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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主動措施

22、主動措施

帕克斯轉向總統。「總統先生,即使俄國人得不到格雷戈里,可如果我們失去了他,那他們就贏了。更何況,我們要找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才,恐怕需要幾年的時間呢。總統先生,我認為雖然雅各布斯先生的人受過對付犯罪分子的專門訓練,但他們卻對付不了這些人,難以應付這種局面。我懇請你把布拉格堡的三角洲特種部隊調過來。」
「相信我,這可是一步好棋。」
「隊長,槍擊門德斯警官的事真有些蹊蹺呢!」
「有可能。肯定是格拉西莫夫緊急下達了這項任務。走投無路的人必然會鋌而走險。如果我們不這樣看問題,那就有欠謹慎了。」
「告訴你的克格勃朋友——這一招也許能成功。」
「Yob tvoyu mat!」詹寧斯脫口而出。
媽的!在向右拐時鮑勃在心裏用俄語詛咒道。這條四車道公路的中間有一道水泥隔離柵。
「他會考慮到的。」雅各布斯點點頭。「沃納思考問題比較周全。現在請你寫吧,總統先生。」
「格雷戈里少校,」倫尼故意用俄語的發音喊他的名字。「我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也許還很勇敢。如果你反抗,我們就要你的命。」他這是在說謊。「殺人我很在行。你最好閉上嘴,保持沉默。如果你合作,我們就不傷害你。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點點頭。」
「人質營救組已整裝待發。我讓他們隨時待命。空軍正把營救組所需的器材運到指定地點,目前他們只能就地待命。」
「他太寶貴了,不能傷害。」比夏里納說道。除非事情出了差錯,那就執行其他命令了……
她需要你啊!
「我認識這小夥子。我親自開車帶他在華盛頓兜過風,當時他專程到東部來向我們作彙報……」是你的錯啊,傑克。是你的這步棋使他遭此不幸,不是嗎?他暗暗自問。
「你應當拒絕執行這一命令。」過了一會兒,她說道。
「我知道。」她把袋子放在桌上。「明天我去替你們租輛新車。再用你們的車就太危險了。你把它停在——」
「就是那個衝著我開槍的混蛋,我聽不懂。不是英語,也不是西班牙語。我只記得最後一個音節……maht,好像是這麼個音。」
新墨西哥州有許多地區歸聯邦政府直接管轄。這裏歷來就有許多敏感活動。這位隊長雖然還不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但立即警覺到這不是一樁簡單的交通事故,於是立即打電話向當地的聯邦調查局報告。
「這個狗娘養的。」瑞安低聲罵了一句。
「所以我們才在路標上花那麼多錢嘛,泰勒先生。你這個地址對不對呀?」
「很抱歉,警官,我原以為路口在右側,可是——」
「是啊,事情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坎德拉說道。「看來,他們是把事情弄糟了。似乎是一項臨時突擊任務。唉,夥計,克格勃軍官也不是超人嘛,他們跟我們一樣,是奉命行事。」
「歸根結底,只有一條規則,博士,那就是獲勝。」
「我們在這裡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不過當地的警察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中情局局長聳了聳肩。「對於蘇聯人的犧牲精神我不敢妄加斷言。有沒有這個可能?有,我認為有。是不是能肯定?我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鮑勃點點頭。「這是你的地盤,一切都聽你的。」
他駛上了另一條路,並沿著它向山頂開去。到了上面之後,他向下一看,看見了另一條公路。如果他順著那條路向南,也許能開上當初來的那條路……他認為值得一試。坐在他左邊的比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後面的倫尼在全神貫注地看住格雷戈里,根本沒有發覺遇到了大麻煩。鮑勃開始加速,從車窗里灌進來的風使他的眼睛舒服了一些。山下有一個交通信號燈——但卻有塊「禁止左轉」的牌子。
這個目前自稱「鮑勃」的列昂尼德把車朝停車場的盡頭開去。對這樣一個實際上沒有任何計劃的行動來說,其中最危險的階段竟然這麼順利就完成了。坐在後座上的倫尼負責控制被他們綁架來的這位美國少校。倫尼是個彪壯漢子,以前在蘇聯的特種部隊里干過。至於比爾之所以被派來執行任務,是因為他是一位科技情報專家;而實際上他的專長是在化學工程方面,但是莫斯科總部卻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點。既然需要一名科技方面的專家,那他當然就是最接近這一要求的人選。
「怎麼樣啦?」總統先問雅各布斯。
「但願他們能像局長誇獎的那樣能幹。」帕克斯不願再說什麼了。
「不是。」陶西格對兩位特工說。「我今天下午見到過艾倫。我——」她有幾分不安地看了看坎黛絲,「我想讓他幫我——這麼說吧,讓他幫我為坎黛絲明天的生日挑選一份禮物。我在停車場上看見他了,但僅此而已。你們真以為——我是說,俄國人……」
比阿的淚水又開始往下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得氣都透不過來了。看著她的朋友正面對一個被他人攪得支離破碎的世界,她一時產生了某種內疚感,因為她是這一事件的參与者之一,但她知道她會使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變得完整起來。陶西格儘管表面上派頭十足,實際上卻膽小怕事,但她發現自己竟然有膽量為一個外國政府效力,而且膽大包天,做了一件沒想到他們會要她去做的事。現在還有一件事要做。她坐在自己的女友身邊,緊緊地摟著她,讓她的頭依偎在她肩膀上。她知道這件事做起來很難。上大學的時候,她曾有過很短暫的浪漫,她當時曾想在自己身上找出一些不同的東西,可是她的幾個男朋友都不能使她滿意。她第一次雲雨交歡的對象是個會踢足球的笨手笨腳的小夥子,那滋味簡直糟糕透了……然而,她是個不善於對自己進行心理分析的人。在陌生人或一般熟人面前是一回事,現在她面對自己,要考慮自己在一位朋友面前的形象。一位處於痛苦之中的朋友。一位她所需要的朋友。但又是一位她背叛了的朋友,她冷冷地提醒自己。這倒不是因為她對格雷戈里的恨減少了,而是因為她不能忽略他對她的女友來說很重要這樣的事實。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即使現在只有她們兩人在這間卧室里,她也覺得他仍然是橫在她們中間的一道障礙。那個小窩囊廢曾睡在這張床上……
「目前我還不知道。我想是用汽車吧,讓我再想些新辦法。也許不是用小汽車,而是用卡車。」她沉思起來。這附近貨車很多,而且婦女開卡車的也大有人在。也許可以用客貨兩用車過境的方式?車上裝上箱子……先把格雷戈里麻翻,或者把他嘴裏塞上東西,然後把他裝進箱子……也許可以把他們全部……對這類東西,海關的檢查程序是什麼樣的呢?她以前從來沒有為這種事傷過腦筋。在一般情況下,進行一項行動都會提前一星期告訴她,那樣她就有時間來設想諸多的問題。
「轉過身去讓一個人的腦袋開花要用多長時間?如果他們為了完成這一任務已抱定必死的決心,那又該怎麼辦?我們不是也希望我們的人這樣做嗎?」
但鮑勃並沒有驚慌失措。他訓練有素,還不至於如此。他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在腦子裡搜索他所看過的有關這一地區的地圖。現在他處於州際公路以西。他還記得今天——是不是今天?——早些時候從那條公路上下來的那個路口。如果他能找到那條公路,那他閉著眼睛也能把車開回他們的安全屋。如果他此刻是在州際公路以西,那麼只要找到一條向東的大路就行了。東又在哪一邊呢?是右邊。他又深吸了一口氣。他得向北行駛,等碰到一條東西向的幹道,向右轉就行了。就這麼辦。
「意思是『操你媽的』。請原諒。」珀金斯解釋道。這位摩門教徒說完這句話之後,臉突然變得通紅。門德斯躺在那裡像僵了似的,面對一個怒氣沖沖的西班牙裔人,通常是不說這種話的。
俄國人對美國人的種種厭惡此刻全部湧上了鮑勃的心頭。道路太多,車輛也太多——某個該死的美國佬闖了一個「停九*九*藏*書止通行」的交通信號——我真希望他死掉!他還對停在住宅區車道旁的汽車大發脾氣。我真希望他在痛苦的呼喊聲中死去!他把這些怒氣發泄出來后,心裏感到好受多了。
格雷戈里伸手去搶槍,他的手肘一動,使倫尼無法瞄準。
「你最好不要這樣。」坐在右前座上的那個人對他說道。「呼吸要輕些。藥物作用到時候就會消失的。」梅斯毒氣這東西真管用,比爾心中思忖著,而且在美國誰都能買得到,真是不可思議。
「如果讓他們去,救出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下車,一個一個下,快!」

