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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棋高一著

18、棋高一著

「唔……」格拉西莫夫嘟噥著把資料推到旁邊。
「這個意見有道理。」格拉西莫夫很快就作出了評論。「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提出了一個卓有見地的看法。」與會的人們點著頭——他們以為自己明白了,其實他們是大錯特錯,錯得連他們自己都不敢想象——這時克格勃主席和國防部長已經達成了一筆交易,而且是以眼睛一瞥和眉毛一揚的方式達成的。
不知道那把交椅是不是要比我這把更舒服些。
「亮星工程被泄露了嗎?」另一位委員問道。「怎麼泄露的?」
安德烈·伊里奇·納爾莫諾夫像以往一樣精神抖擻地走進來。在政治局委員中,只有克格勃主席比他年輕;所以每當這些年長者坐在「他的」會議桌前,他都覺得有必要表現出充沛的精力。工作給他造成的壓力很大,煩惱很多。大家都能看得出來。他原先濃密的黑髮迅速變得花白,而且似乎已開始謝頂。不過在像他這樣的五十多歲的人當中,這也並不少見。他擺擺手請大家都坐下。
這份密件很長。格拉西莫夫花了整整一個鐘頭才譯完,而且一邊譯那三十三個隨意排列的俄文字母,一邊詛咒自己的手腳太笨。
審訊繼續進行。雖然菲利托夫這一次、下一次、甚至再下一次還能成功地挺住,但瓦圖京卻不斷地瓦解著他的體力和情感。他們兩人都明白這一點。這隻是個時間問題。但有一點他們都想錯了:他們都以為是瓦圖京控制著時間,其實時間才是人的最終主宰。
是菲利托夫?
她的語氣平和,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你不知道的事很多,亨德森先生。他們不讓我像父親那樣去駕駛飛機,但是在聯邦調查局裡干,我要盡量讓那些混蛋們的日子不好過。他們放手讓我這麼做。我只希望這樣能解我心頭之恨。」她又笑了笑。「這不太講職業道德,是吧?」
瓦圖京心想,這比刑訊要文明。刑訊也會對審訊者產生不可避免的心理影響。這是個問題。一個男人(偶爾也有女人)一旦成了刑訊行家,這個人的心理就會發生變化。進行刑訊的人會越來越瘋狂,這就可能產生不可採信的審訊結果。無能的克格勃軍官會被調離,偶爾也有的被送進了醫院。在三十年代,只要他們政治上的主子發現他們把問題搞糟了,就常常會槍斃他們,然後再調人來繼續搞審訊,直至找到一種比較有創造性、比較聰明的審訊辦法。瓦圖京知道,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這些新技術,甚至包括一些虐待手段,都不會造成永久性的肉體傷害。現在就好像是他們在醫治那些由他們造成的精神病。有些為克格勃工作的醫生現在也可以信心十足地說,背叛祖國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人格紊亂,需要進行根本性的治療。這樣一來就使從事這種工作的人覺得心安理得了。雖然讓一個勇敢的敵人受苦使人於心不忍,但幫助治療一個精神病患者卻能使人感到某種欣慰。
幾分鐘后,他離開自己的公寓下了樓。像往常一樣,路上不時有空計程車駛過。他沒有打手勢招車,而是在等一輛車開過來接他。等車子匯入弗吉尼亞大道的車流之中,他們才開始談話。
報告中寫道,「目標P」——英文字母R相當於俄文字母P——「現在是一場與情報事務無關的秘密刑事案件調查的對象。據猜測,對P的興趣是基於政治原因,也許是某個進步的國會議員想搞一下中情局。其原因是該局有一次行動失敗了——也許是在中歐,但尚未經證實,不作正式報告。由於P在中情局的地位,他犯法的醜聞有損於該機構中高官的形象。本站認為這項情報的可靠性為甲級。我在88(B)531-C/EOC號報告中提到的情況,已經從三個獨立的來源得到證實,詳細報告將通過外交信件遞送。本站建議繼續。華盛頓僑民。完畢。」
「情報來自高層官員,但還沒有得到充分證實。本周末前我們將知道更多的情況。」
「如果這次的內容能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傳過去,你也許就可以解脫了——放你出國。」這話她以前可從未說過。
「對不起。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可說的。」
「消息傳遞過去了。」吃午飯的時候亨德森對盧米斯說。
「辦這件事是非我莫屬了。」瑞安當仁不讓地說。
「是加急電文,艇長親啟。」上尉略帶歉意地說道。

如果瑞安能指認的高層鼴鼠就是我們剛剛逮捕的這個人呢?主席思忖著。
