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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

第二章

我們每天不是都在長大嗎?什麼時候才算長大,截止日期在哪兒?
這不,黛安娜又要去「遊行」去了,說是為了紀念歷史上那個著名的獨立日。為了這次遊行,她準備了好幾天,首先是代表造反一方的那套紅袍子。
「那你對競選年級主席有什麼想法?」
媽媽問我為什麼,我說:「他的競選演說,完全是照抄奧巴馬的,還得到許多人的讚美。那些人肯定沒有認真聽過奧巴馬的演說,如果認真聽過,就不會這樣讚美他了。這麼說來,學校對我們的民主意識和民主生活的訓練,真管用嗎……還到女同學那裡拉選票。」
還用看簽名?除了黛安娜,誰能把用過的東西當禮物送人?!
上科技課之前,威廉對我說:「你恐怕沒有勇氣划著一根火柴。你敢試一試嗎?」跟著,就對全班的同學做了一個鬼臉。
「我衷心祝願他,我從前的競爭對手和即將成為我的總統的人,一切順利……美國人,不要在目前的困難面前垂頭喪氣,要堅信美國的承諾和偉大,因為,在這個國家,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
演講會上,麥凱恩還多次制止了自己的支持者對奧巴馬的噓聲。
媽媽說:「如果你做家庭作業也有這份能力就好了。」
「原來,你反對他並沒有什麼正當的道理,只是因為他曾經嫁禍於你?」聽得出來,媽媽不高興了。她一不高興,聲音就變得陰陽怪氣。
為了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捐贈確有所值,走廊里到處是展示區,展示著我們在學習、比賽、繪畫、音樂等等方面的成就,而每一項展示欄里都可以看到我的蹤影——不好意思,其實我不是一個喜歡表現的人,但事實如此。
或是:「其實,孩子們的觀察力無與倫比。」
誰說失敗的人就不是英雄?
他們一邊笑一邊說:「這可真是詹姆斯的未來。」
「因為你沒興趣,就對競選有看法?可是哪個想當頭兒的人不拉選票?奧巴馬也得拉選票。」
不過現在,除了爸爸,我再也沒聽見誰還提那件傷心事了。
不過那件事我至今不忘,不是我鼠肚雞腸,而是因為那是不能原諒的一種行為,不管是不是對我來的。
我有點後悔,當時為什麼不選他?後來明白,我就是投他的票,我們的票也沒有效啊,不過這倒讓我明白,將來如果真有了投票的資格,一定不能光看誰的肌肉發達。
如果一個人腦袋頂上的頭髮都快掉光了,還read.99csw.com說「我們能不能像成年人那樣談一談」,我什麼時候才算成年人?想起這個我就煩,我真的希望趕快成人,那他們就管不了我那麼多了。
黛安娜又在那個大紅紙袋上端,挖了一個窟窿,恰好鑽進她的頭。她套上那個紅紙袋后,奓著兩隻手往那兒一站,活像一個木偶。還說:「這就是我作為造反方的紅袍子。」

她的歷史課不怎麼樣,不過她的烹調技術尚可。要是我的歷史老師,也能把不論足球、橄欖球,還是冰球的得分,都算到歷史課的分上就好了,有這幾項球類運動的加分,我的歷史成績絕對不會那麼糟。
接著,爸爸岔開了話題,說到什麼民主黨、共和黨……可我還是不懂。
這不,還沒等到明年聖誕節,那個大紅紙袋就派上了用場,算她有先見之明。
「來吧,嘿,來吧。」不少同學也跟著起鬨。
我對媽媽說到這些,媽媽卻雲山霧罩地回答說:「對人對事,我們首先是相信。然後,是留心那個人是否說話算數,以及那件事的真假。」
「我對奧巴馬沒有意見,對想當年級主席的同學拉選票,也沒意見,我只是覺得一個人抄襲別人的智慧,沒什麼值得驕傲的……為什麼大家沒有覺得這樣做不好?而且點火柴那件事,就是他嫁禍於我的。」
最後我投了奧巴馬的票,因為他長了一身運動型的肌肉,我猜想,他一定喜歡運動,而我也喜歡運動。
正在這個時候,上課了,老師進來了,雖然火柴已經熄滅,可是那股味道仍然瀰漫在教室里,沒能及時散去。
她和女孩們一起去游泳,買了飲料后,店家忘記找零。誰也不好意思去要,黛安娜去為大家要了回來。
她說:「明年你就不過聖誕節了?」
可是不久,我就在電視里聽到奧巴馬的對手,也就是麥凱恩選舉結束后的演講。
的確,我從來沒見過火柴,更沒見過火柴如何點燃,或是燃燒的樣子,可是我不能在這麼多「鬼臉」面前退卻。
媽媽回答說:「不要管爸爸投誰的票,也不要管我投誰的票,你自己想投誰的票,就投誰的票。你當然不願意自己的腦袋成為別人主意的倉庫,即便那個人是上帝也不行,是不是?」
這就是我從來不對她抱很大希望,也是我和她非常投機之處。就像我為我們冰球隊進入一級隊,打進了兩個球,但我從來不像有人——比九九藏書如說黛安娜那樣顯擺。做了就做了,贏了就贏了,有什麼好多說的!

