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18、干擾

18、干擾

「到底怎麼回事?」她問道,一邊站在凱利身旁,好奇地注視著那沾滿油的藍車引擎。
桑迪跳上車,轉動鑰匙,電瓶的電力仍有點不足,但引擎立即響了起來。
「爆破。這是我的專業。要花很多時間進行計劃和安裝。通常有一些工程人員幫助我,告訴我應當注意的事項。他們總是忘記炸毀一些東西要比建設容易得多。但我還有一項專職工作。」
「我的父親是一位業餘的機械師。他曾是消防員,你忘了?他必須學會這一切,而且他很喜歡這一行。我是跟他學的。」凱利舉杯向她示意。他不大喝葡萄酒,但酒的味道不錯。
亨利在盥洗間自思自忖,有些時候,做一個男人只是一種樂趣。多麗絲有她自己的魅力。瑪麗亞是一個來自佛羅里達的又瘦又高的傻瓜,贊莎已經病入膏肓,離不開毒品,不值得多加考慮,還有羅貝塔和寶拉。這些女孩都不到二十歲,其中兩個才十六、七歲,她們各有不同但也沒多大區別。他在自己刮過鬍子的臉上抹些護膚膏。他應該有一個自己的女人,這個女人應當艷麗漂亮,能夠引起別的男人羡慕。但那樣做是危險的,那樣會招人注目。不,還是保持現狀為好。他走出房間,感到一陣輕鬆愉快。多麗絲仍在那兒,由於前幾天的經歷和兩顆藥丸的影響,她已處於半清醒狀態。她用充滿尊敬的微笑看著他。她在恰當的時間發出了恰當的聲音,未經要求就完成了亨利想要她做的事情。畢竟他還可以為自己調製混合飲料。獨處時的安靜是一回事,屋裡的女人呆若木雞、默不作聲,又是另一回事,那種靜默只會令人感到沉悶厭煩。只是為了尋點樂趣,他彎下身子,用手指去摸了一下她的嘴唇,她目光茫然地在他的手上親了親。
兩個鮑勃的個頭都比凱利大。年長的鮑勃是毒販,足有六英尺三英寸高,小鮑勃是他的助手,身高六英尺五英寸,一身肌肉,由於過量飲用啤酒和食用澱粉類食品,肚子圓得像一口鍋。兩個傢伙都身強力壯。凱利對兩人又衡量了一番,最好從他們身邊走過,不去招惹他們。
她名叫維吉尼亞·查爾斯。這天晚上她過得也不順利。她是聖艾格尼絲醫院的一位助理護士。醫院距她家有幾英里遠,因為接班的護士來得較晚,加上她不願意自己負責的那層樓的病人無人照顧,所以很晚才下班。她在醫院上這時段的班已有八年時間,但她不知道在她下班后的公共汽車已經改變了時刻表。她沒有趕上頭班車,而下一班車等了很久才到達。現在她已下了車,比平時就寢的時間晚了兩個小時,沒有趕上看她平時必看的「今夜綜藝」電視節目。她今年四十歲,已經離了婚,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是位軍人,感謝上帝,是駐守在德國而不是越南,另一個孩子正在讀高中。她在醫院從事這種低下的救濟性的工作,完全是為了兩個孩子,她時常為他們的前途擔心。
「你真是個怪人。」
「曾經?」
「你在哪兒學會做中國菜的?」凱利問道。
事情進展得不很順利,海軍陸戰隊的偵察兵這樣想。它租的汽車在路上出了一次毛病,司機原想走近路補回耽誤的時間,結果卻因交通堵塞耽誤了時間。三點鐘以後,汽車才到達了匡蒂科海軍陸戰隊基地。陸戰隊戰士發現這座荒僻的營房有一半已睡進了人。他們找到自己的床位,以便能睡上一覺。不管眼前這一有趣的、激動人心的和危險的任務是什麼,他們在這座綠色營地中再過一天,就要開始了。
「讓她繼續睡下去。」亨利對比利說完就走出了房子。
又有另外一個新發現。他在戰爭中殺過人,在她和一位保衛人員面前威脅過一個外科醫生,說要把他搞成終身殘廢,但他卻令人意外地想要去保護魚類。
他文雅地點了點頭。「我殺生並不是為了取樂。過去我打過獵,後來放棄了。我有時也去釣魚,但不用炸藥。我發射空包彈不會引起爆炸,距爆炸物有一定距離,所以不會產生實際的影響。槍彈的聲響會把魚嚇跑。為什麼要破壞一個很好的漁場呢?」凱利反問道。
「付給你什麼?」
她感到有點迷惑不解。「啊,不會傷著它們吧!」
