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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運茶快船工程

2、運茶快船工程

「我認為他說得有道理。杜尚別和運茶快船其實是同樣的工程。兩者有許多類似之處。相同點太多,不可能是巧合。我們該重新評估了。」
而如今,他是在為他的葉蓮娜盡責。
「護目鏡!」金屬喇叭里傳來喊聲。「請各位戴上護目鏡。」
「我是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菲利托夫中尉。」
「這就結束了?」他剛才看見什麼了?他們剛才幹了什麼?難道他真的這麼落伍,聽了別人的簡介,還不明白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棒極了!」當然是這樣。
瑞安幾乎透不過氣來。真他媽的,你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他暗暗責備自己。
「不過要是出問題……」
「不是那種工作!」菲利托夫哈哈一笑,接著變得十分嚴肅。「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我想說的是,我們得到的有關亮星工程的進展評估——我該怎麼說呢?——與實際情況有很大的出入,因為現場沒有一個真正的軍人。這個人應當懂得戰鬥的瞬息多變,知道武器應當是什麼。」
一個小時后,他從書桌旁站起來,走到卧室的衣櫥前。他穿上坦克兵上校制服。按照規定,他已被列入退休人員名單,而且早在許多現職上校出生之前,他就到了退休年齡。然而在國防部工作有其自身的特權,何況他還是部長的助手。這是一個理由。另外三個理由體現在他的制服前襟上——紫紅色勳章綬帶上的三顆金星。菲利托夫是蘇聯陸軍唯一因為在戰場上英勇殺敵而三次榮膺蘇聯英雄勳章的軍人。上校知道,獲得這種勳章的還有別人,不過通常是政治上的獎勵。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這種勳章不是頒給參謀人員的,當然也不是一個黨員送給另一個黨員別在胸前的中看不中用的裝飾品。蘇聯英雄勳章應當只授給像他這樣的人。他們出生入死,血灑疆場,往往是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了祖國。每當他穿上這身軍裝,就會想起這一點。他身上經過縫合的道道傷疤就是他獲得最後一顆金星勳章的代價。當時德國人一發八十八毫米炮彈擊穿了他的坦克裝甲,彈藥架起火,他的衣服也著火了,但他依然將七十六毫米主炮調轉方向,打出最後一發炮彈,端掉了德國佬的那門炮。這次受傷使他右臂功能喪失了近半。儘管如此,他仍然率領全團剩下的人在庫爾斯克突角又堅守了兩天多。如果他當時與其他乘員一起放棄坦克,或是像團里的軍醫說的那樣,立即撤出這個地區,那麼他的傷口就有可能痊癒。可是不行啊,他知道,他不可能不給予回擊,不可能在激烈的戰鬥中拋棄自己的部下。於是他開了炮,自己也被燒傷了。他思忖道,要不是這次受傷,他也許會成為將軍,甚至晉陞為元帥。但這會有什麼區別呢?菲利托夫是個十分講究實際的人,他並沒有因此而耿耿於懷。如果他再參加幾次戰役,也許早就為國捐軀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有更多的時間和葉蓮娜在一起,否則是不會有那麼多機會的。她幾乎每天都到莫斯科治療燒傷的醫院去看他;起初她被這大面積的燒傷嚇壞了,後來也和他一樣,為此而感到驕傲。誰都不能懷疑她丈夫為祖國盡了責。
「命中率百分之五十。」格雷戈里少校輕聲說。「它作了自我校正。」年輕少校慢慢點了點頭。他盡量不露聲色,但兩眼還是略帶笑意。「管用。」
「做四面小鏡子比做一面大鏡子容易,而且造價也便宜得多,」格雷戈里解釋道。「唔,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在設法作全息成像。要是他們真的能從相位上鎖定他們的照明光束……從理論上來說,這是可能的。有兩件事情使這項工作變得非常複雜,不過俄羅斯人有一股蠻勁……他媽的!」他的眼睛突然一亮。「這真他媽的是個有趣的主意!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你們究竟是怎麼做的呢?」瑞安頓了頓。「別麻煩了,反正我也許根本就聽不明白。好吧,我們把光束對準地面上的反射鏡——」
「那麼,你們的瞄準系統在另一顆衛星上?」
座車正等著他。司機是個新兵,剛從士官學校和駕駛學校畢業。他神情嚴肅地向上校敬禮,同時用另一隻手把車門打開。
「他們最近有沒有騷擾過我們的衛星?」瑞安問道。
「那麼,下一步呢?」
「是的,藝術家同志。」他結結巴巴地答道。
「製造一台五兆焦的激光發射器。另一個小組已經接近這個工作目標。然後我們把二十台這樣的發射器集中在一起,就可以發出一億焦耳的脈衝,每秒發射二十次,用來打擊我們想打擊的目標。到時候撞擊能量就可以相當於二三十公斤炸藥。」
瑞安見將軍把信折起來,便說道:「你還是不願意說。」
他記得,卸妝后的她更漂亮。冬季的寒風使她的雙頰顯得更嫵媚。她的步態優雅,這是十年嚴格訓練養成的功夫。她在街上步履輕盈地向前走,就像個天使;而他穿著沉重的皮靴,相形之下顯得笨拙。他覺得自己就像一輛坦克,正在一匹純種馬旁邊開行,不敢冒冒失失地靠得太近,以免碰著她。他當時還不知道在她那優美的外表下蘊藏著堅韌的生命力。
「中尉同志,即使在莫斯科,餐館也少得可憐。您能去我們的公寓嗎?」
「您剛才坐在第十二號位子上。」他還沒鼓足勇氣說話,她已先開了口。她的聲音真動聽!
