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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減壓艙

20、減壓艙

「你仍然沒有告訴我……」
「好,桑迪……桑迪?」
凱利把比利轉過身來,兩眼瞪著他。「我不殺你,比利。我答應你,你可以活著離開這座小島。」
「那兒還有其他人嗎?他綁架了他們嗎?」
「她對你們說過我們要進城買葯嗎?是她告訴你們的嗎?」凱利眼睛盯著比利,問道。
「好哇,」凱利抽出卡巴刀,指著對方一個特別敏感的部位說,「如果你願意,我們現在就開始。」
「沒有,我說過。」
「我本人不太喜歡歐洲,也許是因為我沒去過什麼好的地方。」
「好,可是鄰居並沒有看出來。」
「好了,謝謝,也許有一天我也能當上警官吧。」
「被人刺穿了心臟,」查倫誇張地說。「你們的一個女孩子也在那兒,是嗎?」
「是的,桑迪,我殺了人。」
「只能找山姆和莎拉,其他人不行。你知道嗎,桑迪,千萬不能找別人……」凱利猶豫了一下,他不想說下去,但又必須對她講清楚。「桑迪,我使你處於了一種危險的境地,把多麗絲搞成這個樣子的人就是那些……」
「沒有。我想他是受到心理上的刺|激,他肯定是被什麼事所鼓動。這種人是有高度紀律性的,正像你和我一樣。這種紀律性表現在他的行動方法上。但是,他的憤怒也說明他採取行動的理由,有什麼事情促使他開始這樣做的。」
凱利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檢查了一下自動駕駛儀。天氣開始熱起來,凱利脫掉襯衫,露出了背上的槍疤。在黎明時昏暗的光線下,這些傷疤不會看得這麼清楚。長時間的沉默,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到底是什麼事?」比利問道。
電話?就是電話殺死了帕姆嗎?難道就那麼簡單嗎?凱利心裏這樣想著。他的肌肉一陣緊張。你真是個白痴,凱利!他的肩膀不禁一松,時間只有一秒鐘,他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令帕姆失望啊!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為她復讎的努力是多麼地白費功夫。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應當這樣做。他坐在控制台上挺直了身子。
「比利,」凱利耐心地說,「你現在看見了吧?如果我認為你在說謊,你就會疼痛;如果你說的我不喜歡,你也會疼痛,你不想這樣下去吧?」
「你認識霍普金斯醫院的那個法伯嗎?」
「很有點傻氣,是吧!」法伯解釋說,同時做了一個自貶的手勢。「猶太小夥子想表示一下他的堅強和勇敢,」法伯笑著又說,「我想我確實如此。」
「那是很顯然的。另外一點,如果你們派警察追捕這個人,不要忘記他比你們任何人都更懂得武器。他看上去無害,他會避免正面衝突,他不願意殺害不該殺害的人,否則他會殺死那位查爾斯太太的。」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會儘快趕回來,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謝謝你,」凱利低聲說,「你還好吧?」
「叫我席德。其他沒有什麼。這個人非常聰明,不時變換方法。只有在這次作案中他是發泄了自己的憤怒,你看得出來嗎?只有這次犯罪是這種情況,也許今天早晨的案件也有類似情況。但是,我們暫時把這一點丟開。這兒我們看見了憤怒。首先他把受害者弄成了殘廢,然後用一種十分困難的方法殺死了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法伯停頓了片刻,抽了兩口煙,思考了一下,接著說,「他很生氣,可是他為什麼生氣?這是他計劃之外的一次行動。他不可能事先計劃到會碰上查爾斯太太這檔子事情。為了某種原因,他不得不做出他事先未預估到的事情,這使他十分氣惱。另外。他讓她離開現場回家——儘管他知道她看見了他。」
「你想反抗?」凱利笑著問道。他剛把纜繩拴在碼頭上回到客艙。
「帕姆?」多麗絲問道。
「約翰嗎?你情況怎麼樣?」
「如果其中之一是個女的,她不會死的。但那個男的則不然,他被殺死之後,從他的屍體狀況我們將能夠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兇手的最後目標。」
「好,我只希望你們大家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
「比利,你現在該知道帕姆當時的感受了吧?」凱利問道。
「我警告過你,是吧?」凱利打開了放氣閥,把他降到五十英尺的深度。他的眼血管可能早已破裂,凱利看到他的瞳孔已變大並出現了紅色,他的肺臟已經沒有了空氣。比利嘶叫著,兩膝和雙腳在鋼壁上猛烈踢打。凱利等待著,過了好一陣才又增加了氣壓。
「你這個騙子,混蛋!」他還想反抗。凱利用卡巴刀柄敲了一下比利的後頸。他一下跪在了地上。
「我得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趕快把你了解的情況告訴我。」
「我知道,約翰,我猜得出。」桑迪沒露聲色,但她也見過帕姆屍體的照片。「約翰,她告訴我你殺了人。」
比利開始交代。情報很引人注目,但肯定是真實的。因為沒有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編造謊言。這最後的審問延續了三個小時,只有這次打開放氣閥后一兩秒鐘就解決了問題。凱利離開座位,又重新檢查了一些自己列出的問題,看看回答是否有所變化,發現沒有什麼變化。事實上有些新增加的內容涉及到其他人的情況,這樣他就有了一個比較清晰完整的概況了解。到了半夜,他已深信自己完全榨乾了比利所掌握的情況。
「當過兵嗎?」
「可能是一起未遂的搶劫案,但我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祖祖和班達納都被搶了錢,也許這些案子沒有關連,也許昨晚發生的事情另有原因。」
是的,我懂得。
凱利咯咯地笑了起來。他把舵輪左轉,使自己的航線離開了巡邏艇。「很高興看到我們的海域掌握在你們這樣能幹的警衛隊手中,尤其是在周末馬上來臨的時刻。」
「還好,還好。」實際上他的聲音很緊張。