三分鐘后,普利茅斯下了州際公路。剛才發生交通事故後路堵的地方,很快就要通了。他關閉車燈,沿著公路下面的一條土路疾駛。他們到達那間活動房的時候,格雷戈里仍然處於昏迷狀態。
「他那支槍當時肯定頂著那個可憐傢伙的後背。」門德斯由於下巴上縫了線,所以咬字不清,而且話說得很慢。他沒有讓醫生打止痛針,因為他想儘快把所經歷過的事說出來,所以情願暫時受點苦、忍點痛。「不然他出槍不可能那麼快。」這位警察說到這裏時十分惱火。
「天哪!」
「這道命令的性質,是用『立即執行』來限定的,你說呢?」
「過兩天,也許三天。」

「我覺得我們大家的前程全部都給毀了,這就是說我們——這麼說吧,我們將這麼做。但我不同意殺掉我手下的情報員。我們還沒有開過這樣的先例,我認為給我們的命令沒有考慮到——」
坎黛絲髮現格雷戈里不在家,心中頗覺驚訝。由於拔牙時注射了麻藥利多卡因,她的下巴仍然感到麻木,所以她決定喝點湯。艾倫上哪裡去了?也許他有事要晚點回來吧。她知道自己可以打個電話問一下,但又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她現在嘴巴還感到很不舒服,她也不想多說話。
總統從他的辦公桌里拿出一張小型公文紙,正式寫下了那道命令。等他寫完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這並不是什麼智力測驗題。他親手寫下了一份死刑判決書。做這種事只消大筆一揮就行了,卻也使人感到莫大的壓力。

陶西格並沒有注意而且也不會在意詹寧斯會有什麼想法。她向窗外望去,期盼著太陽出來,雖然她已經一夜沒有合眼。她自己也很好奇,自己的這些精力是從哪裡來的。她暗暗笑了笑,心想也許是喝了咖啡的緣故。自己對自己說謊總顯得很有意思。她思忖著自己可能面臨的危險,但很快就不願勞這份神了。她相信安的手段和能耐。她選擇這份第二職業的時候,安就說過他們會不惜任何代價保護她的。這樣的承諾絕非戲言,這是安說過的,因為他們有一套行動規則。陶西格心想,這是一種特殊的工作,她深信干這種工作的人知道如何解決危難。如果警方和聯邦調查局的人把格雷戈里救出來,那就大事不妙了。但她轉念一想,覺得他們大概早已遠走高飛了。也許他們會把他幹掉,儘管安昨天晚上還跟她說他們不會那樣做。否則他就太可憐了,因為她只是希望他別礙她的事。她並不希望他死掉,只是希望他別礙她的事。她還記得餐桌上的那段談話,其中談到某些從事與戰略防禦計劃有關的科研項目的德國、義大利、英國科學家離奇死亡的事。這種事是有先例的,不是嗎?如果艾倫活著回來……那麼,一切都完了,不是嗎?她只能把命運託付給她的接頭人了。現在才想到這些已經太晚了。她的注意力又轉向了她的朋友。
「執照上的照片與本人相符嗎?」詹寧斯問道。
他突然看見一支槍口對著他,不禁大驚失色。後座右邊的那個人像變魔術似的掏出了那把槍,而且搶在他之前——
「他們的交戰規則是什麼?」帕克斯問道。
「那好吧。我明天下午會再來。」