年輕的少校微笑著摘下自己的護目鏡。「唔,如果這時候正好有一隻鳥飛過,產生的後果,嘿,可就壯觀了,會傷害眼睛的。」
「脫靶!」
但是,中情局對杜尚別的興趣絕不是在絲綢貿易上。
「是,長官。」天哪,這個黑鬼簡直膽大包天了。
「另一面反射鏡在哪裡?」
「是的。」將軍的回答比較勉強。
格雷戈里少校又咯咯地笑起來。「是啊,這個說法我喜歡。一名芭蕾舞演員可以面對獵槍用腳尖立地旋轉,但這幫不了她什麼忙。現在的情況是,能量必須有個去處,那就只能進入導彈內。導彈內裝滿了耐儲存的液體燃料——他們的導彈使用的幾乎都是液體燃料,對不對?單單流體靜力效應就會使加壓容器破裂。咔——砰!導彈就沒啦。」少校微笑著,就像是在描述如何捉弄他的中學老師似的。
「啊,亮星工程。是的,今天該提出那份報告,對不對?」
「你的要求過分了,」格里爾哼了一聲。「連我都無權過問呢。」
「發電廠分兩層——從這個角度看不出來。他們可能正在使用它的上半部分。這樣,他們的峰值發電量將達到一百一十萬千瓦左右。」
「十七分鐘,」有人說道。「所有系統正常。跟蹤裝置處於自動控制狀態。八分鐘后開始有信號。」

「要喝咖啡嗎,長官?」一位中士問道。他遞給瑞安一隻保溫杯,在一鉤銀灰色的新月映照下,咖啡冒出的熱氣依稀可見。
「車利雅賓斯克坦克廠的問題怎麼樣了?」雅佐夫接著又往下問。
「餐館?」她笑了一下。「您不常來莫斯科吧?」
「再次充電需要……」
菲利托夫這下才真的如釋重負。走了半小時才到她們的公寓——當時莫斯科的地鐵還沒有全部竣工,夜那麼深了,與其等電車還不如走路去。
鐵絲網內有十三幢建築。在大約有兩個足球場大的地方——也是平整的——共有十個洞,分成兩組。其中一組有六個洞,按六角形排列,每個洞的直徑約三十英尺。另一組四個洞,呈菱形分佈,洞口略小,直徑大約二十五英尺。每個洞里都有一根直徑十五英尺的水泥柱豎在岩基上,那些洞至少有四十英尺深——從屏幕上看不出確切的深度。每根柱子頂部都有個金屬圓罩,似乎是若干個新月形拼成的。
「你看那傢伙的肩章是不是綠的?」瑞安問格雷厄姆。
「坦克兵中尉同志叫什麼名字?」
奧爾蒂斯回過身來。「上尉,我之所以能有效地和這些人打交道,是因為我像他們那樣生活。我遵守他們的法律法令,尊重他們的風俗習慣,也就是說不喝酒、不勾搭他們這裏的女人。」
「它從戰略上意味著——」瑞安欲言又止。「天哪。」
當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這個地區出現在眼前時,瑞安輕輕地說道:「杜尚別在那兒。」第一張照片是廣角照相機拍的。在軌道上運行的KH-14偵察衛星上共有十一架照相機。這是一顆最新一代的間諜衛星,進入軌道運行才三個星期。幾十年前杜尚別曾一度叫斯大林堡——瑞安想道,這一定使當地的老百姓引以為榮——也許是一個古老的商隊聚集城市,離阿富汗不到一百英里,而跛子帖木爾傳說中的撒馬爾罕就在城西北不遠的地方……也許《天方夜譚》中的王妃山魯佐德一千多年前曾打這裏經過。他想知道歷史為什麼會這樣。一個世紀接一個世紀,同樣的地方和同樣的名字似乎總不斷地出現在人們眼前。九_九_藏_書
「對一個身體單薄的人來說,今晚太冷了。附近有餐館嗎?」
「各位,在我的直升機里有一隻箱子。你們能不能叫人把它拿過來?箱子里有一些衛星照片,你們會感興趣的。」
「不過,為什麼要四面鏡子呢?」
「格雷戈里少校,準備好了嗎?」一名空軍中將問道。瑞安注意到他的話中隱含著一種敬意。格雷戈里絕非普通的少校。
奧爾蒂斯看著神箭手爬上半英裡外的那座小山。兩個人,還有兩隻駱駝。他們也許不會被誤認為是游擊隊,可如果是二十來個人就不一樣了。奧爾蒂斯知道,人員多少沒有多大關係,但是蘇聯人到了對一切移動目標都會實施攻擊的程度。真他媽的。
「你想換一項新的工作嗎,米沙?」雅佐夫狡黠地問道。
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菲利托夫上校用左手在日記中寫道:自從德米特里·費德羅維奇去世后,國防部里的情況就與先前不同了。他一向起得很早,此刻正坐在一張有百年歷史的橡木書桌前。這是他妻子去世前不久買給他的,幾乎有——多久了?三十年,菲利托夫對自己說道。到今年二月就整整三十年了。他的眼睛閉了一會兒。三十年啦。
「我們已經驗證了這個系統的結構,」將軍糾正瑞安的話。「我們從開始研究這個系統到現在,已經很長時間了。五年前我們面臨十一道障礙。如今只剩下三道。從現在起再過五年,就不會再有什麼障礙了。那時我們就可以投入生產。」
「訂婚了,長官。她是一名激光學博士,也住在『小山』上。我們打算六月三日結婚。」小夥子的聲音變得像玻璃一樣清脆。
「這可不是鬧著玩,對不對?」格雷厄姆輕聲說道。
菲利托夫出了公寓套房,向電梯走去,右手拎著的公文包在晃動。他的右半邊身體也就剩下這點用處了。那個操作電梯的老婦人像往常一樣向他問好。他倆同歲,這位寡婦的丈夫曾是他團里的一名中士,也獲得過一枚金星勳章,還是他親自替他別在胸前的。
「那當然。我只是希望有個真正的軍人來管理這項工程,而不是這些不切實際的教授。」
「就這些?」當格雷戈里說完后,瑞安問了一句。他知道運茶快船工程里的每個計算機專家都一定會這樣問自己: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難怪他們都說格雷戈里是天才。他在石溪分校讀書的時候,就在激光技術方面有過重大突破,後來又在軟體設計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可是這很簡單嘛!」
結果等了三十分鐘,她們才三三兩兩走出來。他見過劇團的男演員,對他們的看法與其他軍人對芭蕾舞男演員的看法一樣。他覺得自己的男子氣概受到了挑戰,因為他們牽著這些漂亮女孩的手,不過現在他無暇顧及這些了。門打開時,站在沒有街燈、近乎黑暗的巷子里的他,突然被一道淺黃色亮光照得眼花繚亂。他差點沒看出她來。她卸妝后顯得大不一樣了。
