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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遊戲規則

24、遊戲規則

「什麼事,艇長?」克拉克取下戴在頭上的耳機。
「是的。」克拉克表示贊同。
「你覺得那些崗樓里也很冷嗎?」過了一會兒神箭手問道。
「是的。」
「除非他真的想死。」坎德拉接過他的話。
「什麼?」
「那我呢?」這位主席問道。瑞安把他應當怎麼辦向他作了交代。格拉西莫夫沒有提出異議。「我還有個問題。」
「戰爭什麼時候結束?有傳聞……不過這種傳聞已經有好幾年了。我討厭這場戰爭。」
「俄國士兵會穿什麼呢?」
「巴里卡德」無論是作為街名,或是這條街上一家電影院的名稱都顯得很古怪,再用古斯拉夫語的書寫方式一寫就顯得更古怪了。那個字母B還能認得出來,當然古斯拉夫語里的B實際是指V,而那兩個R看上去倒像羅馬字的P。瑞安稍稍調整了一下路線,快接近目的地的時候,他盡量沿著靠近房子的內側的路走。果然不出所料,電影院的一扇門打開了,他隨即拐進門裡。像上次一樣,那名安全人員把他渾身上下搜了一遍。他在瑞安的外套口袋裡發現了那封密封的信,但沒有拆,這使瑞安鬆了口氣。
「沒有探照燈。」神箭手說了一句。
不過一旦你習慣之後,就會覺得這是一種進步。雙方都有了一個渠道來了解對方擁有什麼、在幹什麼。雙方都不會相信對方。雙方的情報機關都要確保這一點。情報人員仍會四處活動,尋找證據來證明對方是在進行欺騙,證明對方正在某個秘密地點生產導彈,還把它們藏在某個地方以進行突然襲擊。他們會找到這類證據,寫出臨時警告資料,並試圖根據這些情況作深入調查。與武器本身相比,制度方面的偏執持續的時間更長。任何條約都改變不了這一點,儘管文件上寫得天花亂墜。瑞安的目光轉向正在發言的蘇聯代表。
「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如果這個世界是有理智的,那麼像你我這樣的人就會坐下來,用兩三天的時間就把這一切都解決了。見鬼,你我都知道,我們雙方都想把核武器裁減一半。我們吵了整整一個星期,只是談了在突擊檢查小組到達之前應當提早多少小時通知對方,但是由於雙方在這個問題上內部的意見尚未統一,我們就在一些早已達成共識的問題上談來談去,而不是推進會談。如果這隻是你我之間,我說提前一個小時,你說提前八個小時,那麼我們最後可以妥協到三四小時。」
窗戶外面黑漆漆的。莫斯科沒有美國城市那種不夜城的氣氛,也許是因為此時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車輛的緣故。華盛頓是個徹夜不眠的城市,它總是使人不自覺地意識到:在某個地方,肯定有人正在為自己的事務奔忙,至於忙什麼,那倒無關緊要。這個概念不能生搬硬套到莫斯科來。正如一種語言中的詞語在另一種語言中不可能找到分毫不差、完全對應的詞語一樣。在瑞安看來,莫斯科和他所到過的其他大城市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不同的是,它更具有異國情調。在這裏,人們不是為自己的事而奔忙。他們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忙別人分配給他們做的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自己很快就要成為這裏一個發號施令的人物,而接受他指令的人則是一個長期以來只會發號施令、如今已忘記該如何執行命令的人。
「我要把兩個人弄出來。」克拉克回答得很簡單。
「聽什麼音樂呢?」
為了進行嘗試,首先得保住地位,如果自身難保,那怎麼能把自己對國家前程的看法與黨溝通,然後再與人民溝通——也許是先人民后黨?無論孰先孰后,都不容易。黨有黨的一套,它抵制改革,而人民,或者叫平民百姓,早就把黨和黨的領導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這是很可笑的事。西方國家——是他的祖國的敵人——對他的敬重反而超過了他的同胞們。
但是他們還得翻越一座大山。眼下他已經大大落後于預定時間,別人能用來安慰他的也只有「真主的旨意」這句話了。當炸彈落在我妻子和女兒頭上的時候,真主在哪裡?當他們把我兒子帶走的時候,真主在哪裡?當俄國人轟炸我們難民營的時候,真主又在哪裡?生活為什麼如此殘酷!
