅力,而且還十分用心使自己的美麗永駐,魅力常在;即使現在因為身懷六甲,身段慘遭毀壞,但她還是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依舊。她身後的丈夫的生理反應,就清楚地告訴了她這一點,就在她後背的腰上。但更為重要的是,她知道她是一個女人,她正在做的,是傑克不可能重複,也不可能完全理解的。不過,她暗自思忖,傑克所做的事,自己也不太懂得。「我得穿衣服了。」
「她從來不信我的話,」他仰頭向天花板告狀。
「現在這副模樣,我感覺不出美。」
她把頭朝傑克的胸前又靠實了點。「感覺真是太好了——除了你想要睡覺時,或者他在按部就班的折騰中正好踢到我的膀胱時。」
「是呀,但是,我們希望等到請你到我家一起吃過晚飯後,再去冒你的風險也不遲。」
傑克幾乎與他的太太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他——她,它(胎兒)——正在轉圈。傑克不禁詫異起來,一個未出世的嬰兒怎麼能辦得到,又沒有任何東西把他們連鎖著它,但是,證據是明顯的,他的手感覺得到有一塊肉團在動。這塊肉團是他未出世的孩子的頭,或者是軀幹的另一頭。它正在運動,富於生命力。它正期待著來到這個世界。他抬頭向著自己的太太望去,她正低頭向他微笑,夫妻連心,她對他此刻的感受當然是再清楚不過的。
「是呀,我對那份檔案很熟悉。去年十一月,我們原以為他是在把武器轉手給一個伊朗資助的團體,但結果證明他沒有。我們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證明沒有這回事。要是能夠與他直接對話,事情就不會如此拖沓困難了。」
瑞安朝著窗外望去,脫口而出:「我真要知道的話天誅地滅。羅比,我們的一個寶寶即將出生,我還有一大堆其他的事情要考慮。」
「傑克,我愛你並且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做錯事的。」
「走之前一定帶西西一起過來吃頓晚飯。」傑克查了他的日曆。「十三日正好是星期五。晚上七點鐘。行吧?」
她轉身過來,「十一什麼?」
「我看,你肯定要麼留在這裏,要麼到蘭利去干,對嗎?」
「你真美,我太愛你了。不管你喜不喜歡現在這個樣子。」使他吃驚的是,他發現說著說著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湧進了眼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則更叫他吃驚。
這種情況很適用於馬頓斯先生。馬頓斯先生是這一行中的一個非常精明能幹的生意人,有著驚人的廣泛交遊。在安哥拉,他曾經與中央情報局支持的反政府安盟(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同盟)叛亂分子合作,直至中情局有了更加正規的渠道為止。但是,他主要的能耐還是能夠為南非政府搞到東西。他最近的一次驚人傑作,就是為南非政府搞到了製造米蘭式反坦克導彈的機床和模具。由於西方國家的禁運,這種導彈本來是不能合法地出售給南非政府的,但是,經過他的三個月的創造性努力,該國政府自己的軍火工廠也已經可以自己製造了。毫無疑問,他為此得到的酬勞十分可觀,這一點瑞安是知道的,儘管中情局迄今為止還無從知曉這筆錢到底有多麼可觀。這人自備商用噴氣飛機——一架格魯曼G-3型洲際遠程飛機。為了確保他能夠想飛哪裡就飛哪裡,馬頓斯先生也為一些黑非洲國家搞武器,甚至敢冒犯英國政府,在英阿衝突中為阿根廷搞導彈。所以,無論飛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他都可以發現一個欠他債務的政府。瑞安心想,要是投身金融股市,他一定會成為華爾街或任何一個股市上轟動一時的明星,想到這裏,瑞安自己不知不覺露出一點笑容。他這個人真是長袖善舞,善於跟任何人打交道,有本事像人們在芝加哥做小麥期貨買賣一樣,推銷他的武器。
當天晚上,羅伯特·牛頓就帶了聯邦調查局的一幫特工趕到了那塊採石場。第二天的黎明時分,聯邦調查局已經調集了一大批刑事調查專家對那裡的每一棵草木、每一粒沙子進行仔細檢查。還有兩名潛水員奉命下到了渾濁的泥水中作徹底的搜查。在林子中他們則布置了十名特工,以防外人闖入。聯邦調查局派出的另一批特工,他們找到了與牛頓一起砍柴火的那幾個人,逐一作了訪談。而更多的特工則被派出去逐家查訪住在通往那個林子的土路附近的農戶。那條土路的塵土樣本也已經被取走,正與從那輛廢棄的麵包車上收集到的樣本在作比對。土路上的車轍印痕也都被一一拍照,以待日後詳細分析。
「你這個返祖動物。你返回到了三十年代的電影裡頭去了。」現在輪到她扭動起來了。「快住手。」