「上下班很麻煩。」瑞安說道。從「莫扎特」的住宅區和工廠區到毗鄰山頭「巴赫」頂上的設施相隔大約一公里,然而那條路似乎很難走。圖像定格在「巴赫」上。接著重放了鐵絲網和警衛崗樓的格局,這一次看出最外層的鐵絲網和內層之間的距離至少有二百米。這裏的地表是光禿禿的岩石。瑞安想知道,他們在那上面怎麼埋地雷——也許他們並沒有埋地雷,他思忖道。有一點很明顯,地面是爆破後用推土機推平的,平整得簡直像檯球桌面。從崗樓上往下看,一定像個靶場。
瑞安心算了一下。「對,這就是說,你們能在……一萬公里以外分辨一個直徑三米的目標。我還不知道我們能做到這一點。我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聽人說,把導彈外殼拋光或者使它旋轉,就能防止被燒穿——」
「不過你們的發射沒那麼快。」
瑞安想起來了,他是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畢業的博士,只有二十九歲,看上去不像個軍人,更不像個校級軍官。要是在瑞士,他會被稱為侏儒,因為他身高才五英尺七,身材弱小,瘦削的臉上長著粉刺。那雙凹陷的眼睛此刻正盯著遙遠的天際,「發現」號太空梭將在那裡出現。瑞安回想著這次外出后在途中閱讀的文件,知道這位少校也許還說不出自家客廳牆壁漆的是什麼顏色。他真的住在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當地人稱之為「小山」。他在西點軍校時在班裡名列第一,畢業后僅兩年又獲得高能物理學博士學位。他的博士論文被列為絕密。瑞安曾讀過這篇論文,但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費這個事。儘管他自己也有博士頭銜,但這篇長達二百頁的論文就像用庫爾德語寫的。人們談起艾倫·格雷戈里時,常把他和劍橋大學的斯蒂芬·霍金以及普林斯頓大學的弗里曼·戴森相提並論,只不過他的名字鮮為人知罷了。瑞安心想,不知是否有人打算把他的名字也列入那個範疇。
「就是獲取信號。」少校解釋道。
「差不多。」那位將軍回答道。
「你那剛出世的小孫女好嗎?」上校問道。
老啦,傑克,他對自己說道。從機場到山頂乘的是直升飛機,在這個海拔高度上比較難飛。瑞安以前沒有去過新墨西哥州。高山上光禿禿的一片,一棵樹木也沒有,空氣非常稀薄,他感到呼吸有些費勁。天空萬里無雲,一時之下他把自己想象成太空人,在這清朗而寒冷的夜晚,正在觀察天空中的毫不扎眼的點點繁星。
「塔妮婭和雷莎馬上就出來。」瑪塔說道。
「這麼簡單?」瑞安搖搖頭。這聽起來確實很簡單,然而在過去十九年中,這項試驗的耗資就達到四百億美元,在二十個不同領域里進行了基礎研究。
畫面轉換到一架高解析度照相機鏡頭拍攝到的情況。首先是深邃的山谷中的一條河,河水被水電站的混凝土石頭大壩攔腰切斷。儘管水電站在杜尚別東南五十公里處,但它並不向這個有五十萬人口的城市供電。它的輸電線路通向離電站不遠、目力基本可及的幾個山頭上。
「目標靶設在哪裡?」瑞安問道。「介紹的文件里沒有提到。」
「那麼快?」瑞安感到驚訝。
「事實上離南喬治亞島更近。」將軍回答道。「那裡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是個理想的地方,而且距離也比較理想。」
菲利托夫回想起第一次看葉蓮娜跳舞時的情景時,不禁微微一笑。那時他是一名坦克軍官,在師里坦克保養得最好,因此拿到一張芭蕾舞票作為獎勵。她們怎麼能有那種本事呢?靠腳尖站立著,就像踩高蹺似的。他想起小時候踩高蹺的情景,而且姿態如此優美!接著,她對前排這位年輕英俊的軍官嫣然一笑。非常短暫的一瞬。他想,他們短暫的目光交會就像一眨眼那麼快,她的微笑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在這永恆的瞬間里,她再也不是為觀眾而微笑,她只為他一個人而微笑。即使一顆子彈穿過胸膛,也不會產生比這更大的摧毀力。後來的演出內容他已記不清了——現在,他甚至想不起那天演的是哪一出芭蕾舞劇。他只記得在隨後的演出過程中,他坐在那裡心神不定,一直在想下一步該怎麼辦。當時已是中尉的菲利托夫是待提拔的、傑出的青年坦克軍官。對他來說,斯大林對軍官隊伍的野蠻清洗意味著機遇和快速提拔。他撰寫了關於坦克戰術的文章;他實施創新的野戰九_九_藏_書訓練;他猛批西班牙內戰的錯誤「教訓」,那口氣斬釘截鐵,一副天生的軍人派頭。
「瑪塔,」葉蓮娜對剛從門裡出來的女孩說,「我們有軍人護送回家啦。」
「兩天前。」瑞安回答道。
在他們頭頂上方二百英里的地方,「發現」號繼續向天際飛去。這架太空梭還要在軌道上運行三天,執行「例行的科學任務」。對新聞界的說法是,這次主要進行海洋學研究,涉及海軍方面的秘密。幾個星期來,各家報紙連篇累牘發表文章,對它的任務進行猜測。它們說,這與從太空軌道上跟蹤導彈潛艇有關。保守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另一項「秘密」作掩護。每當有人問及這項任務,一位海軍公共事務軍官的回答總是「無可奉告」。
「你住在這裏?」
「脫靶!」另一個小點依然在屏幕上。

「扯淡。」上尉對此嗤之以鼻。「這些未開化的野蠻人——」奧爾蒂斯打斷了他的話。
「命中!」一個小點在一團綠光中消失。
「工作表排得滿滿的,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菲利托夫回答說。雅佐夫的作風和前任國防部長烏斯季諾夫大不相同,不過菲利托夫內心裡不得不承認,他的工作日程排得滿滿的,真正的軍官就應該這樣。雅佐夫元帥和菲利托夫一樣,也擔任過坦克軍官。儘管他們在戰爭期間從未見過面,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大名。不過菲利托夫應算是一名較出色的作戰指揮官——那些正統的人宣稱,他內心深處還是一名舊式騎兵,殊不知他非常討厭馬。雅佐夫早年以優秀參謀和組織者而聞名——也是黨的人。最重要的是,雅佐夫是黨的人,不然他絕對當不上元帥。「我們要接見來自塔吉克共和國那座試驗站的代表團。」
「這個發電量不算小了,而且全是輸往那些山頭上的。」瑞安幾乎自言自語起來。屏幕上的畫面又換了。