到目前為止,格拉西莫夫對雅佐夫依然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他在主人面前提起那樁在政治上會連累自己的菲利托夫案件時,會不會產生什麼不安全感。這一來他可以得到答案了。雅佐夫害怕出現這種可能性——不,應當說是必然性,他進行了自我糾正。雅佐夫現在該明白了,明白我們會讓他身敗身裂的。他也害怕納爾莫諾夫不會冒政治風險來救他的命。我不是也投過雅佐夫和瓦尼耶夫的票嗎?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取代了總書記之後,還要不要讓雅佐夫留在政治局呢……就看你的了,雅佐夫……
「他們相信了。信以為真。」里特對瑞安說道。「但願你能挑得起這重擔,小夥子。」
你替美國人效勞有多久了?自從你的家人死了以後?有那麼長……將近三十年?可能嗎?這位二處的上校在思考這些問題。這是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連金·菲爾比也沒有潛伏這麼久。理查德·佐爾格雖然幹得轟轟烈烈,但不過曇花一現而已。
「唔。」主席輕輕地唔了一聲。他看了看表。再過兩小時他將去參加每星期四上午的政治局例行會議。會議將如何進行?有一點他是知道的:它將是一次很有意思的會議。他打算在他的遊戲——權力遊戲——中引進一項新的變數。
「不會有危險的。」瑞安把雙手一攤說道。「這應當是很文明的。」
信中的結論是:「評估:目標的動機既非出於意識形態亦非出於金錢的考慮,而是由於氣憤與自負。他十分害怕因此而鋃鐺入獄,更害怕被弄得身敗名裂。瑞安也許真的掌握著他所說的那份情報。如果中情局真有鼴鼠在莫斯科總部竊據著高位,那麼瑞安很有可能看見過他送去的情報,雖然他未九*九*藏*書必知道此人的姓名或容貌。但那些情報已足以使我們找到漏洞。
「這一點主席知道。」普拉托諾夫冷冷地說道。
「我不是叛徒,」門關上后菲利托夫自言自語道。「我不是,」監聽話筒里傳來他的聲音,「我不是。」
「噢。」正在用早餐的亨德森抬起頭來。他一點也不喜歡被這個女人「牽著鼻子」充當雙面間諜。他尤其討厭的是,她能插手這件事是因為她有這副容貌,而「掩護」他倆之間關係的是一種根本不存在的相好關係。儘管她長得很甜,說話帶甜甜的南方口音——還有她那驚人的容貌!他內心嘀咕著——他非常清楚盧米斯眼裡根本就沒有他。她有一次曾對他說:「你要記住,有個房間是隨時為你準備的。」她指的不是「感化院」,而是在伊利諾斯州馬里恩的美國監獄。那地方已經取代了阿爾卡特拉斯島監獄,被用來關押重犯,可不是哈佛大學畢業生去的地方。不過這句話她只說過一次,其他時候她對他都很客氣,有時在公開場合甚至還抓住他的手臂。不過那反倒使他感到更不舒服。

一小時后,電報已到達華盛頓。蘇聯大使館和美國國家安全局都從蘇聯的拉杜加-19通訊衛星上抄收到這份電報。美國國家安全局的人把它與其他數千條俄國人的電報信號錄製在計算機磁帶上,夜以繼日地忙著破譯這些電報。
「那當然。」
「真的嗎?」未等總書記開口,亞歷山德羅夫就搶先說了一句,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早晨六點半,普拉托諾夫就來了。他常看的那幾份報紙已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他覺得美國的報紙對克格勃很有用。新聞自由對他而言是極為陌生的事,他從來沒有想過它的真正作用是什麼。他有許多其他事情要做。六點四十五分,夜間值班員進來把夜裡的情況作了彙報,同時把莫斯科發來的文電交給了他。此刻在莫斯科已是午後了。電文登記表最上面的是一份標明「僑民親啟」的文電。普拉托諾夫知道那是什麼文電,立即向保險柜走去。在大使館這一地方擔任警衛任務的年輕克格勃情報員仔細查驗了普拉托諾夫的證件——前一位警衛剛來了九個月,以為自己認識普拉托諾夫,就沒有查驗他的證件,結果把自己的飯碗給砸了。這份電報的電文裝在一個貼了標籤並加了封條的信封里,放在應該放的那一格里。普拉托諾夫把電報放進口袋,然後將保險箱關上鎖好。
謝謝你,羅曼諾夫。
這有什麼用呢,米沙?菲利托夫暗自思忖。他有時間——他掌握著時間。他會動用一切必要手段來攻破你。他正在取得勝利。這你是知道的。他感到一陣絕望。
「早安,同志們,」納爾莫諾夫鄭重其事地宣布開會。「首先要討論的是,關於美國限制戰略武器談判代表團來訪的問題。」
「我們已經解決了激光功率輸出上的問題。剩下的問題在於計算機控制方面。在這方面我們的技術仍遠遠落後於美國人,因為他們的計算機工業相當發達。上星期格拉西莫夫同志還向我們介紹過一些美國在控製程序方面的情況,但是我們還沒有開始研究它,就聽說這個程序本身還沒有完善。
