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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密室策劃

17、密室策劃

「但是我的祖國大概是不會理解的。」普拉托諾夫說道。「這個問題你已經開始熟悉了,難道不是嗎?」
這兩個信號是十二個小時之內前後收到的。第一個信號命令中止這項行動,讓「達拉斯」號潛艇回到公海,可是第二個信號又命令它留在波羅的海西部海域待命。
亞歷山德羅夫擺了擺手,示意該換個話題了。「我昨晚找瓦尼耶夫談了。」
他一直被關在這間牢房裡,他判斷自己是被單獨囚禁在這所監獄的某個地方。他覺得這種判斷也許不對,但他也找不到周圍還有其他人的跡象。什麼聲音也沒有,連敲擊水泥牆的聲音也沒有,也許是因為牆太厚了。唯一伴隨他的「夥伴」就是牢房門窺視孔偶爾發出的吱吱的金屬摩擦聲。他想他們單獨囚禁他也許是想給他造成心理壓力。他笑了笑。他們以為我很孤獨。他們並不知道我有我的同志們。
克格勃的高層有漏洞?普拉托諾夫思忖著。當然,按規定重要情報可以直接面呈主席。克格勃不排除任何可能性。一旦這個信息送過去,就會有隨之而來的行動。只要暗示說中情局有人已滲透到克格勃高層……
「來點茶?」亞歷山德羅夫指了指客廳里的一張桌子。
「你好哇,瑞安博士!」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瑞安有些驚訝地轉過身。
「那就請告訴你們主席,如果他能安排一下,我要見他。面對面。絕對不是開玩笑。」

「你們肯定已經從我的檔案中了解到所有必要的資料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不過如果有適當的交換條件,也許我們可以改變你目前的處境。有些人可能成為對你不利的人證。他們將遭到不幸……」
「這是我的工作。我也餓了。也許你能請我吃個三明治吧?」
「凡事總得有代價,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普拉托諾夫笑了笑。「比方說,昨天晚上特倫特說過『你會倒霉』的話。那是指什麼呢?」
「坦白地說,自從幾年前我們在喬治敦相識以來,我一直很欽佩你。你對付恐怖分子真有一套。我並不贊同你的政治觀點,正如你也顯然不贊同我的觀點一樣。但是作為個人對個人而言,你除掉了某個在路上為非作歹的壞蛋。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反對國家對這些混蛋的支持。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想解放自己的人民——是的,我們應當以一切可能的手段去支持他們,但是土匪是殺人不眨眼的。他們只把我們看成提供武器的來源,如此而已。我們的國家從中得不到什麼好處。撇開政治不談,你是個勇敢、正直的人。這當然是我所敬重的。可惜你們美國人並不敬重你。你們只為最優秀的人樹碑立傳,好讓那些稍遜一籌的人把他們當成目標。」
瑞安是中情局副局長的特別助理!他肯定幾乎什麼都知道!能吸收這樣一個有價值的情報員,自從金·菲爾比以來還不曾有過這種事情,而且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大家就有好戲看了。」克拉克笑起來。「尤其是我。我這裡有些非常有趣的故事,可是我又不能說,呃,我想你也是這樣。」
「都是被你在逮捕他的時候搞砸了的!」格拉西莫夫冷冷地說。「我當時對你曾經寄予厚望,上校。我原以為你是個有前途的人,可以提拔。我是不是看錯人了,上校同志?」
克拉克聳聳肩,振振有詞地說:「很多影響是精神上的,就像做好準備去參加一場球賽一樣。別擔心,艇長。我教的就是這個——在我自己不親身執行任務的時候。」
「如果你作一些適當的表態,我們局裡也許能為你作些安排,謝爾蓋·尼柯拉耶。」
「在情報界,一個人應當說話算話。」普拉托諾夫向他保證。
瑞安夫婦很少參加華盛頓的雞尾酒會,不過也有一些是他們迴避不了的。今晚的招待會旨在為華盛頓特區兒童醫院募集資金,而且瑞安的妻子又是醫院外科主任的朋友。今晚最吸引人的是娛樂節目。一位著名的爵士樂大師非常感激這家醫院救了他孫女的命,為此他在肯尼迪藝術中心為醫院舉行義演。這次招待會將給華盛頓地區的知名人士提供一次機會,讓他們「跟他面對面接觸」,在近距離聽他演奏薩克斯管。其實,這次招待會也像多數這類「權貴」聚會一樣,給名流們提供了露面和交往的場所,以展示他們的重要身份。跟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一樣,大凡知名人士、社會名流們都會覺得有必要因有幸受到邀請而慷慨解囊。瑞安理解這種現象,但又覺得難以解釋。到了晚上十一點,這些華盛頓的精英們已經變得和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一樣,也會胡說八道,也喝得醉醺醺的。不過,卡茜卻始終端著那杯白葡萄酒,而瑞安晚上則可以飲酒,因為在拋錢幣確定誰開車時他贏了,所以由卡茜來開車。儘管妻子幾次向他遞眼色,示意他不可多喝,但他仍開懷暢飲了幾杯。他覺得渾身暖烘烘的,雖然已有幾分醉意,但頭腦還比較清醒。他在想自己是否真的有點過分——可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任何做作的樣子。他只是希望老天保佑,讓今晚的一切都能按計劃進行。