門房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軍服整齊、腰桿筆直。他不是那種狂妄自大的內務人民委員會的軍官,那種人往往出言不遜且酒氣熏人。這小夥子是一名真正的軍人,而且年輕英俊。「中尉同志,算你走運。你知道為什麼嗎?說你走運,因為我也有過青年時代,雖然我老了,但對那些美好往事依然記憶猶新。她們再過大約十分鐘就要出來了。站在那裡,別出聲。」
「米沙,我今天幹些什麼?」雅佐夫倒了兩杯茶。部長會議大廈外面依然黑漆漆的。青白色的泛光燈照亮了克里姆林宮內的宮牆,衛兵們在斑駁的燈光下時隱時現。
可是我連她的名字還不知道呢,他暗自思忖。我該怎麼辦?當然,他所採取的行動就像進行軍事演習一樣。表演一結束,他就穿過人群擠進洗手間,把手和臉洗了一番。他用小刀剔除了指甲縫裡的污垢,然後用水把短髮弄濕,使它變得很服帖。他像將軍一樣嚴格地檢查自己的制服,撣去上面的灰塵,摘除絨毛,接著對著鏡子後退幾步,看看自己的軍靴是不是閃閃發光。他根本沒有注意到,當時男洗手間里其他人都含笑看著他,猜得出他為什麼這麼注意打扮,內心祝福他遇上好運,甚至還帶著幾分羡慕。他對自己的儀錶感到滿意后,便走齣劇場,向門房打聽這位藝術家的化妝間在哪裡。他為此還花了一個盧布。打聽清楚后,他繞到劇場通往舞台的後門。在那裡他也發現了一位門房。這是個蓄鬍子的老人,大衣上佩戴著表示革命戰爭年代服過役的綬帶。菲利托夫本以為這個門房會以軍人對待軍人的方式,對他特別通融,結果發現老人把所有女舞蹈演員都看成自己的女兒——肯定不肯隨便把她們送給大兵!菲利托夫本想塞錢給他,不過他還算聰明,沒有作出暗示老人拉皮條的舉動。相反,他心平氣和、合乎情理——而且真心誠意——地告訴老人,他被一位女舞蹈演員迷住了,但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想見她一面。
「運茶快船。」
「遠不止這麼多,先生,」格雷戈里說道。「如果他們不打算把小鎮的規模擴大一倍,為什麼你不認為所增加的發電量是供應激光發射器的呢?」
「我把這種演算法叫做『扇舞』。」格雷戈里又開始解釋起來。將軍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格雷戈里不可能知道關於薩莉·蘭德的任何事情。
「反射鏡是個特殊部件,由數千個小片片組成,每個小片都由一個壓電晶片控制。這叫『自適應光學系統』。我們把一束詢問光束髮射到反射鏡上——這面鏡子在太空梭上,得到一個大氣折射的讀數。由計算機對使光束彎曲的大氣狀況進行分析。反射鏡對大氣折射作出校正後,我們再進行實射。太空梭上的反射鏡也有自適應光學系統。它收集光束,使之聚焦,然後將其發送給『飛雲』衛星的反射鏡,再由那面鏡子把光束聚焦到目標上。唰——」
「你就站在其中一台的頂上,先生。另外四台也藏在這座山頭四周。當然,功率是按脈衝計算的。在幾微秒的時間內,也就是百萬分之幾秒內,每一台都能輸出一兆焦的脈衝鏈。」
「這些照片是多久以前拍攝的?」五分鐘后將軍把照片看了一遍,然後問道。
「聽我說,瑞安博士——」將軍開了腔,但瑞安立即打斷了他。
「恭喜你。打算一家人都搞激光,啊?」瑞安打趣地笑著問。
「是的,先生,我不願意。」
格里爾看著辦公室角落裡的電視監視器。監視器旁邊是一台計算機終端機,不過將軍一直不願用它——至少他不願讓人看見他只用食指、有時加上拇指敲擊鍵盤的樣子。他可以讓別人把實時衛星照片「現場轉播」到他的辦公室,但是近來他又避免那樣做。瑞安也不知其中有什麼原因。「好吧,我們這就過去。」
「在技術上,這叫相控陣激光發射器。所有光束必須同相位。」格雷戈里回答道。
「什麼事,傑克?」海軍上將問道。
「這管用嗎?」瑞安問道。他抬頭望著天空,但卻找不到那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太空梭的光點。
四周萬籟俱寂,看不出任何動靜。瑞安什麼也沒看見——我看見什麼了嗎?他問自己。有東西一掠而過……是什麼呢?難道是我的幻覺?他覺得身旁的少校緩緩地舒了口氣。
「哪一個?」
他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拿筆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愛與恨這兩種感情竟可以如此微妙地交融,他至今仍感到吃驚。他回過神來,繼續寫他的日記……
「純屬偶然。情報局在重新測繪蘇聯的氣象資料時,一名技術人員決定進行一次計算機分析,以評估那裡什麼地方最適合天文觀察。這是其中的一處。在過去幾個月里,那裡天上的雲多得異乎尋常,而在一般情況下,那裡的天空和這裏一樣,通常是碧空萬里。薩雷沙甘、塞米巴拉金斯克,以及另一個新地點斯托羅日伐亞,情況也是一樣。」瑞安又拿出幾張照片。格雷戈里認真地看了看。
「我得問一下我們的專家。不過用不了幾個星期,輸電線路就能架好,電站的上半部分已經完工。估計新發電機的基座也已經完成。現在他們只等著安裝新設備了。要六個月時間,如果天氣不好,也許要八個月。」
「那麼他就去找總統。要是這裏的活動和他們的武器裁減建議有關係,那該怎麼辦?」
格里爾點點頭。「天哪,但願他能謹慎行事。」中情局副局長說道。
好萊塢如果有了這樣的放映室也會引以為榮。這個迷你電影院中有近三十張椅子,牆上掛著二十平方英尺的屏幕。該部門負責人阿特·格雷厄姆正在那裡等著他們。
「我們必須查看一下。」少校轉過身,走向停在幾碼開外、漆著偽裝保護色的大型設備車。那位三星中將跟在他後面,瑞安則緊隨其後。
「我們把這塊地方叫做『巴赫』。大概有十萬千瓦,其餘部分輸送到『莫扎特』,就是建在鄰近山頭上的那個小鎮。所以他們才要設法使發電量增加一倍。」
瑞安點點頭。格雷戈里居然能意識到強中更有強中手,真是夠精明的了。他是個有出息的小夥子。
「你沒有必要知道。」將軍冷淡地回答道。
隨著鏡頭拉近,一個移動的點變成了人的形狀,穿著大衣,或許還戴著皮帽。他牽著一條不知什麼品種的大狼狗,右肩挎著一枝卡拉什尼科夫步槍。人和狗呼吸時都吐出團團白色霧氣。瑞安九_九_藏_書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向前傾了傾,好像這樣能看得更清楚。