他走了四個街區,來到那家咖啡館。為了防寒,他穿得很暖和——他也許覺得華盛頓的冬天並不冷,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他準時走進咖啡館——跟大多數咖啡館一樣,它也有一批常客。其中三個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這中間有一個像商界女子,獨自坐在角落裡的一個座位上,看她的《華爾街日報》。另外兩人腰上扎著木工工具帶,不是在大老粗進來之前,就是在他進來之後,才走向櫃檯。今天他們是來等他的。當然,他們並非常客。這個叫黑茲爾·盧米斯的女特工認真地安排了自己的時間表,特別注意不在公休日的時候上這裏來。這樣做雖然可能有遺漏的危險,但是近距離監視無論安排得多麼周密,也不能太有規律。同樣,知道大老粗出來之後,這兩個人才來,他們從不改變這個規律,而且不表現出對目標的任何興趣。
「胡扯!」看守說著看了看手錶。「看看幾點了,你這個老糊塗。吃吧,馬上就要審訊你了。」接著他湊上前來說道,「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想聽的話說給他們聽呢,同志?」
往杯子里續咖啡是免費的,他喝完之後又及時續了一杯。他總共用了將近六分鐘時間,這個時間大致上對頭,三個特工都注意到這一點。他喝完咖啡之後,拿起報紙雜誌,在桌上留下錢后就走了。他離開桌子之後,他們發現在空咖啡杯旁邊的小碟子上是被他揉成一團的餐巾紙。
這個人的病比大多數人都嚴重,瓦圖京帶有幾分譏諷地想道。對於新一代二處人員在接受訓練和定位時的那些新用語,他不以為然,也不大相信。他經常回想起往日舊事,想到三十年前訓練他的那些人——那時候他們的頂頭上司還是貝利亞。雖然他當時一聽見那些瘋狂的人物講話,渾身就起雞皮疙瘩,但至少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是直言不諱的。他慶幸自己沒有變成他們那樣的人,不過他也不願意自欺欺人,認為菲利托夫精神上有毛病。他認為菲利托夫實際上是個勇敢的人,而且是心甘情願地走上了背叛祖國的道路。毋庸置疑,他是個壞人,因為他背棄了自己的祖國,因此他是個名副其實的敵人。瓦圖京朝著通向菲利托夫牢房天花板的光纖窺管里看,他在看見菲利托夫的同時也聽見了竊聽器里傳來的聲音。
讓格拉西莫夫頗為驚訝的是,從美國又發來了一份十萬火急的電報,是普拉托諾夫發來的。這份電報提醒他外交信使攜帶了一份「主席親啟」的信件。這的確異乎尋常。與其他外國情報機構相比,克格勃仍然依賴一次性的密碼系統。從理論上來說,只要密碼程序不泄露,這種密碼系統就是無法破譯的。這種方式很慢,但很保險,而克格勃要的是「保險」。不過,除了這種傳遞方式之外,還有另一套規定。每一個主要情報站都有一份特殊密碼。這種密碼連個名稱也沒有,但「僑民」可通過它直接與主席溝通。普拉托諾夫是個連中情局也沒想到的重要人物,是駐華盛頓的情報站站長。
瑞安的檔案中有一份長達六頁的人物簡介,還有英文的剪報資料和這九九藏書些資料的譯文。譯文他是不用看的。格拉西莫夫講的英語雖然外國腔很濃,但還說得過去。他看見上面寫著:三十五歲,做過買賣,搞過學術研究,後來進入情報界。他在中情局裡晉陞得很快,是與倫敦方面聯繫的特別聯絡官。格拉西莫夫讀到,瑞安關於捷爾任斯基廣場的第一份簡短評估,帶有分析家的某些政治偏見。瑞安是個很富有、性情溫和的外行。不,這一點說得不對。要是這樣,他就不會升得這麼快,當然除非他有政治背景,可是在這些材料中又看不出這一點。也許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是個著書立說的人。格拉西莫夫還注意到,他有兩本書在莫斯科書店裡買得到。當然他也是個很自負的人,習慣於舒適和優裕的生活。
「我父親是在北越上空被擊落的第二十九名飛行員。他們活捉了他——當時登了一些他的照片,他人還活著,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時又來了一位常客。他是個計程車司機,每天早上都要來喝杯咖啡,而且都是獨自一人坐在櫃檯的頂頭。他把帶來的報紙翻到體育版,然後像往常一樣環顧四周。他看見了碟子上那個餐巾紙團。他的手段與大老粗相比就相形見絀了。他把報紙攤開放在大腿上,把手伸到櫃檯下面把情報取到手,然後把它夾在時裝版那一頁中。
「沒問題,艇長。」
「這很合情合理。像瑞安這樣的大魚不是常有的。亨德森的線放得很巧妙。」
「隨你的便了。趕快吃吧。」牢門撞擊門框,哐地一聲關上了。
格拉西莫夫從來不第一個到,但也從來不是最後一個。這一次他正好跟在國防部長後面。