「這對你有什麼影響嗎?」曼庫索問道。
「瓦圖京,我要口供,而且要快。什麼時候可以給我?」
克格勃主席搖搖頭說:「不,不,我們必須客觀一些。瓦圖京上校幹得不錯。他本來應當把逮捕任務交給一個年輕人去乾的,但是我跟他說這案子歸他管,他無疑是完全從字面上來理解我的指示了。他對這個案子其他部分的處理幾乎無可挑剔。」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真的知道這個人是誰呢?」普拉托諾夫小心翼翼地乘勝追擊。
「削減我們的核武器,簡直瘋了!」亞歷山德羅夫堅持自己的觀點。他仍然認為核武器也像坦克和大炮一樣,越多越好。他像大多數政治理論家一樣,不屑去了解事實。
「報上說你正在接受調查,這是怎麼回事?」另一個人問道。
「為河對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怎麼說?」
「要是沒有像你們這樣的人,中情局可能會運轉得好一些。」另一個人插了進來。
「有一兩個。的確使生活中少了一些樂趣,是吧?」兩人會心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但這件事真有那麼重要,非打破規則不可?想到這裏,普拉托諾夫喝乾了杯中的酒。在他的印象中,克格勃沒有在美國採取過任何暴力手段——在這個問題上有個不成文的君子協定。但是不能這麼乾的規定是什麼呢?也許有一兩個美國人會遭到車禍或者死於突發性心臟病,但這也必須經過主席首肯。普拉托諾夫可以提出建議。會被採納的。對此他很有把握。
神箭手坐在最前面那輛read.99csw.com卡車上。他暗自思忖,自己為什麼會如此信賴一個投降的少校,但轉念一想,覺得現在不是擔心這種事的時候。
「也許是,不過你卻使我們大吃了一驚,瑞安博士。我們原來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我們沒想到你那麼傻,會捲入那場災難之中。我想我們是看錯人了。」
「斯科特·布朗寧,《芝加哥論壇報》的。」他沒有主動上來握手。遊戲才剛剛開始。這位記者並不知道他是這場遊戲的參加者,但瑞安心中有數。
「我很擔心西方國家的反應……」格拉西莫夫試探性地說道。
「傑克?」是他妻子的聲音。
「有。」格拉西莫夫說著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來我們剛收到的情報來得早了點。美國的計算機程序中有一部分尚未證實就被送來了,結果證明是弄錯了。這的確令人尷尬,不過,由於我們工作效率高而造成的尷尬,總比由於我們工作效率低而造成的要好。」
不過,如果他們是想讓他害怕,那他們是打錯了算盤。菲利托夫已經跟死神打過多次交道。有時候他還真的希望自己死去。也許那樣他就會與那些犧牲了的同志們團聚了。他常常和他們談心,難道不是嗎?難道他們仍然……唔,其實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似乎還沒有離開,不是嗎?死亡究竟是什麼?他在人生道路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需要理性地回答這個問題了。當然,遲早他會找到答案的。這個答案曾經幾度與他擦肩而過,不過他——以及它——卻一直沒有能牢牢抓住……
「見主席?主席他不——」
「利用現有的手段,最多兩個星期。我們可以不讓他睡覺,但這需要時間,尤其是對付他,因為和年輕人相比,年紀大的人需要的睡眠比較少。他會逐步產生精神錯亂,乃至崩潰。從我們對這個人的了解來看,他會以百倍的勇氣來和我們對抗——他很勇敢。不過他也是人。兩個星期吧。」瓦圖京說道。他知道再有十天時間就足夠了,能早點交差豈不更好?
「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在那裡沒有幾個朋友——呃,這你也知道,晉陞太快了,是圈子裡最有錢的年輕人,是格里爾最器重的人,還有我跟英國人的關係。這些原因都會樹敵。有時候我就懷疑他們之中也許有人就……我沒有根據,不過你是不會相信我們蘭利那個計算機網路的,我搞的股票交易全都儲存在計算機系統里……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吧?懂計算機的人,可以對裏面存儲的資料進行修改……不過老兄,你不妨試著證實一下。」瑞安從一個小盒子里拿出兩片阿司匹林,把它們吞了下去。
「你也許會大吃一驚的。」
「我想你說得對。我去拿衣服。」瑞安走到裏面,把領物牌遞上去。他走進來之後,聽見房間里又變得一片寂靜。他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套上大衣,把妻子的皮大衣往自己的手臂上一搭,掃視著那一雙雙看著他的眼睛。只有一雙眼睛對他表現出興趣。他看得十分真切。