現在是該緊張的時候了。他的車被子彈穿了三個窟窿,兩個在左側,一個在後車廂蓋上。他的駕駛執照落入警察的手中,上面還有他的照片呢。
「沒有,總統先生,我們的蘇聯同僚們對這類事情很在行。」
「他們受過執行這種任務的專門訓練。」將軍說道。
是梅斯毒氣,警官立即作出了判斷。他用手電筒向車內照了照。車上的人顯得很正常,前面兩位,後面兩位。不過,後座上有一位好像穿著軍上衣……
「『紅十月』號?」坎德拉不知他在說什麼。
他迷路了,格雷戈里很快就意識到了。他讀過許多間諜小說,知道他們準備把他帶到一個安全隱蔽的地點去——也許是去某個秘密機場?或者把他帶上另一個交通工具,然後把他送到……送到哪裡去呢?可是當他看見幾分鐘之前他們才超過的那輛汽車時,他真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他們實際上犯了個錯誤。到下一個路口時,他們拐上一條下山的路。格雷戈里看見剛才的出事地點那些車頂上閃爍的燈光,更加覺得自己的懷疑沒有錯。他注意到那開車的把車開進了一條住宅前的車道后不停地詛咒,然後又調轉車頭朝山上開去。
「請接沃納特工……沃納嗎?我是雅各布斯局長。我有一條特別信息。請準備接聽。」他把電話遞給總統說:「他叫格斯·沃納,人質營救組的組長,幹了五年了。為了留在這個組,他放棄了一次晉陞機會。」
「亞瑟,你說呢?」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穆爾法官。
「那條路上二百米的地方,我們把它塞進了稠密的樹叢里,上面還蓋了樹枝,很難發現它,包括從空中。」
「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他開了腔,明知自己是在說謊。
幾個小時之後,詹寧斯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挺有女人味。實際上,她昨天也的確煞費苦心地打扮了一番,但是現在已是儀容不整、難登大雅之堂了。有一兩次她和坎黛絲相對而坐,兩人都哭得很傷心,原先她那張薄施粉黛的臉,現在已是道道淚痕。她的衣服變得皺巴巴的,那條羊毛圍巾已放進壁櫃里,搭在她那件掛著的外套上。詹寧斯坐在椅子上,心裏卻在琢磨:最有意思的還是陶西格的精神狀態——她的心情顯得緊張。儘管她忙碌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停,她的精神壓力卻好像減輕了些……但是詹寧斯認為,她這麼忙碌絕不只是為了幫點忙。她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珀金斯。
「那你要我怎麼辦?叫我的人見人就殺嗎?」雅各布斯平靜地反問道。「我們從來不那麼干。我們也不能那麼干。」
「看起來好像是。」詹寧斯說道。
一個開車路過的人看見一名警察倒在路肩上,便把車開過去幫助他。那警察此刻痛苦萬分,臉上血肉模糊,被打掉了九顆牙齒。那人跑到警車邊,用車上的無線電對講機報告這裏的情況。他花了一分鐘才把情況講清楚。三分鐘后,來了一輛有無線電對講機的警車,幾分鐘之後,又陸續來了五輛。受傷的警察說不出話來,只是把活頁夾遞了過去,因為那上面有他記下的肇事車的特徵和車牌號碼,此外還有他記下的「鮑勃·泰勒」的駕照號碼。這些信息對在場的警官們來說已經夠了。他們迅速在本地警察專用的所有無線電頻率上發出了警報:有人開槍打傷了一名警官。事實上這起案件的嚴重性遠不止於此,只是警察們還未發覺,而且那也不是他們所關心的事。
「『很大』還不行啊,」帕克斯說道。「如果俄國人有令在先,必要時幹掉他——」
「你有什麼看法?」
他聽見一輛汽車接近的聲音。倫尼仍然守在被他們劫持來的人旁邊。鮑勃和比爾拿起手槍,從那個正對著那條土路的小窗的邊沿向外窺視。當他們看見那是比夏里納的沃爾沃以後,兩人都鬆了口氣。她下車之後,先打了個沒有危險的手勢,然後朝活動房走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大袋子。
「我需要一些時間,評估一下我們可能遇到的對方的反制措施。在這段時間里,不要刮鬍子。」
格雷九_九_藏_書戈里在華盛頓當局的眼裡比瑞安這些人還重要。當天上午,總統第一件事就是召見比爾·帕克斯將軍、聯邦調查局局長埃米爾·雅各布斯以及穆爾法官。
「很好!」那聲音說道,緊接著兩隻鋼鉗般的手把他從車內的地板上扶上了座椅。那支手槍硬邦邦的槍管從另一個人的左臂下伸過來,頂著他的胸膛。
他搞錯了車道。他處於右車道,而入口在左邊,而且就在前方五十米處。他沒有仔細看就變換了車道。緊跟在他後面的是一輛奧迪,駕車人趕忙踩剎車並拚命地按喇叭。鮑勃根本不予理會,繼續向左拐進了那坡道。他開上了那個弧度很大的上坡車道,眼睛看著州際公路上的車輛,這時他看見後面一輛黑色小汽車上閃爍的燈光。那車子的前燈朝他一閃一滅地發出信號,他知道隨之而來的會是什麼了。
詹寧斯和珀金斯聽見一聲尖叫。不到五秒鐘,他們就衝進了房門。他們看見坎黛絲臉上驚恐的神情和陶西格臉上那既熟悉但又與往日有些不同的尷尬表情。
誰也沒有睡覺。坎黛絲沒去上班,這個自不消說。華盛頓的調查組來了之後,詹寧斯和珀金斯就陪著她。他們認為,萬一格雷戈里能逃脫,他最有可能打電話到她這裏。當然,這種安排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不過不算是正式的任務。
「對的,警官先生。我剛才說了,我很抱歉。如果你一定要開罰單,我想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當然可以,總統先生。」雅各布斯拿起電話,通過他自己在胡佛大廈的辦公室撥了一通電話,是經過加密打出去的。
「他們沒有執法權,總統先生。」雅各布斯當即指出。
「那還用說。我想你是想把她幹掉吧?反正我們已經違反了一次規則,再違反一次又何妨?是哪個混蛋瘋子下令進行這次行動的?」
「哦,天哪,」她吐了一口氣,感到難以置信。「我們得馬上向華盛頓方面報告。」