「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這是對克格勃的批評——」
亨德森二話沒說就拿起那條紅領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提出什麼反對意見。「你能告訴我……」
「我吃過比這更好的。」那疲倦的笑意背後隱藏著幾分蔑視和傲氣,不過已經不像菲利托夫自認為的那麼強烈了。「但也吃過比這更糟的。」
「——其實,這已經把技術方面的問題說得很清楚了。不過這隻是個技術問題,同志們。這個問題也是可以解決的。我認為我們已走在美國人前面。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一點,他們是會害怕的。在這個問題上,我們的談判立場一直是,只反對以太空為基地的防禦計劃,從來不反對陸基防禦計劃,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陸基系統與美國人的相比,顯然佔了優勢。也許美國人的立場改變也證實了這一點。如果是這樣,我建議無論如何都不能用亮星工程來和他們作交易。」
「我沒有,」菲利托夫答道。「我為祖國殺過敵。我為祖國流過血。我為祖國被燒傷過。我做的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博得你們的歡心。」儘管他很虛弱,但兩眼卻露出蔑視。瓦圖京紋絲不動。
「這個消息顯然會使我的談判小組非常感興趣,但是我總覺得有些突然,尤其是我們前不久還在這裏聽取過有關我們的亮星工程的彙報,還有美國人的對應項目。」
現在這種對待菲利托夫的辦法,從實際效果來看,跟醫生把他放在感覺喪失艙內有異曲同工之妙。犯人正在失去與現實生活的聯繫,當然要比那個瓦尼耶娃慢得多。他的牢房在這幢建築物的內部,所以他無法分辨晝與夜,只有一盞沒有燈罩的電燈,而且整天亮著。過了幾天之後,菲利托夫的時間已經錯亂了。接著他的身體機能開始出現紊亂現象。這時他們開始改變送飯時間。他的身體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對勁,可是它感覺到不對勁的事太多,而且無法對這些事作出正常反應。犯人身上發生的這些變化,實際上是精神錯亂的現象。這是一種傳統的辦法。很少有人在這種折磨面前能挺過兩個星期的。經過觀察發現,能夠挺過來的人,往往都藉助一些審訊者所不知的外界因素,如車輛的聲音、管道中的聲音或是某種有規律的聲音。第二處的人也逐步學會了隔絕這些聲音的辦法。這幢新監獄中的特別牢房就是全隔音的,可以隔斷外界的所有聲音。為了不讓氣味透進來,廚房設在了樓上。列弗爾托沃監獄中的這一部分傑作,反映了幾代醫學研究在突破犯人心理防線方面的成果。
「我比較喜歡那條紅的,」盧米斯站在門口帶著甜甜的笑容說道。「今天要戴一條有『力量』的領帶。」

格拉西莫夫作出了決定。
瓦圖京發現菲利托夫身上起了某種變化。那雙眼睛突然變得明亮起來,那因疲憊而彎下的腰也直了起來。
「我要你到卡修斯那裡去了解一些有關瑞安的情況。我們必須儘快證實一下他目前在法律方面所處的困境。也就是說,如果有可能,今天就查清楚。」
「我們有理由認為美國人已經知道了我們在搞亮星工程。」格拉西莫夫從容地說道。「也許他們已經清楚地了解到我們的進展情況。」
「大老粗今天有信給你。」她告訴卡修斯。
「下次如果不出現全國緊急狀態,誰也不許來打擾我!」他赤著腳在甲板上朝前走。
「可是我剛剛才吃完飯嘛!」菲利托夫說道。
原來你違反了美國的證券交易法,是吧?克格勃主席很自然地想到了這一點。在所有的社會裡,腐敗都是通向財富和權力的途徑。瑞安有其自身的缺點,可是缺點嘛,每個人都有。格拉西莫夫知道他自己的缺點就是權力欲太重,但他認為要是沒有這一點點慾望,那他就是傻瓜。接著他又看起普拉托諾夫的密件來。
「那就今天。」那人點點頭。
「今天?」對方在做記錄時不自在地問了一句。「動作這麼快是要冒風險的。」
「早安,上校同志。」對方對他的稱呼恰如其分。在克格勃內部沒有什麼幽默詼諧可言。
「我覺得這難以置信,」雅佐夫陳述自己的看法。「他們的計劃正在順利進行——這是你上星期親口對我說的,尼古拉·波里索維奇。」
盧米斯在一篇文章的空白邊沿記下他的到達時間——她總是在報紙上草草地寫點什麼。那兩個木匠打扮的人則在櫃檯後面帶鏡子的牆後面對目標進行監視。他們大口吃著土豆煎餅,還大聲開著玩笑。大老粗則跟往常一樣,在咖啡館外的報攤上買了四份報紙。他買的雜誌都是星期二剛上架的。女招待不等他開口就為他倒好了咖啡。他像往常一樣點燃一根香煙——俄國人最喜歡https://read.99csw•com的美國萬寶路牌,隨後就邊喝咖啡邊翻開他常看的《華盛頓郵報》的第一版。