「我想你會喜歡這裏的。」波克魯什金將軍說。他們沿著基地的鐵絲網向前走。克格勃警衛人員向他們敬禮的時候,他們兩人都隨便抬了抬手表示回禮。現在一隻狗都沒有了,邦達連科上校覺得,不管是不是由於食物補給不足,這種做法都是錯誤的。
「什麼事啊?」瑞安盡量使自己從矇矓的睡意中清醒過來。
「我還以為你恨不得馬上想看見這些照片呢。」坎德拉說道。結果聽見對方哼了一聲。
「唔,這是一把Qual-A-Tec技術公司研發的隔音式無聲手槍,沒有消音網,內部有一個防止自動彈出彈殼的滑動鎖。」克拉克說道。
曼庫索拿起手槍。「這是支點二二口徑的槍。」
「兩個俄國人?你不是來接東西?是來接兩個人?」
「我不能聽任他們——安德烈,即使這意味著我會為此斷送前程,我也不能讓他們來阻撓你。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們——你要對許多東西進行改革。我不能再留任了。這我知道。但你必須留下,安德烈。如果我們要成就一番事業,你就必須留下。人民需要你。」
「是真主的旨意。」少校聳聳肩說道。
「真他媽的冷!」上校詛咒著。
「我希望你別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曼庫索說道。
「你們打算怎麼對待我?」
納爾莫諾夫把他送到門口。根據日程安排,再過五分鐘他將會見下一個人。今天來找他的都是要談經濟方面的問題。一些部長們做不了主的問題都拿來請示他,他們把他看成了鄉村牧師,想從他這裏得到解答……好像我遇到的麻煩事還不夠多似的,這位蘇共中央總書記暗自思忖。他用這五分鐘時間計算了一下選票。這件事他做起來應當比美國總統做得容易一些——在蘇聯,只有政治局委員才有選舉權,而政治局委員總共才十三個,但是每個委員都是某個利益集團的代表,納爾莫諾夫要求他們做的是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他心想,歸根結底,權力還是比其他任何東西都管用,而且他還有國防部長雅佐夫的支持。
「是的,這個問題爭論了九個月,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我們最後將會建成一些比現有功率要強大得多的激光發射器。」
「你覺得我們這裏氣候怎麼樣?」格拉西莫夫邊問邊揮手讓那名安全人員離開。他站起身來,領著瑞安朝屏幕前走去。
「在我建議的地方見面?」

「是的,將軍同志,我會的。如果你還需要我,我將接受這個任命。」他繼續觀察周圍的地形。有朝一日這一切都將是我的……
「呵!」在漆黑的夜裡,他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幾乎都合不攏嘴了。
你應當非常緊張才是,伊凡·埃米托維奇,可是你沒有。為什麼呢?你以前曾經顯得很緊張。那天晚上參加招待會的時候,你是那麼緊張,我當時還以為你會崩潰呢。昨天你把條子夾在手裡遞過來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你的手心在冒汗。可是今天,你是在開玩笑。你想用這種玩笑來嚇唬我。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別呢,瑞安?你不是干外勤的。你先前的緊張表現已經說明了這一點,但是你現在卻裝成一個搞外勤的。為什麼?他暗暗問他自己。代表們此時已紛紛走進會議室,坐下來準備聽接下來的長篇大論,而戈洛夫科卻不停地盯著自己的美國對手。
「我的艙室在那邊。」曼庫索擺了擺手。他們朝潛艇前部走去,經過渦輪發動機組,穿過反應器艙與那扇開關起來聲音令人討厭的門,https://read•99csw.com然後穿過攻擊中心,進入曼庫索的艙室。這是潛艇從頭到尾最長的一段路了。艇長扔給克拉克一條毛巾,讓他擦擦臉上的汗。
「等得讓人難受,是吧?」少校說道。「等待是最難熬的事。腦子裡沒有東西的時候,各種問題就會冒出來。」
「同樣優待。」
「是亞歷山德羅夫和格拉西莫夫。」納爾莫諾夫向後靠在椅子上,兩眼凝望著牆壁。「我的老朋友,你來找我談這件事,真要有極大的勇氣才行啊。」
「他們會使用夜視儀的。我以前就用過。」
另一個選擇呢?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難道不是嗎?納爾莫諾夫心情憂鬱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或者其他人是否真的能夠改變現狀。他以前在政治上的所有奮鬥,都是為了取得現在已經執掌的這個大權,然而現在他才充分認識到這個權力是多麼有限。在他平步青雲的晉陞過程中,他注意到許多應當改革的事情,可是他從未想到真正改起來會有這麼困難。他現在所執掌的權力與斯大林當年的權力根本無法同日而語。這還得歸功於他的幾位前任。現在蘇聯這艘航船已經不容易駕馭了。它就像一隻巨大的官僚主義彈簧,儘管吸收並消耗了許多能量,卻只能根據自身的低效的頻率產生振動。如果這種狀況發生改變……西方世界正以突飛猛進的速度進入一個新的工業時代,而蘇聯人現在還不能填飽自己的肚子。中國正汲取日本經濟發展的經驗教訓,再經過兩代人的努力也許會變成世界第三經濟大國:十億人口加上一個強大、生機勃勃的經濟體制,緊鄰我國……這對他的祖國是個極大的戰略威脅,甚至能使美國和北約組織的核武器相形之下變得微不足道——而黨的官僚階層卻仍然不明白,黨若不改革就會成為自掘墳墓的罪人!
「一件工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你就沒有必要知道了,格拉西莫夫先生。」
「聯邦調查局把問題解決了。他們救出了格雷戈里。他現在很好。」坎德拉說著遞過了幾張照片。瑞安的眼睛眨了幾下,然後睜得大大的。
「真正的亮星。」邦達連科說道。
「還有一個活著,」瑞安告訴他說。「他受了傷,不過會好的。我沒有他的照片。他們當中有人把事情弄砸了。我們把格雷戈里救出來了,他安然無恙。」

「哦。」
「什麼問題?」
總得有人嘗試一下,這個人非我莫屬。
你以前曾經隱藏過什麼事情,但是現在沒有,對不對?
晨曦緩緩降臨莫斯科。在鋪著一層厚厚白雪的街道上,有軌電車那獨特的行車聲和卡車柴油發動機低沉的隆隆聲聽起來柔和多了。瑞安房間的窗戶不是朝東的,因此無法觀賞到破曉的景緻。灰濛濛的天空開始增添色彩,就像一個小孩按彩色電視機的按鈕時在屏幕上產生的效果一樣。瑞安喝完第三杯咖啡后已到了七點三十分,於是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書。坎德拉跟他說過,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時間的安排與掌握最為重要。他又上了一趟洗手間,然後就穿上外套出了門。
這似乎沒有多少道理。戈洛夫科聽見耳機里傳來枯燥無味的講話聲——現在輪到美國人在喋喋不休地大談那些早已達成協議的東西——不過他的思緒此刻已轉向別處了。他在回憶克格勃有關瑞安檔案中的內容:約翰·帕特里克·瑞安。父親埃米特·威廉·瑞安,母親凱瑟琳·伯克,均已亡故。已婚,有兩個孩子。得到過經濟學和歷史學學位。很有錢。曾在美國海軍陸戰隊短期服役。搞過股票交易,當過歷史教師。四年前開始在中情局兼職,此前當過一年諮詢員,後來很快就成了一名專職分析員。從未在弗吉尼亞州皮里營的中情局外勤特工學校受過訓練。瑞安曾兩度被捲入暴力事件,兩次都化險為夷——戈洛夫科認為這與他在海軍陸戰隊中受過訓練,以及他先天的性格有關,這種性格很受蘇聯人敬重。他十分機敏,臨危不懼,非常勇敢,是個危險的敵人。他在中情局情報副局長手下工作,寫過大量專門的情報評估資料……可是這一次會是一項特殊的情報使命嗎?他沒有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他大概不是干這種工作的合適人選。他太坦率了,戈洛夫科心想。這個人的心裏不會有多少陰謀詭計。他要是有事瞞你,你絕不會知道是什麼事,但是你會知道有事瞞著你……
「我想你也許會對這個感興趣的。」他說著把信封遞了過去。
你為什麼要見格拉西莫夫?為什麼見了兩次?為什麼第一次見他的前後你都很緊張……在第二次見他之前也很緊張,可是第二次之後就不緊張了呢?
