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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催化劑

7、催化劑


早在五十年代,美國和蘇聯就著手研究彈道導彈防禦系統。蘇聯的研究是在西伯利亞南部的薩雷沙甘進行的。六十年代末,蘇聯人幾乎部署了一個可行的系統,但是多彈頭分導式重返大氣層運載工具的出現使雙方十五年的不懈努力付之東流。在進攻性武器系統與防禦性武器系統孰優孰劣的較量中,前者總是佔優勢。
「好哇!」神箭手大叫起來。他看見了蘇聯人的發射位置,把尋的器對著那地方,紅外線接收器開始發出嗞嗞聲。
真主的安排真的是神秘莫測啊,神箭手心想。就像他當初渴望擊落一架蘇聯運輸機的心情一樣,他現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那個河畔城市加茲尼。他離開巴基斯坦才一個星期時間。幾天來,當地的風暴使蘇聯飛機停飛,他也因此有了充足的時間。他回來時帶了一批新的導彈。他的頭領正好準備攻擊城郊的機場。嚴冬季節寒氣逼人,那些無宗教信仰者把外圍的崗哨留給了替喀布爾的賣國政府效命的阿富汗士兵守衛。然而,他們根本不知道,指揮機場四周警衛部隊的少校營長是為當地自由戰士工作的,到時候防線將門戶大開,讓三百名游擊隊員直接攻入蘇軍營地。
「我看見了。」天空中出現了一連串的弧線形閃光。那架雌鹿武裝直升機的火箭吊艙正在發射。神箭手立即把發射器瞄準那光點,並聽到了截獲目標的聲音。他不知道距離有多遠——在夜間是無法判斷距離的,但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一直等到聲音完全正常,他才發射了當晚的第二枚毒刺導彈。
「我可逮到你了!」他大叫起來。槍炮手開始用機槍掃射。
「能,上校同志。」
開戰一個小時后,美國人將認識到,他們的潛艇導彈的作用已被大大削弱。通過莫斯科-華盛頓的熱線將不斷傳送精心擬制的電文:我們不能聽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這時美國人也許會停下來思考。這很重要——迫使人們停下來思考。一個因一時衝動或氣憤的人或許會下令攻擊城市,但經過冷靜思考的人是不會那樣做的。
游擊隊對加茲尼的攻擊正在土崩瓦解,不過神箭手仍渾然不知。蘇軍指揮官立即對槍炮聲作出反應,他知道阿富汗陸軍第三連仍在盲目射擊,在場的那位蘇聯軍官無法控制局面。這位指揮官在兩分鐘內就使得部下各就各位。阿富汗人現在要面對的是整整一個營的高度戒備的正規軍,不僅有重武器支持,而且有堅固的碉堡依託。毀滅性的機槍火力阻止了離蘇聯人陣地兩百米處的攻擊波。頭領和起義的少校想以身作則,重新組織進攻。憤怒的殺聲在陣地迴響,頭領突然被一串曳光彈擊中,像玩具一樣被掀倒。阿富汗游擊隊跟原始部落的軍隊一樣,見他們的頭領倒下,立刻陣腳大亂。這個消息在陣地上不脛而走,比各連連長從無線電中得到的消息還快。游擊隊立即潰不成軍,一邊撤退一邊胡亂射擊。蘇軍指揮官見此情景便已心中有數,但他沒有下令追擊。這樣的事他就讓直升機去幹了。
這意味著核武器的均勢問題註定要回到攻防的傳統均衡問題上,而進攻與防禦都可能成為某個單一戰略的組成部分。職業軍人都認為這在觀念上是個比較令人滿意的系統——誰希望自己成為歷史上的頭號劊子手呢?但是現在戰術上的種種可能性正顯露出可怕的端倪。優勢與劣勢;採取行動與對抗行動。一個美國的戰略防禦系統能夠使蘇聯的全部核武器變成無用的東西。如果美國人能阻止SS-18消滅他們的陸基導彈,那麼,蘇聯人為了減少自己祖國的損失、採取解除對方武裝的先發制人的攻擊就不可能了。也就是說,花在生產彈道導彈上的億萬盧布就像用石頭打水漂一樣沉進了海底。
但是這場角逐又有了新的變化。美國人創造了又一個技術奇迹。不久,他們的潛艇將能發射具有摧毀堅固目標能力的三叉戟D-5導彈。這個系統對本身具有摧毀堅固目標能力的蘇聯戰略造成了威脅,其關鍵因素在於全球定位衛星。如果沒有這種衛星,美國潛艇就不能準確確定自身的位置,潛艇上的導彈也就無法準確打擊堅固的目標。核武器均勢的邏輯將再次被扭曲,使世界局勢發生重大改變——這種現象每一代至少出現一次。