凱利張開嘴,緩慢地大口喘著氣,盡量克制住自己的憤怒。晨風在吹拂,風力加大了一些,使遊艇左右傾斜了大約五度,他的身體也隨著船身在左右搖晃,似乎在強迫他接受海洋的平和運動,要平息他的憤怒一樣。
「這是誰乾的?」莎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在多麗絲的胸部有許多傷痕,右頰上也有一塊舊傷的印記,在腹部和腿部也有類似的傷痕。山姆檢查了她的瞳孔反應,一切正常,但完全沒有反應。
「不要——!」那嘶喊聲變得更加尖厲凄慘,似要穿透那一英寸厚的鋼板。「請不要!……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你現在做的事……是錯的,約翰。」她不情願說出這樣的話。
「你要小心,逆戟鯨號,不然我要對你進行安全檢查了。」
「那就是說,你從未進過監獄,從未按過手印,是嗎?」
「我知道。」凱利對她說。
「尋找營救一些像你一樣的小商人,順便進行一些演習。你覺得如何,完畢。」
「她只是個妓|女,一個漂亮的婊子,一個供人玩樂的臭婊子。所以她死了。你知道嗎?她是在被一個人強|奸時死的。我們把她勒死了。她那可愛的小胸脯猛烈地抽|動著,直到她的臉色變成鐵青。看到那情況真令人開心。」比利嘴角掛著冷笑,繼續說,「我玩過她,一共三次,你知道嗎,老兄?我打過她,打得很厲害,你聽見我在說什麼嗎?」

「喂,無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凱利透過對講器聽到壓力艙裏面的人在說話。
「我們想是這樣。」
我的運氣不好?他閉上眼睛,距比利的臉只有幾英寸的距離。上帝啊,她在保護我,即使我使她失望之後。她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還活著,可是她說了謊,為的是要保護我。這使他難以忍受,幾分鐘內,凱利幾乎無法自持。但即使如此也是有目的的。他很快擦乾眼淚,也去除了他對眼前這個人可能產生的絲毫同情。
「還有,埃米特,那個人是武裝的兇犯。他離死者很近,殺人的速度很快。」
「這一位病情如何?」瑞安警官問道。
那人的身體一陣戰慄,但一個地方比其他地方顫抖得更加厲害。「好,好。」
「偽裝可以穿在身上,也可以脫下。」法伯舉起殺人現場的照片。「他在兩個街區外殺了兩個人之後,便離開了那兒,來到了這個犯罪現場……你為什麼這樣認為?」照片上看得很清楚,停放在那兒的兩輛車之間有一個縫隙。
「沒有,逆戟鯨號。離開船廠之後,我們就把這種訓練用的輪子拆除了。否則你們夫人們看見這些東西就暈船,我們不喜歡那樣。」
「刀刃很銳利,」驗屍員說,「刺入皮膚時猶如外科手術刀一樣。他可能把心臟都劃開了一半。位置十分準確,各位,刀的方向完全成水平狀態,所以沒有卡在肋骨中間。大多數人都認為心臟在左邊,但我們這位朋友知道得更清楚。只一刀就刺准了。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九九藏書
「好,我想給你一點教訓,讓你今後再也不能傷害別的女孩。」凱利從甲板裝置上解下鎖住比利的手銬。但他的雙臂仍被緊緊地鎖在一起。凱利把他提了起來。
「傘兵連,五〇六團第二營。」
「謝謝你。」電話掛斷了。
「那種事不會發生。你會游泳嗎?」
四點鐘以後,凱利把車開到了小船塢。他將斯柯達停在自己遊艇的船尾,在黑暗中查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沒有任何人。他走出車,來到後面把行李廂打開。
但是,他們的行動也許有鬼。尤其是,在任何風向下,這些船都不容易被拖進海港。但今天情況不同,今天不會有風,只是天氣很熱。凱利開始向南行駛,繞過了博德金角,他可以看到安納波利斯海灣橋頭堡的紅色燈光在閃爍。東方地平線上已升起第一線暗淡的曙光。日出前的兩個小時是一天中最好的時辰,但目前沒有人顧得上欣賞這一切。人們並不清楚自己的周圍正發生什麼事。凱利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但船艙的玻璃擋住了他的視線,因此他離開駕駛座,來到了甲板上面,他舉起自己的7×50海洋望遠鏡,接著又舉起了自己的無線電話筒。
「可是古丁……」
「為什麼我要幫你點忙呢?」比利問道,他認為這是一種防衛。
「胡說!」凱利大吼一聲。

「你知道,真正遺憾的事是她需要毒品。你很清楚,如果她知道另一個地方可以弄到這些東西的話,我們永遠也不會碰上你,你們也就跑掉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你是說憤怒?」

「現在可以回答問題了嗎?」
多麗絲赤|裸著身子,默不作聲,令人感到不安。她身上唯一讓人感到滿意的一點就是桑迪已幫她洗過澡了。山姆打開自己的包,拿出聽診器。她的心跳超過了九十,跳動很有力,但對這種年齡的女孩子來說太快了。血壓也過高,體溫正常。桑迪走進屋來,抽了五毫升的血,準備拿到醫院檢驗室進行化驗。
「聽著,屁|眼,我倒想知道你他媽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知道,逆戟鯨號,我從不對其他人講這些的,完畢。」
喊叫聲越來越大。比利的「水深」又回到六十英尺,並在那一深度停了兩三分鐘。能看到他的臉色是很有用的。凱利看到他在用雙手亂抓自己的耳朵。他的兩個中耳鼓膜都遭到了破壞。接著他的眼睛受到影響,他的牙齒也會受到打擊。凱利這樣想著,但他不想過分地傷害他,時間還沒有到。
「沒有。」話中含有三分傲氣。凱利記了下來。很好。
「那車很容易發現,還會有誰像你那麼笨?」比利問道,他感到自己謾罵產生了效果,也許他真的可以和他談談條件啦。「我很驚奇你還活著……嘿,聽我說,這不是私人之間的恩怨問題,也許你不了解她為我們所做的事的性質。我們不能讓她把知道的情況泄露出去,你懂嗎?我可以對你進行補償,讓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她向你說過那些愛情印記嗎?」比利鼻子哼了一聲。他沒有注意到,凱利握住舵輪的手在顫抖。
「也許是對你的組織的直接攻擊,亨利,」查倫耐心地答道。「你認為有誰會做這種事情?雖然你不是警察,但你懂得做什麼事都有動機,對吧?」查倫覺得自己此時佔了塔克的上風,感到很得意,儘管這種感覺很短暫。「比利知道的情況多嗎?」
「不少,他媽的,我剛開始帶他……」塔克突然停了下來。
「那好吧。」凱利拿起一個筆記本。「比利,你被捕過嗎?」
「我不知道,」比利哀泣著說。