「你說得沒錯。」鮑勃提高了嗓門,但卻使勁搖了搖頭。比夏里納突然愣住了。
「這是使男人高興的一種方法。」比夏里納說道。「人一高興,工作就會幹得更好。」
「是的,女士。」皮特·門德斯是一名年輕警察,他這樣稱呼詹寧斯使她意識到自己的年齡。接著他大體上描述了另外兩個人的模樣。最後他談到那個遭劫持的人:「三十歲左右,瘦瘦的,戴眼鏡。穿著一件上衣——好像是一件軍服。我沒看見上面有什麼軍銜標記,而且也來不及看。從他剃的頭看來,也像是軍隊里的人。眼睛的顏色我沒看見,不過有件事很奇怪……他的兩隻眼睛發亮,好像——哦,還有一股梅斯毒氣的氣味。也許是這個原因。也許他們用梅斯熏了他。他什麼話也沒說,可是,他的嘴巴動了動,好像在說救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當時覺得很奇怪,坐在右前座上的那個傢伙的反應很快。我的動作太慢了,我應當動作快一些。太他媽的慢了。」


「當時我就知道我們不該這麼干……」總統語氣平靜地搖了搖頭。「唔,這是我的責任,是我同意的。如果新聞界……」
「那個美國女人,她認識你——」
「晚安,先生,」那警察說道。「我不清楚你們俄克拉何馬州的交通規則,但在我們這裏,你不能像這樣變換車道。我能看看你的駕照和登記證嗎?」他的黑色警服和銀色警徽使列昂尼德聯想到納粹黨衛軍,當然現在不是作這種聯想的時候。態度要客氣,他鎮定自若地提醒自己,先接過罰單,然後把車開走。他把證件遞過去,等待那警官在空白罰單上填寫。也許現在該表示一下歉意吧?
格雷戈里心想,不知自己的性命是不是真的已岌岌可危。他倒想要看一看。他內心祈求著,但願那警察已有所警惕。
鮑勃此刻已把車開出了那座大停車場,準備返回他們的安全屋去。儘管他已把行車路線記在腦子裡了,可是心裏還是不踏實。在此之前他沒能實地開上一趟,算一算時間,並找一條備用的行車路線。好在他在美國開車的時間已經不短,對遵守行車規則、謹慎駕駛這一套都很熟了。這裏的人們開車的習慣比東北部好——不過在州際公路上是例外。在州際公路上每個西方人都能感受到上帝賜予他們瘋狂駕駛的權利。他現在行駛在一條四車道的公路上,但這不是州際公路,高峰時間快結束時的車流在一盞盞路燈下平穩地移動。他意識到自己對時間的估計太樂觀了。不過那也不打緊。倫尼在控制他們的客人方面不會有什麼麻煩的。天色暗了下來。路上沒有多少路燈,他們的車似乎只是下班回家的車流中的一輛車子而已。
比阿·陶西格的精力就像龍捲風一樣充沛。她晚上收拾好房間,就給大家煮咖啡。雖然這樣做顯得很奇怪,但卻使她有點事可做,而不必一直廝守在坎黛絲身邊。她也的確陪她坐了不少時間,別人並沒有認為這有什麼不正常。朋友嘛,完全可以這樣。
「可是這件事違背了規則,真他媽的!」
「那就這樣辦吧。」願上帝可憐可憐我的靈魂吧!
「你叫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總統先生。但必須是你的命令,是書面命令。」「你可以讓我跟他們聯繫一下嗎?」
「你是說將他殺害?」總統問道。