「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營地在一座小山丘上。它的四周是一些由沙袋和圓木構築的低矮掩體。這些掩體內的兵力都不足。營地佔有著有利地形,四周都是開闊地,可以發揮火力,不過只有在夜晚他們才把各火力點的人員補滿。在崗的部隊實際上只有一個連。其餘的都到營地四周的小山裡巡邏去了。這支隊伍過來的時候,正趕上營地的開飯時間。這個營的汽車調配場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我饒不了你。」
他們搬了幾具身穿血跡斑斑軍裝的屍體到車上。隊伍保持適當的戰術隊形,沿著石子路前行。裝甲運兵車上的重機槍由受過正規訓練的前政府軍士兵操控。那個營地就在河的另一側,二十分鐘之後他們就能看見它了。河上那座橋早就被破壞,不過俄羅斯工兵向河裡傾倒了許多砂石,形成了一道可以涉水而過的淺埂。隊伍在橋東側的崗哨前停了下來。
果真是這樣嗎?他突然想到。瓦圖京對我很謹慎,儘管他實際上知道……
「什麼?」這話使對方大吃一驚。瑞安看見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
「總統很賞識你的工作業績。這我們很清楚。」
「我想有人該向我道歉。」特倫特說道。他看上去有些醉了。
「沒錯,我是在開玩笑。請把我說的忘了吧。」這個年紀老大不小的女人是誰呀?他很想知道。
「我指的是那個狗娘養的歐內斯特·艾倫。他說服了總統把戰略防禦計劃放到談判桌上來。」普拉托諾夫對瑞安這句話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態度,這也全靠他所受過的職業訓練。瑞安接著又說:「這根本沒道理。他們把我的分析說得一文不值,就是因為這個倒霉的股票事件。局裡本來應該替我撐撐腰,可是他們不但沒有,反而把我扔給那些討厭的惡狗。我他媽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瑞安說著把最後一截熱狗送進嘴裏。
「是啊,為她的生日。」普拉托諾夫低下頭看著陳列櫥。「遺憾的是,我沒那麼多錢給妻子買這些東西……」
「這個嘛,那我就沒有辦法了!」瑞安說道。這時候他的語氣中帶了某種情緒。有幾個人回過頭來看著他們。
「你可以採取行動嘛。」普拉托諾夫建議道。
「我考慮這個案子的時候,只想到要為祖國揭露這個叛徒的醜惡嘴臉。」瓦圖京鼓足勇氣才說出這句話。「我覺得我已經這樣做了。我們知道他犯了叛國罪。我們有證據——」
「你們該給它上油啦。如果機器保養得好,使用壽命就可以延長。」他說著站起身來。
神箭手看了看第一階段的任務,這已經完成了。他們手上有了六輛卡車和三輛BTR-60裝甲運兵車。車輛有些損壞,但並沒有出乎意料之外。他們把被擊斃的傀儡軍的軍裝扒了下來,並且正在對十一名俘虜進行訊問。當然他們是不會讓這些人參加行動的,但是如果能證明他們可以信賴,就讓他們去參加友鄰的游擊隊。至於其他人嘛……
「說不上來,不過大多數都挺順利。」
瑞安驚訝地轉過身。「你是什麼人?」
「你為什麼不猜猜看呢?」瑞安擠出的一絲苦笑隨即從臉上消失了。「我不會去蹲監獄的。我寧可死,也不願去丟那個臉。真他媽的,我是拿性命去冒險——我是鋌而走險哪。有些事情你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我為這個國家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可是他們卻要把我送進監獄!」

現在看熱鬧的大概有二十個人。他們看見瑞安從端過來的托盤上拿起一杯酒。他們看見他臉上有股殺氣,其中有些人還記得瑞安殺過人。這是事實,而這也增添了他的神秘色彩。他有分寸地喝了一口夏布利酒,然後轉過身來。
「那我只好安排法律方面的事務,碰碰運氣了。只要有可能,我也不準備因叛國罪去蹲大牢。就是這樣的交易,普拉托諾夫同志,」瑞安說道。「願你開車回家一路平安。」
「如果要我們替你們付酒吧費用,那我們是得付很大的代價。」瑞安轉身反唇相譏。
「里特根本就read.99csw.com不喜歡我,從來沒有。幾年前我有一次弄得他很難堪,他這個人不是那種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人。也許是他手下的一個人——他手下有不少能幹的人。格里爾將軍想幫我的忙,但他老了。穆爾法官就要卸任了,本來一年前就該卸任的,可是不知怎麼搞的一直沒有下;即使他想幫我也幫不上忙。」
可是為什麼呢?
但這隻是一種考慮。
「外面真冷啊。」格拉西莫夫說道。
「這一點也不奇怪。」
瑞安機警的神情頓時消失了,似乎是在掂量這番話。「這一點你說對了。」
「真的嗎?」
「那是怎麼回事呀?」
一旦我們下了釣鉤,瑞安博士就是我們的人了。也許他還傻乎乎地認為可以用一次情報換取服務,認為他將永遠不再……更大的可能性是,他現在已經走投無路,所以就豁出去了。我們從他身上能獲取什麼情報呢?