「我也曾計劃和蒂姆在夏威夷見面時去台灣一游,但是——」她突然停住了口。
「快拿出來,再不我就給你放血了。」
「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夫人?」凱利輕聲對維吉尼亞說道,同時把臉朝向一邊,希望對方看不清他的面貌。他在想,她不應該看見自己,而且,他自己也應該迅速地離開現場。
「我知道,桑迪。那麼,你還學會了做什麼?」


「是,先生。」比利點頭稱是,他自己也表現了應有的禮貌。
「你不必……」
那輛越野車終於出現了,時間是凌晨兩點一刻。凱利足足等待了一個小時,他還擔心那輛車不會來呢。他坐回陰影之中,身子稍微挺直了一些,轉過頭去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人。比利和他的夥伴正在為什麼事情大聲笑著。那位同伴突然在台階上絆了一跤,可能是喝得太多了。更重要的是,就在他跌倒在地的當兒,凱利看到一些長方形的輕飄飄的東西飛散了出來,那肯定是鈔票。
她拖著緊張僵硬而疲憊的雙腿,迅速而警覺地向前走著。這一帶變化多大啊!她在這以三個街區為半徑的區域中度過了大半生,這裏九-九-藏-書的生活過去一直多彩多姿,而且平靜安全,附近的鄰居也很友善。她甚至記得,在難得的不值班的星期三夜晚,她能徒步走到新錫安教堂而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可是現在因為這個工作,儘管她仍然想去那教堂做禮拜,但她卻很難再到那裡去了。她可以安慰自己的一點是這兩個小時的加班可以使她的銀行賬戶中增加一些收入。她小心注意著街上可能出現的危險,好在只有三個街區的距離。她快步走著,點燃了一根香煙,這樣可以使她保持頭腦清醒,也可以更鎮定一點,打消一些內心的緊張和恐懼。去年她曾遭到過兩次搶劫,都是碰上了吸毒鬼向她勒索錢財。她的損失並不大,這卻使她從中得到教訓,對自己的兒子嚴加管教,千萬不能染上這種惡習。維吉尼亞身上除了車費和中午的午餐費之外,從不多帶其他的錢。她所受到的傷害是心靈方面的和人格尊嚴方面的,但當她回想起和那些遵守法紀的鄰里友好相處的日子,心裏的痛苦就覺得減輕了一些。還有一條街的距離了,她對自己說,接著她轉過街角。
「不會。那只是有些人的奇怪想法。」
「水下作業。在實際射擊之前,我先得發射一些空包彈,」凱利笑了笑,接著說,「主要為了把魚嚇跑。」
那年輕人回頭看見十英尺以外有一個酒鬼,那短暫而本能的驚慌頓時變成一個無精打採的笑容。
有些汽車他已經十分熟悉。從中他發現了曾參与謀殺帕姆的那輛黑色卡爾曼—吉亞。他發現駕車人和他年齡相仿,留有山羊胡,正在街上搜尋著自己的同伴或聯繫人。凱利不知道,這個人到底為了什麼要離開家來到這裏冒著生命的危險從事販毒的勾當,並最終用毒品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他這樣做,也正在用他從非法交易中謀取的不義之財生產著墮落和毀滅。難道他把這些都置於不顧嗎?難道他不知道這些毒品給這一帶所帶來的危害嗎?
「去年我和一位中國護士在一起工作過,她叫南茜·吳,現在在弗吉尼亞大學教書。你喜歡中國菜嗎?」
六個了,他一邊想,一邊朝角落裡走去。待心情稍微平靜之後,他把槍放回衣內匕首的旁邊。時間是半夜兩點五十六分,凱利開始撤退。
維吉尼亞痛苦地叫了一聲,丟下手中的五元鈔票,企圖掙脫逃走,而那青年的另一隻手卻抓住了她的脖子。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他正準備刺下第二刀。正在這時,她看見十五英尺以外一個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在痛苦和驚懼中,她用力喊出了呼救的聲音,那聲音儘管微弱,但馬上引起了搶劫者的注意。他看見那女人的眼睛正盯著背後,那是什麼?
