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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行動

23、行動

「賭多少?」
「沒錯。」坎特挨著瑞安坐在他的辦公桌上,用放大鏡仔細研究起照片來。
「如果真有什麼不可預料之事發生,請放心,他們親王殿下夫婦是會通情達理的。這次訪問屬於私人事務性質,不屬於這次行程中的官方活動。對於此事,務必請你們嚴加保密。」
「那個年輕的女店員絕對是蒙在鼓裡的。現在我們正派人在仔細搜查那家書店,但是迄今為止,除了他媽的那些破舊老書外,什麼也沒有發現。在他住的公寓里,搜索結果也一個樣。」歐文斯說著站立了起來,用一種充滿難以置信的驚詫和無奈之情的語氣說:「一個電工……數月的辛苦,就因為他錯拉了一根電線,就頃刻之間付諸東流了。」
坎特向他做了介紹。「這些英國人真背運,但是,對我們來說也許是好運來了。你再仔細瞧瞧照片,看有什麼重要的情況沒有。」
「那好,就上瑞安家的標準大餐,」傑克說,「我——喔呃。」
庫利的心有一瞬間怦怦亂跳,但是,最終他還是以堅定的口吻說:「我要參加下一次行動。」
「沒有,凱文,當然沒有。不可能的——老天在上,凱文,我跟沃特金斯最近一次的聯繫已是幾個星期以前的事了。」
「C-20號營地,那個『直接行動』組織的營地,怎麼樣了?」坎特突然問。
「我還不是這種情況,」歐文斯幾乎是嚎叫起來。「我是說,到目前為止。」
「再說,上次我也在那兒,看上去並沒有那麼辛苦。」
「他對你的工作了如指掌。」坎特微笑了起來。
「瞧這太陽的角度,」那人不無嘲諷地說。
「除非那真是一個撥錯的電話,但是,我十分懷疑,不過,你倒試試,到哪一個法庭上去作證一下!」
「5—5—2—9」電話那頭傳來應答聲。
「你們的人在突襲『直接行動』組織中插手了嗎?」
「你是在開玩笑吧?」
「好一點。」瑞安經過思索后承認。儘管在恐怖分子身上,這或許也不會產生很大的差別,但是,至少來說,法律的形式得到了遵守,這也正是「文明」所意味的東西之一。
一個小時以後,傑克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坎特進了門。
「你怎麼知道?」瑞安問他。
「我娶了個當醫生的老婆,記得嗎?你剛才吃的是泰胃美,它專治胃潰瘍。」
「但是,這裏的工作很重要。」坎特一邊喝牛奶,一邊看著桌子對面的傑克。「你的打算怎樣?」
「或許不會吧。他們希望能夠在傍晚時前來。」
「我得待在家裡奉陪嗎?」
「我們正在張羅之中。再多的我就不能說了。」
「警官,在失敗的時候不要忘了看到你的成績,」阿什利說,「這些年以來,你是領導我們這個辦公室最優秀的人選。」
「聞味道好像是電線燒起來了,」他接著判斷說,「你很幸運,先生。那種事兒常常會引發一場火災。」
「那天晚上我們有客。」
「他們不是開玩笑,傑克,我已經說了歡迎,」他的太太趕緊告訴他。甚至他們的小狗埃尼也在不住地搖擺尾巴,滿懷期待似的。
「沒錯,這兩個都在使用之中,這一個一直到上星期,這一個一直到兩天前。」
他面帶羞愧,尷尬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滅火器,滑稽地向那些旁觀者打著手勢,告訴他們沒事了。店裡的電燈已熄了,開關已關了,火險,即使有過,也已過去了。他將打電話叫物業的電工來檢修。庫利打開店鋪的大門,向同是店鋪老闆的旁觀者們解釋事情的原委。其中一位旁觀者說,拱廊的電氣線路已經老化,而且達到了可怕的程度。庫利聽了不覺一愣,他倒是還從未考慮過這個因素。電就是電唄。你啪噠一開開關,電燈就亮了,就是這麼一回事了。這麼可靠的一件事到頭來結果證明並非如此,你說惱火不惱火。一分鐘以後,他就打通了物業經理的電話,經理向他保證電工三十分鐘后就到。
「你認為有人跟蹤過你嗎?」
「你自己去下結論吧。」
「二十美元。」
「你是真正做了該做的事,一個分析員真正該做的事。你的才智比你自己知道的要高,你對這一類的工作有獨到的天賦。如果說你自己看不見的話,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坎特細細打量了一下傑克面前的滷汁麵條,不禁皺起了眉頭。這麼油膩的毒物,怎麼還有人吃得下?「從現在起兩年以後,你就能做我的工作了。」
「這是一個很難保守的秘密,」他說。
「我相信你把那種人叫做經驗主義者,」在那人走了一會兒以後,瑞安突然就冒出了這麼一句。
弗雷德——曾在休克與創傷急救中心「大廳那一頭」執勤的聯邦調查局特工中的一個——拿過了他的一套照片。「他是何方神聖?」
「很好。謝謝了,」坎特說。那個人起身離開他們,回到自己鍾愛的攝影設備堆里去了。
「你認真檢查了嗎,怎麼樣認真法,丹尼斯?」庫利一時語塞,猶豫了半晌沒說出話來,奧唐奈把它當作了回答。「丹尼斯,你有沒有違反過諜報技術的規定——一次沒有?」
「哦,」瑞安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我估計必須把線路全都換掉才行,這事其實在前幾年早就該做了。這個老地方——恐怕它的電器設施的年齡比我還要大,實在太老了。」那個電工帶著歉意笑了笑。
「好吧。」卡茜忍俊不禁大笑起來。其實,以她目前的狀況,放聲大笑已經開始令她感到不適了。「反正要我站在灶前掌勺,不消幾分鐘我就要反胃了。」
「不,談不上真正的煩惱。」真正使我煩惱的是它不再讓我煩惱了,瑞安心想。也許它應該……「對這些傢伙我不會心軟,我不會。什麼時候?」