「早安,德米特里·季莫菲耶維奇!」這位主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但在這種場合下還算客氣。
第二天早上,格拉西莫夫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這份情報已經到了。這位克格勃主席對莫斯科和華盛頓之間的八小時時差很惱火——很多事情辦起來很不方便!莫斯科總部發出的任何立即行動的指令,都會把自己的外勤特工置於危險境地,因為這等於在向美國人暗示他們是誰。鑒於這種考慮,總部難得發「緊急行動」的命令。想到自己的權力竟然會受到像經緯線這種瑣事的限制,這位主席著實感到不快。
格拉西莫夫微微一笑,然後看了看窗外。他會懷念這個地方,也會懷念這場遊戲的。每一個事實都至少有三個方面,而每一個想法則會有六個方面。不行,如果他相信這個,那麼他就得相信卡修斯是受中情局控制的,而這一切又都是在菲利托夫被逮捕之前就精心策劃好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我們快成功了。」瓦圖京說道。
「這麼說美國人也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想阻止我們的計劃,但不想把自己的計劃停下來。」亞歷山德羅夫說道。
「我相信你吃得還可以吧?」
每逢星期四,他的每日情況簡報都比較長。在政治局會議上講幾條沒有惡意的消息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他的政治局同僚們都是些擅長陰謀詭計的人物。過去一個世紀來,世界上沒有哪個政府的高級官員不喜歡聽聽與秘密行動有關的情況。格拉西莫夫用筆寫了幾條,只選那些談起來不會使一些重要行動受到影響的內容。他的專車準時來接他,很快把他送進了克里姆林宮,而且總有一輛警衛車為他開道。
那人離開后,站長笑了笑。一個月來他第一次感到得意。這件事有好預兆。
但是,格拉西莫夫不是一個憑衝動辦事的人。他給普拉托諾夫發出指令,讓他通過卡修斯再證實一下某些細節。這個信息可以通過衛星線路傳送出去。
「記住了。」亨德森點點頭。
「十小時之後我要到達這個地方。」
這一次的情報可以通過正常的渠道發出。這將引起主席的重視,因為它是有關敵方一名高級情報官的「個人」資料。克格勃高層的人都知道,格拉西莫夫對西方小道消息的興趣絲毫不亞於對國內的小道消息。

「但願你覺睡得不錯。」他對菲利托夫說。
「我跟他說了,事成之後他就可以解脫了。」她似乎話里還有話。
「我們現在還是先不要打破常規,亨德森先生。」
「上帝想毀滅誰,就先讓誰驕傲起來。」里特說道。
這項工作對蘇聯人來說要容易得多。電報信號被送到蘇聯大使館里一個比較安全的區域,由一名克格勃中尉譯電員進行解碼,然後將譯好的電文鎖進有人警衛的保險柜里,等普拉托諾夫早晨來取。
「這相當令人吃驚。」人們轉過頭去看著說話的外交部長。他似乎對此不以為然。「美國人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十分強硬。你只說相當可靠,不是完全可靠吧?」
「發生了什麼事?」亨德森頗有興趣地問道。
瓦圖京不露聲色地打量著他的犯人:他的銳氣已有所削弱。你是知道的,瓦圖京心想,你知道自己必將失敗。你知道這隻不過是時間問題。他的灼灼目光在對方臉上搜尋,看他露出什麼弱點。他的眼睛似乎在說:我看出來了。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下,菲利托夫力圖不退縮,但瓦圖京已經看出對方的鋒芒正在減弱,有些東西也垮了下來。你知道自己正在失敗,菲利托夫。
「建議:接受他的條件,其理由有二。其一,為找出那個美國間諜。其二,為在將來繼續利用瑞安。這次難得的機會將有兩種結果。如果我們把那些提供對目標不利證據的人除掉,那他將欠我們的情。如果這一行動被發現,可以趁機嫁禍中情局,而隨後的調查行動將嚴重損害美國情報界的形象。」
「我們還不清楚。目前已在調查。」格拉西莫夫答道。他特別注意不向雅佐夫那邊看。下一步棋該你了,國防部長同志。
「他臭了,違反了規定,靠內線信息賺了五十萬美元。兩星期後大陪審團出庭,他一屁股屎洗不幹凈了。有好戲看呢。」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話在她那南方美人恬淡笑容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生動。「中情局準備把他晾出去。誰也不會幫他的忙。里特對他恨之入骨。你不知道內情,是從弗雷登伯格參議員的助理那裡聽來的。你的印象是,他不過是個替罪羊,肯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但你說不清楚。也許是幾個月前在中歐的事。這些都是你道聽途說的。有些話你馬上就可以說,有些話要等到今天下午再說。還有一件事:你聽到一種謠傳,說戰略防禦計劃也許要拿到桌面上來。你認為這不是好消息,不過你是聽一個參議員說的。記住了吧?」