「再試一次,」他對她說。
凱利剛剛轉過街角,離自己的車還有半條街的距離,正準備鬆弛一下。在轉過街角之前,他沒有聽見任何聲音。現在他看見在自己的停車處大約二十英尺遠的地方有兩個人影,在夜光的反射下他看見一個人手中拿有一把刀。
前廊啪的一聲宣告了晚報的來臨。凱利拿起報紙,瀏覽了一下第一版,就放回了咖啡桌。報上登出了一則消息:又發現一名毒品販子橫死街頭。她看見凱利在讀這篇報導,並瀏覽了頭兩段。
糟糕。事情這樣發展下去可真不妙。凱利低著頭,抬眼打量著那個行兇的青年,他知道眼下的事他確實難以控制。
不行。
「噢?」緊急中,塔克竟忘了這事。塔克竟然也有人性的一面。
那聲音使她嚇了一跳。她停住了腳,嘴裏暗暗禱告了一聲上帝,隨即打開了自己的小錢包。她慢慢轉過身,心裏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憤怒。她本可以喊叫。要是幾年以前,情況會完全不同的。男人們會聽見她的聲音,探出頭來張望,也許會出來把搶劫者趕走。她看清楚了那個人,只是一個孩子,年齡大約十七八歲,雙眼因為吸毒已變得大而無神,但臉上充滿了傲慢和粗野。她心裏想,算了,給他幾個錢,把他打發了,然後回家。她把手伸進錢包內,抽出一張五美元的鈔票。
「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
「你插入鑰匙的小開關所產生的電流不足以啟動引擎,而那一開關控制著這兒的一個較大的開關,」凱利用扳手指著開關說道,「它產生的電磁場封閉了這個較大的開關,使電流不能通向引擎。我的話聽懂了嗎?」
淋浴是自動的。多麗絲眼睛近視,身上的痕迹看上去像是髒東西,加上流水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她無法看清。但那痕迹並不是臟物,因為水流並沒有把它們沖洗乾淨,它們永遠不會消失,而只是隨著那些折磨她的男人們的恣意妄為轉移到其他地方。她用手搓了搓,疼痛使她意識到那是前幾次聚會時留下的痕迹。她知道自己永遠洗不去這些斑點,再也不會有一個乾淨的身體了。淋浴只能使她身上的氣味消失。李克早已說明了這一點。多麗絲覺得,他是那伙人中最好的一個。她看到他給她留下的一個印記已慢慢地變成棕黃色,並不像比利所加諸的那樣疼痛。
在半夜的這個時間,公共汽車每隔四十五分鐘一班,但路線距凱利的所在地有好幾個街區的距離。警察巡邏車也十分準時,這一帶的日常活動也很有規律。每到晚上八點鐘,街上正常的交通便停止了,到了九點半,街上已見不到多少行人,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將房門上了三道鎖,感read.99csw.com謝上帝他們又度過了一天,但對第二天的危險仍然心存恐懼。街上只剩下一些非法交易的商人了。這種交易要進行到午夜兩點左右。凱利早已弄清了這些規律。他認真考慮了片刻,確定自己已掌握了需要了解的一切。還有一些其他臨時出現的因素需要考慮在內。這種偶然的因素隨時都可能出現,你簡直無法預計,只能做好準備迎接任何意外情況的發生。選擇退卻路線,時刻保持警覺,還有在必要情況下使用武器。有些事情只能隨機應變。儘管這種情況令人感到不舒服,但凱利不得不承認這也是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且,在他眼下的任務中又有哪一項是正常的呢?