「自己拉把椅子,少校。飛得怎麼樣?」
「你這麼晚才發現?」嘴角上的微笑展開了些。「很遺憾,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我必須忍受這些變化。」
「你希不希望卡茜和她再多聊聊這事?」
當那件事發生時,至少我還有幸失去了知覺。而她的傑克是清醒的,他不得不經受所有的煎熬。他仍然在為之付出那個代價,她想。現在,他還要身兼二職,兩頭奔波,他的臉上始終愁眉緊鎖,常常陷入沉思冥想,看得出是憂心忡忡,但又不能向人傾吐。她並不十分清楚他正在做些什麼,但是,事情並未完成,這一點她是有確實把握的。
「那麼我們要派人去把一些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了?」瑞安滿懷希望地問。
「謝謝。這是第十二種方法了。」
「傑克,關於外勤方面的活動,你還沒有得到許可去了解任何情況。萬一你還沒有注意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所看過的所有案卷都未向你透露,情報是經過何種渠道得到的。」
「埃里克·馬頓斯,」瑞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說,「我們又碰到一起了。」
至於那輛麵包車,他們也早就把它處置乾淨了。首先,它本來就是偷的,以後的改裝也是一個自己人完成的。車子一共用過四組不同的牌照,現在全都被他埋在了安妮阿倫德爾縣的一根電線杆下面了。要真是那些牌照露出了馬腳的話,他早該知道了,不可能遲至今天還蒙在鼓裡,亞歷克斯想。而那輛麵包車本身,在他們丟棄前已經經過徹底的清潔,一切痕迹都已給抹掉擦凈,惟有從採石場帶出的塵土……那倒的確是一個應該考慮的可能,但是,那輛麵包車最多也只能將調查人員引入一條死胡同,不會使他們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米勒他們在車上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與其聯繫起來的痕迹。
「沒有任何可抱怨的。小夥子已經重新回到馬背上了,」傑克遜神采飛揚地說,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上星期你真應該跟我一起上雄貓機去開開眼界。喔,真爽。我終於回到我熟悉的老九_九_藏_書本行了。我當時是在為難一個駕駛一架A-4攻擊機、扮演入侵者的傢伙,結果我把他一天的好心情都給毀了。痛快極了。」他說得眉開眼笑,活像一頭飽餐之後,還虎視眈眈地視察著一群在它攻擊之下已經傷痕纍纍的羚羊的獅子。「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並沒有這樣說。」
杜本斯不是一個容易激動的人。他受到的專業訓練使他能夠把世界看作是無數個小的和分立的問題的集合,而每一個小問題都有各自的解決辦法。如果你能夠解決掉足夠多的小問題,那麼那些大的問題同樣也就迎刃而解了,一次一個,集腋成裘。另外,他還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個宏大計劃的一部分,既構成該計劃的下一步的一部分,又與這下一步分開而自行獨立。他的這個特點使他不能輕易為他的夥伴同道所理解,但是他所取得的成功卻不容他們對他提出任何異議,因為他師出必勝,從未失過手。這就為他贏得了手下的尊敬和忠誠,在亞歷克斯的眼裡,他們對於他所視作為人生使命的行動,熱情有餘,理智不足。
「行,行,聽你的,先生。」
「我也沒說過那話。」
「想起來了,那些船是怎麼回事?今早,我看到一群作業船停在海濱大道邊。」
他總共只帶他的人去那裡搞過四次射擊訓練,最近的那一次就是那個愛爾蘭人來的時候。嗯,這件事意味著什麼?他眼盯著前面的路,心中不住地問著自己。那已經是好幾個星期以前的事了。每一次來,他們都是揀交通高峰時間作射擊訓練的,大部分是在上午。即使離開華盛頓已經這麼遠了,在清晨和下午的晚些時候,這條路上的兩個交通高峰時段內,路經的轎車和卡車仍是夠多的,足以給環境增添不少噪音。因此,要說有什麼人聽見了槍聲的話,那是不太可能的。好啦,這個方面就不必多慮了。
「你好,傑克!」羅比打著招呼進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便裝。
「那好,」他的妻子欣然同意。
「嗯,我還得光艷四射地去上班。」傑克的雙手依然沒有拿開。「我還得去穿衣服,傑克。」
「我實在不能說這事,」傑克打著領帶說,「不過,它是一件正當的事情,但也不是使你能夠感覺良好的那種事。」