「你該戴頂帽子。大多數美國人不喜歡戴帽子,但在這裏帽子是不可缺少的。」
「究竟是什麼事?你現在能告訴我了吧?」
「但我們不是外交官。」戈洛夫科指出。「我們知道怎樣討價還價,但不是以一般人能接受的辦法。像你我這種人太直,太講求實際。啊,伊凡·埃米托維奇,我們真想使你變成一個俄國人。」他把瑞安的名字傑克俄語化了。伊凡·埃米托維奇的意思是約翰,埃米特之子。
「我想,明天我們將就檢查時間問題再提出一份修正方案。」他停了停,接著又往下說。「我今天跟瑞安扯了幾句。他似乎有些改變,所以我覺得應該向你報告。」
「是在基輔買的。」克拉克解釋道。「你總不能穿上『浩獅邁』的衣服,還希望別人把你當成本地人吧。」他還有一件套在外面的風衣,上面有一條條的偽裝色帶。另外他還備有一整套的身份證件——是俄文的,曼庫索看不懂,還有一把手槍。這槍很小,不會比放在它旁邊的消音器大。
「我的家人呢?」
「克拉克先生?」他在跑步機上已經鍛煉了將近一個小時。曼庫索從他身上的汗水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克拉克關掉了開關。
「你在那邊待了很久——」
「剛醒來就看見這個,未免太可怕了。」瑞安說道。他還沒有看見塔妮婭·比夏里納那張照片呢。「真他媽的見鬼!」他把照片往床上一扔,朝浴室走去。坎德拉聽見自來水嘩嘩的聲音。瑞安走出浴室之後,從冰箱里拿出一罐汽水,啪地一聲將它打開。
「是的。」
瑞安信步走到附近一扇窗戶前面,向窗外望去。總有一天,他暗自許願道,我將仔細看看莫斯科。他們這裏肯定有值得拍幾張照片留念的地方。也許有一天真的出現了和平,那我就能帶家人來觀光了……他轉過身。當然現在還不行,今年還不行,明年也不行啊。太遺憾了。
「早安!」他走到格拉西莫夫身後時說。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克拉克輕聲說道。
「你的問題是?」
「你們究竟——」
「我記得你是情報部門的人,不過我只負責替你開飛機,是吧?那些重要的事情我就留給那些不|穿軍服的人去辦了。」上校說道。
下一步呢?他將把部隊分成兩股,每股將近一百人。少校率領一股從左側進攻,他則帶領其餘的人從右進攻。神箭手一看見山頂,就立即確定了自己的攻擊目標。他心想,那幢建築里有人,那是俄國人住的地方。他們不是軍人,而是受軍人保護的人。有幾扇窗戶里亮著燈。把一幢公寓建在山頂上,他心裏思忖著。他們是些什麼人,俄國人竟然要為他們建起這樣一座在城市裡才有的公寓?是一些需要有舒適環境的人。是需要有人為他們站崗放哨的人。是正在研製使美國人害怕的東西的人。是他要殺的人,而且對他們不能心慈手軟,神箭手暗暗告訴自己。
「對不起。你要不要來一罐?」瑞安用手指read.99csw•com了指冰箱。
「我聽說了。你當時是否以為我會毫無作為?」克格勃主席問道。他說話的時候就像一個老師面對一個反應遲鈍的學生一樣,臉上毫無表情。瑞安決定先讓他自鳴得意一會兒。
這說明什麼呢,伊凡·埃米托維奇?埃米特是什麼鬼名字?戈洛夫科的思維突然打了個岔。
星期天晚上飄落在人行道上的大雪現在已被清掃乾淨了,不過馬路邊仍然有一堆堆的積雪。瑞安朝澳大利亞、美國和蘇聯的安全人員點了點頭,向北轉到柴可夫斯基大街。凜冽的北風吹得他的眼睛直想流淚。他輕輕地把脖子上的圍巾拉緊,徑直朝沃斯坦尼亞廣場走去。這一帶是莫斯科的大使館區。昨天早晨他是從廣場的那一頭向右轉的,曾看見附近分佈著五六個國家的大使館。今天早晨,他向左轉到庫德林斯基路——俄語中的「街道」至少有九種說法,不過瑞安卻弄不清楚它們有何不同——接著向右,然後又向左轉到巴里卡德那亞大街。
「我想現在是你該讓我知道實情的時候了。」艇長說道。
「是個優秀的年輕軍官。才華橫溢。適當的時候提拔一下,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將軍。」
「我們的外交官們今天又作出了什麼讓步?」格拉西莫夫開門見山地問。
「你們是怎麼騙過普拉托諾夫的?他可是個很精明的人。」
「那還用說嗎?比早上報紙的消息還快……這下子我們是勝券在握了。」瑞安凝視著地毯說道。「除非……」
「那就四小時吧。」瑞安也也笑著來了一句。「你看?我們能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
當然,這些我們並不在意。
「我知道你妻子是拉脫維亞人,她經常回自己的家鄉。讓她們星期五晚上到那裡。」瑞安說道,並向他交代了一些細節問題。
「瑞安,你可不能……」
「我看你還是個很理智的人。」
說來也怪,這件事居然沒有驚動新聞界。整個營救過程中只響了一陣清脆的槍聲,而在美國西部聽見槍聲是很平常的事。在回答有關門德斯警官遭槍擊事件的提問時,新墨西哥州警方只說調查仍在進行,隨時都有可能取得突破。至於直升機的活動,那隻不過是警方與空軍聯合舉行的例行搜救演習的一部分。這種說法雖然不是很令人滿意,卻可以在一兩天內免受記者們的糾纏。
「如果崗樓里的機槍手發現我們靠近,不用等到那些警衛醒來,我們有一半人就完蛋了。」少校對他說道。
「來吧。」瑞安注意到他這句話也跟上回說的一樣。也許是他懂得的英語詞彙有限吧。