「我還不知道他們允許你們走出這麼遠呢。」第二幕,第一場。瑞安鬆了口氣,但沒有表露出來。多虧他現在還有點暈乎乎的感覺。

「夏娃之葉」的老闆注意到,這次「安」來的時間比平常早。像往常一樣,她微笑著從衣架上挑選了一件衣服,然後走進更衣室。不一會兒她就走出來站到那一組試衣鏡前,聽到的是老一套的恭維,比如,說她看起來比以往更漂亮之類的話。她仍然以現金支付,臨走時仍然留下那嫣然的一笑。
「總統本人就是個律師,還是個檢察官。只要有一點風聲,他就會認為你也有可能觸犯了法律,而且——有意思的是,一個人這麼快就變得非常孤獨了。在國務院里也有一幫人在打我的主意。我跟他們的看法也不同。在這個混賬的城市裡,老實人只會吃虧。」
「華盛頓特區真是個好地方。」
「那當然。」格拉西莫夫知道他的下文是什麼,於是靠在椅子上準備再次洗耳恭聽。
「你能肯定是這種情況?」
「我很難說得清楚。」克拉克回答說。「也許是華盛頓的某個膽小鬼拿不定主意。常有的事情。」
格拉西莫夫做了個表示很煩惱的手勢。「菲利托夫這個間諜是個不好對付的老東西。要再過一兩個星期才能弄到口供。」
「多少次?」
「我的消息來源告訴我說,你因非法股票交易問題正在受到調查。」
「在這方面,我們在美國有很好的內線情報來源嗎?」
「我想你該回家了。」
在正北方十公里處的舍卡巴德公路附近有一個營的營地。那位少校通過無線電與營地取得聯繫,說「向日葵」擊潰了敵人的埋伏,己方有中度傷亡,正在向他們靠攏。這得到了該營營長的同意。
「你們自己留著吧。這種人我們這裏多的是。」瑞安大聲說道。他覺得非常討厭;由於酒喝得太多,覺又睡得不好,他眼睛都快閉上了。
「如果你指的是雙方都一塌糊塗,那聽起來還比較入耳。來個熱狗怎麼樣?」
「他是我們的人。他特別擔心的是自己的寶貝女兒會被送進勞改營或者更糟糕的結局。我向他解釋了我們希望他做什麼。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能撬開那個混蛋菲利托夫的嘴,我們就可以多管齊下,最好能夠畢其功於一役。」亞歷山德羅夫說到關鍵的地方還點了點頭。在政治肢體語言方面,他是個行家。
「所以說,我的朋友——他們會怎麼對待你?」
想讓菲利托夫感到吃驚是很困難的,不過克格勃做到了。最痛苦的折磨、最非人的虐待都挺過來了,到頭來難道……只有失望?菲利托夫暗暗問自己。失望這個詞肯定不準確。
到了外面的停車場上,情況就略有不同了。比夏里納上尉違反職業規範,打開膠囊看起裏面的字條來。看完后她惡狠狠地詛咒了一句。它只是一張普通的便條紙。她用丁烷打火機點燃一根香煙,然後把紙條放在汽車的煙灰缸里燒了。
「報復?我想過。我可以去找報社,可是《華盛頓郵報》正準備登載有關那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事。國會裡有人在暗中指揮炒作這條新聞。我想是特倫特。我敢打賭昨天晚上是他指使那個記者來找我麻煩的,這個狗雜種。如果我真的說實話,又有誰會相信呢?天哪,我已經快走投無路了,竟然還跟你一起坐在這裏,謝爾蓋。」
門上有鑰匙的轉動聲,接著門吱地一聲打開了。
「你在這裏的時間太長了。」瑞安說罷笑了笑。
「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會吃驚,老兄。」
在格拉西莫夫看來,這一天儘是壞消息。他兩眼盯著瓦圖京上校問道:「你說你無法攻破他,是什麼意思?」
「怎麼樣?」
「今天沒有人。」普拉托諾夫笑著說。「我的幾個夥伴……我的幾個同志今天都很忙,比平常都忙,恐怕要搞這樣的監視,你們聯邦調查局的人手也不夠。」
「反間諜是克格勃的任務,不是國防部的事。」
「不好說。」
「那麼多工作全都白乾了。」瑞安過了幾秒鐘才說話。「他們會把我的意見丟進垃圾箱去的。」
「你的自由,」普拉托諾夫立刻作出了反應。「如果他像你所說的是條大魚,我們非常願意達成這筆交易。」瑞安有一分多鍾沒有說話。他們像在牌桌上的賭棍一樣互相看著對方,恨不得把對方的賭注全贏過來——看來瑞安似乎知道自己的牌不好。普拉托諾夫盯著這個美國人投來的目光,他很得意地發現自己佔了上風。
「我們也是按正常時間上下班的。」瑞安對一位衣著講究、兩眼睜得大大的婦女解釋道。「我甚至明天也不上班。」
「你應當把你那個辦案的上校給斃了!」
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特倫特並不想掩飾,因為這樁醜聞人們六年前就知道了。儘管如此,他的臉還是氣得煞白,手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酒灑到了大理石地面上。不過這位議員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幾近溫文爾雅地說了一句:
「雅佐夫是不會接受那個證據的。」
瑞安的眼睛望著走道的那一頭,長嘆了一聲。「我這個星期得請一名律師。我想他會了解的。我本來不想請的,我以為可以把事情說清楚,可是——可是證券交易委員會那個新來的混蛋,那個搞同性戀的特倫特——」又是一聲嘆息。「特倫特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自己弄來這份差使。你想這兩個人之間……我覺得我贊同你的觀點。如果一個人要有對手,那至少也應當是一個值得你敬重的對手。」
瑞安把臉一沉。他的聲音在房間里嗡嗡響。「以前還不曾有過同性戀者來質問我是不是男人呢!」對不起了,老兄……