「對不起。」他趕緊鬆手,從雙手緊握變成僅僅用雙手輕柔地支托。「喔。這裏已經有了變化?」
丈夫是丈夫的一套,卡茜卻自有評價。她的腹部因為被撐得太大而顯得臃腫走樣,乳|房也鼓得很大,而且一碰就痛。腳上的浮腫已經擴展到了腳踝,因為目前的姿勢的關係,她的兩腿也團在了一起。「傑克,你是一個笨蛋。」
「這個等待是值得的,但是,那時你就不會有現在這麼美了。」
聯邦調查局的所有數據資料在收到后的數小時之內,就轉送到中央情報局的工作小組手中。瑞安從資料中讀到那支被發現的烏茲衝鋒槍——他對其能被發現真是讚嘆不已——是在新加坡製造的,這家工廠還製造了他在海軍陸戰隊服役時使用過的M-16步槍,和若干其他東方和西方設計的軍事裝備,用於向第三世界國家……和其他有興趣的方面銷售。從他去年夏天在局裡工作時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瑞安知道,按說軍火買賣必須合法,但在世界上,以購買者的信用等級作為他們購買武器合法性的惟一尺度的軍火工廠和政府不在少數。但是,甚至那些口口聲聲強調「最終用戶資質證書」的人,實際上也常常口惠而實不至,對在這個善惡難分而又最應該分清誠實和不誠實的行業中的那些從未證明過自己清白的經銷商,實際上也是眼開眼閉的。況且這種決定通常又都是經銷商的政府做出的,這就給這個已經不甚精確的方程平添了一個變數。
「那麼說,關於那個傢伙的情況,儘管我們需要了解,但實際上我們是兩眼抹黑,而且我們還不準備去查證。」
「你這不中用的!」她拿起她的胸罩朝他狠狠一揮。「只有十一種?」
「你可知道他們在那裡有一個體外受精中心。你們到了那裡或許可以要一個孩子了。」
「嘮嘮叨叨的話不少,都是埋怨她的身材全沒了,」傑克咯咯地笑了起來。「為什麼她們就永遠不明白,她們懷著身孕有多美?」
「這可能是很讓人氣餒的事,馬蒂,」瑞安說,心中的鬱悶終於一吐為快了。
「你這樣油嘴滑舌我還能不認輸,好吧?現在我——」說著她伸出雙手去抓住他的兩隻手,慢慢往下拖動,按在了自己皮膚緊繃的肚皮上。
聯邦調查局之所以如此勞師動眾,無非是為了由點及面,利用一點取得突破,隨後順藤摸瓜破獲全案。但是,他們無法完全防止人們發現他們的動作。那條通往採石場的路是亞歷克斯·杜本斯每天上班的必經之路。那天上班路上,他看到兩輛車從那條泥石小路駛上大路。雖然聯邦調查局實驗室的這一輛轎車和一輛麵包車的車身上都沒有標記,但它們用的車牌都是聯邦政府的公務車牌,對他來說,就已足夠了,無須再找更多的證據了。
「有幾個年頭了。他曾經為我們運送過一些槍支到安哥拉去,但是,我們不喜歡他的處事方式。」
「真是該死,馬蒂!」
發給馬頓斯的那批貨總共五千支……大約價值兩百萬美元,是筆批發買賣。這樁買賣,實在算不上一筆大買賣,但其數量卻已足夠裝備一個城市的警察部隊,或者一個傘兵團,這完全取決於收貨政府的意向。當然,這樁買賣也可說其大,因為在馬頓斯先生的賬面上,它會記上一筆足夠大的利潤;不過,這樁買賣亦可說其小,因為它還不足以引起很大的關注,差不多就裝滿一輛卡車吧,傑克心想,需要兩輛卡車也未必?槍封裝在木箱里,木箱裝在托盤上,托盤拖進了他的倉庫的一角,技術上,這一切均在政府的監督之下進行,但實際上更有可能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馬頓斯的私有領地……
「你真美,」他說,「光艷四射。」
「呃喔。他又醒了。」
「是呀,卡茜告訴過她了。我們正考慮著呢,但是——不過,西西有過許多次失望的經歷了,你知道嗎?」
「哇,」他的父親按捺不住,發出了一聲讚歎。卡茜的雙手擱在傑克的兩隻手上,引導它們在自己的肚皮上,跟隨著肚裏孩子的運動,每隔幾秒鐘移動一個位置。「感覺怎麼樣?」
「你說了有多少次了——」
那支槍上是不可能再提取到指紋了。在水中浸泡了這麼長的時間后,形成指紋的皮膚油脂早也溶於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亞歷克斯本人也搬動和擦洗過那支槍,但是,槍上的指紋確實不必擔心。
「我想也如此。」
「嗯。」
「我相信,我們從未與馬頓斯對話過?」瑞安接通電話就問。
「世界未必如此簡單,羅比,」傑克平靜地給他指出。
「今天還早,我的大腦還沒有完全進入工作狀態。」
「現在不行,你這好色之徒!」
「沒有。前幾天中,我已經反覆思量過那個問題了。還記得你不得不摘除那位太太的眼睛的那段時間嗎?它是必要的,但你仍然心裏覺得很不舒服。同樣一回事。」他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某種程度上同樣的一回事,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