「好的。你可以走了。」格拉西莫夫目送他離開。直到門砰地一聲關上之後,他剛才那副一本正經的面孔才放鬆下來。太糟糕了,他心想,他不但輸了,而且輸給一個非職業特工……他已輸定了,不過他自己也不是一個職業特工,只是一個由黨派來向他人發號施令的人。他提醒自己在那件事上失算了。他派去的軍官——不管那地方在哪裡——失敗了,死的死、傷的傷,真是太不幸了。他抓起電話,叫他的秘書替他的妻子和女兒安排一下明天早晨的飛機,她們要去愛沙尼亞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首都塔林。是的,替她們安排一輛汽車和一名司機。不,一個人就夠了。司機同時擔負保衛她們的責任。許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誰,這次旅行事先沒有作過日程安排,只是去看看老朋友。很好。格拉西莫夫掛上電話,然後環顧自己的辦公室。他會想念這裏的,但不是這間辦公室,而是這裏的權力。他知道他將更加懷念自己在此地曾有過的歲月。
一旦達成協議——瑞安認為能達成,那麼雙方都將能節省百分之三左右的軍費開支;對俄國人來說也許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因為他們的導彈系統比較多樣化,不過這也很難說。儘管這隻占國防總開支的很小一部分,但它已足以使俄國人多建幾家新工廠,或者多修建幾條新公路。他們真的非常需要建造幾條公路。他們將如何利用節省下來的這筆開支呢?在這個問題上,美國又將怎麼做呢?這也是瑞安應當作出的評估,因為這也是國家情報評估的內容之一。這種東西無非是一種官方的猜測而已,可是名字叫得倒挺響亮的,不過目前瑞安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嗨,瑞安,你覺得怎麼樣?」說話的是戈洛夫科。
「有多管用?」
「什麼時候?」
「是因為太無聊了。你們的人都有事情可干。可是我呢,就這麼干坐、乾等著。等待是最他媽讓人討厭的。拉米斯上校在哪裡?」
「我覺得大約要四個小時。」
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國家正在幹什麼,納爾莫諾夫心裏在說。至少在過去八年中,我們所公布有關經濟方面的數字多多少少都有點不真實。每一次公布的數字都使下一次的數字變得更令人匪夷所思,最後由國家計劃委員會作出的經濟預測就像過去列數斯大林的功績一樣,充滿了神話色彩。他所指揮的這艘航船正在駛入越來越大的謊言迷霧之中,而一旦真相大白,製造這些謊言的官員們的前程就將徹底完蛋。他在每周一次的政治局例行會議上就是這麼說的。四十年來華而不實的目標和預言,只是在一張毫無意義的航圖上標出的航線而已。就連政治局本身也不了解蘇聯這個國家——這是西方國家幾乎沒有想到的。
為什麼?你們這些人為什麼改變了主意?你們知道我在「國家情報評估」中是怎麼寫的嗎?它還沒有形成正式的文件,不過你們也許已經看見了。我說你們終於意識到:(一)這些該死的東西要耗費多大的財力;(二)一萬枚核彈可以把整個美國徹底摧毀八次,而實際上有這麼三四次就夠了;(三)把你們那些老式導彈、那些已無法加以妥善維護的導彈銷毀,這樣可以替你們省下一大筆經費。我跟他們說這隻是表面文章,並不是你們觀念上的改變。哦,當然還有:(四)這是一種很好的公關手段。你們至今仍熱衷於在公關方面大做文章,但每次你們都把事情搞得很糟。
「那就四五個小時好了。」戈洛夫科笑起來。
「你知道我是為哪個部門工作的嗎?」

他的機組人員已在為飛機的返航作準備。這兩天他們一直在外面觀光。這一次是去參觀坐落在市郊大約四十英里處的古修道院——接近修道院的那十英里路在夏季里塵土飛揚,現在肯定是雪水加泥漿。他們在有導遊、有警衛保衛的情況下已經遊覽了莫斯科,現在準備回家了。他還沒有把瑞安告訴他的事跟機組人員講。等明天晚上才能宣布。他心想不知他們到時候會有什麼反應。
「你們用什麼辦法把我們三個人弄出去?」
神箭手對這種話開始感到厭煩了。被迫改變原定計劃不僅是對他的耐心、也是對他的信念的挑戰。在過去的三十六個小時中,一直有蘇聯軍隊在山谷一帶進行不定期巡邏。開始的時候,他的人馬有一半穿過了山谷,現在這樣一分開可就苦了,山谷兩邊的人都在注視著隆隆駛過的卡車和運兵車,擔心蘇聯人會不會停車跳下來,爬到兩邊的小山上來搜尋他們這批不速之客。如果他們這麼做,那麼一場血戰就在所難免,許多俄國人會因此喪命——可是他到這裏來並不是為了殺幾個俄國人。他到這裏來是要給俄國人造成比死幾個士兵嚴重千百倍的巨大損失。
神箭手嗯了兩聲。他的戰友言之有理。他們必須先通過一道較陡的斜坡才能登上平坦的山頂,而斜坡上面有兩座崗樓,裏面的人可以用機槍封鎖這道斜坡。他可以用機槍回擊——而這種較量通常都是防守的一方獲勝。風呼呼地吹著。他倆都知道必須找個地方避避風,否則就有被凍傷的可能。
神箭手嘟噥著抬頭望著山上。他已經看不見那個目標了,但這不要緊,因為他不像少校,他還看不出這場戰爭何時會結束。
「說https://read.99csw.com下去。」格拉西莫夫說道。

「對這座山上的人來說,就更艱難了。」少校環顧四周。「要變天了。現在刮的是南風。雲層將把水汽帶過來。真主畢竟還沒有遺棄我們。也許他會讓我們繼續去完成這項使命。也許我們仍然是他的使者。他要通過我們去傳達,如果他們不離開我們的國土,我們就會來找他們的麻煩。」
「安德烈·伊里奇,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瓦尼耶夫哽咽著,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裡滾滾而下。「是為我女兒的事……」他斷斷續續講了十分鐘。
「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是後者。」
「也許我要親自批判你。」納爾莫諾夫說道。
「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玩意兒。」曼庫索說道。