無論如何,這都沒有關係。損傷已經造成,由於氣壓所造成的傷害遍及血管、組織破壞,血流阻塞,損傷還在擴大,最嚴重的部位是比利的大腦。很快地,他那瞎掉的雙眼宣布了他精神失常。儘管最後一次減壓很慢很輕,但最後從空氣壓力艙中走出來的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而且,他從來也不曾是一個人。
駛過海灣大橋,凱利關閉了自動駕駛儀,將舵輪右轉十度。早上沒有什麼船隻,但在開始行動之前,他必須小心謹慎。兩道燈光閃過,一艘商船正在駛過來,現在大概還有一萬二千碼的距離。凱利本可以打開雷達查看一下,但在這種氣候條件下,那只是在浪費電。
「好,現在讓我們稍微客氣一點,好嗎?」
桑迪閉上眼睛,似乎仍然看見房外的孩子們在玩球的情景,接著她的腦海中又出現了約翰的面容。不論他在什麼地方,她都不會忘記他臉上的那種表情。她知道她下一步要說什麼,她深深吸了口氣。「約翰,現在我不在乎了,再也不管這些了,我懂了,約翰。」
「你是……」
「當過兵嗎?」
「你要鑽進去,」凱利對比利說。

桑德拉·歐圖爾並不感到吃驚。幾小時之前她就猜到了這一點。可是他說起來是那麼從容、鎮靜,若無其事。是的,桑迪,我殺了人。你把垃圾丟出去了嗎?是的,桑迪,我丟出去了。
比利又把頭轉向一邊。「不知道……」
「啊,當然。」
「我會對她作合適的醫務護理和治療。」桑迪想到正在樓上卧室睡覺的那個年輕女人。她已幫她把身上洗乾淨,吃驚地發現她身上那些可怕的印記,那些罪惡的身體傷害。可是,最糟糕的是她的眼睛無神,像死人一樣,完全失去了她在那些即使已放棄同死亡鬥爭的病人身上所看到的那種求生的火花。儘管她從事了多年照顧垂死病人的工作,但她從未意識到,一個人會由於處心積慮的惡意虐待被故意毀滅到如此程度。桑迪知道,現在她要親自來照料這樣的病人。她此刻的心情是擔心,但更多的是厭惡。
凱利站起來,走回控制台。他不想再去看一眼面前的這個混蛋。他可能會失去控制,他可不能冒這個險。
「桑迪,這些人都是些危險的人物,我本可以丟下多麗絲不管,但我不能那樣做。桑迪,你見到他們……」
「在什麼地方?」瑞安問道。法伯用手指了指對面的牆壁。在一個橡木框架中有一塊紅色的天鵝絨,上面別著一枚陸軍士兵的徽章、一枚傘兵的徽章和一枚突擊隊員的肩章。這位警官感到很驚奇。
法伯抬起頭。「他像我們大家一樣健康,甚至比我們身體還好,從體力上可以這樣說,但這一點並不重要。剛才你說『這一位』,你認為幾個案子是一個人所為,談談你的理由。」精神病醫生說完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喂,為什麼你還不提出你那些混蛋問題呢?」
「天哪!」莎拉倒抽了一口氣。她過去沒有見過帕姆慘死後的照片。由於丈夫的提醒,她沒有進一步詢問有關這事的情況。
「一個好水手只會尊敬比他強的人。嘿,你們的巡邏艇真的底下有輪子嗎?完畢。」
「祖祖,班達納,還有兩個我不認識。這些我都知道。你認為這幾起謀殺是有關連的,是嗎?」
「你不是被我殺死了嗎?」比利無法相信他還活著。他沒有聽過其後的消息,亨利也沒說過。他覺得這和他的生意沒有關係。
「你應該表現得更好一點,否則,升降機就會又回到第六層,你準備好了嗎?」
「古丁先生病得很重,我希望他能得到必要的治療。」
瑞安笑了起來,掏出一支香煙,走下了樓去。
「好,那就是你要防備的,瑞安警官。」
凱利停頓了一會兒,想從她的聲音中獲得支持的力量。這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差異。他的本能是進攻,找出那些做壞事的人,對付他們。搜索和摧毀。而她的本能是在於保護,以一種不同的方式。這位原來的海豹突擊隊隊員此時感到她的力量比他更強大。
凱利把客廳的燈光弄暗了一些,以免在航行時晃眼。左方遠處的敦達克海運站還停有五六艘貨船,但目前仍沒有開動的跡象。在這一時刻,海面上總是風平浪靜,岸上的點點燈光在水面上微微跳躍著,紅綠色的航標燈時亮時滅,告訴人們什麼地方存在著擱淺的危險。逆戟鯨號遊艇現在已經駛過了卡羅要塞。該要塞為一低矮的八角灰石建築,是六十年前一位名叫羅伯特·李的美軍工程兵上尉建造的,曾裝配有十二英寸口徑的大炮。伯利恆鋼雀角鋼鐵廠橘黃色的火光照耀著北方。港灣中,拖船已開始行動,正將各種船隻拖出自己的泊位,或將新來的船隻拖進港灣。這些船隻的發動機發出隆隆的聲響,友善地在遠方的海面上飄蕩著。然而,這種聲響只標志著黎明前的平靜。這種平靜令人感到異常舒適,它預示著繁忙的一天就要開始。

「就是殺害帕姆的那些人乾的,」外科醫生平靜地回答說。
「真是該死!」瑞安感到十分難為情。「我還忽略了其他什麼沒有?請你告訴我,法伯九九藏書醫生。」
「不錯。」
不用謝,她心裏說,同時掛上電話。多麼奇怪的人啊!他在殺人,毀滅一些人的生命,是那樣地冷漠無情,毫無憐憫。她從未見過,也永遠不希望見到這種情況。可是,他又花費那麼大的精力,冒那麼大的危險去援救多麗絲。她實在不了解。她一面想,一面撥電話。
「嘿,好吧。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事。但我們可以談談,好嗎?」
「我想是符合的,只是不夠明顯。讓我們再回過頭去,比如說你現在仍在軍隊,是一個偵察部隊的優秀成員。你一定會花時間去偵察你的目標,是吧?」
「比利,」凱利說,他又恢復了壓力,使對方不再感到太疼痛,「我不認為我相信那一點。」
瑞安點點頭。「那實在不容易,但至少我們坐卡車進入了那裡。」
「我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們的毒品是怎麼運進來的。」
「我很好。」
比利的腦袋吃驚地扭向一邊。「你要幹什麼?請不要把我放下水去,好嗎?」
「怎麼不認識,埃米特,他同法蘭克·艾倫一起搞過古丁那個案子,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那是個精明的人,」道格拉斯說,「只是有點怪癖,但確實精明能幹。今天下午我必須回辦公室。」
「……請不要……請……」話筒中傳來微弱的低語。凱利慢慢把壓力升上去,停在一百一十英尺處。


「啊,上帝,不要,求求你。」比利的手鬆開了,兩眼睜得老大。
「從來沒有。」他的頭在艙窗內搖了搖。
「交給我吧。我們會照顧她,總會有辦法的。」
「我們要對付的是位精神變態者嗎?」
法伯不禁一愣:「完全正確!很好。他為什麼沒有殺掉她呢?查爾斯太太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他對她彬彬有禮,他讓她回家……很有趣……但仍然證據不足。」
凱利手裡抓緊話筒。「桑迪,我希望你注意聽,這件事十分重要。」