「早安,米沙。」蘇聯元帥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雅佐夫招呼道。
「好吧。我去和局長談談。」
「它們必須——我是說,這些光束必須協調一致,對嗎?」
「大約在南緯四十五度,西經三十度。」中將回答道。格雷戈里少校已坐在電視屏幕前。

「有信號?」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滑稽。氣溫很低,他的雙頰都凍僵了。
「這麼說,你們是先把光束從那裡轉送到太空梭的反射鏡上,再從『發現』號送往赤道上空的另一面反射鏡上,最後才射向目標。」
「用長矛大刀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雅佐夫咧嘴笑了笑。他沒有烏斯季諾夫那麼高的文化素養,但也不像他的前任謝爾蓋·索科洛夫那樣,是個傻瓜。他缺乏工程技術方面的專業知識,然而對新武器系統的長處卻有不可思議的直覺,而且對蘇軍的人員素質有罕見的洞察力。「這些發明創造的前景是無可限量的。」
「什麼?」瑞安對這個又是一無所知。
那座被情報局稱作「莫扎特」的山峰範圍很大,位於喜馬拉雅山脈的最西端,但與整座山脈相比就不算大了。山上修了一條路,直通山頂——在蘇聯境內可沒有登山俱樂部——此外還有一塊直升機停機坪,來自杜尚別的兩個機場的直升機可把大人物們運送到此地。山上有十六幢建築,其中一幢是公寓。那是一幢典型的俄式公寓,是六個月前蓋好的。雖然它像煤渣磚一樣沒有特色、毫不起眼,但是從那裡看見的景色一定非常壯觀。許多工程師和他們的家眷已經住進去了。在這種地方看見這樣的建築是有點奇怪,然而這幢房子所傳達的信息是:住在這裏的人都是享有特權的、具有深厚造詣和高超技能的工程師和學者,所以國家要照顧他們,滿足他們的需要。食品沿著這條新開闢的道路送上去——天氣惡劣時,就用飛機運。還有一幢建築是劇院,另一幢是醫院。電視節目來自地面衛星站,它旁邊那幢建築里還有幾家商店。像這樣周到的關懷在蘇聯可不多見,只有黨的高級官員和在重點國防工程中工作的人才能得到。這裏不是滑雪度假的地方。
「你是說,他們在這地方搞這個,是為了拍攝我們衛星的照片?」瑞安問道。
瑞安替副局長把門打開。他們向左轉,來到頂樓主管人員專用走道的盡頭。這裡有一部主管人員的專用電梯。這部電梯的好處是,你不必苦苦地等待。
「那要戴護目鏡幹嗎?」
「什麼樣的計劃?」
「差不多是這樣,」將軍替小夥子回答道。「瑞安博士,系統部分被列為高度機密,如果沒有書面授權,我們就不再往下討論了。」
「這張票是部隊對我工作出色的獎勵。我是坦克兵。」他自豪地說。她說我英俊!
「那麼你愛上她了。」那聲音十分嚴厲,然而,過了一會兒,老人臉上露出犯難的樣子。「可是你不知道是哪一位?」
「瑞安認為,最近在『巴赫』和『莫扎特』的活動可能和軍控談判有關。我想他也許是對的。他想了解運茶快船工程。我告訴他,你得為此事去見總統。」格里爾將軍微微一笑。
「大約四年了,還沒有竣工。『莫扎特』是新搞的。直到最近,工人們還住在這些營房和支持設施中。我們當時也注意到,在蓋這些住宅的同時,他們還架設了環形鐵絲網。俄國人開始對這些工人百般照顧,表明這個工程確實非常受重視。有了鐵絲網和崗樓,我們就知道這是軍事設施了。」
「完全正確。」將軍說道。
「你是說激光束其實並不能擊穿目標——它主要是衝擊效應。」瑞安充分運用了自己的專業知識。
菲利托夫笑了,一半是表示同意——難道天底下還有醜陋的嬰兒嗎?一半是因為像「天使」這樣的字眼在「科學社會主義」實行了七十年的國家,居然還在使用。
「那麼你說說看,我們該如何進行評估?」
「你們怎麼發現的?」格雷戈里問道。
「是的,先生。」格雷戈里少校笑了。
「那邊,離這兒四十英里。」他大略地指了指。「按本地標準,算是在家門口了。」這名軍官的布魯克林區口音就是對他這句話的註釋。
「這種話我不知說了多少遍,」副局長說著笑了起來。「戰略防禦計劃局可不樂意。穆爾法官得去找總統批准。」
「她是跳——跳群舞的,我是說她不是主角,他們把這叫什麼來著?她的臉我到死也忘不了。」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像個小天使。」老婦人回答說。
「我們師的駐地離這裏三十公里,不過我不常進城。」他承認道。
「是的,先生,不過我們花了兩年時間才取得成效,而克雷-2型計算機使它的速度加快到具有實用價值。我們仍然需要下一點工夫,不過我們在分析今天晚上的錯誤之後,也許再過四五個月,我們就可以大功告成啦。」
「那樣就能擊毀任何人製造的任何導彈——」
「激光是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格雷戈里解釋道。「在這麼高的地方,空氣中沒有多少可以反光的塵埃或者濕氣。」
「它將改變這個世界。」將軍表示同意。
「有信號!」有人在他們後面喊了一聲。「我們收到信號了。」
「你們時間算得真准。再過一分鐘我們就能看到照片了。」他拿起電話,對放映室說了幾句話,屏幕上立即亮起來。瑞安想起來了,這玩意兒現在叫做「投影成像」。
「早安,國防部長同志。」上校回答道。
「早安,日丹諾夫中士。」菲利托夫回答道。多數軍官在答禮時不過哼一聲而已,而菲利托夫是打過仗的人,他在戰場上的成功取決於是否關心部下的利益。他提醒自己,明白這個道理的軍官寥寥無幾,太糟糕了。
「正在接收又一批杜尚別的照片。」瑞安接到的電話說。
他沒有一天不想念他的葉蓮娜。她的照片就在書桌上,深棕色的照片已因年代久遠而褪色,銀相框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似乎一直沒有時間去擦拭它,也不希望女佣人為此來打擾他。照片上是個年輕女子,兩條修長的腿,雙臂高舉過頭,頭向一側歪著。那圓圓的、斯拉夫人特有的圓臉上露出大方、迷人的笑容,充分表現出她在基洛夫芭蕾舞團跳舞時的歡快心情。
「他們要多久才能使其餘的發電機正式啟用?」格里爾問道。
「也許是跟蹤我的衛星。」格雷厄姆把這些衛星看成是自己的。