電工先拉掉了保險盒外的總開關,把保險盒仔細檢查了一遍。它上面原始的出廠檢驗標牌還在,他拂去上面的灰塵,映入眼帘的檢查日期是一九一九年。他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幾乎整整七十年了!牆邊因為有些雜物,所以他不得不先把它們移開。但是,令他驚奇的是,雜物後面有一片新抹膠泥的牆面。在這兒下手正好。他想儘可能少破壞這堵牆,除非必須這麼做。他拿出鎚子和鑿子,小心翼翼地鑿開新抹的膠泥,膠泥下面就是電線……
「你工作時間確實太長了,」瑞安說。
「好,那麼說你也是同意他的。」
「在當地時間二十二點左右——我們這裏今天下午——我們還有一趟衛星夜間飛過那裡。照片拍下來以後,我馬上給你們送來。」
「當然有效。請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嫌勞頓,肯光臨寒舍,我們將不勝榮幸。他們會在這裏過夜嗎?」
「吃晚飯?太好了。哪一天?」
「等一等,你說這些照片是昨天晚上攝下來的?」
「對的,沒錯。你派了一個安全員一直監視著我——有沒有人在後面跟蹤我?」
「大部分好的消息都這樣,」坎特同意說,「但是——」
「那個自然,我能理解,」瑞安說。
她的丈夫卻沒答理她,只管自顧自地往下說:「當然,那也是婦女必須做的惟一一件辛苦事。」
歐文斯簡單做了介紹,最後補充了一句:「此刻,他或許已經不在國內了。」
「是呀。」阿什利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無奈地點頭同意。「常勝將軍是沒有的嘛,詹姆斯。」
「他媽的見鬼!」樓上房間里的監聽警員不禁叫苦。「真他媽的活見鬼!」極端的震驚已經全部表現在他的臉上,他急忙扭過頭去朝著他的同伴說:「快打電話給歐文斯長官!」
「你看看歷史。誰不得不頂烈日冒風雪外出獵殺野牛?是男人。誰不得不肩扛手提把野牛帶回家?是男人。誰不得不挺身而出驅走威脅家居的熊瞎子?九九藏書是男人。所有辛苦繁重的活計都被我們包完了。至今,我還必須每天晚上把垃圾提出去!我有過一句怨言嗎?」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惹得她咯咯大笑起來。其實,他是吃透了她的心思摸准了她的心情。她不需要同情。能夠身為人|妻和人母,她感到太自豪了。
「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玩意兒。」他剪下了那拉出來的一段線頭,把它交給庫利。但是,電工師傅不理解的是,為什麼庫利先生的臉一下子就白如死灰了。
「你好,瑞安博士。我是英國大使館的傑弗里·貝內特。我們以前見過,就在——」
阿什利也在那間屋內,他的手下也同樣的措手不及。他和歐文斯相向而視,眼光中流出同樣的憤怒加絕望。
這個身材瘦小的書店老闆差點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聞到了一股嗆人的煙味。他張大眼睛向房間四周打量了足有好幾秒鐘,這才抬頭向上看。天花板上頂燈的燈座後面,輕煙正在往外冒。他這一驚非同小可,於是一個箭步衝到牆邊,一巴掌拍到開關上,把燈關了。哪知開關後面的牆上竄出一條藍色的電光,他的手臂頓時遭到一陣強力的電擊,肘部以下頓時麻木,失去了知覺。他驚駭地瞪著自己的手臂,竭盡全力去活動那幾個已經不聽使喚的手指,兩隻眼睛死死盯住天花板上冒煙的燈座兒,幸喜那兒的煙似乎越來越淡了。但是,他不敢大意,沒有坐等它自然熄滅。后屋裡他備了一個滅火器,他趕忙奔過去取了出來,拔掉了上面的安全銷,把滅火器的噴口對準了牆上的開關,直至裏面不再冒煙。接著,他站到椅子上,湊近頂燈的燈座仔細觀察,還好,那兒的煙幾乎已經沒有了。他鬆了一口氣,總算逃過了此劫,但是,滿屋的嗆人煙味尚未散去。庫利站在他的轉椅上,緊張之餘他的兩條腿不住地顫抖起來,兩個膝頭在相互敲擊,怎麼也止不住,連腳下的轉椅也隨之輕輕地晃動起來,他手裡拎著滅火器,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該怎麼辦。打電話叫消防車?可是,火根本沒有著起來——對嗎?還有他所有的寶貴的書籍……雖說他接受過的各種訓練不少,但是滅火倒真的從來沒有列入過訓練內容。現在,他仍心慌不已,氣喘吁吁,幾乎達到了驚慌失措的地步。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他最後拿定主意,不再驚慌為止。他轉過身來朝外面一瞧,玻璃櫥窗外面有三個人正在探頭探腦地向里張望,臉上滿是好奇。
「你怎麼會知道?」
「他不會的。我跟他見過面。也許他是一個比你們認為的更好的大好人。」傑克的語氣十分堅定。他不會反對的,傻瓜。是你們令人討厭的安全人員才小題大做,無端恐慌。
「您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貝內特回答說。
「比阿特麗克斯嗎?」
「是胃潰瘍,馬蒂?」
「哦,不好意思,我想打的是6—6—3—0。對不起。」電話線的那一頭猶豫了有兩秒鐘的時間。
「那幾個落網分子已經不再和我們同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們經過軍事法庭的審判,在兩周前就被執行了死刑。」
「你今天早上能不能來店裡?我正好有點小小的急事。」
「他已經遠走高飛,到了外國了。別跟我說他不會的,如果他精明到了做出我們所知道的各種安排——」
「有我就行了,傑克。我現在已經不去上班了,記得嗎?」