「一號發動機的火警信號燈亮了。」
還不止這些。就像古羅馬軍團的長盾被他們的野蠻人對手看成是可以保護他們進行肆無忌憚拼殺的武器,今天的戰略防禦計劃也可以被看成是一張盾牌,敵人可以利用它的掩護髮動先發制人的攻擊,然後利用其防禦力量削弱甚至消除對手的報復性反擊。
當蘇軍的迫擊炮開始向另一地方發射照明彈時,神箭手知道形勢有點不妙。已經有一架直升機在向游擊隊發射導彈,並用機槍掃射,但是他無法鎖定它。接著他聽見同伴們的叫喊聲。這不是攻擊時的無畏吶喊,而是潰退時的相互告誡。他鎮定下來,全神貫注在自己的武器上。現在正是用得著他的時候。他命令阿卜杜爾把備用的尋的器安裝在另一個發射管上,小夥子不到一分鐘就完成了。
「這麼說,他們已經解決了能量輸出問題?」

阿卜杜爾只有一枚這樣的火箭。這是一種帶尾翼的小型塑料裝置,有點像玩具。研製它的目的是用來訓練美國空軍飛行員,模擬遭到導彈攻擊時的恐怖感受。它每枚價值六美元,只能直線飛行幾秒鐘,卻可留下一道濃煙。把這種火箭發給游擊隊,只是為了在地空導彈發射完后,用來嚇唬蘇聯飛行員。但是神箭手read•99csw•com卻發現它還有另一種真正的用途。阿卜杜爾跑開一百米,將煙幕火箭安置在一個簡易鋼絲髮射架上,然後拉著點火線回到神箭手身邊。
菲利托夫並不擔心哪一方會把自己的防禦系統視為實施進攻的基本理由。在危機中,防禦系統的存在反而會緩解人們對發射導彈的恐懼心理——如果對方沒有這種防禦系統。因此,雙方都得有防禦系統。這將大大減少以核武器先發制人的可能性,使世界更加安全。現在防禦系統的建立已無法阻止。也許阻擋海潮還要容易些。使這位老兵高興的是,那些洲際導彈,儘管對軍人的職業道德有相當大的破壞作用,最後仍有可能變得無效,在戰爭中死亡的又將是戰場上武裝的士兵,死亡應該發生在戰場……
正駕駛把操縱桿向後拉。這架安-26機頭抬起,終於躍離積滿灰塵的跑道開始升空。副駕駛立即收回起落架以減少阻力,以利於飛機加速。駕駛員讓飛機緩緩地拐了個右彎,避開看起來是地面火力密集的地方。一旦脫離險境,他將調頭向北,飛往喀布爾,進入安全地帶。在他身後,領航員不是在看航圖,而是每隔五秒鐘就投下一顆降落傘照明彈。這不是為了幫助地面部隊——儘管它們起到了這樣的效果。這是為了迷惑地空導彈。手冊上說要每隔五秒鐘投放一顆。
神箭手站起來,使發射器能更好地看清目標。尋的器立即發出嗞嗞聲,在寒冷、漆黑的夜空中找到了發出熱浪的發動機。
「我的後背。」飛行員大聲喘息著。
卡拉什尼科夫步槍的槍聲傳到在四百米外等候的游擊隊員的耳中,每個人的頭腦里都出現了同樣的想法:計劃失敗了。遺憾的是,他們事先並沒有準備第二套方案。在他們左翼,第三連的陣地上頓時槍聲大作。他們在漫無目標地胡亂射擊——那裡沒有游擊隊,不過槍聲使前方三百米處蘇聯人的陣地警覺起來。可是游擊隊頭領還是下達了攻擊令。他們得到將近兩百名阿富汗政府軍的支援,而那些倒戈的敵人則似乎得到了解脫。新增加的人員並沒有發揮預期的作用。這批新自由戰士手中沒有重武器,只有幾挺機槍,而頭領那門迫擊炮架設得很慢。
菲利托夫微微一笑。「連我這樣的人也能理解,對嗎?」
「我們來看一看。」飛行員按下按鈕,射出兩枚導彈,打在遠離神箭手右側兩公裡外的地面上。
「在我們前方,剛才有個東西在移動,我敢肯定。」槍炮手說。
唔,他心想,你累了,現在太晚了,不能進行這種深沉的思考。他將以邦達連科最後一稿中的資料數據來寫完這份報告,並將它拍成照片,把膠捲交到他的接頭人手裡。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運用計算機技術的激光武器和其他高能發射系統,是向新的戰略領域的一次重大突破。從邦達連科的報告中,菲利托夫上校知道,現在切實可行的防禦系統已真正成為可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呢?