「好吧。」穆爾轉身看著窗外。這世界又要發生變化了;也許需要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但是肯定會變。十年後就用不著我操心了,穆爾思忖道。但瑞安肯定要為此而操心的。「我明天就讓他飛到那裡去。也許我們在杜尚別的問題上會有好運。福利已經捎話給樞機主教,說我們對那個地方很感興趣。」
但是現在我該怎麼辦?他問自己。紅軍可沒有教過他如何去接近一名藝術家。她可不是集體農莊里的女孩。那種女孩厭煩了干農活,願意委身於任何一個男人——尤其是年輕的紅軍軍官,因為他們可以帶她們脫離苦海。菲利托夫還記得年輕時做的那些醜事——他倒不是當時就覺得那是些醜事——他利用自己的軍官肩章,和被他看上的女孩睡覺。
「你知道,他們在杜尚別玩的也是這個東西。」
「在離阿富汗那麼近的地方?」將軍不禁沉思起來。「他們知道我們有人在那一帶活動。我敢說,他們會非常謹慎地採取安全措施的。」
國防部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們思考問題的角度是『儀器』而不是『武器』,確實如此。這項工程的複雜程度一直使我放心不下。」
「它們可以打開。我真想知道裏面是什麼。」格雷厄姆感嘆地說,並沒指望有人回答。在蘭利,有兩百多人知道杜尚別,每個人都想知道這些金屬圓罩下面是什麼。這些東西才安裝了幾個月。
「跟SS-18型導彈的直徑一般大。」
這位偵察專家咕噥道:「是的,他是克格勃的,沒錯。」
菲利托夫端起自己的茶杯。「那是你的,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難道你不認為政治局會對此感興趣?當然了,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願意給這個實驗項目撥款,不過——」菲利托夫啜了口茶。「那個代表團是來要求撥款,把項目由實驗階段升級到實用階段,而我們對該項目還沒有進行過深入的評估。」
「老爺爺,她剛才對著我微笑了。」他像小男孩般羞怯地回答道。
「那些目標有多大?」瑞安問道read.99csw.com
當然,蘇聯人對此總是矢口否認。有一次,一顆美國衛星在薩雷沙甘上空一時失靈,他們便說那是一條天然氣管道失火的緣故。事實上,附近的這條奇姆肯特—巴夫洛達管線主要是輸送石油的,但他們卻騙過了西方的新聞界。
瑞安覺得自己在政府部門任職的時間的確太長了。他已逐漸喜歡——不過,還不是真的喜歡——乘飛機,至少是喜歡它的方便。他飛離華盛頓才四個小時,乘坐的是空軍C-21李爾噴氣式飛機,駕駛飛機的是個女上尉,看上去就像個高中二年級的學生。
瑞安往椅子背上一靠。「將軍,如果他們在杜尚別乾的事和我們的運茶快船工程一樣,那麼我們就必須知道。見鬼,要是沒人告訴我們這種地方是什麼樣子,我們怎麼知道該尋找什麼!」
「完工之後,它們能有多大的發電量?」
「是的,長官。」少校仍然凝視著西南方的天邊。
他座車上的暖氣十五分鐘前就打開了,車內暖洋洋的,十分舒適。菲利托夫變得越來越怕冷,這顯然是年齡的緣故。他因患肺炎剛住過醫院,這在過去五年裡已是第三次了。他很清楚,總有一天他進去之後就出不來了。他決定不再想這種事。他跟死神打過多次交道,已經無所畏懼了。生生死死的事是不斷發生的。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他想知道,當最後那一秒鐘來臨時,他會意識到嗎?他會在意嗎?
「你們命中四次,未命中四次,兩秒鐘內發射八次。少校說瞄準系統自動校正了偏差。好,假如那些目標是從南喬治亞島發射的SS-18型導彈,能把它們打掉嗎?」
「看看這些照片,然後告訴我,你認為要滲透進去是否容易。」瑞安說道。
「哦——當然可以。」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舞台邊上的門又開了。
「命中!」但是它還是消失了。「總共耗時一點八六秒。」
「他是個戰鬥機駕駛員。我說的是軍人,部長同志。飛行員會支持任何有大量按鈕和刻度盤的東西。況且,近幾年來,波克魯什金在學校待的時間比在飛機上多。他們甚至已經不再讓他單獨駕機飛行了。波克魯什金十年前就已經不是軍人了。現在他一個勁地主張購買那些怪玩意兒。」而且他正在那裡搞自己的獨立王國,不過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說。
「三米。當然,是圓形氣球。」格雷戈里很快就難以自控了,他就像小孩子突然要過聖誕節似的。
「光學穩定是什麼意思?」
「說來也真運氣。西伯利亞的高氣壓突然南下,像牆一樣攔住了北上的暖鋒。絕佳的觀察條件。地面溫度在零度左右,相對濕度也不高。」格雷厄姆笑著說。「我們調用了一顆衛星,充分利用這個有利時機。它與正下方的偏角不超過三度,我想俄國佬怎麼也來不及計算出這顆衛星正從他們頭頂上方飛過。」
門打開了,兩人穿過大樓,來到新建的附屬樓——圖像分析部。這是主管情報的副局長直接管轄的部門;它與國家照相情報中心不同,後者由中央情報局和國防情報局合辦,為所有的情報機構服務。

「那是在福克蘭群島附近,是不是?為什麼在那裡?」
「哦,」格雷戈里抬起頭來。「要是能知道他們那些裝置的前端輸出功率就好了。這塊地方開闢多久了,先生?」
「你結婚了嗎?」瑞安問道。檔案上沒提到這一項。
不過,「三十年」這字眼在他心中總是揮之不去。
這不是什麼新鮮事。過去幾年,美國偵察衛星和預警衛星多次受到「騷擾」——用激光束或高能微波照射衛星,可使其接收器「眼花繚亂」,但卻不致造成嚴重損壞。俄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問題就在這裏。真的只是為了試探我們的反應,看看是否會引起科羅拉多州夏延山中的北美防空司令部的不安?還是為了確定這些衛星的靈敏度?是一種示威,還是一種警告?或是表明他們有能力摧毀這些衛星?抑或只是瑞安的英國朋友所說的那種殘忍本性?要摸透蘇聯人的用心談何容易。
大型設備車裡,溫度大約只有零度。一名一級准尉正在倒錄像帶。
他看見了那張臉,設法斷定自己沒有看錯人。他向她走去時,比在德國人的炮火下逼近目標時還謹慎。