「這樣好多了,」李克說道。他伸手遞給她一粒藥片。
「只有一點毛病,是電磁開關。」
那眼神確實令她害怕起來,開始使她失去了原有的鎮靜。但她仍堅持說,「我只有這些。」
塔克點點頭。小個子男人犯這種錯誤還是第一次。他一直表現不錯,在路邊他的地點做著不錯的生意。「告訴他,在我們這個圈子裡這種錯誤只限一次。」
「是什麼?」
「好吧。我今晚反正還要去收一次錢。」比利提醒亨利。
「我渾身搞得很臟,不能帶你外出吃晚飯。我們只好在這兒吃飯了,」他說完就鑽進了車下。他身上穿著白色襯衫和絨線褲子。一分鐘后,他又鑽了出來,雙手都沾滿油污。「再試一下。」
問題就在這裏。實際上有不少問題,塔克心裏在想。首先,街頭販子都是些小本生意人,既愚蠢又貪心,他們不懂得生意中採取正規的方式是穩定的必要條件,而穩定對大家都有好處。然而,街頭小販畢竟是街頭小販,這些人歸根究底都是罪犯。這一點他永遠無法改變。經常有人為了點蠅頭小利而把性命丟了,有的人甚至愚蠢到自己也吸毒。亨利十分小心,盡量避免利用他們,而且在這方面一直十分成功。偶爾也有人超過限度,說是自己缺錢用而騙得幾百美元。在他做街頭生意時,曾多次發生這種情況。對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補救辦法。亨利曾經訂了一條嚴厲的規定,但這種辦法已有很長時間沒有實行了。小個子也許說的是實話,他願意接受很大的懲罰可以說明這一點,也證明他很看重自己源源不斷的供貨。由於生意興隆,這種供貨在近幾個月里增加了不少。另外,在以後的幾個月內,可以對他嚴加監督。
「唔,根據情況而定,當我射擊的時候……」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沒有人來探望你,但我沒有問,」桑迪說道,她現在才知道凱利是多麼孤單。
「我沒有錢,小夥子,」維吉尼亞說道。她仍然沒有回頭看,一面企圖掙脫對方的手,繼續往前走,因為只要不停下腳步,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接著,她聽見背後咔一聲。
「不拿錢我就把你給宰了。」那聲音仍然平靜,但充滿威脅。
凱利沒想到對方會採取這種行動。已沒有時間讓他多加考慮,他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槍,但消音器被卡在腰帶上了,而搶劫犯正來勢洶洶地朝他走來。只見那青年搶上一步,迅速伸出持刀的手,向凱利撲來。已經來不及掏槍了,凱利停下來,斜著身子,退後半步,挺胸迎著上來的罪犯。
凱利的手指扣動扳機,無聲手槍發出兩聲沉悶的響聲,第一槍就擊中了目標;凱利用手腕抵住點二二子彈的後座力,第二槍是從後面擊中了目標。凱利連腳步也沒有變動,接著呈水平方向右轉身,把槍口對準了小鮑勃。那傢伙看到自己的老闆中彈倒地,已經開始反抗,正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手槍。凱利不慌不忙,接著又是兩槍。第一槍瞄得不太准,打低了一些,對小鮑勃的傷害不大,但第二槍卻擊中了他的太陽穴,子彈從頭蓋骨較厚的地方彈回,在太陽穴中轉了一圈。小鮑勃也趴在了地上。凱利沒敢多耽誤時間,弄清兩人確實死亡之後,便轉身離去。
「怎麼,只有五塊錢?」那青年嘲笑說,「不行,再加些,快!不然我就殺了你,你這個老母狗!」
這個混蛋,倒霉鬼,凱利心裏想,他試圖傷害一位婦女,又持刀向他攻擊,二者都可以算是謀殺未遂。而且,他肯定不是初犯。今天夜裡,他是選錯了時間和地點,該他倒霉,他的這一錯誤必須付出代價。凱利奪下搶劫者手中的刀,從他的腦後猛烈地刺了進去,然後把刀留在了那兒。一分鐘后,凱利開著自己的大眾車,離開了現場。
七個,他對自己說,然後驅車向東駛去。
「你明天要工作,對吧?」凱利問道。「我在什麼地方可以洗一下?」