坎特沒有說出的是,一次重大的行動已經計劃完畢。但是,只有極少的幾個參与者知道真相。就這一點而言,倒也堪稱典型。按計劃,一個以「薩拉托加」號航空母艦為核心的海軍航母戰鬥群,定於幾天後起航,向西航行出地中海,之後將從錫德拉海峽的北部經過。作為常規,這支海軍編隊將受到一艘蘇聯AGI船隻的跟蹤。這是一種拖網漁船,但是,它的目標不是魚,而是電子情報。有些情報隨後還會傳遞給利比亞人。當這艘航空母艦到達的黎波里正北時,將正好是午夜時分。在航空母艦開始其夜間飛行訓練作業不久,一個法國控制的特工將破壞幾個雷達裝置的電力供應。預計這會使一些人暴跳如雷,儘管除了例行的飛行訓練作業外,還有什麼行動在執行著,這航母戰鬥群的司令實際上卻一無所知。按照計劃制定者的希望,成功突襲了C-20號營地的同一支法國突擊隊,這一次也將能夠悄悄地溜進C-18號營地。所有這一切,馬蒂當然還不能向瑞安透露半分,但是,連法國人都願意給予美國如此慷慨大度的合作,足見「直接行動」組織已經給摧毀到了什麼程度。嚴格地說,上一次的行動算不上是國際合作的第一個典範,但也堪稱三個取得實際勝利的這樣的合作行動之一了。中央情報局幫助了法國人,為法國總統報了他的一個朋友被謀殺的一箭之仇。不管這兩個國家的分歧如何,按慣例,人情債總歸是要全部還清的。不過,儘管此事被坎特列為頭等要事,但實際上在局內,這件事的知情者也只不過二十個人。這次行動計劃四天後進行。負責行動的局長派出了一名資深項目負責人,他甚至已經在與法國傘兵合作進行演練了,據他報告,法國人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再次一展他們的神威。運氣好的話,那個膽敢在美國和英國進行謀殺的恐怖分子組織,將遭到來自第三國的另一支軍隊的重創。如果此次行動成功,它將在反恐鬥爭的發展史上開創新的有價值的先例。
「但它不是,當然不是。」
「局裡需要你這樣的人,傑克。你對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你的思想和行動沒有浸染上官僚的習氣。你實話實說,想什麼就說什麼。這幢大樓里並非人人都能做到,正是因為這,將軍才喜歡你。」
「出什麼事了?」解釋聽到一半,默里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並悲哀地搖起腦袋來。「我們也出過同樣的事,」聽完歐文斯的解釋后,他也只能安慰他了。「有一個叛逃變節的中情局官員,我們已經布好了監視網,結果不知不覺之中,事情就變味了,輕輕鬆鬆地,監視在不經意間就成了例行公事,然後,——噗嗤!他出其不意讓監視小組落入了他的圈套。一個星期以後,他在莫斯科出現了。這種事情實屬難免,吉米。」
「你說這話到底有什麼根據?」那個照片解讀情報專家問。
「那麼沃特金斯已經得到了警報?」
「好極了。我希望您不會介意我們的安全人員——加上你們的特工處的人——下個星期到你家裡來一次安全大掃除。」
「你肯定嗎?」奧唐奈問。
「天哪!」瑞安轉過臉去脫口而出。「我不想知道那個,馬蒂。」
「是呀,我知道。」傑克穿上大衣,鎖上了文件櫃。「告訴將軍,我欠他一個情。」
庫利把它遞了過去,那根線已經在他的口袋裡放了三十個小時了。奧唐奈把他的豐田越野吉普車停到路邊,仔細端詳起手中的玩意兒來。
「怎麼,又要精神訓話了?」傑克微笑著問。全場緊逼時間……
他從玻璃窗里看見那是比阿特麗克斯。他馬上抓起自己的大衣。
「瑞安博士,親王殿下——」
「對了,我現在記起來了。有何貴幹?」
「好的。在此前,還有一對夫妻向警方告密。所以法國的情報機構海外安全局在巴黎的郊外,還抓捕了這個組織的另外兩名人員——這條消息還沒有見報——並且繳獲了一個庫房的槍支和爆炸物。他們可能並未被一網打盡,但起碼是遭到了重創。」
「好吧,」那個帶領結的人說,「就是這個小夥子看穿了他們的機關?」
「就是它,馬蒂。這就是那一張。我們一定要找出點什麼來證實它,或者至少證實點什麼。」
https://read•99csw.com他從太太的對面挪動到了她的身邊。「不,我知道你才不會呢。我要你在頭腦里想象一幅圖畫。」
「出什麼事了?」奧唐奈問。他親自開車到機場,把庫利接了出來。一個地下聯絡點傳信過來,庫利已經亡命出逃,但是原因不明,現在才算有了機會把箇中原因真正搞清。
「看這裏。」一張新的照片出現在眼前。「幾乎一樣。上面我們可以看見兩個人——」
「我是十分認真的,」庫利堅持說。
一位警探留下了一盤打給傑弗里·沃特金斯的電話錄音,那是在庫利失蹤后,不到一個小時之內打的。阿什利放了那盤錄音,通話總共不超過二十秒鐘。打電話的人聽聲音也不像庫利。要是那聲音真是庫利的,他們早就立刻將沃特金斯逮捕歸案了。儘管他們竭盡全力,但迄今為止仍然拿不到一件站得住腳的證據,可以向沃特金斯興師問罪。
「成交!」他看了看表。「宮縮開始。深呼吸。」一分鐘以後,傑克驚奇地發現,他的呼吸節奏與他太太的已經完全合成一體。見此情景,兩人不覺暢懷大笑起來。
「不管怎麼說,我的太太在得克薩斯大學謀得了一份教書的工作——她是數學家。為了增加吸引力,他們在政治學系也給我提供了一份職位。而且,薪水比這裏的高。我在這裏已經幹了十二年了,」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是心平氣和。「很長的時間了。」
「對不起,你說什麼?」奧唐奈驚訝地轉過頭來。
「我所做的無非就是把它給你看了,馬蒂,」瑞安並不想居功。「你才是那個做出聯想的人。」
「待在這個鬼地方不消多久,它就會自己找上門的,」坎特解釋說,「我的胃去年就開始疼了,一直沒有好轉。我家裡的每一個人或遲或早都逃不過這個命。我想,是基因不好吧。雖然說吃藥有所幫助,但醫生說,我需要換一個壓力小一點的環境。」說完他鼻子裏面哼了一聲。
「是呀,其他的都已經對上號,得到確認了,」瑞安點頭說。但對方只是鼻子輕輕地哼了哼。