「把他帶來。」克萊門蒂·弗拉基米洛維奇·瓦圖京上校命令道。他走進盥洗室,往臉上潑了點冷水。他照了照鏡子,覺得還不需要刮鬍子。接著他看了看自己的制服是否整齊。在犯人被打亂的世界中有一個不變的因素,那就是審訊者的面容和儀錶。瓦圖京甚至對著鏡子演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既得意,又傲慢,還略帶同情心。見到自己這副尊容,他沒有任何羞恥感,心想這才是職業反間諜官員的形象:既非野蠻人,亦非頹廢派,而是個富有經驗的老手在從事艱巨而必要的工作。
「想聽點好消息嗎?」盧米斯問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瑞安,就外勤工作而言,你還是外行。別忘了。」
「他會怎麼樣?」她問道。
「你不同意?」副局長問道。他負責局裡的反間諜工作。
計程車把他送到西北區G大街審計總署門口。進了審計總署大樓之後,他把那個錄音機交給了另一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亨德森懷疑它也有收聽無線電的功能,其實並沒有。錄音機隨即被送到胡佛大廈。盧米斯已在那裡等候。她先進行倒帶,然後開始放音。

「那好吧。」盧米斯走進衛生間。大老粗喜歡光顧的那家咖啡館對她來說太油膩了。
「盧米斯小姐,等這件事辦完之後,我再跟你解釋你的想法為什麼不對。暫且不談這個,好嗎https://read.99csw•com?在這個案子上,你幹得很不錯。不過目前還得保密。」
不會。瑞安在中情局有那麼高的職務,不會把兩個不同的部門混為一談的。唯一令人遺憾、也是他此刻不希望看見的,是克格勃高層有一隻鼴鼠。果真有,那是很糟糕的事。如果消息出了這幢大樓……就可能成為一場災難。如果我們真的展開調查,肯定會走漏風聲。如果我們不挖出就在身邊的間諜……如果他真的像瑞安所說的處於高位……萬一中情局發現亞歷山德羅夫和我想……
當犯人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瓦圖京已像往常一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審訊室門打開的時候,他似乎總是在做著什麼,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總是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似乎是想說:哦,又該提審你了嗎?他合上面前的卷宗,把它放進自己的公文包,菲利托夫則在他對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下。這樣很好,瓦圖京沒有看菲利托夫,但心裏卻這麼想。受審對象不必別人告訴他該做什麼,因為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現實:瓦圖京。
那人走出蘇聯使館大院時,一名聯邦調查局特工報告說:「大老粗出來了。」當然,他們都知道他的姓名,但由於第一個跟蹤他的特工覺得他像個大老粗,於是他們也就這樣叫開了。從表面上看來,他每天早晨的正常工作是先把大使館一些辦公室的門打開,在九點鐘那些資深的外交人員來上班之前,他還要到大使館外面幹些跑腿的差事。他先去附近一家咖啡館吃點早點,然後去買一些報紙雜誌……還經常在一些地方留下一兩個標記。對大多數反間諜工作人員來說,最難的還是首次取得突破性進展,一旦突破之後,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警方的事了。十八個月前他們第一次在「大老粗」身上取得了重要突破。

「好吧。」這一次她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索福克勒斯可不是這麼說的。」瑞安咧嘴笑起來。
「中情局裡一個叫瑞安的——」
「我們獲得的情報表明,美國人原則上同意把戰略防禦計劃拿到桌面上來。」克格勃主席報告說。「我們還不知道他們要我們對此作出什麼讓步,也不知道他們在自己的方案中準備作多大的讓步,但這總歸是美國人姿態上的改變。」