「有你的電報。」曼庫索交給他一張紙條。那上面只有六個詞,而且還是暗語。它們一定是暗語,因為從在字面上看不出任何意思。
「還有呢?」納爾莫諾夫問道。瓦尼耶夫似乎終於講完了——但他顯然還有話要說。果然如此。
「我把報告寫好之後,明天早晨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搜證小組在活動房內部進行了仔細搜查,但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警方的一位攝影師——他稱自己為職業盜屍者——按規定拍攝了所有死者的照片,並把拍好的膠捲交給在場的聯邦調查局資深特工。那幾具屍體被裝進袋子,送到柯特蘭空軍基地,然後空運到多佛空軍基地,交給那裡的特別接收中心的法醫。三名已死的克格勃人員的照片被沖印出來之後,通過電傳發送到華盛頓。當地警察和聯邦調查局的人都在談論那個沒有死的克格勃特工會被如何處置,最後的結論是:他至少觸犯了十幾條法律,其中州和聯邦法律各佔一半,這樁亂作一團的案件得由各種不同的檢察官來處理,當然他們也知道真正的決定還得由華盛頓作出。然而,他們的這種猜測錯了,因為這個案件中有一部分將在其他地方討論。
瑞安點點頭,見他走出去之後才去淋浴。水很熱,他不急不忙地洗著,洗得整個浴室里霧氣騰騰的。他擦了擦鏡子上的水汽,刮臉的時候,他有意識地不去看自己的眼睛,而是看著自己的鬍鬚。現在不是懷疑自己的時候。
克拉克也很忙。曼庫索看得出來,克拉克是個非常細心的人,正把自己的裝備一件件地攤開檢查。他身上穿的那身衣服極為普通,質料和做工都很一般。
你聽到了沒?保羅·馮艾希真想問問在他下面十五英尺處的那名克格勃警衛,可是他不能。
「夜視儀的可視範圍因其工作原理而受到限制。在這個距離內,它可以看見大的目標。比方說卡車什麼的。一個在這樣起伏不平地形上的人……大概距離三千米。這已經綽綽有餘了,我的朋友。首先得幹掉那些崗樓。我們可以用迫擊炮對付它們。」
「我不是制定法律的人,格拉西莫夫先生。」瑞安說罷向外走去。在回使館大院的路上,他心想風從背後吹過來倒也挺不錯。

「我們今天晚上把其餘的人帶過來。」
值得注意的是,他說的是人民而不是黨,納爾莫諾夫思忖,時代真的在變啊。不。他搖了搖頭。不是這回事,還沒有到這份上。他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創造出一種氣氛,有了這種氛圍,時代才有可能發生變化。瓦尼耶夫這個人,他知道問題倒不在於達到什麼目標,而在於達到目標的過程。每個政治局成員都知道——多年前就已經知道——什麼東西需要改革。只是在改革的方式上,大家的意見不一。他心想,這就像要讓一艘船改變航向一樣,弄不好很可能會把舵弄斷。如果讓這艘船繼續沿著原來的航道前進……會航行到哪裡去呢?蘇聯會往何處去呢?這個他們也不知道。改變航向就意味著要冒風險,而且萬一舵斷了——萬一黨把權力丟失了,那麼只會造成極為混亂的局面。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願意看見那樣的混亂局面,但是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也無法否認這種選擇的必要性。

克拉克笑道:「艇長,自我上艇那天起,你們這些人就盡說一些艦艇行話,弄得我摸不著頭腦,現在也輪到我說兩句了。」
「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等著。我擔心的是,他們四周都是克格勃特種部隊的人。」克拉克拿起無線電。「你這一頭的事情很簡單。我這個人是直腸子,不大會說話,根據計劃安排,你和你的潛艇要趕快離開這裏。」
這次會談按時休會。蘇聯方面暗示,關於檢查時間方面的問題他們願意明天接著再談。瑞安心想,他們得加快速度討論,因為代表團明晚就要啟程回國了,而且得帶著這次會談的某些成果回去。畢竟兩國領導人高峰會談的日期已大致確定,會談將在莫斯科舉行。是莫斯科的春季,瑞安心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帶我來參加簽字儀式?會不會簽署什麼條約?最好是這樣,瑞安心想。
現在該給這個人打打氣,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納爾莫諾夫起身繞過辦公桌,抓住他朋友的手說:「無論他們跟你說什麼,你都要完全表示同意。等時候到了,他們會看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的。」
戈洛夫科看見美國人已離開,便招手叫他的司機把車開過來。車把他送到克格勃總部后,他直接走進了主席辦公室。
「哦,是的。我們所談的事不能對你講,因為你還無權接觸這件事,不過我倒不擔心,上校。這件事由我親自處理。你看見的情況我知道了。瑞安應該學會如何適當控制自己的情緒。也許他還不太了解俄羅斯人的習慣。」格拉西莫夫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次卻破例說了句幽默話。「談判還有什麼其他情況嗎?」
「你是說,你就只帶這把單發的點二二口徑手槍到那裡去?」
「我討厭那些崗樓。」少校說道。兩個人都打了個寒噤。風越刮越冷。此刻已沒有大的山丘可以替他們擋風。這一夜對大家來說都很難熬。「每座崗樓里都有一兩挺機槍。我們發動最後衝鋒的時候,它們可以把我們全掃進山溝。」