菲利托夫站起來,邦達連科跟著也站起來。「今天下午我會看你的報告初稿,明天把完整的報告送來,周末我要仔細研讀,下周我們將向部長彙報。」
他們建立核武器庫正是因為他們想要完成這樣的任務。消滅城市及其數百萬居民,是輕而易舉的,而要消滅那些國家擁有的導彈就不容易了。要消滅美國的導彈,就意味著要發展幾代像SS-18那樣高精度——也是高造價——的導彈,其唯一使命只是把美國的民兵導彈部隊和美國的潛艇基地與轟炸機基地化為灰燼。除了轟炸機基地外,其他這類基地都遠離人口密集地區。這樣一來,以解除西方武裝為目的的核打擊也許不至於造成世界性的大屠殺。同時,美國還沒有足夠的高精度彈頭可對蘇聯的導彈力量構成相同的威脅。這樣,蘇聯人就具有潛在「反擊」力量方面的優勢——這種攻擊的目標是武器,而不是平民。
正駕駛無暇四顧。這時他離地面只有一百米,不能讓任何干擾分散注意力。他眼睛的餘光看見橙黃色的火光一閃,但他沒有去看,目光從地平線移向速度表和高度表,然後又轉向地平線。
「關閉加速器!」
當然,這種看法是簡單化了。任何系統都不會萬無一失——菲利托夫知道,即使該系統能行,政治領袖們也可能以最不利的方式來使用它,政客們從來就是這樣的。一個可行的戰略防禦計劃會給均勢增加一個新的不確定因素。一個國家不可能摧毀射向它的全部彈頭,甚至對蘇聯領導人來說,即使死亡人數只有兩千萬,也是令人不堪設想的。但是,即使是最初步的戰略防禦系統也能摧毀相當多的彈頭,使整個關於反擊力量的想法成為空談。
神箭手早就開始轉移了。今晚他已體驗夠了真主的恩惠。這個兩人導彈小組留下了空的發射管,大步趕上撤退中的游擊隊。如果蘇軍追過來,也許能逮到他們。但他們的指揮官卻要他們原地不動。唯一倖存的直升機也只是在陣地上空盤旋。半小時后,神箭手才聽說頭領死了。天亮后,蘇聯飛機會在開闊地帶追上他們,因此游擊隊必須迅速進入山區。但是還有一件事要做。神箭手帶著阿卜杜爾和三個人去尋找被他擊毀的那架運輸機。獲得毒刺導彈的代價就在於檢查每架被擊落的飛機,尋找中情局可能感興趣的東西。
「位置不對。」飛行員說著把駕駛桿向右一拉,進行側向滑動,同時用目光搜索地面。蘇聯人曾截獲過幾枚美製毒刺導彈,並認真測試過這種導彈的速度、射程和靈敏度。他想自read.99csw.com己至少在這種導彈射程外三百米。如果遭到射擊,他將利用該導彈的彈道來確定目標的位置,並在對手再次發射之前迅速將其消滅。
「你想得沒錯,我知道他們進行了一次試驗……」
神箭手看見三千米外機場的燈光熄滅后,不由得罵了一聲。飛行員們正奔向飛機,機場上出現了手電筒的點點閃光。沒過多久,降落傘照明彈把黑夜變成了白晝,凜冽的東南風很快就把照明彈吹散了,但是更多的照明彈不斷射向夜空。他沒有辦法,只好準備發射導彈。他能看見那些直升機——還有一架安-26運輸機。神箭手左手舉起望遠鏡,看見那裡停著一架機翼很高的雙引擎飛機,就像在沒有防護的巢中熟睡的鳥。有幾個人正朝那架飛機跑去。他把望遠鏡轉向直升機停機坪。
連接左襟翼的液壓管路已被導彈爆炸所損壞。改變目前狀況所需要的襟翼壓力導致兩側液壓管路破裂,結果左襟翼在沒有任何警示的情況下突然縮回。由於左側頓時失去升力,飛機幾乎造成飛機側向翻滾,但是正駕駛當機處置,迅速使飛機恢復平飛。此時一切都亂了套。突然,飛機開始下墜,駕駛員大聲要求加大馬力,但他知道右發動機已經開到最大。他祈禱但願迫降能保全飛機,可是現在就連讓飛機平穩飛行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他意識到,在這樣稀薄的空氣中,飛機下墜的速度實在太快。他不得不迫降。最後,他打開著陸燈,尋找平坦的著陸點。他看見的是一片山岩。他用最後的一點控制力把飛機對準兩塊最大岩石之間的空地。就在飛機撞擊地面的前一秒鐘,他大聲詛咒了一句。這不是出於絕望,而是出於極端的憤怒。
一個戰略防禦系統的問題就在於,任何一件武器本身都不總是「攻擊性的」或「防禦性的」。任何武器的本質就像女人的美貌,全取決於旁觀者的看法,或是這種武器被指定的使用方向——縱觀歷史,戰爭的成功都是由進攻和防禦因素的適當平衡所決定的。