有情況,盧米斯立即注意到了。大老粗把賬單拿到櫃檯盡頭結賬,付完錢后就離開了。盧米斯發現他的手腳很利落。她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投放情報以及如何投放,但幾乎看不出他當時的投放動作。
這就不是我的事了,他心裏想。他通過高技術窺視設備看著那老頭。雖然菲利托夫不太相信已經到了開飯時間,但他還是盡量想把飯吃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在九十分鐘之前剛吃過早飯——每頓飯吃的都完全一樣,其中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瑞安原先的構想很簡單——太簡單了。里特手下一班人精心策劃了十個小時,才使它成為一次切實可行的行動。儘管它的概念很簡單,但具體做起來就不那麼簡單了。所有的行動都是如此,可是里特卻不喜歡這樣的事實。
「雅佐夫元帥?」納爾莫諾夫請國防部長發表意見,他不知道這麼做是把自己的人推進了問題的焦點。
「我有好消息要報告。」格拉西莫夫迫不及待地說。

不過這倒也合乎邏輯。此外還有那個軍情局的叛徒平科夫斯基上校。抓住他是二處的一次重大勝利——可是平科夫斯基卻以犧牲自己的方式讓另一個更大的間諜爬上了更高的位置……而且還可能是他親自吸收的——想到這裏,他感到一陣噁心。這就是無畏,瓦圖京暗暗告訴自己。為什麼一個叛徒身上竟會有這種美德!想到這裏,他對自己發起火來。他們為什麼不能像我一樣熱愛自己的祖國呢?上校搖了搖頭。他幾乎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問題,因為他從來沒有辦過這樣的案子。一個三次獲得蘇聯英雄稱號的人!一個真正為全國崇拜的偶像!他的照片曾經被刊登在許多書籍和雜誌的封面上。我們真的能把他的行徑公諸于全國嗎?在聽到斯大林格勒戰役的英雄老米沙、紅軍中最英勇的戰士之一……變成了祖國的叛徒時,蘇聯人民會有什麼反應呢?不能不考慮這樣做對全國人民士氣上的影響。
假如這是……
「最好是好消息!」曼庫索怒氣沖沖地大聲說完,砰地一聲關上艙門。他穿著內褲朝位於左舷艦尾攻擊中心後面的無線電通信室走去。十分鐘后艇長走出來,把一張紙條交給了領航員。
討論繼續進行。格拉西莫夫轉過頭看坐在首席上的總書記。納爾莫諾夫興緻勃勃地看著大家的熱烈辯論,有時還記下一點東西。他沒有注意正在盯著他看的克格勃主席。
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
克格勃內部高層有卧底間諜?格拉西莫夫想著這個問題。職位有多高?他把助手叫來,讓他把卡修斯,還有美國中情局的瑞安的檔案送來。他吩咐之後,材料很快就送來了。他暫時把卡修斯的檔案放在一邊,首先翻開瑞安的檔案。
那份密件收到之後,被直接送到格拉西莫夫辦公室。他的譯電員是一名家庭和個人背景都沒有瑕疵的上尉,但他沒有叫譯電員來譯。他親自譯出了第一句,知道是一份警告他有鼴鼠的密件。克格勃沒有專門指自己內部叛徒的行話,但高層官員都知道西方用的是鼴鼠。
告訴我,上尉同志,你為什麼要問自己這樣愚蠢的問題呢?你幹嗎要對自己解釋你為什麼是個男子漢的問題呢?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從布列斯特到維亞濟馬,我們都知道我們在一路敗退,可是我從來沒開小差,你也沒有。如果你能藐視德國軍隊,你當然也可以藐視這個城裡長大的軟蛋契卡!
會議桌旁的人頻頻點頭。美國代表團將於星期六中午抵達,但談判安排在下星期一開始。美國人有三十六個小時的時間來調整時差。在這段時間內,除了在科學院大飯店為他們舉行一次歡迎午宴之外,沒有安排其他活動。
「他欠的債還沒有還清呢,做這一點事是不夠的。」
「中情局這次對了。」她對自己的頂頭上司說道。在場的還有一位更高級的官員。盧米斯立九九藏書即意識到,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更重要。
「你能叫我彼得嗎?只要一次。」他說道。


長期以來,巴特·曼庫索似乎也認為睡覺並不包括在艇長該做的許多事情之中,但他特別討厭別人在他躺下準備睡覺的十五分鐘之後來敲他的門。
「我不知道——你比我更明白。如果他們大家都認為你已經能將功贖罪,那時候我才能把細節告訴你,亨德森先生。」
「在美國政府中有些持不同政見的人,我們剛剛了解到的情況是,眼下中情局內部可能正在進行一場權力鬥爭。反正這是我們獲得的情報,我們覺得它相當可靠。」
「進來!」該死的!這後半句他沒說出口。
是什麼在支持你呢?是仇恨?你是不是因為家裡所發生的事,對國家懷恨在心呢?還是因為截然不同的其他原因呢?