又來探虛實了,瑞安暗自思忖。他像司機一樣立即換擋,決定趁機將他一軍。「不,我不這麼想。這個問題有點棘手。我跟你說怎麼辦吧,你去找你們的首席代表,我去找歐尼大叔,我們就說四個小時——這是我們剛才決定的提前通知時間。現在就去,怎麼樣?」
「我不敢有比這更大的奢望。」
凌晨四點的時候,瑞安覺得有人在推他的肩膀。他翻了個身,睜開眼看見坎德拉擰亮了他床頭柜上的燈。
「不。」神箭手搖搖頭。「我們的炮彈不足一百發。應當把它們砸到士兵的營房上。如果我們能把睡夢中的士兵都幹掉,等我們進到裏面之後,問題就簡單多了。」
整整一夜他們都在黑暗中攀爬。從南面翻騰而來的烏雲遮住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有目標區內的燈火發出點點亮光。現在他們已經不難看見目標了。雖然還有相當一段路要走,但是由於目標已經不是很遠,所以可以向各小組明確任務,並使他們看見各自的攻擊目標。神箭手選了一塊地勢較高的地方,把望遠鏡穩當地放在岩石上,以便對目標進行觀察。他一共看見了三個營區,其中兩個營區的四周有鐵絲網防護,第三個營區里有個像城市路燈的東西,頂上有一盞白色的燈。在昏暗的燈光中,他可以隱約看見堆放在那附近的一些木樁和修柵欄用的材料。這裏的建築規模使他頗為吃驚。如此規模的建設——全都在山頂上!這裡有多重要,值得動用這麼多的人力、物力,花費這麼多的資金?一個把激光送向天空的東西……目的是什麼呢?美國人問他是否看見那束光擊中了什麼。這麼說,他們知道它應該會擊中某種東西了?天空中的某種東西。不管它是什麼,反正它使美國人感到驚恐不安——他們正是製造他所使用的九-九-藏-書導彈的人——他用這些導彈殺死了許多俄國飛行員……有什麼東西能使像他們那樣聰明的人感到害怕呢?神箭手看見了那個地方,但他並沒有看見比配備著機槍的崗樓更令人膽寒的東西。其中有一座崗樓里住著配備重型武器的士兵。那是比較可怕的。是哪一座呢?他得先弄清楚,因為那將是他們首先要攻擊的目標。他的迫擊炮將把第一批炮彈射向那個目標。但會是哪一座呢?
「我在研究貴國的過程中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沒有任何東西會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明顯。」這話幾乎引得對方笑起來。
「已經明擺著,不是嗎?」
「這我能理解,安德魯什卡。」瓦尼耶夫回答時,語氣中充滿了尊嚴。
「儘可能對他施加壓力。」坎德拉從床上把照片收拾起來塞進一隻信封。「務必把這些照片拿給他看看。我知道這不會打動他的良知,但可以向他表明我們不是在鬧著玩的。如果你想問我的看法,我以前覺得你有點發瘋,現在嘛——」他笑了笑。「我覺得你瘋得恰到好處。等你完全醒了之後我再來。」
「你讓我們怎麼處置這種人呢,瑞安?」格拉西莫夫問道。「你認為——」
「馮艾希。」飛行員糾正了瑞安的說法。「我的祖先是普魯士人。你是瑞安博士,對吧?我能為你做點什麼?」瑞安在一個座位上坐下。他倆坐的地方是使館的武官辦公室。那位武官是空軍的將軍,臨時把辦公室借給他們用一下。
「要消除一發大子彈的聲音,除非把消音器做得跟前臂一樣長,否則幾乎是不可能的。聯邦調查局特工的槍上的消音器就有那麼長。我得有一把可以放在衣服口袋裡的。這是米奇的最佳傑作,他是最棒的。」
「倒不是一直。」克拉克承認道。「三年前干過一次,那一年的前一年也干過一次。還有兩次中途放棄,至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在『保密範圍』之內,你知道吧。」
少校輕聲笑了起來。「跟我們一樣——我們穿的也是他們的軍服嘛,是不是?」
「是啊,他真是個好人。他知道應當保護我。你知道有多少次我為了放過你們,把部隊派去進行那種無用的巡邏?有多少次我遭到自己人的暗槍——我知道他們想幹掉我,我知道他們在詛咒我,這你知道嗎?」這一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使兩人都感到驚訝。「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我的部隊中那些願意為俄國人效勞的——這麼說吧,把他們送進你們的伏擊圈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我不可能只把這些人送去吧,是不是?你知道嗎,我的朋友,我的部隊中有多少人——我的那些好部下——也被我送去死在你們的手裡?我留下的那些人都是忠於我的、忠於真主的,現在到了把我們自由戰士聯合起來的時候了。為了那些沒有能活到今天來進行這次聯合行動的人,我祈求真主的寬恕。」各人都有自己一本難念的經,神箭手想道,他接著只回了一句:
「沒有。我們知道他得到過一些情報,但是——」
他有些驚訝地發現,此刻瑞安已恢復了平靜。在星期一和星期二的會議上他顯得坐立不安。現在他只是顯得有些無聊,僅此而已。瑞安哪,你應當感到不安才是,戈洛夫科暗自思忖。
「要動手了。」
等那個俄國人發言結束,也到了休息喝咖啡的時候。瑞安合上皮面精裝的公文夾,隨同大家一起走出會議室。他拿了一杯茶,只是想換個口味,然後在托盤裡放了一點可以用手抓著吃的小點心。
瑞安知道戈洛夫科在看他,並看出他的目光中的疑問。他心想,這個人不是傻瓜。這時艾倫正在談某些技術性問題。我們以為他是軍情局的人,其實他隸屬於克格勃——或者說,看上去給人這種印象,瑞安進行自我更正。對這個人,我們還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嗎?