陶西格終於鼓足了勇氣。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嘲弄起自己來,多年來她一直這樣嘲弄著自己。信心十足的陶西格,厲害的陶西格。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衝著別人大發淫|威,她開的車別具一格,她穿的衣服式樣也與眾不同,至於別人怎麼想,由他去吧。膽小鬼陶西格,儘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現在仍缺乏追求某人的勇氣,而這個人在世界上對她來說又是這麼重要。她還有些舉棋不定。她又在坎黛絲面頰上吻了吻,嘗到了那帶鹹味的淚水,同時感到自己那雙摟在女友胸前的手臂中有一股急不可耐的要求。陶西格深深地吸了口氣,隨之將一隻手滑向女友的乳|房。
「你是指世界新聞?是的,那可是個好節目。」
「他是無價之寶,」帕克斯答道。「他是我手上最出類拔萃的三個人之一,總統先生。像這樣的人才十分難得。」
州警方面行動非常迅速。坎黛絲聽見有人敲門便去開門。她開門之後看見一個警察,心裏吃了一驚。他很有禮貌地問她是否可以見一見格雷戈里少校,結果被告知他不在家。此刻坎黛絲的下巴已恢復正常,但她聽到這一問,頓時愣了一下。她還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運茶快船的安全部主任的車已經到了。她嚇得目瞪口呆,想哭也哭不出來,眼睜睜地聽他們用無線電聯繫,要趕快派人去查挾持格雷戈里的那輛車的下落。
鮑勃吃驚地發現發生了交通阻塞。他前面是一輛小型客貨兩用車。像許多美國駕車人一樣,他也很討厭這種車,因為他的視線完全被擋住了。他把煙灰缸打開,按了一下打火機,無可奈何地皺起眉頭。坐在他旁邊的比爾也掏出一根煙。點根香煙至少有助於掩蓋一下車座椅的布墊上不斷散發出的梅斯毒氣的氣味。鮑勃打算晚上停車時,把所有的車窗全部打開,讓這氣味儘快消散。他自己的眼睛也被刺|激得想流眼淚,因為現在車內不通風,也就吹不散這種氣味。想到剛才對他們的綁架對象用了這麼大的劑量,他覺得有點後悔,但至少這比使用可能造成生命危險的藥物要好,也比把他那根纖細的脖子打斷要好。至少他還算規矩。如果一切都能按計劃進行,周末他們就可以回到莫斯科了。在去墨西哥之前,他們還得先等一兩天。他們會換一個離境點,選在哪裡現在還沒有決定,不過換個地方也許能確保他們可以迅速進入那個國家。從那裡再乘飛機去古巴就比較方便了,到古巴之後便可以直飛莫斯科。回莫斯科后,他們這個隸屬第一處的小組就可以休假一個月。鮑勃心想,又能和家人團聚,真是太好了。在國外他總是感到十分孤單。由於這個九-九-藏-書原因,他有過一兩次對妻子不忠的行為,而且這種行為也違反了規定。雖然許多克格勃軍官並不把這種行為看得很嚴重,但這也不是什麼可以誇耀的事。也許他將來能到克格勃學院去任職,因為他現在的年資已夠,加上完成這次任務的經歷……
「肯定不會的,比阿。」比夏里納答道。她心想陶西格怎麼突然有良知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也許還會有機會繼續干他的工作……換個地方就是了。如果他能夠合作,就能受到很好的禮遇。」
那雙摟著女友的手臂摟得更緊了,而對方也緊緊地抓住她。她哪裡知道坎黛絲這麼做只是想抓住她那被打碎后尚且殘存的個人世界。她吻了吻坎黛絲的面頰,坎黛絲的手抓她也抓得更緊。
「你們甚至還會分配一個女朋友給他,是吧?」
「如果我們不能把他弄出來,我會親自把『紅十月』號事件公諸於世。我才不管他媽的後果如何呢。」瑞安詛咒發誓道。「即使斷送前程,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知道。」陶西格說道。她這話倒是真的。她確實不知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實際上也用不著知道。
「他們受過良好的訓練,會利用強有力的手段保護自己及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如果哪個混蛋企圖威脅人質,那他必死無疑。」
「我的人所受的訓練不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人差。」聯邦調查局局長不客氣地說道。
「怎麼回事啊?」坐在後面的倫尼問道。鮑勃回答時用的是俄語。
「即使不成也得幹了。」瑞安此時已控制住怒氣。是你的過失,傑克,他再度提醒自己。坎德拉同意這點,瑞安看出來了。
「太長了吧。」列昂尼德說道。
「很好。」陶西格的回答使她的上司頗為驚訝。接著她解釋道:「我並不希望他受到傷害。他所掌握的東西可以幫助雙方使這個世界變得安全一些。」我只是希望他別礙我的事,不過這話她沒說出口。
「什麼?」
「你們是什麼人?」格雷戈里問道。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而且十分嘶啞。
「沃納先生,我是總統。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好。請注意聽好。如果你們能夠救出格雷戈里少校,那麼你們的唯一任務就是把他救出來。任何其他考慮都必須以這個目標為前提。逮捕那幾個犯罪分子,不是,我重複一遍,不是你們要考慮的事。聽明白了嗎?是的,只要人質有可能受到傷害,就毫不遲疑地使用極端手段。格雷戈里少校是我們國家的無價之寶。你們的唯一任務就是保證他的生命安全。這道命令我將以書面形式下達給你們局長。謝謝你。祝好運。」總統說罷便掛斷了電話。「他說他們已經考慮到了那種可能性。」
在車後部的格雷戈里少校開始呻|吟,並不停地扭動。他脖子上剛才挨的那一下雖把他打暈了,但並沒有造成多嚴重的傷害。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的麻煩,不能失手把他弄死,而這種事以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由於怕發生意外,他們也沒有使用麻藥。那樣做的危險性是大多數人想象不到的。以前有個蘇聯的叛逃者就是因為麻藥過量而意外致死,二處的人最後也沒有弄清那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在倫尼看來,格雷戈里好像是個剛睡了一大覺的孩子。車子里梅斯毒氣的味道很濃,這幾個克格勃軍官把所有的車窗都搖下了幾英寸,因為他們怕自己也被熏得頭暈。他們想讓少校皮肉受點苦好控制他,但又怕被人發現反而惹來麻煩。當然,要制服這個美國人,對倫尼來說易如反掌。不過經驗告訴他們,凡事要小心謹慎,不要想當然。也許格雷戈里的業餘愛好就是徒手格鬥——更離奇的事都發生過,誰知道呢?當格雷戈里從迷糊中漸漸醒來時,看見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頂在他鼻子上的自動手槍的消音器。
他遇到第一個十字路口時就向左轉,把車開上了一個住宅區的彎曲街道。過了好幾分鐘他才意識到,這個地方有很多小山丘,所有的道路都是七轉八彎的,開著開著連他也不知道是在朝哪個方向開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驚慌失措,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他在心裏用俄語詛咒了一句,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用母語思維是不行的。鮑勃又點燃一根香煙,同時放慢了行車速度,以便調節一下自己的情緒。他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但這也於事無補。
坐在後排左邊的那位——也就是穿軍上衣的那位——嘴巴動了動但沒出聲:救命!這個動作使警官疑竇頓生,但右前座上那個人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顯得有些不安。那警官的直覺立即變成了行動,他的右手向下摸到那支左輪槍,打開保險。
「命令是從高層下達的。」列昂尼德答道。