「我們再看一下『莫扎特』,還有『巴赫』。」格里爾命令道。
他一生中似乎從未有過那麼美好的夜晚,雖然此後——有多長時間?——大約二十年吧,他曾有過許多這樣的夜晚。然而在最近三十年中,就再也不曾有過。天哪!他心想,到七月十四日我們就結婚五十年了。天哪!他不由自主地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與第一組平行。」格雷厄姆表示同意。「他們正在安裝幾台新發電機。不過我們知道,他們只使用了大壩水力的大約一半。」
「早安,上校同志。」
「上尉,下次我再聽見你說這種話,即便你是自言自語,你都別待在這兒了。這些人在為我們工作,他們給我們的東西是我們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你必須,我重複一遍,你必須尊重他們。明白了嗎?」
「我們沒有必要那麼做,長官。」格雷戈里回答道。「目前限制我們的因素是瞄準軟體。不過正在進行改進。這次試驗的目的就是對軟體包的某些部分進行評估。我們知道,這些激光發射器能起作用,它們裝在這裏已經三年了。激光束在那邊大約五十米外的反射鏡上會聚——」他用手指了指,「然後變成一道單一光束。」
「命中!」又一個小點消失。
瑞安對著雙手呵了呵氣,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塑料護目鏡。他們曾告訴他把護目鏡放在口袋裡保暖,但戴在臉上還是冰涼。可是戴上護目鏡后,瑞安覺得眼前漆黑,星星和月亮全不見了。
「不,先生。他們可以用它來拍照片,輕而易舉。這是個絕妙的障眼法。一個系統如果能拍攝地球同步軌道的衛星,或許就能摧毀近地軌道上的衛星。要是你把這裏的四面鏡子當作一台望遠鏡,那麼,請記住,望遠鏡可以充當照相機的鏡頭,或者成為瞄準鏡的一部分。它還可以成為非常有效的瞄準系統。這個實驗室的輸入功率是多少?」
少校見將軍對他點了點頭,便說道:「先生,我們有五台一兆焦的激光發射器——」
「我真想來罐啤酒。」上尉說道。
格雷厄姆對著電話說了幾句,屏幕上的圖像發生了變化。一名技|師已經開始調節,以達到瑞安的要求,這也是對照相機調節性能和周圍大氣層的檢測。
「完全恢復了。向西飛行對我來說問題不大,向東飛行簡直要我的命。」天哪,還是在地上好。
「他們的人是從另外兩個水電站工程中調過來的。那兩個都是『英雄』工程。這個工程從未公開過,但是他們卻從大肆宣傳的工地上把兩支建築隊伍調來做這個工程。俄國佬如果真要想幹什麼,確實懂得如何集中兵力。瑞安博士,六到八個月是保守的估計,也許會更快。」格雷厄姆說道。
「這不是一個大型電站。加上新機組后的總峰值發電量?大概有一千一百兆瓦。」
「一兆焦大約相當於一管炸藥的能量。我們剛才發送了五管炸藥,所傳輸的實際能量大致相當於一公斤的炸藥,但是它的物理效應卻不可同日而語。」
瑞安放下一張照片。「現在這個水壩的輸出功率大約是五十萬千瓦。不過——」
「命中!」只剩下一個了。
「我不知道你們能把它傳輸得那麼遠。」
「我們可以把它叫做『撞擊殺傷』,」將軍回答道。「不過,是的,就是這樣。所有的能量都在幾微秒的時間內到達,比任何子彈的速度都快得多。」
「謝謝。」瑞安呷了一口,然後朝四周看了看。看不見多少燈火。在一道道山脊背後也許正在建造一批房子;他可以看見聖菲市那邊光環似的亮光,但猜不出距離有多遠。他知道現在所站立的山岩海拔為一萬一千英尺(距此地最近的海面也在幾百英里之外),夜裡是無法判斷距離的。夜色無比美妙,只是天氣太冷。他捧著保溫杯的手指凍僵了。他真不該把手套留在家裡。
「什麼事,詹姆斯?」中情局局長問道。
「好,我馬上就過來。」瑞安站起身,穿過大廳,向副局長格里爾將軍的辦公室走去。他的上司背對著中情局總部大樓窗外一片皚皚白雪的丘陵。人們正在清掃停車場上的積雪,就連第七層樓窗外陽台的鐵欄杆上也積了厚厚十英寸的雪。
這番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聳聳肩,把手伸進上衣,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將軍。格雷戈里少校在一旁疑惑地看著。
兩個小時后,瑞安開車回家。他把美read.99csw.com洲豹XJS開上喬治·華盛頓公園路。這輛車是他去英國執行任務時留下的許多美好回憶中的一個。他非常喜歡它那十二缸發動機啟動時絲綢般平滑的感覺,所以常常冷落了那輛跟隨他多年的兔牌大眾車。這時他像平日一樣,盡量把華盛頓的公務放在一邊,逐步把車掛到五擋,集中精力開車。
「我也不清楚——我想,大概有幾千個吧。」
「將軍,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評估這項工程,蘇聯人按照類似思路也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如果你要讓我的人告訴你蘇聯人想幹什麼,我就必須知道我們究竟在研究什麼!」
「如果某種器具在一名軍人——唔,至少是一名上尉吧——手上缺乏可靠性,那麼它就不能算武器。有沒有項目外的人進行過可靠性評估?」菲利托夫問道。
「是的,先生,」格雷戈里少校回答道。「而且,他們有可能掌握了某些我們還不知道的東西。」
「誰知道呢?」瑞安反問道。「這是巧合。它們使我很擔心。」
「為什麼?」守門的老人冷冷地問道。
瑞安知道,在該地區方圓三千英里的範圍內,沒有他們已知的蘇聯情報搜集站。運茶快船試驗的時間正好在所有蘇聯間諜衛星都處於地平線之下的一瞬間。再就是,發射距離正好是到達蘇聯境內沿著東西向鐵路主幹線布置的彈道導彈基地的距離。
「好吧,我替他弄一張書面證明。不管怎麼說,這會使帕克斯將軍比較高興。他們計劃在周末進行全面測試。我會安排瑞安去看一下。」穆爾法官略帶睡意地笑著說。「你的看法呢?」
「你能把哨兵的圖像放大嗎?」瑞安問道。
「也許不行,」格雷戈里承認道。「激光器只能產生五百萬焦耳的能量。你知道焦耳是什麼意思吧?」
「截獲目標!」另一個人喊道。「開始詢問程序……第一目標鎖定……自動發射線路啟動。」