「是被比利殺傷的那個人嗎?」
他媽的,他也許真不知道。
「你是混蛋!」空氣壓力艙內的比利對著麥克風大叫起來。「我干過她,你知道嗎?我看著你那個小女人在我面前死去,當時亨利的那話兒還插在她身上,她張開大腿讓他乾的。我看見你像個龜兒子一樣在哭泣,你這個混蛋!」
「頭兩個,就是他用繩子捆住的那兩個……」
「賣毒品的錢嗎?」
「你仍然不能……」
「你們的毒品是怎麼弄進來的?」
「嗨,桑迪嗎?我是約翰。」
「不,不,沒有,」這位毒品分銷商困惑地答道。
「比利,我沒有什麼理由要對你客氣,」凱利提醒他說,「你殺害了帕姆,還記得嗎?是你把她折磨致死的,你姦汙了她,又用老虎鉗弄傷了她。比利,你和你們那幫人折磨了她多久?幾個小時?十個小時?十二個小時?比利,我們才說了七個小時。你說你為亨利幹了兩年的壞事,但你不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這怎麼叫我相信你的話?」凱利的聲音中充滿憤怒,手又伸向放氣閥。他只需擰一下。壓縮空氣的第一聲尖嘯聽起來如此可怕,比利身上還沒感到疼痛就大叫了起來:「我實在不知道啊……」
「是的。」很久以前桑迪曾做過急救工作,但她現在幾乎忘記了那些可怕的情景。
法伯搖了搖頭。「不,真正的精神變態者不能料理生活,對現實的看法很古怪,很特別,完全不同於常人。幾乎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會呈現出不正常狀況,一眼就可以看出。」
「桑迪,很對不起,我……」
「那麼說,其他被殺的毒販都是他做出的假象。」
「他專門捕殺毒販,這一點很清楚,」瑞安說道。「他綁架的那個人,或者說兩個人……」
「我是向聯邦政府繳了稅的。」
凱利確定比利的臉正貼著窗戶,他又打開了放氣閥,使比利回到八十英尺深時的壓力,正好叫他嘗點甜頭。現在他的關節處一定在流血了,因為那些氮氣氣泡會因某種原因而聚結起來,而減壓后的本能的疾病反應會使人體捲成一團。這種疾病原來的名稱叫做「沉箱病」。但比利在壓力艙內無法彎身,儘管他極力想那樣做。他的中樞神經系統正在受到影響,細弱的纖維受到擠壓,疼痛便開始擴散,各個關節和末梢處產生劇痛,整個身體像被火燎電烤一樣,神經開始抽搐起來,細小的帶電纖維產生強大的排斥力,使身子猛烈地扭動著,猶如遭到電擊一樣。這種早期的麻醉作用使他感到十分難受。看到比利無法再忍受下去,凱利恢復了原來的氣壓,看到他的痙攣慢慢減緩下來。
比利兩眼睜得大大的。如果他能夠心平氣和地考慮問題,那眼前的痛苦可能早就停止了,這種看法既對,也不對。
凱利檢查了一下自動駕駛儀,又看了看海面。逆戟鯨號正行駛在安全的水域,前面看不見任何船隻。他從控制椅上站起來,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距比利只有幾英尺遠。
「喂?」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擔心。
「我不知道……我不知……」
「逆戟鯨號呼叫海岸警衛隊巡邏艇,完畢。」
「首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多麗絲在你那兒,尤其不能告訴警方。」
比利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凱利覺得很好笑。接著凱利搖了搖頭,心裏在想,自己現在正走在一條狹窄而充滿危險的小路上,兩邊都是懸崖峭壁,而道路的兩端也是危機四伏,儘管情況不同,但同樣具有毀滅性。他必須把自己從眼前的現實中分離開來,但同時又不得不面對這一現實。凱利把比利帶下船,帶他走到那間機器房旁邊。
這比他想象的還容易些。凱利從牆上取下一把鑰匙,把銬著比利雙手的手銬打開。他感到那囚犯身上一陣緊張,以為機會來了,但凱利馬上抓起扳手——他只需取下一個銷子就可以放開他的雙手,並用刀頂住他的背部,使比利無法后靠,進行任何有效的反抗。比利非常怯懦,不願意忍痛而試圖逃跑。他渾身發抖,但毫無反抗,儘管他也產生了一些狂亂的企圖孤注一擲的想法。
「在過去十天內,我們有幾個小盤商被殺。」
「他是一位退伍軍人,身體非常結實,就是說比你我都年輕,經過高級訓練。突擊隊員,綠色貝雷帽成員,特種部隊成員,反正就是這類人。」
比利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事情來得很突然,使比利感到很不舒服。一小時前,他所處的空間的空氣壓力是通常情況下的四倍,他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那樣的壓力。空氣吸入他的肺部,也是經過壓縮的,並進入他的血管之中,他的整個身體每平方英寸所承受的壓力為五十八點八磅。各種氣泡,主要是氮氣,已經溶解於他的血液之中。當凱利放出壓力艙的氣體后,那些體內的氣泡便開始膨脹,氣泡周圍的組織便要抗拒這種擴張力,但是抗拒不了,於是細胞壁就開始被拉長,有些部分就會拉斷。這種情況會感到疼痛難忍。開始時感到麻木,接著是全身疼痛,並很快發展為一種十分緊張和難受的感覺。比利可從來沒受過這種罪。那疼痛是一陣一陣的,和急切的心跳一樣。凱利聽到原來的呻|吟逐漸變成了慘叫聲,而當時的空氣壓力只是六十英尺的深度的壓力。他又擰了一下放氣閥,把它關上,並重新打開壓力閥。兩分鐘后,壓力又回復到原來的四個巴。壓力的恢復,使比利的疼痛完全消失了,但仍有一種做完重量訓練后的酸痛感受。比利很不習慣這種情況,這可不同於運動員在進行完大運動量練習之後的那種令人感到舒服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從那圓睜的充滿恐懼的眼神中,凱利知道比利已經徹底屈服了。那眼睛看上去已不像人的眼睛,太好了。
凱利感到很疲倦。把比利從大眾弄到斯柯達上花了他不少力氣,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又將自己的那包衣服丟在街角,等待收垃圾的清潔工在六點前清除。他很幸運,在進行這一切的時候,他沒有碰上送早報的人。現在,他又坐回駕駛台,一邊喝著咖啡,一邊伸著懶腰,感到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
「你有照片。樓上有一大包錢,我們沒來得及清點共有多少,但至少有五萬美元。」
凱利喝了一口咖啡,伸了伸疲憊的雙臂,沒有理睬比利的問題。
「她還好吧?」