鮑勃有些緊張。他立即掛上擋,車子前輪在沙石路面上轉動起來,接著車便呼地沖了出去,但與槍聲相比仍顯得太慢。後座上的倫尼向警察開了一槍后,隨即用槍把在格雷戈里的頭上重重一擊。那一槍原本是瞄準警察心髒的,但卻打在他的臉上,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一槍會是什麼結果。他惡狠狠地詛咒了一聲,不過鮑勃懶得去理他。
鮑勃把普利茅斯車開到立交橋下面的路上停下來等著。他從後視鏡里看見那輛警車在他車后略靠左側的位置停下。一名警官走下車來,左手還拿著一個活頁夾。他的右手是空著的,鮑勃知道,因為那隻手要留著用槍。坐在後面的倫尼要格雷戈里放老實點,別出聲。
「我以前是駕駛戰鬥機的,我知道人在緊急情況下會作出什麼反應。」帕克斯說道。「如果一個人決定要轉身開槍,即使你的人槍口瞄準了他,也來不及保住格雷戈里的性命。」
「是的,他了解。他是唯一真正了解這項工程的人。艾倫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是我的朋友。」她加了一句。坎黛絲聽了她這話之後,對她熱情地笑了笑。這時候陶西格的眼睛真的濕了。看見她的朋友很痛苦,她感到難受,儘管她知道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
「對了,就是這個。」門德斯點點頭。「是什麼意思呢?」
「你得休息一會兒啊。」陶西格對她說道。坎黛絲連頭也沒回,像泥塑木雕一般。陶西格用手臂摟著她朋友的肩頭,把她從長沙發上扶起來。「走吧。」
你能取代他的地位嗎?她暗自問道。
比夏里納已朝相反的方向駛出了五英里。這輛雪佛蘭車裡面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她是個愛整潔的人,看見車裡丟了一大堆塑料包裝紙,感到很吃驚,心想這車裡怎麼沒有爬滿螞蟻呢。想到這裏,她渾身便起雞皮疙瘩。她朝後視鏡里看了看,看陶西格到了沒有。十分鐘后,她把車開進了一個工人居住的社區。她看見每幢房子前面都有一條車道,即使在這裏,大多數的住戶都有不止一輛車,多出來的車就停在路邊。她在拐角處發現有個空位,就把車開過去停了下來。陶西格的達特桑在她的車旁停下。比夏里納把雪佛蘭留在那裡,上了陶西格的車。現在路邊只不過多了一輛雪佛蘭而已。陶西格在交通信號燈前暫時停下時,比夏里納搖下車窗,把格雷戈里的汽車鑰匙扔進了陰溝。這樣,她就完成了在她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一項任務。陶西格把車開回購物中心,因為比夏里納要到那裡去把自己的沃爾沃開走。
「是啊,這點千萬要記住。這裏的警察配備有直升機。拿著。」她扔給鮑勃一頂黑色假髮。接著她又拿出幾副眼鏡,其中一副是普通的平光鏡,另外一副是墨鏡。「你對化妝品過敏嗎?」
你願不願試一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總統問道。
「格雷戈里這件事符合這些規則中的哪一條?」帕克斯問道。「萬一他們認為我們有可能把他成功地營救出來,那怎麼辦?」
接著他心想,我沒帶地圖啊。他已經把地圖銷毀了,因為那上面做了許多標記。實際上,車上也沒有地圖。帶著地圖是很危險的,再說他也知道如何把完成這次任務所需的信息記在腦子裡。但是他在這裏的時間很短,對這一帶的道路不熟悉。他只知道一九_九_藏_書條通向安全屋的路。
「鮑勃·泰勒」駕照上的那張照片已被傳送到華盛頓,正在由聯邦調查局反間諜部門的人員進行核查,但是在現有的已經識別出的蘇聯間諜的檔案中,沒有找到相符的照片。外勤副局長接到值班的資深警官的電話,立即從亞歷山德里亞的家中趕到辦公室。他立即打電話給聯邦調查局局長埃米爾·雅各布斯。凌晨兩點,局長來到胡佛大廈。那位受傷的警察肯定了照片上的格雷戈里少校就是他車上見到的那個人。局長和副局長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蘇聯人從來沒有在美國採取過這樣的暴力犯罪行動。這是一條雙方都心照不宣的規則,所以就連那些最高級的蘇聯叛逃者,只要他們願意,也可以不必隱姓埋名,在未受任何保護的情況下公開住在美國。這是一起嚴重事件,其嚴重性超過了根據蘇聯法律消滅叛徒的一般做法。他們綁架的是一位美國公民;在聯邦調查局看來,綁架與謀殺幾乎是同樣性質的犯罪。
「法官,對方有什麼反應沒有?」
「多高?」她問道,但對方只是揚了揚眉毛,其含意之深可想而知。「你是開玩笑吧?」
「很大,總統先生。」雅各布斯答道。

那警官感到驚訝的是,他沒有聽見槍聲,只聽見一聲大喊,可是那是一種他不懂的語言。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下巴早已在一陣白煙中被打爛了。此刻他只聽見了槍聲而尚未感覺到自己已經受傷。他向後倒下,槍已經掏了出來,一粒子彈漫無目的地飛了出去。
「為什麼,比阿?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坎黛絲坐在床上問道,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對面的牆壁。
「美國新聞社現在還在搞那個全球電視節目嗎?」
「將軍,你滿意了嗎?」
使州警察感到有意思的是,此事沒有如實向新聞界透露。聯邦調查局派來的小組一到場就作出規定,只能說這是一起槍擊案件,對於聯邦調查局參与調查一事一定要保密。萬一走漏了風聲,就解釋說因為有個在逃的國際毒品走私犯,所以才請聯邦調查局協助。俄克拉何馬州警方也得到指示,如果有記者問到,就說他們只是幫助同行們辨認罪犯。這時,聯邦調查局接管了此案,調查局人員蜂擁而至。居民們得到的通知是,附近的軍事基地正在進行例行演習——特別搜救演習——這樣就解釋了直升機活動如此頻繁的異常現象。有關方面還把這一情況向運茶快船的工作人員作了彙報,並要求所有人員守口如瓶。
「回去之後,你可以寫一份個案研究報告,專門探討一下為什麼行動之前要作好充分準備。」比夏里納說道。「你們還需要什麼嗎?」
「但是,如果這件事被公開——」
「你並沒有指望他會合作,對吧?」坎德拉諷刺地問道,接著又改變了語氣。「對不起,博士。我也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
別慌張,他告誡自己。他覺得沒有必要跟他的同志們說什麼。他也根本沒有想過要加速溜之大吉。在這個問題上,國內對他們有過交代。美國警察很客氣,而且很敬業。他們不像莫斯科的交通警察那樣當場就罰款。他還知道美國警察都配備了馬格南左輪槍。
「倫尼告訴過你要安靜些。」開車的那個人對他說。「況且,像你這樣聰明的人還會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我說得對嗎?」鮑勃從鏡子里看見格雷戈里在點頭。

「這是俄語。是他們的口頭禪。」珀金斯用眼睛看了看詹寧斯。
「恭喜了,你們都上電視新聞啦!」她進門就說。白痴!這樣的話就不必說了。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