離這麼多俄國士兵這麼近,神箭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知道,一到黃昏,俄國人就把街上的值勤任務交給阿富汗人,自己則龜縮到防禦陣地內或掩體里;但是西沉的落日並沒有增加他的安全感。一路上,檢查站的馬虎程度出乎他的意料。少校利用從剛被搗毀的營地中繳獲的通行證及口令,使他們順利地通過了一道道關卡。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們的行車路線並不是警戒措施嚴密的地區。不到兩小時,他們把喀布爾遠遠拋在了後面,藉助夜色的https://read.99csw.com掩護向前駛去。
「誰都不喜歡,艇長。」
「中情局幫不了你的忙?」
他們一直到行駛到燃料即將耗盡時,才把車駛離公路。要是西方人看見游擊隊這樣痛痛快快就把車給扔了,然後把武器彈藥全背在身上,他們一定會驚得目瞪口呆。游擊隊員們在一陣休息之後繼續北進,很快便進入了山區。
「那當然。我沒有做錯事,我有記錄可以證明。」瑞安毫不相讓。也許太厲害了點,那記者心想。他喜歡看見人們酒喝多了之後的那副樣子。酒後吐真言嘛。
「你也許會覺得奇怪。為什麼美國人認為我們的情報機關和你們的不同呢?」
「你相信昨天晚上那個小混蛋嗎?你知道吧,我真的很羡慕你們俄國人在處理——」
「你知道一些事情,對吧?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瑞安以職業情報員的眼光把四周掃視了一遍。


「我們將保留最新、最好的火箭,」格拉西莫夫耐心解釋道。「更重要的是,我們的亮星工程進展很順利。有了我們自己科學家的成果,再加上我們從美國人的計劃中得到的東西,不到十年,我們就能具有保衛祖國不受外敵攻擊的能力。」
「也許我們能幫你的忙。」這話他終於說出來了。
那位前政府軍少校把軍用地圖和無線電密碼本找了回來。他非常熟悉俄國人一絲不苟地教給他們的阿富汗「兄弟」的各種程序。
「大多數——不是全部?如果做得不——」
「克格勃就沒有這個問題。」他們離開那家商店的時候,瑞安說道。
「主席同志,我們的醫生告誡我說,無論是感覺喪失法或是其他形式的肉體虐待(克格勃總部早就不說『用刑』這個詞了),都有可能送掉他的命。由於您一定要他的口供,我們就必須使用……比較原始的審訊方式。他是個很難對付的人。從精神上來說,他比我們任何人想象的都堅強。」瓦圖京說這話時,盡量不帶感情|色彩。他此刻真想喝一杯。
這時氣氛緊張極了。那名少校打了個手勢,哨兵便揮手示意放他們過去。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從河面上駛過。由於河面結冰,車輛必須順著由一排木棍指引的方向行駛,以免陷進薄冰下面的深水裡。還有五百米。
「偉大的真主!」少校大聲喊道。說時遲那時快,他的自動步槍已經把問話的人撂倒。裝甲運兵車上的重機槍對著正在吃午飯的人猛烈掃射,神箭手的部下爭相衝進兵力不足的掩體。僅僅十分鐘時間,一切抵抗行動都停止了。儘管在營地里有近百名全副武裝的軍人,可是他們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有二十個人成了俘虜。營地掩體里僅有的三名蘇聯人——兩名中尉和一名通信兵——被當場擊斃,其餘的人都被看管起來。這時少校帶著人衝進了汽車調配場。
「好吧。」格拉西莫夫稍作停頓。現在得講幾句鼓勵的話了。「上校同志,客觀地說,你的調查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儘管在最後階段有點不盡如人意。要求任何事情都盡善盡美是沒有道理的,而且複雜的政治背景也不是你造成的。只要你把我要的東西拿來,我不會虧待你的。好好乾吧!」
「為什麼?」瑞安問道。
「你真是了如指掌啊。」瑞安低聲說道。
答案可能只有一個:這個叫瓦圖京的傢伙害怕他也許真是清白無辜的,但菲利托夫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這個混蛋契卡從他手上把膠捲奪走了。
他凝視著光禿禿的水泥牆,還在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左思右想卻不得其解。
「我知道你們的人想搞什麼名堂,可是你們出了洋相,還不讓我們知道,這是違法的。你們只管一意孤行吧。我告訴你,你們將付出代價,付出很大的代價。」
「謝謝您,主席同志。」格拉西莫夫見他出了門,便打電話叫人備車。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個老狐狸端起茶杯笑了笑。「那納爾莫諾夫將會心臟病發作。他正值那樣的年紀。當然,不會是致命的,不過足以讓他靠邊站了。我們將向西方保證繼續執行他的政策——如果你一定要堅持,我甚至可以在軍控談判方面接受你的意見。」亞歷山德羅夫頓了頓。「避免對他們造成不必要的驚動,這是有道理的。我只關心黨的最高權力。」
這一下瑞安笑起來。他這張牌面朝下發出的牌原來還是張好牌。「名字我不知道,但是資料我知道。我知道四件事,是從指揮——這是個代號——那裡得來的。了解了這四件事,其餘的事情你們的人就能對付了。如果你以信件方式通過情報渠道傳遞,那我也許就上不了飛機。可想而知他在情報鏈上的身份有多高——如果他是男的,不過也許是吧。我怎麼知道你會說話算話呢?」
「啊,親愛的?」