照片上,那站成射擊隊列的一行六人並不能夠完全分辨清楚。即使是在清晨拍攝的,沙漠上騰騰升起的熱氣已經造成足夠大的擾動氣流,破壞了照片影像的清晰度。所以,看這張照片就與在一馬平川的公路上遙望前方閃爍的海市蜃樓沒什麼兩樣。衛星上的攝像機有一個非常快的「快門」速度——實際上它的光感受器是全電子的——已經把大部分的變形都消滅在先了,但是,它所得到的也只不過是聚焦不充分、高俯角取景的像是人樣的影像。根據照片,你可以完全有把握地判斷出他們的穿著——黃褐色的短袖襯衣和長褲——以及他們頭髮的顏色。從一個男子的手腕上射出的一抹閃光,似乎還表示此人帶了手錶或手鐲。至於其中有一個人的臉很黑,黑得超過了應有的程度——他裸|露的手臂很白——那或許就表明他臉上留了短鬍子……米勒現在也是留鬍子的,瑞安提醒自己。
「什麼事?」貝內特急忙問。
「好吧,假如他出現在我們的任何一個監視網路中,我們會告訴你們的。」弗雷德允諾說,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你會習慣的。想象一下,你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幢大樓,不需要經過計算機的檢查允許。嗨,告訴你,我輕輕鬆鬆就丟掉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我能實時觀看嗎?」
「羅比到這裏來吃晚飯時臉上的樣子。我這一回有得樂一樂了。」
「一定很辛苦,肚裏懷著個孩子。」
坎特聽了不由得笑了起來。「差不多就那樣。自從我們派遣U-2高空偵察機飛越俄羅斯的上空起,他就在幹這一行了,他是一個真正的專家。重要的是,他從不在確信前說自己有絕對的把握。他說得對,你很容易鑽進這些東西裏面,鑽得太深,就出不來了。」
「星期五,七月三十日。」
坎特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奇怪的表情。「不,謝了。我不喝咖啡有一段時間了。」
「我同意你的說法。是在我們這裏還是在他們那裡?」
「你還記得我們見面的那一晚嗎?沒有羅比,說不定那一晚我就挺不過來了。你瞧,這位仁兄是美國海軍的少校飛行員,碰巧開的還是價值四千萬美元的戰鬥機。他或許不會成為安全風險吧,而他的太太又彈得一手好鋼琴。」瑞安看得出來,他的一番話並沒有完全說動對方。「貝內特先生,請你通過你們的武官處對羅比做徹底的安全核查,然後請示親王殿下行不行?」
「也許。」
「丹尼斯·庫利。」瑞安仔細看著手中的照片不禁笑出了聲來。「他看上去更像個窩囊廢。怎麼回事?」
「從來沒有。」
「那麼,你為什麼又要告訴我——好主意,馬蒂。雖然說不是太巧妙狡猾。將軍真的那麼想要我留下嗎?」
「他會露臉的,他不可能隨身攜帶大量的現金,他一定會用他的信用卡的。」
「在那些人中間,凡是提出了要求的,都有牧師在場為他們祈禱。我想,我們的法國同行做的也算夠體面了。」他稍稍停了一會才接著說:「結果我們了解到,法國的法律是允許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用那種方法進行審判的。所以,不管我們兩人一直以來是怎麼想的,他們一切都在照章辦事。怎麼,感覺好點了嗎?」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你看呢?」
「見鬼,我已有好久沒跟他說上話了,自從——」
同樣,庫利先生也不理解,但是,他清楚這玩意兒是什麼。那段東西看似電線,但在它的端部什麼都沒有,就是聚乙烯的絕緣到此為止了,裏面也沒有在電線上總能見到的銅芯。其實,藏在端部裏面的是一個高靈敏度的麥克風。片刻之後,雖然說話的聲音仍然略帶粗啞,但是書店老闆已經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了。
同一天的中午,瑞安和坎特兩人在中情局的自助餐廳里共進午餐。同其他任何一個政府大樓里的餐廳相比,這個餐廳沒什麼兩樣,食品也是一樣的不能引起食慾。瑞安決定試試義大利滷汁麵條,但馬蒂仍和往常一樣只要了蔬菜色拉和蛋糕。傑克心中覺得奇怪,馬蒂的午餐未免過於清淡了,直到他看見馬蒂在進餐前就著牛奶吞下一片藥片。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歐文斯的電話。
「橋還是一座一座過吧,馬蒂。」兩人相視而笑,沒有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多一個人也無大礙……「你受得了嗎?」
「不知道,但我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已經組成了一支聯合特遣隊,但是,各自為政,獨立行動,還不是需要我掌握全盤情況的時候。」
「是呀,」馬蒂同意說。「但是,你在這兒見到的已經是多少人三十年的心血結晶了,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少金錢扔了進去。在寒冷的氣候中,它的效果會好一些,但是,你仍然無法辨認出他們的臉來。」
庫利下一站就下了車,這也是他接受過的訓練教給他的。出站后,他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滑鐵盧車站。在那兒,他掛了一個電話。
「我敢打賭,西西比他更能應付這個場面。」
「你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歐文斯問默里。
「太晚了,火車在二十分鐘前已經到達。他現在已經完全成了斷線的風箏。再說,我們也沒有任何理由把他拘捕下來,你說是嗎?」
「好,另一個營地怎麼樣?」
「是誰?請講。」反恐處的負責人的電話持續了有一分鐘。「謝謝你。」歐文斯掛上電話,一聲長嘆。「丹,他肯定已經溜到歐洲大陸上去了。他用信用卡買了一張火車票,敦刻爾克到巴黎的,三個小時以前。」