「瑞安,你會喜歡這個的。」瑞安剛剛結束新一輪的會談,從外交部大廈——坐落在斯莫爾尼大街的一幢二十層高的斯大林時代風格的建築——回來,坎德拉就遞給他一份特報。
「格雷戈里少校是不是很清楚——」詹寧斯感到驚訝的是,回答問題的不是朗博士而是陶西格。
「你肯定你們不會把他殺了?」過了一會兒陶西格又問。
「什麼?」州警的那位隊長問道。
向前開了將近五分鐘之後,他看見一條東西向的公路——他連路名也沒看就開了上去。五分鐘之後,他從一塊紅白藍三色路牌上看出前方半英里處便是州際公路。他暗自慶幸,呼吸也平穩多了。
俄國人!想到這一點,格雷戈里既感到驚訝,也感到確信無疑。俄國人到這裏來,干這種勾當……他們要我幹什麼?會把我殺了嗎?他知道他們的話半句也不能信。他們為了制住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他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他應當像個男子漢,像個軍官,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像個四歲的小女孩一樣無助——就連這種流淚的樣子也像。他意識到這一點,同時為自己流下眼淚而忿恨不已。格雷戈里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怒火中燒。他朝右邊看了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那人的體重大概是他的兩倍,手裡還拿著槍,而且槍口就頂在他的胸膛上。格雷戈里的兩眼不停地眨著,就像汽車擋風玻璃上的雨刮似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淌。他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卻知道那個手裡拿槍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雙眼睛里沒有絲毫表情。此人是個使用暴力手段的行家。特種部隊,格雷戈里立即想到了這個名詞。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或者說剛準備深吸一口氣,就立即嗆得猛咳起來。

「這可能會引發一場戰爭。」她輕聲用俄語說道。她所說的並不是真正的戰爭,而是克格勃和中情局人員之間的公開衝突,這種衝突幾乎和發生戰爭一樣可怕。當然這種事目前尚未發生,即使是在第三世界國家中也沒有發生。在第三世界國家裡,經常會發生一方收買的代理人殺另一方代理人的情況,但多數原因不詳——而且,即使是這類事也十分少見。情報工作的主要任務是收集情報。雙方都默認,暴力活動會妨礙真正的情報工作。但是,如果雙方都開始殺對方戰略方面的人才……
「怎麼個送法?」
前方是一座立交橋。綠色的路標告訴他,可以向南或向北。他想往南,但往南的車道出口在哪裡呢?
「你剛才說,他們之中有個人說了句什麼?」珀金斯問道。
化名鮑勃的列昂尼德獨自坐著,喝著溫熱的咖啡。我為什麼不向前開,然後來個U形轉彎呢?他暗自問道。我當時那麼著急幹什麼?我當時那麼緊張幹什麼?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嘛。
行動方案自然是不可缺少的。外勤專家們的工作就是要設想可能發生的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即使某個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他們也得事先安排好大致的行動步驟。天快亮的時候,三十名高級特工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其中包括人質營救組的幾名高手。西南地區各行動處的特工還向邊境巡邏隊人員通報了案情。
「比爾,」總統接著問帕克斯,「這小夥子有多重要?」
塞里洛斯路警察局裡的計算機已經向俄克拉何馬州發出一封電報。那邊的警察頓時意識到這一罪行的嚴重性,並馬上開始在計算機上查詢。他們很快就查明了,該州根本沒有郵編73210,俄克拉何馬市西北一〇八大街一三五三號,名叫羅伯特·泰勒的人的駕照登記,也沒有車牌號碼為XSW1498的里萊恩特款普利茅斯車。這個車牌根本不存在。在計算機上查詢的警察大吃一驚。在計算機上查不到車牌號碼的事不足為奇,但是既查不到車牌號又查不到駕照登記資料,而且還牽涉到向警察開槍射擊,這種觸犯刑法的事就非同小可了。他拿起電話向值班的資深警官報告。
「這還不算很好。」帕克斯說道。
總統向後靠在座椅上,呷了一口咖啡,仔細地考慮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埃米爾,如果我們能發現他在什麼地方……」
他現在身處一間安全屋,這讓他稍稍感到寬慰。再待一兩天還不會有問題。這裏肯定是比夏里納上尉為自己挑選的藏身地,是她自己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暫時躲一躲九九藏書的地方,她絕沒有想到要把它派上別的用場。由於這個原因,這裏沒有裝電話,他也就無法跟當地這位負責的軍官取得聯繫。如果她不回來了,那怎麼辦?答案很明顯。那他就得冒險開這輛車牌號碼已被警方知道的車——上面還有彈孔——開出一段距離去偷另一輛車回來。他可以想象得出,此刻有成千上萬的警察正在各條公路上巡邏,他們只有一個想法:找到那個向他們的同志開槍的瘋子。他怎麼會一下子就把事情弄得這麼糟呢!
「得改道行駛。」他的語調顯得很輕鬆,跟他五分鐘之前的心情相比自在多了。他回頭說話的時候,錯過了一個路牌。
如果你一心想搬掉他這塊絆腳石,同時不惜傷害到她,但卻不冒險……那你成了什麼人了?
格雷戈里現在已徹底清醒。他剛才並沒有完全昏死過去,只是被打懵了,那一下把他打得頭昏腦漲的。他的兩眼不停地流淚,就像漏水的龍頭。每呼吸一次,他的胸部就感到火辣辣地刺痛。他們把他拖進車裡時,他本想掙扎一下,可是他的四肢不聽使喚,所以他心裏又惱又恨。他頓時想到:所以我才不喜歡陶西格嘛!原因不在於她的傲慢態度,也不在於她那身令人討厭的打扮。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一邊,因為現在他擔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他的腦海中思緒翻騰,其激烈程度前所未有。他點了點頭。
坎黛絲兩眼直愣愣地看著對面的牆壁。那上面有一張照片,是一張太空梭從卡納維爾角發射升空的激光成像照片。照片並不特殊,是格雷戈里從某個承包商那裡免費拿來的,然後就把它掛在那裡了。陶西格的思路回到了坎黛絲身上,只見她眼睛都哭腫了。
「化妝,你這蠢蛋——」
「這種事得花時間。我已經把最得力的調查人員都派去了,總統先生。如果催得太急了,反而會欲速則不達。」