「在新墨西哥州那邊也很冷啊。」瑞安說道。
「你其實沒有必要知道。再說,這方面的事我也不能說。」克拉克笑了笑。「我自己也無權了解。是啊,我心裏也害怕,但是我受雇乾的就是這種事,不知我這麼一說,你的感覺是不是好一點?」
「主席同志,我不知道你們兩人談了什麼,但是他的言談舉止有些異常,我覺得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原因。」戈洛夫科把他所看見的情況作了一番說明。
「嗯。今天下午繼續會談。我八點左右要見見那位朋友,所以原本打算五點半起床的。」
「在睡覺。沒有必要讓他這麼快就接觸這件事,對吧?」
「上校,我不明白那預警燈為什麼會亮。」那名士官於二十分鐘之後報告說。「門上的封條完好無損,通向預警燈的線路開關也沒有問題——反正這門是沒有問題的,長官。我去檢查一下前面的儀錶板。」
「現在可不是這樣了。我有一件工作要交代給你。」
瓦圖京在考慮,最後寫報告的時候這個問題該怎麼處理。這個邦達連科除了跟菲利托夫有過聯繫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疑點。可是,他以前對菲利托夫也沒有懷疑過,儘管當時菲利托夫與平科夫斯基曾有過聯繫。瓦圖京上校搖了搖頭,覺得不可思議。這一事實將為克格勃學校的安全保密教育提供一個很好的討論議題。他們為什麼看不出來?年輕的學員們會這樣問。為什麼有人會那麼蠢?因為那些最受信賴的人更有可能是間諜——你總不會把機密資料交給你不信任的人吧。在這類問題上的教訓歷來都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他的思路又回到邦達連科身上。他不知道在邦達連科身上會出什麼事。如果他真像看上去的那樣忠誠、那樣出類拔萃,他就不應當因為這件事而受到牽連。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個但是,不是嗎?還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瓦圖京的目光落在單子的最下面。他的初步詢問報告要在明天上午放到格拉西莫夫的辦公桌上。
「這麼幹才行啊。」
「悉聽尊便。」格拉西莫夫說道。

「這得由你來建了,傑納迪·約瑟夫維奇。」
瑞安覺得很難將自己的心思專註于談判,部分原因是談判過程枯燥乏味,令人厭煩,但主要是由於在交際場合喝的那些酒使他頭昏腦漲。他一邊在想這件事,一邊用手撫弄耳機,聽著蘇聯談判代表發言的同聲翻譯。他們昨天還暗示說要縮小原先同意的現場檢查範圍,可是現在卻隻字不提了。相反地,他們今天反倒要求擴大對美方設施的檢查範圍。這無疑正中五角大樓下懷,瑞安心裏暗自發笑。俄國情報官員爬到美國工廠的房頂上、鑽進美國的發射井中去檢查美國的導彈,而這一切又都是在美國反間諜工作人員和戰略空軍司令部警衛的嚴密監視之下——這些警衛的手會始終放在新式的貝雷塔手槍上。美國的潛艇官兵常常把自己海軍中的其他人都視為潛在的敵人,現在讓俄國人上他們的潛艇,他們會怎麼想?當技術人員在艦上官兵和守衛基地的海軍陸戰隊的密切注視之下打開水下發射管門的時候,那些情報官員似乎只能站在甲板上。當然,美國人到了蘇聯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被編入武器檢查小組的人都是搞情報的,或許也有艦艇指揮官摻雜其中,專門注意一些內行的操作人員才看得懂的名堂。這真是令人驚訝。早在三十年前,美國人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如今蘇聯終於同意:雙方應當允許這種官方認可的情報活動。上一次中程武器談判中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美國人的反應是又驚又疑——為什麼俄國人同意我們的條件?他們為什麼要同意?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除非你想跟我一起去列弗爾托沃監獄。當然,還要加上全體乘員。報紙上也許會大肆報道的,艇長。」
「所有的人都隱蔽好了。」少校說道。他把自己的望遠鏡對著目標區。四周一片漆黑。神箭手只能看見少校大致的身形、臉部的輪廓和那兩撇蓬鬆的八字鬍。「我們在那個山頂上對目標進行的判斷有誤。要接近它得花read.99csw.com三個小時。」
克格勃主席打開信封,取出照片。他把三張照片翻看了一下,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但是當他轉過臉看著瑞安時,他的眼神令瑞安覺得早晨的寒風中似乎增添了幾分春意。
「我的老家沒這麼冷。」
瑞安看出來了,這一下對方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剎那間,戈洛夫科以為他是認真的。這個軍情局∕克格勃雙料軍官很快就恢復了鎮靜,他的情緒的微妙變化就連瑞安也沒看出來。他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可是他的微笑只停留在嘴角邊,眼睛周圍的笑意暫時悄然消失,接著又很快顯現了出來。瑞安還不知道自己剛才犯了個極大的錯誤。
「好的。他們都要好好休息一下,我的朋友。」
「艾希上校?」
少校突然轉過來。「你不要這樣說。我多年來一直在向你們游擊隊提供情報!難道你們的隊長沒告訴過你?」
「聲吶手瓊斯把他的錄音機借給了我,他只有巴赫的音樂。這確實可以讓大腦不至於閑著。」
「你以前是否——」
「你應該明白,你現在只剩下我們向你提供的選擇了。我必須知道你將選擇哪條路。」
「再過五年我們也許就沒有放激光器的地方了。不過,我看出來了,你已經把最高點給它們留出來了。」

「你他媽的離開這裏吧。我有權向你下達這樣的命令,艇長,還記得嗎?事情還沒有發生呢。別擔心。我一個人擔心就夠了,用不著兩個人。」
「那他的妻子和女兒怎麼辦?」瑞安問道。「不知你有什麼高見,我倒很想聽聽。」
「生活艱難哪!」
「聽好。」他邊說邊把發射器遞給少校。少校接過來,按照給他的指令動作。