凱利記完筆記之後感到一陣憐憫。如果當時比利對帕姆有一點惻隱之心,他也許不會這樣對待比利。因為他自己受的傷,正如比利所說,是一種公事性質,說得更確切一點,是由於自己的愚蠢所致,從良心上講,他不會因為別人利用了自己的錯誤而去傷害別人。可是比利沒有就此罷休,他傷害了凱利所鍾愛的一個年輕女子,為此,比利根本算不上一個人,他不值得凱利去同情,他不配得到這種憐憫。
凱利在駕駛座上移動九九藏書了一下身子,又喝了一口咖啡。他的羅盤的航向是1-2-1,正指著航道的南端,這是他的航行習慣。一艘燈火輝煌的拖船拖著兩條貨船正朝這邊駛來。它們可能來自諾福克。但因天色尚暗,看不清是何種貨船。凱利查看了一下對方的燈光,看到燈光已完全打開。這會使海岸警衛隊很高興,因為當地的拖船一般不是這種情況。凱利不知道這些船隻來往在海灣上究竟是為了什麼。這種日復一日的單調的進進出出、來來往往,以同樣的六節速度,每天都運送著同樣的東西,究竟有什麼意思。當然,他們的收入不錯。一個船長,一個大副和一個機械師,還有一個廚師——他們一定有一個廚師。也許還有一兩個甲板人員。凱利不敢肯定。他們都領取聯邦工資,收入頗豐。
「是的,醫生,」警官說道,承認自己年輕時也相當愚蠢。他回想起自己當時很瘦,從一架C-47型飛機的貨艙門跳出來的情景。「我當時降落在諾曼底和埃因霍溫。」
「如果是在城市裡,你將怎麼去做?你要把自己偽裝起來。所以,這個兇手也決定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酒鬼。這種人街上有很多,又臟又臭,但和大家沒什麼相干,他們除了相互之間時有摩擦之外,並不傷害其他人。他們無處不在,但很難發現,你只能在他們中間去仔細尋找你需要的人。」
「你應當放聰明一些。」凱利又開始放氣。
「你以前在哪個部隊?」
比利照凱利的吩咐做了,很快便吸吮到順著一根草管流下的水。
「逆戟鯨號,海岸警衛隊巡邏艇,我是波泰奇,凱利嗎?你這麼早出來幹什麼?完畢。」
「對不起……」
「好,什麼問題都可以,只要讓我出去就行。」
「也沒有坐過牢,沒有按過指印……」
「好,你說吧。」桑迪正在廚房裡煮咖啡。她看見房子外面鄰居的孩子們在一塊空地上玩球,那種愉快的情景對她來說現在似乎變得十分遙遠。
「我肯定是這樣的。」警官做了肯定答覆。
根據駕駛執照上的記錄,死者名叫理查·奧利弗·法默。沒有被捕前科,只有一連串違規駕駛的記錄。他今年二十四歲,當然年齡不會再增加了。他胸部被捅了一刀,刺破了心臟。刀傷的痕迹表明,兇手將刀刃在兩條肋骨之間擰了一圈,因為平常情況下,此類刀刺創傷結果會使傷口彌合,一般外行人難以發現。傷口很大,說明刀片約有兩英寸寬。更重要的是,還有其他證明。
「第一〇一空降師?」
「啊,上帝,沒有!」
「我認識你的搭檔湯姆·道格拉斯,」法伯說道,同時吐了一口煙。
「我的意思是說,你實在是太笨。你知道電話的事嗎?我們的車出了毛病之後,我們馬上打電話給博特,用了他的車,我們接著追趕,看見了你們,你那輛車很容易發現。老兄,你一定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可是你說他並沒有發瘋。」
「現在讓我們再回到原來的話題。快把亨利其他的事告訴我。他住在什麼地方?」
「你是說多麗絲?她正在睡覺,」桑迪對他說。「約翰,是誰——我是說,她出了什麼事?」
「好,你馬上就會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你應該張大嘴,活動你的耳朵,慢慢適應大氣的壓力,」凱利一邊對他說,一邊觀察「深度」計上的數字,看到已超過了三十英尺。
法伯點了點頭,又抽了幾口煙。「可能有兩種情況,那個男人或者是他一直追逐的目標,或者是另有企圖,而這隻是他實現最後目標的又一個步驟。」
不能可憐他。凱利對自己說,他本可以像殺掉一條狗、一隻貓或一頭鹿一樣,殺掉面前這個人。可是比利不是狗、貓或鹿,他好歹是一個人,一個比皮條客或毒販更壞的人。如果把他殺了,他將不會感到目前的痛苦。他的天地實在太小,裏面只能容納他自己一個人,而周圍其他一切的功能純粹是為了他弄錢和取樂。他以給別人施加痛苦為快事。他只想控制別人,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情,儘管別人也有感情。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別的人類,他們也有權生活,有權和他一樣得到應有的幸福。他不懂得這一點。因此,他情願去冒天下之大不韙,侵害別人的利益,剝奪他人的生存。也許,他現在已開始認識到這是行不通的,儘管為時已經過晚。他已經認識到他的未來將是一個孤獨的世界,那裡沒有人類,只有痛苦。能看到這種未來將是比較聰明的。比利已經垮了,他的臉色已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他開始用一種哽咽的斷斷續續的聲音說話了。他終於開始說實話了。經過十年時間他才開始認識到這一點,已經太晚了。凱利考慮了片刻,看了一眼放在放氣閥旁邊的筆記。對許多像比利一樣從事這一行業的人來說,這應該是一種可憐的處境。也許他永遠不會認識到別人也會以同樣的方法對待他,哪怕別人比他看上去更弱小。可是,這種認識畢竟來得太晚了,對比利,對帕姆,甚至對凱利,都太晚了。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公,很少正義可言,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難道不是這樣嗎?比利不知道,正義可能在那兒等待時機,只是他還沒有得到足夠的警告。因此,他拿自己進行賭博,結果他輸了,因此,凱利可以把這種憐憫留給別人。
「多麗絲,」亨利點了點頭證實此事。「把錢留在了那裡……為什麼?」
「開始我並不這樣認為,是湯姆先看出來的。是這人的殺人技巧。」
「我不知道,」他喘著氣說。
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個鋼製的圓筒,實際上也差不多如此。直徑有十七英寸,底部有很大的鐵鑄滑輪。頂端的鋼蓋並沒蓋上,而是掛在圓筒的旁邊。這東西正放在凱利原來放置的地方。
「你到底是什麼人?」比利問道,被鬆了綁之後,他似乎不能忍受眼下的寂靜。他的雙手仍被反銬著,但兩腿可以自由活動。他坐在客廳的甲板上。