但他還是先從他們身旁走了過去。小鮑勃正朝街道對面張望,大鮑勃正靠在牆上。凱利在想象中對二人做了一個比較,上前走了三步,然後慢慢向左轉去,為的是不驚動他們。與此同時,他把右手伸進自己新買的舊外套裏面,迅速掏出那支柯爾特自動手槍,然後兩手握緊槍柄,身體呈馬步姿勢,兩眼下視,對準消音器上面的白漆劃線,接著他兩臂平伸,迅速舉槍瞄準第一個目標。人的目光容易發現動作,尤其在夜間。大鮑勃看見凱利的舉動,意識到要出事了,但不清楚什麼事。他那警惕的本能迅速做出了正確的分析,大叫一聲,他沒有躲避,而是準備採取行動。但已為時過晚。他看清了凱利手中的槍,也順手朝自己的九九藏書腰間摸去。如果不是這一舉動,他也許不會死得太快。
「是的。」她感到他的撫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比我自己做的好吃多了,但如果你想寫一本有關烹調的書,那還得請一位美食家來幫你鑒賞一下。」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去過一次台北,在那兒待了一個禮拜,那兒的飯菜就是這種味道。」
那搶劫犯儘管來勢洶洶,但技術並不高明。他殺過來的第一刀十分笨拙,凱利輕輕閃過,這使搶劫者感到很吃驚,看不出這個酒鬼還有兩手。他進入了凱利手臂的弧內,一記右直拳打中了他的太陽穴,使得他肺里的空氣瞬即被擠了出來,他一個踉蹌,但並未能完全停止行動。搶劫者站定之後,馬上又殺過來第二刀。凱利抓住了他的手,就勢一擰一拗,然後把他朝人行道推去。只聽見喀啦一聲,那年輕人的肩膀和手臂垂了下來,變得軟綿無力,無用地吊在肩頭。
「好,我知道毛病出在什麼地方了,」凱利說道。他俯身貼近桑迪的普利茅斯衛星車,側耳聽著。沒穿外衣,沒系領帶,卷著袖子,經過半個小時的摸索,他的雙手已經沾滿了油污。
原來他們在這裏數錢?真是有趣,凱利心裏想。兩個人連忙彎下身子去揀回那落地的鈔票,但比利立即抓住了另一個人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了句什麼。凱利距他們有五十碼遠,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
「這我相信。」凱利吃完了自己盤中的飯菜。「你平常的時間是怎麼安排的?」
「有那麼好吃嗎?」桑迪問道,話語中不無希望得到恭維的意思。
「取笑我們女人,因為我們不懂汽車上的東西,是嗎?」桑迪狡黠地一笑。
這又是一次檢驗。他必須相信自己。他沒有跨過街道,而是一直向北走去。如果他沿直線跟蹤他們,不小心,他們可能會發現,至少會引起好奇。所以,他必須小心行事。他走的路線應不易被發現。不能一直走,要換個角度。只見他彎著腰,快步走到一排停放在路邊的汽車背後,只露出頭,那只是一個小黑影,不會有什麼危險。走過了一個街區之後,他穿過街道,趁機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向左轉走上人行道,人行道只有十二到十五英尺寬,時有大理石台階,對他踉蹌的腳步極有掩護作用。凱利停下腳步,把包內的酒瓶舉到嘴邊,佯裝對誰都不構成威脅的樣子,繼續向前走,接著又停下來,朝著垃圾桶撒起尿來。
女人在這方面比男人好些。男人們往往以自我為中心,而且必須在自己的思想中培養這種觀念。他們的心眼越小,這個自我中心的觀念越強。遲早有一天,他手下的人會起而反叛,變得有點尾大不掉。而他使用的娼妓卻容易對付得多,而且使用這些女人還有一些附加的好處。塔克想到這裏,臉上露出了笑意。
但是,這種事情也是凱利難以忽視的。在這些人中間,有的人實際是在為生計奔波。不論他們的境遇如何,生活富裕還是勉于維持,他們確實是生活在這裏,生活中一直有危險,也許他們也希望能夠逃離這個地方,找到一個真正可以安身立命之所。他們儘力躲避那些真正的毒販,同時也因缺乏足夠的正義感而無視像凱利這樣的街頭流浪漢。但凱利覺得自己從內心來說並沒有理由去討厭這些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像凱利一樣,主要是為了個人的生存。這裏的大多數人談不上有多少社會良知。一個人在吸取社會剩餘價值並把多餘的給予比自己更需要的人之前,他必須先考慮自己的基本需求。而且,還有誰比他們本身更有這種需求呢?