格拉西莫夫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盲點。亞歷山德羅夫的盲點是,他沒有發現,現在只有極少數的人真正相信黨了。格拉西莫夫就不相信。當然,黨還在管理這個國家。它培養了個人的野心。權力本身是很誘人的。對他來說,黨是通向權力的道路。他的全部工作生涯都是為了保衛黨,防止有人企圖改變黨的權力結構。現在他是黨的「盾與劍」的主席,最有希望執掌黨的大權。亞歷山德羅夫如果知道他的年輕弟子正在覬覦黨的最高權力,而且準備保持目前的開放政策,那他不僅會大為震驚,而且會大為憤慨。在自己安全的疆域內,蘇聯仍將步履艱難地繼續前進,並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把它的政權模式向任何準備接受這種模式的國家輸出。進步是會有的,部分原因是內部的變革,部分原因是能從西方得到一些東西,但是不能期望有太大或者太快的進步,不會像咄咄逼人的納爾莫諾夫要做的那樣。最好是由他格拉西莫夫來掌控。有克格勃的力量作他的後盾,他無需為自己的安全擔憂——當然首先還是要攻破國防部這一關。所以當他在聽亞歷山德羅夫喋喋不休地大談黨的理論時,覺得有道理的便點點頭,而且他也會以對自己有利的方式來運用這些話。格拉西莫夫只信任格拉西莫夫。
他倆在桌子旁邊兩張老式的鋪著厚墊的椅子上相對而坐。亞歷山德羅夫很樂意當主人——至少很樂意接待自己的同僚。他先倒好茶,然後取出一些白櫻桃蜜餞。他們這種品茶的方式相當傳統:先在嘴裏放上一點櫻桃蜜餞,然後啜一口茶含在嘴裏,品味茶和蜜餞的滋味。這樣說起話來雖然不太方便,但卻是地道的俄羅斯方式。況且,亞歷山德羅夫非常推崇傳統方式。雖然他在政治局裡負責意識形態工作,信仰馬克思主義,但在許多小事情上依然保留著年輕時的一些習慣。
神箭手深信他們將取得勝利。他宣布這次行動時,部下的反應好極了。他們露出冷酷但很開心的微笑,相互交換著眼色,頻頻地點頭。最使他們振奮的是,一位阿富汗政府軍的少校成了他們的新成員。進入阿富汗二十公里之後,他們安營紮寨,經過五個小時的緊張策劃,終於形成了一套作戰方案。
九-九-藏-書「我的消息來源可不是那樣說的。」布朗寧再次重申。
看守沒有說話,只是揮手叫他出來。看守身邊站著兩個年輕的衛兵。兩個二十歲上下的毛頭小夥子,菲利托夫心想。他們趾高氣揚地仰著頭,克格勃的人總是這樣。要是四十年前,他就不會任由他們這樣了。畢竟他們沒有帶武器,對他這樣一個從槍林彈雨里過來的人,殺個把人是易如反掌的事。這兩個軍人沒有什麼本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自傲倒沒什麼,不過作為軍人還應當謹慎……
「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在替誰效命?」瑞安問道。
最有意思的還是人們對待瑞安的方式。大家對他在中情局的職務都不太了解。和他搭話的人往往會提一些「蘭利那邊怎麼樣」之類的問題,而且語氣詭譎,有點裝腔作勢。他的回答使大多數發問者感到吃驚,因為他說中情局只不過是又一個政府官僚機構,一幢有大量公文旅行的大樓。人們歷來認為中情局有成千上萬外勤特工在活動。當然,這方面的具體數字是保密的,不過比人們想象的要少得多。
「聽說你遇上了一些很棘手的法律方面的麻煩。」普拉托諾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始終露著笑容,故意想使外人認為他們是在討論一些很普通的令人愉快的事。瑞安心下思忖,看來他的這位俄國對手還非常得意。
「反社會行為方面的做法?是的——在受到嚴格控制的勞改營里待上五年。我們新的開放性還沒有寬大到姑息性變態行為的地步。你的朋友特倫特上次到蘇聯的時候結識了一個人……那個年輕的男人現在還蹲在勞改營里呢。」普拉托諾夫沒有說那個人是因為拒絕與克格勃合作才被判刑的。為什麼他要故意混淆視聽呢?瑞安心想。
這個外交官非常注重細節。他用餐巾紙擦了擦臉,把髒東西都放進了紙杯,然後把紙杯扔進附近的垃圾箱。他沒有留下任何說明他曾經到過那裡的痕迹。
黨內理論家米哈伊爾·彼得洛維奇·亞歷山德羅夫的官方別墅與周圍其他別墅大同小異,也是兩層樓、漆成奶油色的圓木外壁,還有德國黑森林地區常見的尖形屋頂。通往別墅的是一條蜿蜒于林中的石子路。那裡只停著一輛車。亞歷山德羅夫是個鰥夫,已經到了對年輕女子不感興趣的年紀。格拉西莫夫自己打開車門,很快看了看保鏢們是否已像往常一樣分散埋伏到樹林之中。他們迅速從汽車的行李廂中取出厚厚的白色迷彩禦寒服以及大皮靴,這樣他們在雪地中就不會感到太冷。
格拉西莫夫原本希望今天在情報工作上有驚人的重大突破,可是從美國來的十萬火急的報告使他的希望破滅了——更糟糕的是,他一天前已把情報送了上去,現在才知道它已經一文不值。報告上說,情報員莉維亞感到很抱歉,因為最近由比夏里納上尉發回的那份計算機程序資料已經過時。這本來也許有助於消除克格勃和國防部那個寶貝新項目之間的矛盾,可是現在已毫無用處。
「對他可不行。這個美國間諜可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種草包。一個優秀的外勤特工有很強的直覺。如果他們不是這麼神通廣大,世界社會主義大概早就實現了。」他隨口說道。克格勃主席知道,亞歷山德羅夫生活在自己的學術天地之中,對於現實世界中許多事情的運作方式幾乎一竅不通。他覺得很難讓自己敬重這種人,但卻又有幾分怕他。
「你們在很多事情上面都犯了錯誤。」瑞安對他嗤之以鼻。
「謝謝,米哈伊爾·彼得洛維奇。」
「尼古拉·波里索維奇!」亞歷山德羅夫親自來開門。他的別墅里住著一對夫婦,負責做飯和保潔,不過他們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知趣點,別礙手礙腳。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他接過格拉西莫夫的大衣,把它掛在門旁邊的一個掛衣鉤上。