「恐怕不是。我們的法國同事問過read.99csw.com被他們逮到的人。得到的回答是,營地之間都是完全隔離、互不往來的。當這些集團要聚在一起時,幾乎總是一成不變地在一個中立的地方。他們甚至都不能肯定這裡有一個營地。」
「哦……沒有關係,」那人的聲調只可能使他確信,決不是沒有關係。
「你不要跟我說,你打不贏他們所有人!他們就是為著這個才發我這份薪水的。」歐文斯低頭望著地毯陷入沉思,不過片刻之後就又抬起了頭。「請原諒我的失態。」
庫利已經拎起了電話撥出一個號碼。
「他們不是『直接行動』組織的人,」馬蒂說。
丹尼斯·庫利這會兒正趴在辦公桌上做他的分類賬。時間還早,書店還沒有開門營業,每天的這個時候是他打點書店賬目的時間。這項工作並不繁重。畢竟,書店每天的交易筆數還沒有多到那種程度。按著老習慣,他一面工作一面自得其樂地哼起什麼曲子來,渾然不知他的這個習慣給那個監聽的警員帶來了多少煩惱,那個竊聽裝置的麥克風就偷偷安放在他的一個書架後面。突然,他的小曲不哼了,他把頭抬了起來。出什麼事了……
「那麼它告訴了我們些什麼呢!」
「修理是不是挺麻煩的?」
「你是這麼說嗎?小子。」
「因為我的部門人手不夠。我剛得到授權可以僱用十名新人。我都已經挑選好了,他們都是即將退役的空軍人員。專業人士。」
他就站在幾個茅屋之一的外面,一個胖胖的小矮子,太陽照在他的汗水漉漉、一毛不長的頭頂上,又被強烈地反射出去。這個就是C-18號營地。
「可惡的英國人——凱文,他們整起我來了!」
那個警員花了十分鐘才在電話里找到詹姆斯·歐文斯,他正驅車在倫敦的南面。歐文斯馬上下令,形影不離地跟住庫利,如果有跡象表明他試圖要離開這個國家,就將他逮捕。兩名警員在監視他的汽車,並已作好準備,隨時跟蹤不放。另有兩名警員已經被增派去書店所在的拱廊街,加強那裡的監督,不過還是晚了點,當他們趕到那裡時,他正好從店裡出來,但在街的對面。其中一名警員趕緊跳下車,跟了上去,他們估計庫利會轉彎上貝克利大街,到他的旅行社那裡去。結果,事出他們的意料,他一溜煙鑽進了地鐵站的入口。那個警員措手不及,慌慌張張從馬路對面的地鐵站入口奔了下去。清晨,正是人們上班的高峰時間,等到那個警員擠進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哪裡還有可能尋覓得到身材矮小的庫利的身影。不消一分鐘,那個警員就已經確信,在他能夠趕到站台以前,他的目標已經上了一輛地鐵列車,庫利丟了。
「一個是姑娘,」瑞安馬上接上口說。
一個小時以後,那個衛星照片解讀專家又來了。另外一顆衛星已經在當地時間二十二點零八分從那個營地的上空飛過。紅外影像表明有八個人在射擊場上站成了一列,明亮的火舌照亮了其中兩個人的身影。他們是在夜間練習射擊,並且那兒現在至少有了八個人。
庫利放回電話,向一列地鐵列車走去。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有不再回頭了。
「早上好,庫利先生。你今天好嗎?」
「還有什麼嗎?」坎特在一邊問。
「你會很晚才回來嗎?」
「自從法國人到過那裡以後就關閉了。我看過那個錄像。」灰白頭髮臉上顯出了讚許的微笑。「不管怎樣,看這一張。」
「要麼是,要麼是在聽口令集體撒尿。」灰白頭髮調侃了一句。
「事情的進程似乎表示你的預感是對的,瑞安博士。」戴無邊眼鏡的那個專家第二天下午對他說,「也許,我還真該帶你去賽馬場。」
奧唐奈重新啟動他的吉普,朝著沙漠的深處開去。車子已經開出了一英里,他的頭腦還在反覆思考。肯定在什麼事情上已經出了問題了,但是,是哪一件事情……
「他們這次來,所到之處人們都會忙不及地用那種花哨的法國垃圾招待他們。總得有人用一頓體面的美國大餐請請他們。你知道,我在爐子上烤牛排的功夫還過得去,而你的菠菜色拉不僅在家裡是出了名的,而且整條街都已經家喻戶曉。」
「我也不知道。繼續干你的活。」
「你們不能取消嗎?」
默里高舉他的雙手,就像一個人已經被追到窮途末路了一樣。「我知道,我知道。而且,你的話一點沒錯,我們應該與你們分享這件事的信息。我會親自給局長打電話的。」
「我們弄到一個北愛爾蘭解放組織嫌疑分子的一張照片,照片是一周前才拍到的。我們兩小時前才從倫敦得到。」
「說得倒是輕鬆!」歐文斯厲聲喊出。「這些混蛋算計得到我們的每一步棋。這回局長要問我了,我們怎麼總不能該出手時就出手,這個問題,我無以作答。」
「我是傑弗里·沃特金斯,」他提起電話就說。
「我恨不得給你的腦袋一棒子,但是因為一件分文不值的廢物,砸斷了我完美無缺的球杆,倒是不值。」
「那邊正是午飯時間,他總是利用吃午飯的時間召開一個會議。我們就再等幾個小時吧。」
「哦,對不起,」電話里說,「我想找的是泰特斯先生。您這是6—2—9—1嗎?」這個號碼告訴他,所有聯絡中斷,直至進一步的通知。不知道你是否處境危險。如有可能,即行通知。
從來沒有人看見過歐文斯這麼大發雷霆。誠然,他們監視庫利的那個任務,一直以來完成得如此輕鬆容易,如此波瀾不驚——但那都不是理由,他訓斥他的手下。那個線索,那個按照阿什利的說法,看上去清白無辜的小商人,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其手法之老練絕不亞於某個在莫斯科中心本部訓練過的老手。他的人已經遍布不列顛的所有國際機場,手中攥著庫利的照片,等著他自投羅網。另外,只要他用信用卡購買任何種類的機票,計算機就會立即通知蘇格蘭場警方。但是歐文斯有一種可惡的預感,那個傢伙已經逃出國門。反恐處的這位負責人萬般無奈,只得遣散了他的手下。
「太平常了點,」卡茜提出了異議。