她走出浴室,把身體擦乾。淋浴間是屋子裡最乾淨的地方。沒有人清洗浴盆或馬桶,鏡子也是破碎的。
「大概是這樣。你得付給我些什麼,」凱利一面對她說,一面在工具箱中摸索著。
咔。車停了,凱利走出他的大眾車。這裏距褐石建築的街角有四個街區的距離。這時,他想起了別的事。他按照慣例走進「林木線」內。五六周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和另外一個人共進晚餐,他感到興緻極高。現在,他又將思路集中到手頭要處理的工作上。
「你去那裡幹什麼?」

那幫人現在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帕姆的事情使他們得到了教訓。多麗絲坐起來,兩眼看著腳上的鎖鏈。鎖鏈的另一端被鎖在牆上的一個鐵環上面。如果她過去想到了這一點,她也許會設法逃脫的。對一個年輕健康的女子來說,通過幾小時的努力,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但是逃跑則意味著死亡,而且是一種漫長而痛苦的死亡。在她考慮從這種比任何惡夢更可怕的生活中逃走的同時,身上的疼痛仍使她感到害怕。她站起身,鎖鏈發出了聲響,不一會兒,李克走了進來。
「他已經過世了,那時我正在越南。工作時心臟病發作。媽媽也死了,患的是肺癌,當時我在讀中學。」凱利的語調很平靜,這些痛苦早已成為過去。「當時我們生活很苦。母親去世后,我和父親相依為命。他香煙抽得多,那可能也損害了他的身體。我也病倒了,是在打工時受了感染。我留在學校不能回家,病好之後仍留在學校。」
「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寶貝,」他邊說邊伸過手去撫摸她。

「嘿,寶貝,」李克帶著微笑問道,那微笑中含著取樂的意味。他彎下身子,打開多麗絲腳上的鎖九_九_藏_書鏈,對著盥洗室指了指。「你需要衝個澡。」
「嘿,老媽子,給點錢吧!」突然她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她剛才似乎看到了這個身影,並從他旁邊匆匆走過。她故意沒有回頭,不去看他,希望對方也同樣不理睬。可是這種情況現在越來越少了。她繼續往前走,低著頭,心裏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停下腳步,因為街上的強盜通常不會從背後襲擊一個女人的。可是這次她估計錯了,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等著瞧吧,老兄,他心中暗暗在說。下一步將是真正重要的一步,他不可莽撞從事。凱利沿著街道向前走,兩眼盯著兩個他稱之為鮑勃的人。這兩個人離凱利有四分之一英里遠,由於這兩個人的身材特殊,加上街道又寬又直,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
他疲倦地站起身,跨過街道,以往常慣用的醉漢步伐朝褐砂石建築方向走去。正如他預想的一樣,那建築的大門沒有上鎖,他走過時對那門專註地看了很久,發現門把下面的銅板已經歪斜。他把這一點牢記在心中。他一邊走,一邊盤算著第二天夜間的行動。突然,他又聽到比利的說話聲,從樓上的窗戶中也傳出了笑聲,那聲音很怪,相當刺耳。他很討厭這種聲音,他有專門的計劃對付這種聲音。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殺害帕姆眾人中的一個。可能是兩個人。這一點並沒有產生預期的身體效應。他的身體鬆弛下來。他會正確地解決這個人的。
「我有兩個叔叔和幾個表兄妹,但大家不常見面。」
啪啪啪。
「你在什麼地方學會修理汽車的?」她問道,同時遞過來一杯葡萄酒。
「休假,一種冒著死亡危險換來的假期。」凱利沒有多說。他和自己的同伴所做的事不是什麼都可以向一個女人透露的。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
「也許你身上帶著錢,老兄?」那年輕人問道,他顯然已陶醉在自己的暴力行為之中,便乘興朝來人走了過去。他認為凱利身上一定比眼前這個老護士有更多的錢。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不予理睬。對這類事情他早已下過決心。他不可能拯救整個世界,他也不打算那樣做。制止一次街頭的犯罪可以成為一條不錯的電視新聞,但他手頭有著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他沒有想過這種事竟發生在他的車子旁邊。