凱利關閉了通話器。那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凱利不喜歡把人搞得太惱火,他擔心自己會對比利產生同情心。他把壓力計固定在一百英尺的深度,然後關上了壓力閥,但馬達仍然開著。就在比利設法適應壓力的同時,凱利找來一根橡膠管,把它連結在馬達的排氣管上,這樣他就從外面延長了排氣管,以便把馬達排出的一氧化碳泄入大氣之中。這將是一個耗時的過程,只是等待事情的發生。凱利開始回想往事,那是令人心煩意亂的。在壓力艙旁邊有一個簡單的說明,最後一行文字說使用時應參考潛水說明書。但凱利手頭沒有這種說明書。最近他沒有進行過深水潛水,他實際參加過的唯一一次那就是在海灣爆炸油井鑽塔時那次集體行動。凱利花了一個小時的工夫把機房打掃了一遍,順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也平息一下自己的憤怒,然後又回到壓力艙旁,坐在自己的摺疊椅上。
凱利輕聲對著話筒說:「比利,有些事你必須明白:到現在為止在你身上已經發生的情況。你感到很疼,是嗎?但我還沒有真正傷害你。你懂嗎?你還沒有感覺過真正的疼痛呢。」
「你不需要那樣做。」
凱利把他領到草地邊。「就在那兒尿吧。」凱利等著他。比利不願意光著身子,尤其是不願當著另一個男人的面卑下地赤身裸體。他現在不想跟凱利講話,至少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同他正式講話。但這樣做是愚蠢的。儘管他現在內心很怯弱,但他仍想儘快地裝出一副男子漢的氣概來,盡量同凱利少說話,而不像自己在敘述他如何結束帕姆生命時說得那麼多,以圖創造出一種幻覺般的力量。因為他知道,沉默可能救不了他的命,但可能製造疑惑,尤其是如果他能聰明地編造出某種謊言的時候。但是膽怯和愚蠢猶如一對孿生姊妹,難道不是嗎?凱利讓他站在那裡,自己把號碼門鎖打開,同時開亮了屋內的電燈。接著,他把比利推進屋內。
「我問你,你他媽到底是誰?」比利提高了嗓門。
「出來,」他對比利說。比利從行李廂內跳了出來,凱利推他上了甲板,然後命令他走進遊艇的主艙。接著,凱利找來一個手銬把比利的手腕鎖在甲板的一個裝置上面——手銬是陸戰隊員的常備工具。十分鐘后,遊艇開動了,直奔海灣駛去。凱利此時才感到一陣輕鬆。他讓遊艇自動行駛,自己解開了比利手上和腿上的電線。
「我會的。我這就打電話給羅森醫生。」她停頓片刻,「約翰?」
「我只知道他的電話號碼。」比利被氮氣的高壓弄得頭昏腦漲。他身上的疼痛減輕了,態度也變得順從了一些。
「裏面還舒服吧?」凱利問道。
「好,謝謝你。」凱利查看了一下第一組問題。「現在讓我們談談亨利和他的組織。」比利沒有想到另一種https://read.99csw.com情況正在發生,在壓力到達三個巴時,占空氣主要成分的氮氣會產生一種麻醉作用,這種作用有點像酒精或毒品。開始是一陣鞭抽般的快|感,隨之而來的是神志的昏迷,判斷力的損傷。這是比利所擔心害怕的。這也是凱利從對比利進行審問時使用的懲罰中所得到的額外收穫。
凱利可以聽到無線電中傳來的笑聲:「好吧,把你的話記下來了。逆戟鯨號,我會把你的話講給隊員們聽。謝謝長官指示,完畢。」
「嗚——」出現了一個新手的聲音。
「如果我們圍住了他……」
比利又喊叫起來,這次凱利沒有停止,眼看著表示深度的指針指向了七十五英尺。比利開始大口喘氣,他肺部的功能已遭到了破壞,他感到憋得很,咳嗽起來,身體不住地搖晃著,這更使疼痛擴散到每一個部位。他的身體鼓脹得像個氣球,或者說是無數大大小小氣球的集合體,互相擠壓著,似乎馬上就要爆炸開來。他感到他的身體內部承受這些壓力的能力強弱不一,而那些承受力最弱的地方恰恰又是他體內最重要的部位。他的眼睛也漲得疼痛起來,似要暴出眼眶,外鼻組織也在擴散,似乎整個臉就要脫離他的腦袋一樣。他的兩手舉起來,拚命想抓住自己的面部,使它不致脫落下來。他從未見過更沒有受過這種痛苦,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他的兩腿儘可能地彎曲起來,膝蓋骨用力頂在艙內的四壁上,彷彿要在那鋼板上頂出一個洞來。他的手臂可以自由移動,在胸前晃動著,以減輕痛苦,並舉起雙手企圖保護眼球不暴出來,但那更增加了身體的痛楚。他現在幾乎喊不出聲了。最後,比利的時間停止了,變成了永恆。對他來說,再也沒有所謂黑暗或光明,一切都變得寂靜無聲。一切現實都是痛苦。
「啊,請不要……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在四十號公路附近的一處地方碰頭,但他不讓我們知道是什麼地方……」
「不錯。但古丁先生的不正常表現在他殺人時的可怕方式。但現在這幾次殺人沒有固定的模式,沒有斷肢或過大的損傷現象,沒有性行為——通常是以割脖子的方式表現出來。」法伯搖著頭說。「這位兇手很精明,看上去是行家,他殺人並沒有什麼感情的發泄。他只是殺人,可能是為了一種理智的原因,至少對他本人來說是這樣。」
但對凱利來說,卻是擔心多於厭惡。「好,桑迪,但請你一定小心謹慎,答應我。」
「至少,為什麼不使它看起來像是一樁搶劫案呢?」塔克問道,眼睛茫然地盯著銀幕。
西德尼·法伯醫生正像埃米特·瑞安所想象的那樣:四十歲左右,個頭矮小,滿臉鬍鬚,猶太人,抽著一支大煙斗。警探進屋時,他沒有起身,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客人坐在一張椅子上。中飯前,瑞安已為這位精神病醫師送來了有關這個案件的資料摘要。很顯然,醫生已經讀過這些資料。現在這些資料正擺在桌上,被分成了兩排。
「他來這裏幹什麼?」
「操你媽的,小子!你想殺死我!我什麼也不和你談了。」
「你那樣想嗎?」凱利反問道,又朝下看了比利一眼。一部主機有些發熱。他準備在做完其他事後,再檢查了一下冷卻系統。不然的話,船就會一直這樣運轉下去,在無形的浪濤上輕輕地搖晃,在二十節的航速中行駛,船頭會翹起十五度的角度。在台階上,凱利又伸展了一下四肢,活動了一下肌肉,他故意讓比利看見他背上的傷疤。
「一路順風,波泰奇。」
「錢沒拿走?」塔克問道。
「那好吧。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人想知道,你最好考慮一下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馬克·查倫開始感到自己同亨利·塔克的利益是多麼密切相關。
「她都說了,你知道,她告訴了我們一切事情。你如何把她帶回家,你們如何聚會作樂。是我們教她那樣做的,先生。為此,你欠了我們。在她逃跑之前,她和我們大家都睡過覺,每人都睡過三四次。我堅信她沒有告訴你這一點。我猜想她一定認為她很聰明,對吧?我想,她從未想到,我們會把她抓回來,把她幹得更慘。」
「是的,先生。他說你對古丁一案的分析很有幫助。」