我也沒客氣地說出了事實:「是威廉讓我乾的。」說罷,我還巡視了一下全班的同學,看看誰敢撒謊。沒有,沒有人敢撒謊,可以說,幾乎每個同學,都參加了煽乎我點火柴的事。
投票之前,我問過媽媽——並不是我不尊重爸爸,誰讓他總不在家,就是我想向他請教,也找不著人呢——「你打算投誰的票呢?」
就為這件事,他們從早上爭論到下午,後來還是爸爸讓了步,說:「我們能不能像成年人那樣,好好談一談?」
我說:「這個技術可太不好掌握。」
上個周末他們又拌嘴了,為的是大家開一輛車、還是兩輛車,或是乘火車到市裡去。如果乘火車去,媽媽的落地長裙如何是好?也許應該帶一隻箱子,到了旅館再換正式的晚禮服?
幾個老師立馬對我另眼看待,這反倒讓我不太舒服。
家長們差不多都是我們的鄰居,對我爸爸可以說所知甚多。
對911,我好像還有點印象,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像失去了親人般的沉痛。爸爸的書櫥里,現在還保存著那個時候的報紙,他說,我們現在還不能看那些報紙,因為太過殘酷,等我們長大了再看。
除了模擬選舉之外,各個年級還進行了年級主席的競選,這倒不是演練,而是實打實的。
這些減價的剩餘物資對她來說也是寶貝,別看她儲存了這麼多應景的物資,到了,可能還會把自己用過的東西當禮物送人。那年聖誕節,她送給爺爺一個花里胡哨的筆記本,爺爺剛打開包裝,還沒看禮物卡上的簽名,就說:「謝謝你的禮物,黛安娜。」
同學們的父母差不多都來了,他們站在我的繪畫前面,不知道為什麼大笑不止。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我又不是畢加索。
目前,我還不太懂「垃圾回收」和選誰做總統有什麼關係,媽媽所有的話,都像比較複雜的數學題,繞來繞去。
爸爸邊看電視邊對我說:「麥凱恩當過兵、打過仗,是一個英雄,一九六七年在北越上空執行轟炸任務時,飛機被越南航空部隊擊落,他被俘后受到長達五年的囚禁。當越南人知道他的背景后,勸說他如果承認美國的侵略罪行,就可以被提前釋放。但他拒絕這樣做,說是要和其他美軍戰俘同甘共苦……」
老師說:「請問,我能知道嗎,這是誰的九*九*藏*書實驗?」
其實我不應該問這樣傻的問題,我早就知道她的傾向,她肯定會投奧巴馬的票。
爸爸說:「為什麼?」
不過我聽懂了麥凱恩的演講。他說道:「……一個多世紀前,一九○一年,老羅斯福總統第一次邀請一位黑人學者布克·華盛頓到白宮進餐,受到了很多人的唾罵,但是今天,那種殘酷而可怕的偏見已經遠離我們,奧巴馬當選總統,就是這個進步的最好證明,他為自己和他的國家做了一件大事,我為此向他祝賀……我們國家正面臨著巨大的困難,我向他保證,我會幫助他,為帶領我們走出這一困境而鞠躬盡瘁……
「我對當個什麼東西沒興趣。」
上個月的活動是向家長募捐。
當然,他們也在另一個展示台前,看到了我值得驕傲的成績。最近我們班參加了全國同年級的「語言藝術」(也就是詞彙的反義、對比、相近、配對)比賽,我們班在比賽中奪得了全國第一,而我,據文學老師說,在這次比賽中「做出了重大的貢獻」,二十道題我答對了十八道,最為精彩的是:鎮上的報紙,還刊登了我的照片。我也奇怪,我的臨場發揮總是特別好,比平時難以想象的好,包括球賽。
一個失敗者的演講,卻讓我感動得快要流淚了,這是我直到目前為止,最為正經的眼淚。