「就那點毛病嗎?」桑迪跳下汽車,把車鑰匙也取了下來。細想起來,這一動作有些奇怪,因為汽車本來就無法發動起來。為什麼不把鑰匙留在車上,然後讓某個偷車賊一無所獲呢?她心裏在這樣想。
凱利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以表示安慰,但他感到這樣做會顯得過於突兀。
「你沒騙我吧?」如果說一個男人的心離他的胃的距離最近,那麼一個男人所能給予一個女人最好的恭維就是請求再來一份。他喝了一杯葡萄酒,但他對飯菜卻採取了狼吞虎咽的態度。
「小個子男人昨晚少了一千塊。我放過了他。這是第一次,他說他算錯賬了。他提出再加五百元的抽頭。」
「多著哩。南茜同我在一起住了幾個月,教給我做各種中國菜,她是一位優秀的老師。」
「我想有人告訴你機械師總愛……」

「不要馬上熄火,讓車充充電。」
「電線鬆了,我把它們上緊了一些。」凱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了一笑。桑迪也笑起來。「你應該把車送到廠里去,在螺帽上面加一個墊片,這樣電線就不會再鬆了。」
桑迪把他領進房內,對著盥洗間指了指。凱利把手洗乾淨,然後回到客廳。
亨利對當地毒品生意日益加強的控制實際上證明了新近死亡的毒販與他的關係並不十分密切。他只知道他的綽號叫做班達納,現在從報紙上才知道他真實的姓名叫萊昂內爾·霍爾。他們從未直接謀面,只是有人說過他是一個聰明的小夥子,值得考慮拉攏。但塔克認為這個人並不十分聰明。自己在生意方面要成功,道路還十分險峻,還有失足的可能性,這是一種殘酷的物競天擇的過程,但無論如何,萊昂內爾都不符合這一行的要求。這個人的死亡是一件憾事,但關係不大。亨利從座位上站起來,伸了伸手臂。他昨晚睡得太晚,兩天前他才發出了整整十五公斤的「貨」。他開始這樣稱呼自己的毒品。乘船來往于貨物加工包裝點已使自己受到了部分損失——這正成為他的一塊心病。但他認為這樣做是為了保持這一活動的隱蔽性。然而,不管怎樣,這些想法是危險的,塔克知道這一點。這一次他只是親眼看到手下的人在工作。現在又有兩個人知道了更多的情況。然而,他又厭倦了自己親自去做這種卑賤的事情。他有做這種事的人手,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地位卑微,只有聽從命令行事才能發財。
「我想聽懂了。」這話大概不假。「有人對我說,我應該換一個新電瓶。」

最令塔克頭痛的是,他不得不親自處理像小個子算賬出錯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知道從當地小盤供應商把貨物自然轉到主要分銷商手中,這不過是他日益增加的痛苦中的一個例子罷了。他應當學會把自己的權力放給下屬去做,比如說,讓比利擔負起更重要的職責。他可以這樣做嗎?亨利一邊想這個問題,一邊走出了房子。他遞給為他看守車子的小孩十美元做為小費,心裏仍在盤算剛才的事。比利在管理女孩子方面很有辦法。他是來自肯塔基煤區的九*九*藏*書一個白人青年,沒有犯罪前科,而且雄心勃勃,又有團隊精神。也許他正等待著被提拔呢。
「射擊?」桑迪吃驚地問道。
情況終於清楚了一些。年輕時失去了母親,那是很痛苦的,很不幸的事情。可能這使他過早地成熟,獨立生活,養成了堅強孤傲的性格但卻無力改變自己的處境。他生活中的每一個女性都是在不可抗拒的種種外力之下一一離開了他:他的母親、妻子、情人,都是如此。他心裏多麼痛苦和憤怒啊。問題終於找到了答案。當他看到科凡威脅自己時,他不由得起而保護她。雖然她仍然覺得自己可以應付當時的局面,但她現在對他的行動的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因為那樣做會使他內心的積憤得到某種程度的發泄,這從他當時的態度舉止可以得到證明。他沒有對她表示過分的親近,沒有用眼神細細打量她。桑迪不喜歡別人那樣做。但奇怪的是,她不拒絕病人審視的目光,因為她覺得那樣可以有助於病人的康復。她看得出來,凱利對她就像一個朋友一樣,和蒂姆的同事沒有多大區別,對她既親切又尊敬,首先把她看成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女人。桑德拉·歐圖爾很喜歡這樣。面前這個高大粗壯的男人並不使她感到恐懼。如果說他們之間正在建立起某種友誼,那麼,這種奇特的想法就是這種關係的開始。