神箭手一時間以為飛機逃脫了。導彈爆炸的火光是不會錯的,但是過了好幾秒鐘什麼動靜也沒有。等看見飛機拖著一道火舌時,他知道導彈擊中了目標的要害部位。半分鐘后,大約在十公裡外,離他們計劃的撤退路線不遠處,地面上發生爆炸。天亮前他就能看見自己的傑作了。這時他聽見頭頂上方一架直升機的嗡嗡聲,當即回頭過來。阿卜杜爾已經丟掉用過的發射管,正把目標截獲/制導組件裝在一根新的發射管上,其動作之嫻熟連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也會為他感到自豪。他把組件遞過去,神箭手仍在搜索空中的新目標。
飛行員已開始俯衝並轉向,但是這一次他的周圍沒有照明彈。毒刺導彈擊中一片旋翼后爆炸,直升機像石頭一樣向下墜落。飛行員努力設法減慢墜落速度,但飛機還是重重地摔在地上。奇怪的是,飛機竟然沒有起火燃燒。很快幾個武裝士兵來到舷窗旁,飛行員看見其中有個人是俄羅斯上尉。
「太好了,明天你的報告能寫完嗎?」
如果蘇聯先研發出這種系統,美國脆弱的核反擊力量就比蘇聯的容易對付得多,而蘇聯苦心經營了三十年的戰略態勢也會繼續保持下去。蘇聯政府將在兩個方面處於優勢:擁有一支具有高精確打擊水平、能夠摧毀美國的彈頭、比較強大的導彈部隊;擁有一塊能抵禦對蘇聯後備導彈基地進行報復性打擊的防禦盾牌——同時,通過消滅美國的全球定位導航衛星,可以使美國的海基導彈失去戰鬥力;雖然沒有這種導航衛星,他們仍然能摧毀一些城市,但是卻無可挽回地失去了攻擊導彈發射井的能力。
他發現其他方面的情況都不妙。迫擊炮彈落在攻擊部隊的前緣。他看見槍口吐出的火舌以及爆炸發出的火光。戰場上除了槍炮聲,還有軍人的喊殺聲和傷員的嚎叫聲。距離這麼遠,很難區分是蘇聯人還是阿富汗人。不過,他對此並不關心。
駕駛員迅速使飛機轉入逆風方向,利用風聲掩蓋旋翼發出的聲音,這是當初學習駕駛的時候學會的。他呼叫地面向這邊打照明彈后,幾乎立即就得到回應。只要蘇聯人發現了導彈發射手,就不放過。另一架升空的直升機在打擊撤退的游擊隊員,這一架就在跟蹤地空導彈的發射者。雖然這樣做有危險,但是這位駕駛員卻求之不得。導彈發射手是他的死敵。他使飛機保持在毒刺導彈的射程之外,等待照明彈照亮地面。
「高度在下降。」副駕駛報告說。

「無法估計。這項工程耗資巨大,但需要經費最多的研發階段大體上已經結束。實際的生產和工程費用將比預計的少——也就是說武器本身。我無法估計附加設備、雷達和監測衛星的費用。不管怎麼說,那也不是我報告中的內容。」再說了,他也像世界上的軍人一樣,考慮的是任務而不是費用。
核威懾:用互相大屠殺的威脅來防止戰爭。雙方都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如果你殺害我們手無寸鐵的平民,我們就以同樣的方式回敬。防禦已不再是保衛自己的國家,而是用愚蠢的暴力去威脅對方。想到這裏,菲利托夫露出痛苦的表情。野蠻人部落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就連最不開化的野蠻人也想不出這種辦法,然而這卻是世界上最先進的民族決定——或者發現——的政策。雖然核威懾也許可以被說成是有效的,但是這就意味著蘇聯——還有西方——都得生活在戰爭的威脅之下,而且不止一種觸發因素。誰也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可是蘇聯人作出了九*九*藏*書他們認為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選擇,造就了一個在世界出現危機時,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除對方武裝的戰略核武器庫。他們在具備削弱美國武庫的能力后,就有了支配核戰爭如何打的優勢;依照傳統的說法,這就是走向勝利的第一步。在蘇聯人看來,西方自認為在核戰爭中不大可能取勝的觀點,是西方走向失敗的第一步。雙方的理論家都承認,整個核武器問題令人不滿,但雙方又都在悄悄地努力研發核武器以增加國防力量。
可是直升機突然消失了。他會飛到哪裡去呢?