「如果我們不阻止納爾莫諾夫,這個黨就完了!這個白痴,他把我們努力奮鬥得來的東西全都拋棄了!沒有黨的領導,這幢房子現在很可能就住著一個德國人!沒有斯大林領導人民挺起腰桿奮勇作戰,我們這些人能有今天嗎?可是納爾莫諾夫正在譴責我們最偉大的英雄——繼列寧之後最偉大的英雄。」亞歷山德羅夫連忙補上一句。「這個國家現在需要一位強有力的領導者,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而不是一千隻軟弱無力的小手!這是我們的人民所理解的,也是他們所要求的。」
瑞安走進一家專賣圓麵包和腌牛肉、兼賣其他食品的快餐店。這裏的服務速度很快。他們在購物中心走道的一張白色塑料桌旁坐下來。這種擺法真妙,瑞安心想。人們可以從旁邊走過,但聽到的不過是隻言片語。他知道普拉托諾夫是個行家。
「此話怎講?」
營長從掩體中走出來,嘴裏還在嚼著東西。他看見士兵們紛紛跳下車。他站在那裡等著這個分隊的指揮官,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一輛蘇制水陸兩棲裝甲車的側門緩緩打開,一個身穿軍官服的人走了出來。
「如果你仔細看看地圖就知道了,我們的活動範圍一直到卡芬克爾斯呢。」謝爾蓋·普拉托諾夫說道。「給妻子買點東西?」
「你想要點見面禮?謝爾蓋,我準備鋌而走險了。這種事我以前干過,別以為這樣做很簡單。我們有個內線在你們莫斯科總部。一條大魚。你跟我說說看,他的名字能給我換來什麼?」
「我可不喜歡被這樣吊著。」
這就對了,普拉托諾夫心想。他們得到的第一份報告是彼得·亨德森提供的。亨德森的化名是卡修斯,他向克格勃提供情報已達十年之久。當初他是參議院情報委員會退休參議員唐納森的特別助理,現在是審計總署的情報分析專家。克格勃知道瑞安是中情局內的一顆璀璨的新星。莫斯科總部最初把他看成是一位富有的外行,不過這種看法幾年前就改變了。他干過一件事,博得了總統的青睞,現在呈送白宮的特別情報簡報中幾乎有一半出自他的手筆。亨德森的情報中說,瑞安就戰略武器的形勢準備了一份洋洋萬言的報告,結果得罪了霧谷。普拉托諾夫對瑞安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他覺得自己很會看人。從他們在喬治敦的免稅商店初次見面以來,他一直認為瑞安是個精明的對手,而且也很勇敢——但他太習慣於特權,遇到對他個人的攻擊很容易就發火;很世故,但又天真得可愛。他在午餐桌上所看見的情況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看法。從根本上來說,瑞安的美國味太濃。他對問題的看法非黑即白,好壞分明。但今天的問題在於,瑞安以前總以為自己是不可戰勝的,現在才開始意識到其實並非如此。而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麼生氣。
「你他媽的是什麼人!」瑞安還沒轉身,話已出了口。第一幕,第二場了。
「倒什麼霉呢,特倫特先生?」
瑞安說罷便起身離去。普拉托諾夫沒有離開。他四下看了看,看見己方特工發出的沒有被人監視的信號。
這地方離喀布爾只有五十公里。這支新的、規模更加壯大的車隊在向北行駛。神箭手的部下又有許多人與他們取得聯繫,紛紛跳上車來。現https://read.99csw.com在他這支部隊已有二百人之多,著裝和武器裝備都與阿富汗政府軍一樣,他們正乘坐俄制裝甲車向北行進。
「要等他們走了之後。如果達成了協議,我們也不會損失什麼。」
許多德軍俘虜——那些沒有被傷寒奪去生命、沒有餓死的俘虜——被驅使來建造了這些別墅。俄國人現在還非常憎恨德國人,但特權階層——這個沒有階級的社會中的統治階級——仍對德國人的工藝有特殊的愛好。西門子公司的電子產品和藍寶牌汽車音響就像是《真理報》和未經審查的「白色塔斯」新聞一樣,是這些別墅中的不可或缺的東西。在莫斯科西郊松林中的這些木結構別墅與沙皇時期留下的建築相比毫不遜色。格拉西莫夫經常在想,不知那些出苦力建造這些別墅的德國俘虜現在怎麼樣了。這倒並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很重要。
「尼古拉,你突然寬宏大量了嘛。」亞歷山德羅夫說道。「讓一個七十歲的人心驚肉跳有這麼困難嗎?」

「別跟我胡扯!」瑞安向前欠了欠身。「這種事你們在我們國家不幹,我們在你們那邊也不幹。」
「你知道,我可沒做什麼錯事,一點他媽的錯事也沒做!有個朋友向我透露了一點消息,我就跟進了,又不是我刻意去找的,事情就這麼巧。我賺了一點錢——那又怎麼樣呢?我是替總統寫情報摘要的!我是個行家——可是他們卻調查起我來了!這麼多……」瑞安打住了話頭,神情痛苦地看著普拉托諾夫的眼睛。「你他媽的管這個幹什麼?」
「有什麼消息?」
他得自己作決定。瑞安的處境是真的嗎?卡修斯說是真的。
「老兄,」特倫特在他身後說道,「你這樣下去會倒霉的。」
「這對我來說也是條新聞。」瑞安答道。
瑞安獨自上街購物。他妻子快過生日了——是在他即將去莫斯科出差的那段時間里,他得事先把一切都準備好。從珠寶首飾店開始往往是最佳的選擇。卡茜現在戴的還是他幾年前買給她的那條分量不輕的金項鏈,他想買一副耳環跟它配起來。問題是他記不清楚項鏈的式樣了……他喝得有點暈暈的,而且還有點緊張,這些都沒有起作用。他轉念又想,如果他們不相信怎麼辦?