「誰?」
「但是如果——」
這意味著什麼呢?他暗暗自問。如果說他們是敵人,那麼他們的讚許是否正說明我所走的路是正確的——但是對誰而言是正確的呢?讓納爾莫諾夫感到納悶的是,美國總統是不是像他一樣感到孤獨?不過在著手完成這項比登天還難的任務之前,他還得解決關係個人生存、每天都要碰到的一些戰術問題。就連現在,面對一個可以信賴的同事的時候也是如此。納爾莫諾夫嘆了一口氣。這是典型的俄羅斯式嘆息。
「優待。」好得你受之有愧。
少校走過來趴在他身邊。

「你要接走兩個人,他們本人知道嗎?」
「早安,總書記同志。」
「你不必這麼拘束,伊里亞·阿卡迪耶維奇。連資歷比你老的政治局委員都還沒有得票呢。我們的情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你有什麼不順心的嗎?」納爾莫諾夫問得很謹慎。他的同事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痛楚。他們事先約好要談談冬小麥的生產問題,可是——
「我哪怕是名譽掃地,也會支持你。我女兒斯韋特蘭娜必須對她的行為所造成的後果負責。」瓦尼耶夫說罷挺直了腰桿,擦了擦眼睛。他彷彿是一個即將走向刑場的人,表現出男子漢視死如歸的氣概。
「你會喜歡的。」瑞安說錯了,其實上校並不喜歡。
「我不希望這麼做。我需要你,伊里亞。我需要你的忠告。如果能保住你的職務,我一定會保的。」
「把你丟下。」這不是在提問題。
「你想說你一直在幹這種事?」曼庫索問道。
「閣下,我能。」瑞安打斷了他的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稱呼他「閣下」。
「這真是可笑,」克拉克若有所思地說道。「我敢說作這種決定的人從來不需要冒他媽的什麼風險……」
「也許將軍肩章會使她改變想法的——我們正在改善這裏的生活條件。你知道我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嗎?最後我甚至跟他們說,我們的工程技術人員就好比舞蹈演員,要讓他們演出就得讓他們高興。我認為那個中央委員對莫斯科大劇院情有獨鍾,這麼一說他終於明白了。我們那個劇院就是那時候批准興建的,比較像樣的食品也是那時候開始用卡車運進來的。明年夏天,那所小學就竣工了,所有的孩子都要去那裡上學。當然啦——」他笑起來,「我們還得再建一幢公寓大樓,下一任亮星工程的指揮官還得兼任小學校長呢。」
「就按你說的,安德烈。」
神箭手點點頭。他覺得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麼,便開始努力回想。他那被寒風吹得幾乎快麻木的大腦終於想到了。他起身離開剛才趴著的地方,叫少校留在原地別動。很快地,他拿著一個毒刺導彈的發射器回來了。他把它組裝起來,用手摸著那金屬管還真有點冷。導彈的尋的器全部揣在部下們的懷裡,以免電池受凍。他熟練地把導彈裝上,然後把面頰貼在傳導桿上,瞄準最近的那座崗樓,準備發射……
「現在喝飲料對我來說有點兒早。你昨天把東西給了戈洛夫科?」
「那麼,伊里亞,你打算怎麼辦呢?」他問道。眼前這個人的女兒犯了叛國罪,但他本人對國家仍是忠心耿耿。
「我是不是應當和你談談關於讓格雷戈里少校重獲自由的問題?」瑞安不動聲色地——或者說盡量不動聲色地問道。他多喝的那杯咖啡使他的語調顯得柔中帶剛。
在謝列梅捷沃機場九號停機坪上,馮艾希上校已站在他那架飛機的后登機門旁邊。他前面有一名士官正在檢查門上的氣密封條,面前攤了一大堆工具。這扇門跟大多數客機的密封門一樣,必須先向里推一下才能向外開,這樣可以使氣密封條先松一松,離開原來的位置以免發生損壞。以前曾發生過因艙門氣密封條故障造成機毀人亡的慘劇,最駭人聽聞的就是十年前發生在巴黎郊外的DC-10墜毀事件。在他們下面,站在飛機旁邊的是一名身穿制服、荷槍實彈的克格勃警衛。他的機組人員也得接受安全檢查。俄國人非常注重安全問題,而克格勃在這個問題上簡直到了狂熱的地步。
「上面沒說。下一封電報上會有的。」
「我妻子不會喜歡這裏的。」邦達連科回答說。「近二十年來,她一直跟著我從一個軍營調到另一個軍營,最後到了莫斯科。她很喜歡那裡。」他轉過頭去看著鐵絲網外面,笑了笑。眼前的景象會使人感到厭倦嗎?不過如果我告訴妻子,她會說什麼呢?一個蘇聯軍人能作這種選擇的機會是不多的。這一點她會理解的,不是嗎?
「米奇·芬恩。這是他的真名。他在Qual-A-Tec技術公司搞設計。別人設計的消音器我不用。艇長,這可不像電視上的那些東西。要使無聲手槍的效果好,就要採用小口徑。你得使用亞音速子彈,加上一個密封的槍膛。這樣你在戶外使用起來就方便多了。在這裏,由於艙壁是鋼鐵的,你還能聽見一點聲音。到了外面,在三十英尺內也還能聽見一點聲音,但你聽不出是什麼聲音。消音器要像這樣裝在槍上,然後一擰——」他做了個示範。「現在這支槍只能打單發,因為消音器把槍鎖住了。要打第二發子彈時,你得把消音器往回擰一下,用手把子彈推上膛。」
「我跟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確有過一點小糾紛,不過那只是小事一樁。」瑞安準備告辭了。「沒有你,這事也辦不成。我們不得不假戲真做,而且要做得天衣無縫。六個月之前,特倫特眾議員來過一次,他遇到一個叫瓦萊里的人,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後來他發現,你以『反社會活動』的罪名判了瓦萊里五年徒刑。不管怎麼說,他想出出這口氣。我們請他幫忙,他真是求之不得。所以我覺得你可以說,我們利用了你所懲罰的人整了你一下。」
格拉西莫夫坐在靠近走道的一個座位上。瑞安沿走道的緩坡走過去,看見他頗為自信地背對著他,腰桿挺得筆直地坐在那裡。


克拉克笑了起來。「這說來就話長啦。」
「更冷。他們的四周都沒有遮擋。」
「邦達連科上校這個人怎麼樣?」瓦圖京問道。
「這是談正事還是隨便聊聊?」瑞安問道。
「這個術語我以前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