「需要多少經費?」菲利托夫問道。對方聳了聳肩。
蘇聯上尉迅速轉身,大吃一驚,覺得情況不妙,但已經來不及考慮是什麼原因了。他看見那士官的手快速戳向自己朋友的咽喉。蘇聯上尉急忙去取槍,這時中尉朝後一讓,避開第一刀。他之所以能避開,是因為士官的刀卡在長長的上衣袖子里了。士官罵了一聲,抽刀撲上去,直刺對方腹部。中尉尖叫一聲,抓住士官的手腕,沒讓刀子刺到重要部位。兩人的臉靠得很近,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喘息。一張臉大驚失色,另一張怒氣衝天。最後,還是那隻不合身的衣袖救了中尉的命。那蘇聯人迅速取到步槍,打開保險,向刺客腹部射出十發子彈,士官應聲倒地。中尉用一隻血淋淋的手捂住眼睛,上尉大聲喊叫發出警報。
一位士官手拿文件走進指揮掩體,看見裏面不是一個軍官而是兩個,不禁暗自吃驚,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他用左手把信封遞給那個阿富汗中尉,握著刀子的右手藏在俄式外衣寬鬆的袖子里。蘇聯上尉看著他的時候,他臉上毫無表情,只是看著自己準備刺殺的那個軍官。過了一會兒,蘇聯上尉轉過身從掩體的射擊孔向外看。阿富汗軍官似乎是得到暗示似的,把信朝桌上一扔,準備作出答覆。
「你沒問題吧,同志?」
神箭手仔細測定降落傘照明彈的投放時間。當照明彈從機艙投下並點燃發光時,他從尋的器的聲音中能聽出細微的差異。要想擊中目標,他必須盯住飛機左側的發動機,並認真把握髮射時機。他用心算的方法算出飛機最近的進入點——大約是九百米。就在飛機進入該點之前,它又投出一顆照明彈。一秒鐘后,尋的器恢復了正常的目標捕捉聲音,他的手指緊緊地扣壓在扳機上。
儘管蘇聯政府有無數次的戰術成功,但基本問題依然存在:它一次又一次嚴重地錯誤解讀了西方的行動和意圖;在核時代,不可預測性可能意味著美國領導人是精神失常的人——英國或法國出現這種領導人的可能性就小多了,這一來可能導致蘇聯的滅亡,並使世界社會主義的實現延誤數代人之久。西方的核武器庫是對馬列主義的最大威脅;對付西方核武器是蘇聯軍方的主要任務。但與西方不同的是,蘇聯人不把防止使用核武器單純地看作是防止戰爭。由於蘇聯人認為對西方在政治上是無法預測的,因此他們覺得他們不能只依賴於核武器的威懾力。如果一場危機超出了口頭威脅的範疇,他們就必須能夠消滅或者至少削弱西方的核武器庫。
「已經關閉,一切都關閉了。」
「準備一枚煙幕火箭。」神箭手說。
人們早就認識到,導彈是具有防禦作用的攻擊性武器,摧毀對手的能力是防止戰爭、實現己方和平目標的經典規則。從雙方的情況來看,這種力量已經改變了這個被歷史證明的規則,把單方面的恫嚇變成了雙方的相互威脅,從而使這種解決問題的方法變得令人討厭。
蘇聯的弱點在海軍方面。美國有一半以上的彈頭都部署在核潛艇上。美國海軍認為其導彈潛艇從未被蘇聯潛艇跟蹤過。這種說法是不正確的。在二十七年裡,它們被跟蹤過三次,但從來沒有超過四小時。儘管蘇聯海軍經過一代人的努力,不過誰也不能預言這個使命什麼時候能夠完成。美國人也承認他們無法跟蹤自己的導彈潛艇。不過另一方面,美國人卻能夠跟蹤蘇聯的導彈潛艇。由於這個原因,蘇聯在海上沒有部署太多的彈頭。到目前為止,雙方都沒有把潛艇當作精確的反擊武器。
「上校同志,」邦達連科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對技術十分在行,只是不願承認罷了。輸出功率突破的若干重要問題其實很簡單——從理論上來說,具體的工程細節卻相當複雜,但通過重新設計激光諧振腔就容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就像第一顆原子彈一樣,一旦理論上闡明了,工程設計問題也就好解決了。」