一分鐘以後,那人就已到達。默里沒有對歐文斯肯定來人是否是中情局的人,歐文斯也沒問。他也沒有必要問。每一張照片,他已經給了他們一式兩份。
「庫利先生,先生?」他大聲呼喊。過了一會,店老闆出現在門口。「你知道這是什麼線嗎?」
「如果我們假設這是一個姑娘,那麼它告訴了我們什麼?」他問馬蒂。
「自從你上次去科克郡以來就沒見過。」奧唐奈在沙漠的斜陽中眯縫起了雙眼。
「什麼類型的行動?」
「要是我能動的話,傑克,為了你說的那句話,我要宰了你!」
「等寶寶生下來再問我吧。」瑞安此刻並不想多討論這個問題。
「還說不準。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沒有任何其他的交待,他直接衝出了店門,留在店裡的女店員免不了向他投去十分好奇的一瞥。
「後天清晨。我們的時間……晚上八點,我想。」
開車回家的路上,瑞安的腦子時刻想著到底會發生什麼情況,各種可能在他的腦袋裡飛進飛出。他意識到他的預期與……也沒有多大的不同,是兒時的聖誕節嗎?不,這樣比較是不妥當的,兩者豈可同日而語。他不禁感到好奇起來,不知他的父親在經過漫長的調查之後,重大的拘捕行動即將展開之前,是怎麼想的。這是他從未問過父親的一個問題。不過,他做了僅次於那樣做的最好的事情。他乾脆把它忘掉,就像對於在中情局看到的一切,他應該做到的一樣。
「喂,哪一位?」
「你應該試試,」她向他打趣說。
「那好。」那個聲音把傑克的思緒拉了回來。read.99csw.com「您的忠誠無可挑剔,博士。我會通過親王殿下的辦公室,把這個意思轉告給他的。但我必須堅持,你不能告訴傑克遜少校任何事情。」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北愛爾蘭解放組織里有女性成員,但是,我們知道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里有。這個營地——你們還記得,我們看到那輛吉普車從一個營地開到另一個營地,以後它就停在這個營地了嗎?」在繼續往下說之前,瑞安稍稍停頓一會,整理自己的思路。哦,見鬼……他一把抓起那張有六個人在射擊場上站成一排的照片。「就是這一張。」
「那是一個告別聚會。羅比——他是海軍戰鬥機飛行員,我們倆都在海軍軍官學校教書——他要調回到艦隊去了。他們會不會介意?」
但是,這根電線不對,他心中在想。它的外皮用的是塑料絕緣,而不是用他祖父時代的那種古塔膠的絕緣。再說布線的位置也不對。真是奇怪,他滿心詫異。他扯扯那根電線,很輕鬆地就把它扯了出來。
「我們的時間是午夜前後。很好。」那人嘴上雖在敷衍,心中卻犯起了嘀咕。業餘水平。每個人還都以為他能夠解讀衛星偵察照片!「雖然你一支槍也看不到,但你能夠看到這些小光點嗎?那可能是射擊后跳出的銅質子彈殼反射的陽光。好吧,照片里有六個人。或許還是北歐人,因為他們都特別白——看這裏的曬脫了皮的一個,他的手臂不是看上去都帶一點粉紅色了嗎?從他們頭髮的長度和衣服的式樣判斷,所有的人似乎都是男性。好吧,現在的問題是,這些人到底是誰?」
瑞安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點。不是嗎,法國人對於「直接行動」組織的突襲,在其他人的身上不是也必然會產生影響的嗎?
「那可是一種有職業風險的活兒,你知道的。」
「那麼是什麼任務?」
「不,這是6—2—1—9,」他回答。明白。沃特金斯掛上電話,神情獃滯地朝著窗外望去。在他的胃裡,一隻冰冷的鉛球好像正在生成。他使勁吞咽了兩口口水,又端起杯子喝了兩口熱茶,但無濟於事。在整個上午餘下來的時間里,他始終難以使自己靜下心來認真閱讀他正在看的外交部的白皮書。為了使自己能夠安定下來,吃中飯的時候需要來兩杯烈性的飲料,他想。
「什麼!」卡茜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幾乎就要爆出眼眶了。
「媽的,這張只要稍微清楚一點就好了……」
他的領導終於做出了決定。「那麼你今天下午就可以開始了。」
「我保證。」傑克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就等著看羅比瞠目結舌的表情了。這一下終於可以把那次劍道比賽的失利扯平了。
「八月的第一周——這個倒可能會惹出點麻煩來,」卡茜突然神情沮喪地意識到。
那個警員當機立斷,飛快回到地面上,用無線電話向希思羅機場的警察發出警報,因為那趟地鐵的終點站正是那兒——庫利每一次出門,不是自己開車,就是搭乘飛機——並要求調派警車監視那條地鐵線路的每一個車站。但是,時間根本就來不及了。
「親王殿下是個大好人,羅比也是。我們見面的那天他也在場。我們已經約好了,我無法取消叫他別來了。貝內特先生,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來也有好的方面,親王殿下一定會喜歡他的。他過去也是開戰鬥機的,是嗎?」
「那麼假使他反對呢?」
「就叫它強烈的預感好啦,」瑞安回答說。
這是一張罕見的白天拍攝的照片,甚至還是彩色的。照片上緊挨著營地邊上有一個射擊場,有六個人站成一排。由於攝影角度的關係,無法看清這些人手中是否有槍。
「假如他們來這裏吃飯,請問有沒有哪些東西我們不應該提供?」卡茜問。