「你就是在瞄準系統上作出突破的人?你找到了如何讓光束提供自身瞄準信息的方法。」
一名士官幫部長脫下大衣,另一名士官端上盛茶具的盤子。菲利托夫打開公文包時,他們二人都退了下去。
「比方說,你想拍一張好照片。我是說,真正的好照片,你就用激光器作閃光燈。」
格雷戈里拿起照片仔細地看了一兩分鐘。「唔,這裡有兩個不大一樣的設施。這叫『分散陣列』。那個六角形陣列——有六根柱子的那個——是發射器。中間這幢建築的設計功能大概是安放六台激光發射器。這些柱子是安裝反射鏡的光學穩定支架。激光束從這幢建築里發射,由這些鏡子進行反射,而這些由計算機控制的反射鏡再把光束集中到目標上。」
「你可以繼續說下去,格雷戈里少校。」過了一會兒,帕克斯將軍終於開了口。
「正在跟蹤!我們已經鎖定,『發現』號已建立下行連接。各系統運行正常。」
「時差反應厲害嗎?」格里爾問道。瑞安回來已將近一天了。
「原來他們戒備的是這個……」瑞安應道。
上校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司機已把車開到國防部門前停下。
「我叫葉蓮娜·伊凡諾夫娜·馬卡洛娃。」
「那好像是另一組高壓線塔的地基。」瑞安說道。
「〇點〇四六秒。換句話說,我們每秒可以發射二十次。」
「我顯然是幹不了了。我太老啦,又沒有文化,不過在國防部,尤其是在通信部門,我們有一些才幹出眾、新晉陞的上校。嚴格地說,他們不是野戰軍官,但他們是軍人,而且有能力對這些先進電子設備進行評估。這隻是個建議。」菲利托夫沒再多說。他已經播下了一顆思想的種子。雅佐夫比烏斯季諾夫容易操縱得多。
少校露出緊張的微笑。「準備好了,長官。」他在軍褲上擦了擦手上的汗——儘管氣溫是零下十五度。令人欣慰的是,這個年輕人是有情感的。
「將軍,」瑞安的聲音比新墨西哥州的寒夜還冷,「我在海軍陸戰隊的時候,他們從來沒有告訴我應該喜歡什麼命令,他們只告訴我應當服從命令。」這句話差點兒使將軍發火,於是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確實是和你站在同一邊的,先生。」
錄像畫面並不怎麼理想,因為它是從海平面高度,尤其是在「觀察島」號的甲板上拍攝的。那是一艘測量儀器船,剛從印度洋觀測三叉戟導彈試射歸來。在緊挨著的另一個電視屏幕上,是來自那艘船上的「眼鏡蛇朱迪」導彈跟蹤雷達的畫面。兩個屏幕都顯示了四個物體,呈不平整的直線分佈。屏幕右下角是一個計時框,就像阿爾卑斯山滑雪比賽中所用的,小數點后的三個數字在不斷變換。
「這個新的設備有多少活動零部件?」
現在衛星已飛離該地區。隔壁房間里,二十來台錄像機已完成倒帶,現在可以從容不迫地對完整的錄像進行研究分析了。
「杜尚別。天氣突然轉晴了。你說過要向你報告的。」
「沒有,自從我們四月份教訓了他們之後就沒有過。這一次他們總算有自知之明。」
「你跟我說的就是,這個——運茶快船是可行的。」
格雷戈里少校咯咯地笑起來。「我們也沒想到。」
「我們確實必須解決一些細節問題。」格雷戈里承認道。要解決這些細節還得再花五年或更多的時間。他不知道,也不在乎還要投入多少億美元。對他來說,重要的是這項工程已經成功在望。運茶快船不再是個紙上談兵的名詞,特別是經過這次系統試驗之後。
「您喜歡我們的演出嗎,中尉同志?」一絲羞怯、但帶有某種召喚的微笑。

「你認為有關係嗎?」
「這些反射鏡必須控制得非常精確,先生,」格雷戈里告訴瑞安。「你把反射鏡與周圍的地面隔離,就可以消除附近有人走過或是駕車經過時可能引起的震動。如果你用比激光略高几倍的頻率干擾這些反射鏡,就會破壞你希望得到的效果。我們在這裏使用防震底座來增強隔離係數。這種技術原先是用在潛艇上的。明白了吧?這個菱形陣列是……哦,沒錯,是接收器。」
「沒有,我沒有這個印象。」
「樞機主教?很好。」
「有多少電送到這裏?」
「脫靶!」瑞安皺起眉頭。他原本有點想看看這些劃破夜空的光束,而那只有電影里才會出現。空中塵埃稀少,根本不足以顯示這股能量的軌跡。
「他們在架設新線路,」格雷戈里說道。「怎麼回事?」
「一群書獃子,」菲利托夫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武器是什麼,即使我把它頂在他們屁股上。」

「他們真挺忙的。」
「將軍,運茶快船對我無需保密,這你很清楚,所以我們就別兜圈子了。」
這一點從新近設置的環形鐵絲網和崗樓也可以清楚地看出。識別蘇聯軍事設施的標誌之一就是崗樓。俄國佬辦事確實一成不變。三道鐵絲網,中間是兩層十米寬的空地。外面那層空地上通常埋有地雷,裏面那層則有警犬巡邏。崗樓設在內層,相互的間距為二百米。守衛崗樓的士兵住在高於一般水準的新式混凝土結構的營房裡。
「我飛過來之前查了查我的大學物理課本。一焦耳就是每秒一牛頓米,或者每秒零點七英尺磅的能量,再加上一點零頭,對嗎?那麼,一兆焦就是它的一百萬倍——也就是七十萬英尺磅。用我能明白的話來說——」
「他們一定非常需要那些山頭,」瑞安說道。「就在七十英里以外,居住著幾百萬人,那些人認為殺死俄國人是真主的旨意。這個地區比我們想象的還重要。這不會只是一個新設施,不然不會有那麼嚴密的保安措施。如果是一個平常的設施,他們沒有必要把它設在這裏,也肯定不會選這個地方,因為他們還得新建發電廠,而且還有暴露在敵對分子面前的風險。也許這裡是一個研發機構,而且他們一定還有更大的計劃。」
「好吧,現在我想知道它是怎麼運作的。」
「將軍,」瑞安說道。「我要求打開另一個艙室。」
「準備!」准尉說。
「不過波克魯什金將軍——」
「脫靶。」最後一個小點似乎不願就此消失,瑞安思忖道。
「演習結束。」喇叭里宣布說。瑞安摘下護目鏡。
「在哪裡?」
「一萬公里的高空,現在正在阿森松島上空。我們對外界說它是一顆氣象衛星,但它從未按預定軌道運行過。」將軍笑了。
「我是說,」格雷戈里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這又是五十萬千瓦的電力。天哪,要是他們真的有所突破呢?要查清那裡的情況很困難嗎?」
「我們難得看見年輕英俊的軍官坐在前排。」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