這兩人正在一起看地圖,決定下周的巡邏活動。他們必須在該地區不斷巡邏,不讓游擊隊的土匪們接近。今天的巡邏任務是由二連擔任的。
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菲利托夫上校所想象的是標準的蘇聯式的個案研究。一場危機爆發后(中東最有可能,誰也無法預測那裡會發生什麼),莫斯科著手穩定局勢時,西方進行了干涉——當然是愚蠢而拙劣的干涉——並在新聞媒體上就一場核衝突公開大談特談。情報機構會迅速告訴莫斯科,說核打擊是完全可能的。於是,戰略火箭軍的SS-18導彈團和新式陸基激光武器將秘密進入戰備狀態。當外交部那幫蠢材——軍人都不喜歡他們那些搞外交的同事——努力解決問題時,西方會作出姿態,進行威脅,說不定還會攻擊蘇聯某一海軍部隊以表明其決心,當然也會動員北約軍隊威脅入侵東歐。這就必將發生世界性的恐慌。當西方激烈的言辭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發射導彈的命令將會下達到部隊,三百枚SS-18將發射出去,每三九*九*藏*書個彈頭對付美國的一個民兵導彈發射井。小型彈頭將用來攻擊潛艇和轟炸機基地,以便儘可能限制附帶損傷——蘇聯人不希望形勢產生不必要的惡化。與此同時,激光武器將儘可能摧毀美國的偵察和導航衛星,但不去攻擊通信衛星——這是故作姿態,為的是表示「善意」。在受到蘇聯彈頭的攻擊之前,美國人不可能對此作出反應。(菲利托夫對此很擔心,不過來自克格勃和軍情局的消息說,美國的指揮控制系統有嚴重缺陷,此外還涉及心理因素。)也許美國人會把潛艇部隊留作預備隊,把剩下的民兵導彈射向蘇聯的導彈發射井。但是一般認為,第一波打擊后剩下的彈頭最多只有兩三百枚,其中有許多瞄準的是空井,而且蘇聯的防禦系統將會消滅大部分入侵的導彈。
神箭手卧倒在他身旁的一塊大石頭後面。火箭彈全部落在離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這一次是人與人的較量……這位飛行員相當聰明。他伸手去抓第二支發射器。在這種情況下,他通常都會祈禱的。
「他們是兩個人!」槍炮手對著機內通話系統叫起來。
「亮星目前還不是一件武器。還有一些技術上的難題,波克魯什金指出了這些問題,而且對我進行了詳細的解釋。目前這隻是個實驗工程,但是已經取得了非常重要的突破。幾年之後,它將成為一件潛力極大的武器。」
像往常一樣,他手中的發射器就像達到性高潮似的發出顫動。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團騰空而起的黃色火光,周圍的激戰聲頓時在耳邊消失了。

「那麼,上校,你的評估呢?」菲利托夫問道。
「這些系統本身如何?」

雌鹿的飛行員看見了這枚導彈。他一直在幾顆降落傘照明彈上方一百米處盤旋,這時他把總距操縱桿壓到底,對準照明彈中間俯衝下來。這一招奏了效。毒刺導彈失去鎖定目標,向前直飛而去,偏離目標有三十米。飛行員立即調轉機頭,命令槍炮手向下面導彈的發射方向接連打出十枚火箭彈。
領航員剛剛投放一顆照明彈,左側發動機就被毒刺導彈擊中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氣憤——手冊搞錯了!可是這位機械師沒有胡思亂想。他下意識地按下連接一號渦輪發動機的「緊急關機」按鈕。這就可以關閉油路,切斷所有電源,使推進器停止轉動,並啟動滅火器。正駕駛踩下方向舵踏板,以補充由於失去左側動力而造成的偏航,並使機頭朝下。這個動作很危險,但是在這樣的高度他必須考慮速度,認為現在最需要的是速度。機械師報告說,左油箱已被擊穿,不過他們離喀布爾只有一百公里了。接下來的情況更糟。