幾小時后,格雷戈里的汽車被找到了。上面沒有發現指紋——比夏里納理所當然戴了手套,也沒發現其他任何有用的證據,不過丟棄汽車的地點和發生槍擊的地點都證明這是職業老手乾的。
「你的皮膚太白。也許你還沒有注意到,這一帶很多人都是西班牙裔。這是我的地盤,你得完全按我說的辦。」她頓了頓以增強這話的效力。「我會把你們弄出去的。」
「上尉……」鮑勃有點為難了,但比夏里納瞪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頭。
「拿點證據出來給我看看。你總不能毫無根據地指責一個外國政府跟這種事有關吧?媽的,過去兩年當中,在歐洲就有五六個工程技術人員遭到左翼恐怖組織的殺害,這些人都與戰略防禦計劃沾上點邊,更別說還發生過幾起『自殺』事件了。這些我們都沒有公布過。」
「是的,總統先生,可以這麼說。顯然,我們觸動了格拉西莫夫的痛處。我的估計跟帕克斯將軍的一樣,他們想從格雷戈里身上了解他所掌握的東西。格拉西莫夫也許認為只要能得到這一重要信息,就可以克服『紅十月』號事件被公諸於世后可能產生的政治後果。從我們這邊來說,到時候這個交道會很難打,而且他的估計很可能是正確的。」
「我們得查——等一等!是格雷戈里?」珀金斯說道。「我的天哪。你向華盛頓報告。我馬上打電話到工程部辦公室。」
詹寧斯和珀金斯趕到醫院時,門德斯警官還在手術室里。候診室里有很多警察,不過此刻並沒有其他手術在進行。在場的除了懷著七個月身孕的門德斯太太之外,負責這次調查的那位隊長也在場,另外還有州警察局的牧師以及與門德斯同時當班的六七名警察。這時,醫生走出來宣布病人沒有危險,受傷的大血管已經修復,槍傷的主要部位是下巴和牙齒,這兩天就可以替他施行受傷部位的修復手術。門德斯太太有點擔心,她被帶進手術室看了看她丈夫,然後兩名警察開車把她送回家裡。接著大家就分頭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你在這裏的所作所為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我是不會去殺我的情報員的。」比夏里納給他們之間的爭執畫了個句號。「我會把你們送出去的。」
「化學刺|激物的作用將在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全部消失。」比爾對他說。「不會有後遺症。」
這些「立即執行的重要行動」真他媽活見鬼!
「不用了。」
這樣一來,你想在學院里當教官的美夢就做不成了,同志!他苦笑了一下。
車流又開始移動。他吃驚地發現前面那輛小型客貨兩用車頂上的旋轉警燈亮了。兩分鐘后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一輛大拖車的車頭與挂車像摺疊刀似的彎了過來,把整條道路堵死了。看見它的前輪下一輛小車已被壓扁,他感到驚恐不已。前面似乎停著好幾輛救護車,車頂上燈光閃爍。在燈光下可以看見警察和消防隊員正儘力設法把被壓在下面的那輛進口小車裡的傻瓜弄出來。鮑勃看不清那是輛什麼車。他也像其他開車的人一樣好奇地看著那輛被壓得不成樣子的車。幾秒鐘之後,他開始提醒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更換了人行道上的信號燈,指揮所有的南行車輛拐進一條岔路。鮑勃此刻恢復了諜報人員的本能。他等警察身邊出現了一條可以行車的通道之後,呼地一下就把車開了過去。那警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過也就如此而已。更重要的是,那警察也來不及注意開過去的是輛什麼車。鮑勃飛快地將車子開上一條上山的路,這時他才意識到,由於他的遲疑,他沒能看出被導引到這條路上的車流在往哪個方向移動。
「我真希望大家都能像你這樣合作。」警官說道。並不是人人都這麼合作的,他想看看這個彬彬有禮的老兄長得什麼模樣。他看了看駕駛執照上的照片,彎下身再看一下是不是同一個人。他用手電筒照了照鮑勃的臉。是這張面孔,不過……「是什麼味道?」
你當初真應該好好地研究一下地圖。你應當花幾個小時開車到這裏實地勘察一下。現在一切為時已晚。他也知道當時他沒有時間。他們現在是向北行駛。鮑勃看了看表。他忘了儀錶板上就有一隻鍾。他已經浪費了十五分鐘。他現在是身處敵國,而且處於毫不隱蔽的地方,這樣的處境實在不妙。如果剛才在停車場有人看見了他們,那該怎麼辦?如果剛才在那個交通事故發生地點的警察記下了他們的車牌號,又該怎麼辦?
總統認真地考慮著他的話。「這是因為我們的決定造成的,是不是?」他轉身問穆爾道。
別著急,她對自己說道。這段時間我們太著急了,不是嗎?
現在怎麼辦?
「那當然。」鮑勃說道。「我知道科雷馬勞改營每年到這個時候都很美,白皚皚的一片冰天雪地。」奇怪的是——至少在一個西方人看來會覺得很奇怪,這兩位軍官都沒有考慮要尋求政治庇護、向警方投案。雖然那樣做可以結束他們目前的危險處境,但這意味著背叛自己的祖國。
坎黛絲恍恍惚惚地站起來,由陶西格領著走出客廳,踏上樓梯朝卧室走去。進去之後,她就隨手將門關上了。
總統一陣沉默。「埃米爾,你的人在執行命令方面的能力怎樣?」
「我不知道。」穆爾坦白地說。「如果格拉西莫夫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他也許會放話給我們,說是我們逼他那樣做的,他很遺憾,並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事件。他會等著我們採取一兩次報復行動,但是可能會適可而止,因為克格勃和中情局都不希望進行這樣的間諜大戰。將軍,我直接回答你的問題吧,我認為他們有可能下令徹底消滅他。」
「總統先生,如果新聞界聽到風聲,那絕不會是中情局方面泄露的。再說,我們任何時候都可以說,這是為了救出我們的情報員而採取的迫不得已的行動——不過我比較喜歡『強有力的行動』這個說法。話說到這裏就可以了,情報部門採取這類行動是很正常的事。為了保護自己的情報員,他們向來是不遺餘力的。我們也是如此。這是一條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