「謝謝。」於是,一天又開始了。一粒巴比妥酸鹽使她同現實又拉開了距離,使她的生活從不舒服不能忍受又變得幾乎可以忍受了。由於她的朋友的一點「幫助」,使她得以繼續忍受著他們給她創造的這一現實。多麗絲用一口水吞下了李克給她的藥片,希望藥物的效果快快到來。那樣會使各種事情變得好受些,鋒利的刀刃割在身上就不會感到那麼疼痛,把她同現實中的自己拉開距離,這種距離曾經很大,使她一眼看不到對岸,但現在不再是這樣了。她抬頭看了一眼李克那滿臉堆笑的面容。
他冷靜下來,停住了腳步,朝前方看去。他的大腦在迅速地思索著。如果這裏發生了嚴重事情,警察很快就會來到這裏,在這裏檢查幾個小時,而他在距這兒不到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已經留下了兩具屍體。不,可能距離還要近些,因為不是直線距離。這樣不妙。他來不及做出決定,那年輕人已抓住那女人的胳膊,正背對著他揮舞著手中的刀。即使在黑暗中二十英尺也是一個容易射擊的距離,但對於一把點二二手槍來說殺傷力可能不大,而且那人和自己無冤無仇,至少並沒有在背後威脅自己的生命。那女人身上穿著某單位的制服,年紀較大,可能有四十歲左右。凱利看清楚了,開始朝前方走去。因為事情又發生了變化。那青年已用刀刺傷了那女人的上臂,在街燈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見了鮮紅的血在流出。
那位助理護士彎下身子從路旁撿起那張落地的五元鈔票,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凱利回頭側眼看著她用右手抓住那隻受傷的手臂,驚慌地,踉踉蹌蹌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謝天謝地,她並不需要別人扶她。她應當喊人幫忙,至少應該叫一輛救護車,他原本也應該幫助她料理一下傷口,但那樣會出現自己難以應付的危險局面。那個搶劫犯開始痛苦地呻|吟起來了,斷臂的疼痛顯然超過毒品的麻醉效應。這傢伙離凱利很近,一定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在十字街口的另一邊找到一個地點,那兒仍有大理石台階可以隱蔽。他開始等待比利那輛越野車的到來。他不時地把酒瓶舉到嘴邊,假裝喝上一口。這次是紅酒,而不再是白酒。與此同時,他用目光不停地掃射著街道的兩邊,有時甚至抬頭觀察一下二三層樓的窗戶。
「又是什麼問題?」
「通常五點一刻起床,六點鐘離家。我喜歡在換班前半小時到達辦公室,這樣我可以提前檢查一下病人的情況,並做好準備迎接從手術室出來的新病人。我的工作很忙。你的情況怎樣?」
「拿錢來,老母狗!」那聲音變得粗魯,但並沒有動怒。聲調仍是那樣平穩,現在街上搶劫的方式也變得「文明」起來了。
多麗絲在五點鐘醒來。由於巴比妥藥物的作用,她感到腦袋沉重,加上昨晚又喝了一些人故意給她的幾杯威士忌,此刻,她覺得更加頭暈腦漲。疼痛告訴她,她還會多活一天。藥物和烈性酒的作用並沒有完成她想做的事情。當時,她兩眼看著酒杯,猶豫不決,然後當著眾人的面一口把酒吞下。在吃下藥喝完酒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現在已記不清了。她現在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很多類似夜晚的情景混在一起,她已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狗屎!」他聽到有人罵了一聲,他來不及去看是年長的鮑勃,還是年輕的鮑勃。不論是誰,聽到這種令人厭惡的罵人話,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立即走開的。此外,凱利覺得自己也應該解放一下。
她走下公共汽車后,感到身體十分疲倦。她常常問自己為什麼不用自己多年辛苦節省下來的錢買輛車。買汽車要保險,她還有一個小兒子沒有離開家,買車后的開支也不少,還要擔心發生什麼意外。也許幾年之後等小兒子當了兵后,那時再考慮買車才有可能。小兒子的唯一願望是讀大學,她也希望這樣。但是讀大學靠她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

「多麗絲,今天晚上又有特別的晚會,亨利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