這將是一次重大的攻擊行動。自由戰士們組成三個連,每連一百人。這三個連都將投入攻擊。頭領知道戰術後備隊的必要性,然而由於人員太少,而攻擊面又太寬,因此這次行動的風險很大。然而,從一九八〇年以來,他和部下一直都在冒險,再冒一次險又何妨?像往常一樣,頭領將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神箭手將緊隨其左右。他們頂著寒風向機場和那些可恨的飛機運動。蘇軍發現攻擊跡象後會設法讓飛機起飛,這樣既可防止飛機遭受攻擊,又可讓飛機提供防禦支援。神箭手從望遠鏡中對四架米-24直升機進行觀察,發現它們都掛帶了武器。自由戰士們只有一門可以在地面上摧毀飛機的迫擊炮,因此,神箭手將在攻擊波稍後的地方提供支援。他沒有時間布設常用的圈套,不過這在晚上似乎無關緊要。
「那將是個問題,但是個可以解決的問題。每台激光發射器都很複雜,而且不易保養。另一方面,如果除了實際需要外,再多建造幾台,我們就能夠循環使用,進行定期保養,同時確保必要的數量處於實戰狀態。事實上,這是項目總工程師提出的方法。」
「襟翼再下放十度。」正駕駛命令說。他認為現在的速度還足以冒這個險。副駕駛將襟翼又下放了十度。這下子飛機和機組人員就要厄運臨頭了。
神箭手再次利用導彈尋的器搜索直升機。這是一種沒有多少效果的方法,但是憑他對蘇聯戰術的了解,很容易就能預測出那架米-24在這條弧線上。神箭手兩次聽到尋的器的聲音,但繼而又失去了目標。因為那架直升機忽左忽右,而且在有意改變高度,使他無法瞄準。他思忖道,這真是一個狡猾的敵人,如果能把他幹掉,那就簡直太稱心了。他的頭頂上方不斷出現照明彈,但是他知道,只要他蟄伏不動,在搖曳閃爍的亮光中是看不清地面狀況的。
「不,上校同志,波克魯什金學會了如何使他們既感到舒暢,又能幹出成績。亮星工程里的人有一種……一種使命感,這種使命感就連在軍官隊伍里也比較罕見。我不是在信口開河,米哈伊爾·謝苗諾維奇。我對這一工程的每一方面的印象都很深。也許在太空的那些設施里也是這樣。我聽說過這些事,但從來沒有去過那裡,因此無法進行兩者的比較。」
「三十六小時之前我目睹了那次試驗,而且獲准在試驗前後參觀了許多設備。那些設備與操作人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依我看,波克魯什金將軍是一位卓越的軍官,完全能勝任這項計劃。他顯然不是追求功名的人,而是一位有進取心的優秀軍官。在山頂上管理專家學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菲利托夫心想,蘇聯的核戰略比西方的更合理。蘇聯的戰略家們並不認為核戰爭是不可能的。他們所受的教育要求他們講求實際:這個問題雖然複雜,但是仍有解決的辦法,儘管辦法不見得完美無缺。他們與許多西方思想家不同,他們承認自己生活在一個並不完美的世界里。一九六二年發生了古巴導彈危機——這次事件把吸收菲利托夫的奧立格·平科夫斯基上校送上了斷頭台——從此之後,蘇聯的戰略便建立在一個簡單的短語上:「損害限制」。問題不在於用核武器去摧毀敵人。有了核武器之後,更重要的問題不是摧毀敵人,使之一無所有,失去「戰爭結束」階段的談判籌碼。蘇聯人一心要阻止敵方核武器摧毀蘇聯。在兩次世界大戰中,俄羅斯每次都死了兩千萬人,他們飽嘗了被摧毀的滋味,不想再次被摧毀。https://read.99csw.com
菲利托夫上校寫完了日記。正如邦達連科所說的,他對技術資料的了解遠超過一般人以他的學位來推測的程度。菲利托夫在國防部的高層任職四十余年,自學了從防毒氣裝備到通信密碼機、激光等一系列專業知識。也就是說,雖然他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樣說明其中的理論,但是卻能像組裝設備的工程師一樣熟練地描述設備的運轉。他花了四個小時把這一情況都寫進了日記。這些資料必須送出去,它們的力量太可怕了。