「去過巴斯托尼嗎?」
「所以,原來是這麼回事……在我們殺死她之前,她已經把有關你的一切都告訴了我們。」
「我不知道。這你得問他本人。但你現在已經知道他這事幹得從容不迫。他在監視著自己的目標,偵察他們的行動規律。他選擇的作案時間又都是在子夜以後。那時,這些人已經疲倦,車輛也不多了,這樣可以避免被人發現。他並不是要搶劫,但他可能取走他們的錢財,但那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告訴我今天早晨殺人的事吧。」法伯用溫和而清晰的聲音要求。
「奧雷亞嗎?我有些海上買賣。你們在幹什麼?完畢。」
比利的臉色變得青一塊紫一塊,像患了嚴重的麻疹一樣,皮下開始出血,左眼有一處已經破裂,一半的眼白已變成了紅色,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受驚的可怕的怪物。
「我不明白。」
「噢,你也許是個男人,但我要弄清楚。」凱利伸出左手,擰了一把連接器的閥門,壓力艙中的空氣嘶嘶地往外冒。凱利注視著壓力計的數字。
「做過裸身潛水嗎?」凱利又問。

「有人在向你傳達某種信息,亨利。沒拿走錢是一種蔑視的表現,難道有誰不需要錢嗎?」
「可能有兩個人。肯定有一個男人,也許還有一個女人。」
「我討厭看到有人濫用公款。」
「我知道你早晚會聽話的。」他用力拉了一下拴在馬達上的繩子,把壓縮機發動起來。凱利知道壓力計旁邊的閥門已經關緊。於是他打開了加壓閥,空氣開始從壓縮機進入壓力艙內。他看到壓力計的指針在慢慢朝順時針方向移動。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都是真話呢?」
「口渴嗎?」
「還有什麼事,約翰?」
「是啊,不錯。」比利感到一陣輕鬆。他突然發現凱利在他面前哭了起來,感到驚奇而不解。也許這是他趁機逃脫的好機會。「啊,老兄,對不起。」比利的聲音十分奇怪。「我是說,你的運氣不好。」
「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大交易可做,我的意思是說,她只是一個死掉的妓|女。我們之間可以做個交易。你知道你有多麼笨嗎?在那房子後面,有七十大包毒品,你這個笨蛋,七十大包啊!」比利停了下來,發覺自己的話沒引起作用。一個人在氣頭上總是要犯錯誤的,所以他開始大罵面前這個男人,他相信這種辦法能夠奏效,因此他繼續說下去:
「你目前所受到的一切,醫生都可以把你治好,你懂嗎?」凱利的這話並不是騙他,而且,下面的話也確實是千真萬確的。「如果我再放氣的話,比利,所發生的情況就什麼人也無能為力了,你眼球內的血管會破裂,你會變成瞎子,你大腦內的血管也會完全破壞,根本無法補救。你會變成一個瞎子,一個瘋子,而且痛苦將永遠伴隨著你。想一想吧,你今後的一生將是又瞎又瘋又痛苦,你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你才二十五歲,你將失去很多生活的時間,可能是四十年,又瞎,又瘋,又殘廢。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對我說謊,好嗎?現在告訴我,毒品是怎麼弄進來的?」
「很高興聽你這麼說。你把舵桿朝船的前方推,這樣船就走得更快些。前面帶尖的部分會隨著舵輪的方向轉動——你知道,你要他左就左,要右就右,完畢。」
「比利,把你知道的情況都講出來,快點說,不然,情況會更糟。」
「我們知道的就是這些。比利不是失蹤了嗎?」
「約翰,她的病情很重,對毒品有很強的依賴性,由此可能引起嚴重的病症,我必須……」
「可是,那和其他殺人的手法不符合,」瑞安反駁說。
「你知道如何游泳吧?」凱利問道,看著對方的臉色。
「會是什麼?」
「是的,李剋死了,是被人用刀殺死的嗎?」
「太疼了!」他在嘶叫。他用手蒙住臉,但無法掩蓋他的痛苦。
「很顯然不是為了搶劫,而是另有原因。他一定十分生氣,我以前遇到過這種人。」
今天看上去是晴天,天空萬里無雲。黎明前的蒼穹上仍掛有不少的晨星,沒有任何雲層聚結的痕迹。沒有「早晨的紅雲」,凱利不必擔心。但外面的溫度只降到華氏七十七度,預示著其後的時間不會好過,八月的太陽將用它那熾熱的光線,燒烤著大地上的萬物。
「沒有。」真是一個愚蠢的問題。
「關鍵就在這裏。」法伯舉起了他看過的同查爾斯太太的談話記錄。「偽裝。一定是偽裝。要把刀插|進腦袋的後面,手臂的力量一定很大。不可能是一個醉鬼乾的,酒鬼的體力不可能九九藏書有那麼大。」
「可是,他是怎麼進進出出的呢?你覺得他會乘公共汽車或計程車嗎?」
巡邏了八小時之後,什麼也沒有發現,四十一英尺巡邏艇上的隊員開始騷動起來。奧雷亞讓一位年輕隊員掌握舵輪,自己靠在駕駛艙的頭上,一面喝著咖啡,一面對著麥克風同凱利交談著。
「謝謝你,凱利。我們只是睡了一會兒。很高興有你這樣的支持者。」
「他曾審問過他們。」瑞安苦笑一聲。「我們應該想到這一點的,他們是唯一沒在露天被殺的兩個。他那樣做需要更多的時間。」
凱利想,他也許還沒有感到疼痛。他把深度提高了一點,剛剛到達八十五英尺,足以恢複原來的疼痛而不進一步擴散其效應。對疼痛的恐懼恰如真正的疼痛一樣令人感到害怕,凱利知道疼痛過了頭,就會變成麻醉。但這個人是個膽小鬼,經常給別人痛苦和威脅,如果他發現那痛苦儘管可怕,但仍可以忍受且終會過去,那他就可能找回自己的勇氣。凱利可不願意去冒這個險,不管這種危險現在看起來是多麼遙遠。他又關上了放氣閥,把壓力增高,這次的深度是一百一十英尺。最好的辦法還是減輕疼痛,增加麻醉效應。
「有五萬多美元。我離開時他們還在數錢,」馬克·查倫說道。他們回到了劇場,是坐在包廂中僅有的觀眾。但這次亨利沒有再嚼爆玉米花。這位警官看見亨利有些急躁,這是他不常有的情況。
這樣很好,可以避免他跑上船來和你面對面地聊天。現在不能那樣做。凱利把無線電收好,又回到了下面。現在東方已呈現出橙紅色的霞光,再過十分鐘左右,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不錯。」法伯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受過大量的專門訓練,以至於他可以把這些訓練應用於他的這次任務之中。這是他的一項任務或使命。他確實是街上的一隻凶貓。」