中午時分,庫利已經到了多佛,登上了一艘海峽渡輪。他現在已經高度警惕,在上層甲板的一個角落裡找了個座位坐下。他拿了一份報紙擋在面前裝作在讀報,但是目光卻不時透過報紙的上沿,四處打量,看看有沒有人在監視自己。他幾乎就登上了那艘開往法國加萊的水翼船,但在最後時刻改變了主意。他有足夠的現金買一張從多佛到敦刻爾克的渡輪票,但不夠買一張更貴的水翼船的船票,他不想用信用卡支付,留下任何憑證的紙片,給警方提供一條追蹤的線索。好歹渡輪也就兩小時十五分鐘就到了。到了法國,他可以乘火車到巴黎,從那裡他就可以乘飛機了。幾個小時以來,他這才第一次開始感到了安全。不過,在這幾個小時里,他很輕易地就做到了控制住自己的驚慌。庫利還從未嘗到過這種驚慌恐懼的滋味,它給他留下的餘味依然十分苦澀。潛伏在內心深處的那個無聲的仇恨毒瘤已經爛熟,終於爆發,此刻就像強酸一樣正在吞噬著他。是他們逼得他亡命逃竄。是他們監視竊聽他!由於他受到過嚴格的訓練,由於他堅持不懈的防衛措施,以及他所採用的各種專業技能,庫利還從未認真地考慮過翻船的可能性。他還以為自己的技術太高明了,是不可能發生那種可能的。然而,令他怒不可遏的是,他竟然會在這上面出了差錯。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想狠狠地鞭笞自己一頓。他現今已然失去了他的書店,以及他珍愛的所有書籍,而這一切也都是被可惡的英國人奪走的!他把手中的報紙摺疊整齊,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渡輪也在這一刻離開了碼頭,朝英吉利海峽的對面駛出,夏季烈日下的前方海面一片平靜。他木然地注視著水面,臉上毫無表情,表面上平靜得就像一個在注視著自家後院的男子,但在內心中飛舞的全是血和火,死亡和暴力。
「他長得什麼模樣?」歐文斯把一疊照片遞到桌子對面。默里把照片從頭至尾翻了一遍。「獐頭鼠目,身材矮小,是嗎?幾乎禿頂了。」那個聯邦調查局特工想了片刻之後,拿起電話機按了四個數字鍵。「弗雷德?是丹。你下來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好嗎?」
「我只是這麼想的,」歐文斯回答說。媽的,保密保得可真緊!「丹,我們這裏很關心人身安全,你知道是——」
「在那幢大樓里確實有一個名叫泰特斯的人。那個聲音甚至還報出了他的正確的電話號碼。平心而論,那完全可能是一個撥錯號的電話。」
「哈!」默里揮了揮手,表示他並不介意。「你以前也有過倒霉的日子,我也一樣,這就是吃我們這碗飯的人生活的一部分。在這樣一個時刻,我們兩人的共同需要是來一杯啤酒。來,下樓去,我請你吃漢堡。」
「哦,我明白了。不過,不,我不知道。這些方面的事,我一無所知。」
「哦,是大清早。」
「我會行的。」
「喔,有些人對魚過敏,舉例說吧。」
「不,我們送出了一份值得送出的情報。就我們所能做的判斷來說,沒有人知道那兒實際發生了些什麼。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普通人眼裡,他們懷疑的是,一個冤家對頭的組織找上門去,跟他們來清算陳年舊賬了——這些組織並非都相親相愛。所以,即使其他不說什麼,我們至少在這些團體之間,以及它們與它們的東道國之間,播下了某些懷疑的種子。那種情況可能會給我們爆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來,但是需要時間才能把它們找出來。
「不管怎樣,既然我們已經知道,這個營地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一個,那麼我們又將對它怎麼辦?」
「什麼圖畫?」
「就因為他喜歡從三百英里以外的高空看姑娘的乳|房,」坎特回答說。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默里裝出一副誠懇的樣子。見鬼,你是到底從哪裡聽來的,吉米?
「謝謝,比阿特麗克斯。你真好。」他掛斷電話前仍不忘補上一句好話九-九-藏-書。不過,此時他的腦子已經在以馬赫級的速度高速運轉起來了。無論是在這家書店裡,還是在他的家裡,都沒有任何可以給他們留下把柄,證明他有罪的東西。他又拎起了電話,但是猶豫了,遲遲沒有撥出號碼。根據指令,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應該撥一個他已經牢記在頭腦里的號碼——但是,假如在他的辦公室里,在他的電話里……在他家的電話里……也有一個麥克風,現在的庫利已經在渾身冒汗了,儘管今天的天氣很清冷。他命令自己放鬆,不要緊張。無論在家裡或在辦公室里,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電話上說過能令自己陷於不利的話——是不是?由於這許多年來他的手段高明和審慎自律,庫利從未面臨過危險,但是現在,他開始驚慌了。他竭盡努力才把自己的心思集中起來,集中到組織的作業程序上來。這些程序多年來他已經諳熟于胸,並一直在實際中貫徹執行。他告訴自己,他從未偏離過它們,從來沒有,他有充分的把握。他終於平靜了一點,等他的兩條腿停止顫抖時,門鈴跟著響了起來。
「這麼說,丹尼斯,我們該對你怎麼辦?」
「在我的店裡有一個竊聽器。」
到家的時候,他看見自家門前停了一輛奇怪的汽車,就在即將完工的游泳池那頭。仔細一看,他發現它掛的是外交牌照。他進到屋裡,有三個男人正在與他的太太說話。其中的一人他似曾相識,但一下子卻叫不上名來。
「這些是我們昨天晚上拍攝到的。」中央情報局工作的輕重緩急多少有了點變化,傑克能夠感覺得到。那個與他一起判讀照片的人已經有點年紀了,頭髮都已灰白,戴一副無邊眼鏡,系了一個蝴蝶領結。要是他的袖子上再套上一副袖套,也決不會顯得突兀。馬蒂·坎特站在一旁的角落裡,一言不發。「我們認為它是這三個營地中的一個,對吧?」
對此贊語,歐文斯只是鼻子哼了一聲。他知道對方所說的是實話。在他的領導下,反恐處在對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鬥爭中,屢有重大建樹。但是,在這個位置上,就同許多其他的位置一樣,你的上司始終要問的問題是:你今天有什麼建樹?昨天只是古老歷史的一頁。