「他們認為我們在這方面的努力是背道而馳。」外交部長頗為不滿地說。「如果我能把真正的情況告訴我們參加談判的人那該多好!」
「什麼報告?」
「告訴我,」瓦圖京說道,「告訴我,你為什麼仇恨自己的祖國。」
克格勃在華盛頓的情報站比中情局在莫斯科的情報站規模要大,不過普拉托諾夫還嫌它太小。無奈多年來在美方不斷要求下,蘇聯大使館的人數已減至與美國駐蘇大使館的人數對等的水平上。他通常在七點三十分召集各部門負責人開早上的工作會議,但今天他提前把他手下一名負責人找來。
很重要,能解脫比什麼都重要。
「我的說法更好些。在訓練學校那邊,我還讓他們把我這句話製成了標語掛在『農場』那邊。」
這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翻看了一下日曆,看看美國的談判代表什麼時候來。這一次安排的社交活動比較豐富。如果美國人真的決定把戰略防禦計劃擺到桌面上來,那麼納爾莫諾夫總書記可就真的有了面子,但那又能影響政治局中多少張選票呢?沒多少。就看我能不能駕馭剛愎自用的亞歷山德羅夫了。如果我能表明我把在中情局裡有那麼高地位的人變成為我們服務的情報員……如果我能預言美國人將把他們的戰略防禦計劃擺上桌面來談,那麼我就比納爾莫諾夫的和平方案多了一點先見之明……
「他們只是想證實一下,沒有要新情報,只是想證實一下他們從其他渠道得到的情報。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我還要給他們送一次報告!」
瓦圖京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來緩解腰酸背痛的不適。這種技術的副作用是,它也打亂了審訊者自己的正常生活規律。他的整個作息時間全被打亂了。此刻剛過午夜,而在過去三十六小時里,他總共才睡了七個小時覺。不過至少他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是星期幾、是什麼季節。他敢肯定菲利托夫對這些已是一無所知了。他彎下腰,發現他的目標正把碗里最後一口稀飯喝完。
我不在你身邊,你是怎麼過的呀,我的上尉?那聲音咯咯笑起來。儘管你很聰明,可是你有時候也非常愚蠢。
「關於新的戰場防空問題的報告。我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急。月底他們從《航空周刊》上就能看見了嘛。」
「你早,主席同志!」雅佐夫的反應十分謹慎。兩人各自就座。雅佐夫如此小心謹慎還有其他原因。菲利托夫的問題像一把神話中的劍懸在他的頭頂上方,對他構成了威脅,此外,他在最高蘇維埃會議中還沒有投票權。格拉西莫夫卻有。這就使得克格勃在政治權力上超過了國防部。在近期的歷史中,在這個會議室里,有投票權的國防部長都是在黨內擔任要職的——比如像當年的烏斯季諾夫。而雅佐夫是一名軍人。儘管他是一名忠誠的黨員,但他這身軍裝不同於烏斯季諾夫那一身行頭。他在這張桌子上絕不會有投票權。
卡修斯的資料要厚得多。他現在已成為克格勃在華盛頓的最佳情報來源。格拉西莫夫曾多次看過他的檔案,只是一目十行地瀏覽著,直到看見最近的報告才逐詞逐句看起來。兩個月以前,瑞安就被調查了,詳情尚不知——卡修斯是把這件事當作沒有實際內容的小道消息報告的。這倒有點好處,格拉西莫夫心想。它有助於把瑞安提出的要求與最近發生的其他一些事情分開來看……
「我不是叛徒,我不是!」
「按照慣例辦,列入證人保護名單。據我所知,他將到蒙大拿州的比林斯去經營一家溫蒂快餐店。」副局長聳了聳肩。「你將得到提升,被推薦到紐約的外勤辦公室去。那裡還有一宗案子等著你去辦。那人是駐聯合國的一名外交官,需要有個好手去對付。」
果然!此刻格拉西莫夫心裏已經有數。他這是在說給我聽的。而且是最精彩的部分——這個房間里還沒有人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連亞歷山德羅夫也不明白。
我剛才就要突破了。可是事情起了變化。如果我能找出其中的原因,菲利托夫,我就能制服你。瓦圖京覺得他所要的東西已經在那裡了。問題是要能識別它。
「蠻好。」對方答道。這老頭的眼睛顯得沒有精神。在第一次審訊中,那雙神采奕奕的藍眼睛曾經使瓦圖京十分羡慕,可是現在它們顯得很黯然。
「哦,我聽說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在調查他——是的,他們查過他,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你讓我向俄國人報告過。」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盧米斯付完賬后趕緊離開,跳上她那輛福特雅士,徑自驅車來到水門公寓。她有一把進亨德森房間的鑰匙。
亨德森走進自己的卧室挑選了一條領帶。解脫?他邊打領帶邊覺得疑惑,不過接著又改變了想法。如果此事當真——他得承認她還從來沒有對他撒過謊。儘管她看不起我,不過還從來沒有跟我撒過謊,他思忖道。我可以解脫?然後呢?他自問道。這重要嗎?
「你肯定知道。你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跟你聯絡的人。」她遞給他一個微型錄音機。它上面有個特殊的計算機定時器以及一個抗干擾裝置。他一上計程車,就將處於間歇性的監視之下。如果他想以任何方式警告他的接頭人,就有可能被發現——當然他不知道這種可能性的大小。他們不賞識他,也不信任他。他知道他絕對不會贏得他們的歡心和信任,但是他願意解脫出來。
「還有什麼事?」美滋滋的嘛,她心想。
格拉西莫夫把報告塞進辦公桌的抽屜。
「這我一點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