「真的。星期二那天我幹掉了一個外國特工,幹了這種事可以休息一天,而且錢還照拿。」他煞有介事地說了之後,還咧嘴笑了笑。
卡修斯已經為他幹了三年。化名卡修斯的亨德森提供的情報向來經得起核查。他們曾經利用他挖出並逮捕了一名潛藏在戰略火箭軍中替中情局工作的上校,得到過很有價值的戰略情報和政治情報。去年——不,是前年——還通過他獲得了美國人對「紅十月」號潛艇事件的內部分析資料,就在唐納森參議員退休前不久——現在亨德森在審計總署工作,具有最佳的工作環境:可以直接接觸國防方面的機密資料,甚至直接與國會中的政客們聯繫。前不久,卡修斯送出情報,說瑞安正在接受調查。當時他們認為這不過是小事一樁,誰也沒有把這當回事。美國人總是在相互調查。這是他們的「國粹」。後來他又聽到了內容大致相同的消息,接著就是昨天跟特倫特的那場好戲。當真有可能是?
克格勃主席從不單獨外出。他那輛專用吉爾車是一輛手工製作的轎車,外觀很像三十年前美國造的一種大型轎車。跟在後面的是一輛外觀更難看的伏爾加,車上坐滿了經過挑選的保鏢。他們個個勇猛善戰,而且絕對忠於主席。格拉西莫夫一個人坐在後座上,看著飛快向後掠過的莫斯科的高樓大廈。汽車在寬闊的大馬路的中間車道上疾駛,很快就出了市區,駛向一九四一年時德軍遭到猛烈狙擊的那片森林。
亞歷山德羅夫有些不滿地嘟噥道:「我看等一兩個星期也行。美國的代表團在這裏,我覺得做這件事有些不太——」
「你能不能把剛才那個問題再說一遍?」瑞安彬彬有禮地說道。
「眾議員特倫特。」記者說道。特倫特是國會特別委員會的成員。
「也許可以請你去跟黨的總書記解釋解釋。」格拉西莫夫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瓦圖京上校,我必須得到口供。」
他們又繳獲了兩輛裝甲運兵車和四輛卡車。這就足夠了。其餘的車輛和帶不走的東西全部被付之一炬。他們帶了四門迫擊炮、六挺機槍以及能找到的所有軍裝。營地里的其他設施全部被搗毀——尤其是無線電台。他們先用槍托把無線電台砸毀,然後放火把它燒了。他們只留下一個警戒小隊處理俘虜。這些俘虜也被給予一個可以參加游擊隊的機會,否則將因效忠異教徒而被處死。
「是跟河這邊相應的那些事嗎?」瑞安問道。人們慢慢湊過來,想看看熱鬧。
「如果你知道這一點,那你也知道我已提供了他們所要的資料,他們很滿意地走了。」
「只要是符合猶太戒律就可以。」普拉托諾夫說,接著他又進一步解釋。「我不是猶太人,你知道,但我喜歡那種肉的味道。」
「這我已經注意到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有一個證券交易委員會呢?」普拉托諾夫問道。
時間是他們最危險的敵人。九十分鐘后,他們駛抵喀布爾市郊,遇上了第一個檢查站。
「叛逃?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你不會真的想讓我生活在你們那個工人階級的樂園裡吧,是不是?」
「那麼,你是什麼樣的人呢,瑞安?」特倫特問道。
他必須拿到口供,而且必須是一份不是通過刑訊逼出來的口供。眾所周知,審訊者通過用刑,就能得到想得到的任何東西,因為大多數人都會屈打成招。他需要有如山的鐵證,才能拿到政治局去。現在政治局委員們已經不那麼懼怕克格勃了,他們對格拉西莫夫的話經常只是表面上敷衍一下。
「你知道吧,議員先生,這對我來說是很難得的經驗。」
「我周末要飛往莫斯科,如果在這之前報紙登出我的新聞,我就完了。我剛才跟你說的事,朋友,不能通過任何情報渠道。我只相信格拉西莫夫。這個情報要親自向你們的主席報告,直接告訴他,中間不能經過任何人轉手,否則它就會有丟失的危險。」
全部工作都白費了!莫斯科早就收到了情報,而且已經進行了分析。她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傻瓜。更使她心煩意亂的是,與她聯繫的情報員絕對可靠,已經把她原先認為高度機密的情報轉交上去,而在得知資料已失去時效后,馬上又把消息傳給了她。她浪費了莫斯科總部的時間,一定會受到責備,但她沒有這個心情轉告這類話。
是啊,這種事他們曾經警告過我。這也許只是第一次,但卻不會是最後一次。她開車回到家之後,立即發了一份電報。
「那就把渾身解數使出來吧,親愛的。」瑞安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之下揚長而去。他一直走到馬薩諸塞大道上,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不過外面的冷空氣使他的頭腦開始清醒。
「我知道你已經和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人員見過面了。」那位記者鄭重其事地說。
「這是什麼意思呢?」曼庫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