「好吧。」瑞安站起身來。「要來點咖啡嗎,馬蒂?」
「你的意思是,我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法國人發現他沒有?」
「那輛汽車的事嗎?它可能是當地軍隊的某個人開的,你知道的。主管那些警衛的上級,也許。從這個營地開車去臨時派營地的,未必就一定要是他們的隊友之一。事實上,我們還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不是。分隔獨立是一種合乎邏輯的安全措施。各個營地彼此隔離,互不通氣,是有道理的。這些人很知道安全對於他們的重要性,即使以前不知道,法國人的行動也給了他們一個再好不過的提醒。」
「宮縮達到高峰,」那天晚上的卧房裡,傑克對卡茜說,夫婦倆正在進行孕婦臨盆前的呼吸訓練。他的太太已經開始氣喘吁吁了。傑克知道,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必須認真對待。只是這種練習看上去不免有些滑稽。他看了看他的電子手錶上的計數。「宮縮結束。深呼吸,吐氣。我想就給他們吃現烤牛排、烘土豆、新鮮的玉米棒子,再加一個上好的色拉。」
電工過了四十分鐘才到,嘴裏還一股勁兒地道歉,說是堵車耽誤了他。他在店堂里站了一會,四周的書架上書籍琳琅滿目,令他不勝讚歎。
「你什麼時候給局長打電話?」
「是的,喔,她已經去那兒了,幾個星期以後我也要走了。我會想念這個地方的。」
「你上次看到過的那種,那件事是不是仍然讓你煩惱?」
「沃特金斯的聯絡嫌疑人溜了,」三個小時以後他宣布。
「沒錯,那老頭是真心實意地想留下你,傑克。你至今還不知道,那張你不經意間發現的照片有多麼重要,是嗎?」
「噢,」卡茜連忙點頭說,「羅比和西西。」
「一言為定。」
「他們那裡。」歐文斯不再往下說。「這個鬼地方也讓我心煩意亂。」
「就是那麼一回事,你是知道的。你只要預先準備好一套暗號,把它編排好,使它聽上去不露一點馬腳就行了。不管是誰訓練了那些傢伙,他絕不是一個吃乾飯的平庸之輩。那家書店現在怎樣了?」
「馬可尼公司製造的這些東西是專門搞情報用的,它們的靈敏度十分高,它們可能在那裡有多久了?」
「哦,當然行,」貝內特說,「孩子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好極了,」坎特在一旁說,「我們的英國朋友這回真的得分了。謝謝,」他對照片專家說。
「你的意思……他的頭髮差不多掉光了。哦!如果那個傢伙出現在某個營地中,我們就能夠確認他的身份了,因為其他的人沒有一個是禿頂的。」
「你告訴我。」
「那好。下一次我去賽馬場一定帶上你去替我選馬。聽著,關於這些照片我要說的是,你所看到的就是我們所有的。如果鑽得太深了,你就非得犯錯誤不可,大的錯誤。你在這上面所看到的就是六個人,排成了一排,或許是在開槍射擊。僅此而已。」
「這我不能告訴你,不過很快了。」
「要有的話,他也一定是個極其聰明之人,他不可能靠得很近……」當然,奧唐奈在考慮的另外一個可能是,庫利已經當了叛徒。但是,假如他已經當了叛徒,他就不會到這裏來了,是嗎?北愛爾蘭解放組織的頭目心想。他認識我,知道我的住處,認識麥肯尼,認識肖恩·米勒,知道鄧達爾克的漁船隊的事。奧唐奈突然意識到,庫利這小子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如果他已經告密,他何必還跑到這裏來。眼下,儘管車內開著空調,庫利卻仍然大汗淋漓。丹尼斯不是那種有胃口拿生命來開這樣的玩笑的人。對此,他很有把握。
庫利領著他來到裡屋的保險盒那裡,那人馬上動手幹活了。丹尼斯仍不放心,檯燈也不敢開,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店堂里等待。
奧唐奈把整個計劃向他述說了一遍。
「至少我們知道他的模樣。我們……我們與美國人分享我們所了解的情報,所有的情報。今天晚上,我與默里有一個約會。他暗示過我,他們正在開展某個行動,但是他還不能說,毫無疑問,那是中情局的某種行動。」
「威爾士親王殿下夫婦將於幾周以後到貴國訪問。據我所知你們相遇時,您曾經向他們發出過邀請,他們想知道邀請是否仍然有效。」
「好的,先生。」電工又重新去尋那根電燈的電線了。
庫利記不得有任何人在沒有他的監視下進入過他書店的裡屋。「我不知道。」
「什麼時候開始行動?」瑞安在他離開后問。
「嗯,沒錯,但是——」
「武器訓練?」瑞安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會沒有被別人先看到?」此刻,瑞安寧可是其他某個人先於自己發現了這個秘密。
「當然可以。」她就住在離霍洛維路地鐵站一條街的地方。經過倫敦繁華的皮卡迪利大街的地鐵線幾乎就在他的店門口經過。「我十五分鐘以後就能到。」
「你說對了。另外,老闆剛才批准了向你解密一些事情。我們正在計劃對C-18號營地採取一項行動。」
「是呀。」法官不相信任何人的直覺,除了他自己的。
「那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教書真是太好了。我喜歡教書,你一定會教得好的。你們那裡甚至還有一支出色的橄欖球隊,有你看的了。」
「一個似乎留著披肩長發的人,」那位照片解讀專家只是表示了部分贊同,並繼續說:「但那並不必然意味著這是一個姑娘。」聽他這麼一說,傑克不免一愣,陷入了思索,接著就端詳起那個人的站立的姿勢和舉止模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