「實在不精明,」驗屍員搖著頭說。瑞安和道格拉斯點點頭,相互看了對方一眼。法默先生身穿一件白色棉質翻領襯衫。還有一套外衣,掛在門柄上。殺死他的人在襯衫上擦過刀,似乎共擦了三下,其中之一留下了一個永恆的刀印,上面的血跡是死者的。死者身上有一支手槍,沒來得及使用。殺人的技術高超,令人感到吃驚。但在這次案件中,兇手仍不夠謹慎。兩位警探中年輕的一位用鉛筆指著襯衣上的血跡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道格拉斯問道,他用的是反問句,接著便自己回答了問題。「這是一把卡巴刀,標準的海軍陸戰隊戰刀。我自己就有一把。」
凱利打開了通話器。「這種懲罰是因為你說了謊,我想這一點你應當知道。現在回答我,你被捕過沒有?」
「你現在感覺如何?」
「我還想小便。」
「事後諸葛是容易當的,」法伯指出。「不過,也不要太難過。那件案子確實像是搶劫,而且當時你們也沒有其他證據。現在你來這裏,我們掌握的情況要多得多了。」精神病醫生靠在椅背上,兩眼望著天花板笑了。他喜歡探案。「在這件案子發生之前,」他用煙斗敲打著最近一次犯罪現場的照片說,「你們確實掌握的情況不多,是這個案子才使其他事情都更清楚了。這位殺人者懂得武器,知道殺人的方法,很巧妙,他也十分有耐心。他捕殺受害者就像獵人捕殺小鹿一樣。他改變作案方法來迷惑你們,但他今天犯了一個錯誤,他表現出了憤怒的心情,故意使用了刀,而且馬上把刀擦乾淨,說明他是受過訓練的。」
這次,凱利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赤身被鎖在甲板上的那個男人。「不錯。」
「湯姆,不管怎麼說,我想可能你是對的,」瑞安說。
凱利卸下空氣壓力艙上的螺栓,打開艙蓋,一股惡臭迎面撲來,他本該想到這一點的,但他沒想到。氣壓在比利內臟和膀胱中的聚結和施放產生了預期的效果。凱利想,他應該晚一點放氣的。他把比利從裏面拉了出來,放在水泥地上。他不知道是否該把他用鎖鏈鎖在什麼上面,但眼下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個無用的廢物。主要的關節已經破壞,中央神經系統現在只能傳導疼痛。然而,比利仍在呼吸。這樣很好。凱利很高興事情已經結束,他可以回房睡覺了。如果幸運的話,他將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如果幸運並有較好的治療和護理,比利也許還會活上幾周時間,如果你可以這樣說的話。
「告訴我他的號碼,」凱利命令道。比利說出了電話號碼,凱利記了下來。他現在已經記錄了整整兩頁紙:姓名、地址和幾個電話號碼。情況掌握得不多,但和二十四小時前比起來卻大有進展。
「全身都進去!」凱利推了他一把。等到比利的雙腳都進入筒內之後,凱利提起筒蓋,蓋在上面,並把栓銷插好。接著,他走出了屋外,順手把電燈關上。他現在需要吃點東西,睡上一覺。比利可以等待。這種等待會使事情變得容易一些。
「那位太太。」
「也祝你一路順風,凱利。」無線電關閉了,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帕姆不老實,她是罪有應得。」比利惡狠狠地說,故意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激怒凱利。「她實在是不夠聰明。」

這個壓力艙是休斯敦的戴斯克特拉鑄造和機床公司根據合同為海軍製造的數百個壓力艙中的一個。上面的牌號可以說明這一點。它用高級鋼材製成,為的是在進行深水潛水時產生所需的壓力來同潛水員的水下呼吸器相匹配。它的一端有一個三層的四平方英寸的纖維玻璃窗,上面還有一個小型氣栓,食品和飲料之類的東西可以從中送入裏面。在壓力艙裏面,有一隻二十瓦的指示燈,放在一個固定的保護裝置內。壓力艙下面是一個強力的汽油引擎動力空氣壓縮機,可以坐在一個下摺的座椅上加以控制。壓縮機與兩個壓力計相連接。其中一個圓形水銀壓力計顯示出每平方英寸壓力的磅數和每平方厘米壓力的公斤數和正常大氣壓的「巴」數及其倍數。正常的大氣壓為十四點七磅/平方英寸,也稱為一巴。另一個壓力計也用英制和公制分別標明相應的水深。模擬水深每增加三十三英尺,大氣的壓力就增加十四點七磅/平方英寸,或一巴。
「沒有,只得過超速駕駛的傳案,但我從沒有坐過牢。」
「約翰,事已至此,我會處理好的,放心。」
「我也對不起,比利,但你必須聽從我的吩咐,懂嗎?」比利點點頭。凱利端過一杯水,查看了一下進入系統的鎖,然後打開門,把玻璃杯放了進去。「好了,如果你打開你腦袋旁邊的小門,你便可以喝到水。」
那些胸脯上的印記是用老虎鉗弄出來的。那次驗屍報告早已證實了這一點,凱利怎麼會忘記呢?那些乾巴巴的醫學術語,每個字都像鑽石刻刀一樣,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之中。他不知道那些醫生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可能也有。也許,他們的憤怒是表現在他們那些冷漠超脫的驗屍報告之中吧。專業人員都是如此。
「那個帶你到這兒的男人,」桑迪說,「他就是……」
「什麼事,桑迪?」
「我是個男人!」
「古丁先生是……有一個新名詞,叫做『組織性精神變態』。」
「你認識她?你怎麼認識她的?」
「啊,湯姆,我現在相信你的話。」瑞安點點頭,上樓去看其他的警探了。在前面的卧室內有一堆男人的衣服,一個布包,裏面裝滿了錢,還有一支手槍和一把刀。墊子上有精|液的痕迹,仍然黏糊糊的。另外還有一個女人的錢包。證據不少,夠那個年輕警官登記的。精|液的血型,完全和在這兒的三個人相同,他們認為這裡有三個人。外面還停放有一輛車。最終顯示,這很像一起普通的殺人案。另外,這個地方一定還有很多肉眼看不見的指紋。攝影師已經拍了不少照片。但對瑞安和道格拉斯來說,這命案已經以奇怪的方式得到了初步的答案。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處理。我該請你喝一杯的,湯姆,這個案子你解決得比我快。」
「開車。」
凱利查看了一下各種儀錶和海圖。遊艇已駛近海灣大橋,很快就要越過海峽的東線。現在,他至少每隔一分鐘要看一看船上的鍾,他把它當成一個經緯儀。
「除非他並不是為了好玩而殺人。」
「無論如何,你都得鑽進去,不管你流不流血,我管不了那麼多。」這並不是真話,但發揮了作用。凱利抓住對方的脖子,使勁把他的頭和肩塞進了那缺口之中。「不要亂動。」
「是的,」山姆答道,但他馬上意識到這話說的是多麼愚蠢。

O型陽性、陰性和AB型陰性,凱利心裏想。O型血是一種極普通的血型,也許姦汙帕姆的不只是三個人。那,比利是什麼血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