看見拖著火光的火箭在移動,那飛行員不禁一陣緊張,但很快便發現那導彈打不著他,因為那是從離他剛才的射擊地點很近的地方發射的。

「速度一。」副駕駛在激戰聲和發動機聲中喊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儀錶,正駕駛則努力使飛機保持直行方向。「抬頭速度——抬頭!」
「我看見動靜了。」雌鹿的槍炮手報告說。「十點鐘方向。」
「在那兒呢!」阿卜杜爾說。「右邊。」
「我在報告初稿中大體上說到了,最後定稿時將說得更具體一些。」
「嘿,蘇聯人,你在哪裡?」神箭手對著夜空問道。
「同志,亮星也許是蘇聯最重要的工程。」邦達連科深信不疑地說。他拿出一疊四十頁的手稿。「這是我報告的初稿,是我在飛機上寫的,今天我讓人打出來。不過我想你會……」
那個蘇聯上尉和阿富汗中尉是朋友,回想起來兩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個蘇聯軍官真的是盡量尊重當地人的風俗習慣,而這還真起了作用。這位阿富汗軍官認為,馬列主義是他們未來的道路。縱觀這個不幸國家的歷史,他認為什麼東西都比無休止的部落紛爭和互相殘殺要好。他被認為是一個在意識形態方面有希望轉化的苗子,曾被用飛機送到蘇聯,去參觀那裡美好的東西——與阿富汗相比——特別是公共醫療服務。十五年前,中尉的父親死於手臂摔斷之後的感染。由於父親一直得不到部落首領的賞識,他的獨生子也就沒有什麼幸福的青少年時代。
神箭手沒有必要叫阿卜杜爾搜索空中的直升機,他試圖用導彈發射器來尋找由飛機發動機發出的肉眼看不見的熱源。他什麼也沒發現,便把視線轉向肉眼能看見的另一架安-26。此刻,迫擊炮彈在那架飛機附近紛紛落下,但機組人員已使發動機運轉起來。很快,他就看見飛機在側向運動。他看了看風向,認為那架飛機試圖轉向逆風,然後左轉進入機場最安全的位置。在這樣稀薄的空氣中,飛機不易爬升。當飛行員調轉機頭后,他會因求速度而犧牲機翼的升力。神箭手拍拍阿卜杜爾的肩膀,然後向左跑步運動。他跑出一百米,停下來再度尋找那架蘇聯運輸機。飛機已開始滑行並加速,它揚起的團團灰塵在冰凍、崎嶇的地面上翻騰。
神箭手看見了那些曳光彈,聽見子彈如雨點般落在右側的地面上。這傢伙很厲害,瞄得很准。可是他在射擊的時候,卻向神箭手提供了極好的瞄準點。第三枚毒刺導彈發射出去了。
在前方一百碼的指定地點,頭領與那名阿富汗陸軍少校相見。他們相互擁抱並且讚頌真主。這個浪子又回到了伊斯蘭的懷抱。少校報告說他的兩位連長已準備按計劃行動,但第三連的連長仍然忠於蘇聯人。幾分鐘后他手下一位可靠的士官將會把那個連長幹掉,那個地段將用作撤退通道。游擊隊員們在刺骨的寒風中等待。那名士官完成任務後會打一發照明彈。
一架米-24直升機首先在稀薄的空氣和怒號的狂風中升空,這時迫擊炮彈開始在機場附近爆炸。一發燃燒彈落在離另一架雌鹿武裝直升機幾米遠的地方,白色的熾熱火焰引燃了米-24的燃料,機組人員急忙跳出來,有一人身上著了火。他們剛跳下來,直升機就發生爆炸,並使另一架雌鹿也跟著爆炸。不一會兒,最後一架直升機搖搖擺擺地升了空,沒有打開航行燈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這兩架飛機還會回來,神箭手對此深信不疑;他們已經擊毀了兩架飛機,比預期的要好。
菲利托夫喃喃地表示同意。「我對學者們有所了解。你是說他把他們組織得像軍隊一樣?」
「系統的可靠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