媽媽說:「這裡有法律責任和道德責任的區別,儘管我們不得不遵從法律,然而法律畢竟是狹窄的。」
於是我鼓足勇氣,劃了一根火柴,而且居然點燃了……原來這也沒有什麼難的。
「這場競選,過去是、將來也必定是我生命中的榮耀,我對這一經歷,對美國人民在決定他們把今後四年治國的榮譽,交給奧巴馬參議員和我的老朋友拜登之前,所給予我的公平聽證,充滿感激之情……今夜,比任何一個夜晚,都讓我對這個國家和他所有的公民,充滿熱愛,無論他們支持我,還是支持奧巴馬參議員。
媽媽立刻接茬說:「這要分開說,侵略就是侵略。拒絕提前釋放的機會,和其他美軍戰犯同甘共苦,自然是品格高尚。」
不過這件所謂的紅袍子,肯定會讓她與眾不同。
然後又在google上查找那個時代的食物,據她說,僅製作當時食物這一項,就能為她的歷史課加上五分。
回家以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媽媽,爸爸說:「你只能回答說有人讓你這麼乾的,而不應該說出他的read•99csw•com名字。再說,就是有人點燃了火柴,想逃避是逃避不過去的。」
與其說我是問媽媽,不如說是問自己,因為我知道爸爸肯定會投麥凱恩的票。
爸爸說:「那麼由誰來承擔責任呢?在責任面前,誰也不能推卻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當然談過。真的不好,很不好,我是說我自己,為什麼老犯同樣的毛病?
媽媽多少和爸爸有些不同,雖不是事事如此,但也屬於經常。這也是他們吵架的原因之一。
你記得我說過,他們幾乎沒有一個周末不去參加party。
她真的非常「酷」,雖然她總認為我不聽她的話,我心裏還是很崇拜她的。
爺爺來訪的時候,爸爸給他看了那張報,爺爺非常鄭重地將那張報紙保留起來,在這之前,媽媽不過把那張報紙夾在她那些菜譜當中,放在廚房的檯子下,也許她覺得那張報紙,就像她那些菜譜一樣珍貴。
或是說:「詹姆斯只不過有那麼一點兒眼袋兒,不過長大了就會變黑,也會變得像他爸爸那麼大。」
我那幅繪畫的題目叫做《我的未來》,當然畫的就是我:戴副眼鏡,頭髮向上呲著,眼睛底下兩個大黑眼袋兒……你知道,就是爸爸星期日早上起來的那個樣子。
我說不出為什麼,只是覺得他很不夠意思,總而言之,這件事使我明白,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做朋友。
她總是在各種各樣的節令后,纏著媽媽或是阿麗絲,帶她到各個商場去撿便宜貨,攢起來留作下一年的節日禮品。在這一點愛好上,她和阿麗絲可以說是臭味相投。
媽媽說:「這才是個男人的樣子。」

為此,黛安娜又張開大嘴,「嚎啕」了幾下。我只能說是「嚎啕」,不然那麼大的聲音,用「哭」來說明是不到家的。到學校后,我把如何運用這個詞兒的想法,告訴了文學課老師,老師卻沒有表揚我,只是微笑著說:「我兒子也經常這麼干。」

我當時就明白了文學課上總也不明白的一個詞兒:感動!
「來吧,夥計。」

不過我想爸爸說的這些,真比垃圾的分類更重要。
「不是,當然不是。」

什麼叫人性?為什麼人性要有這樣的弱點?難道我將來也必須如此嗎?
幾個月前總統競選的時候,學校也進行了一項類似的演練,讓我們對那幾個總統候選人,進行模擬投票。儘管我們的選票狗屁不頂,可是還得正九*九*藏*書兒八經地選擇自己贊成的人。
威廉在我們競選年級主席上的表現,讓我非常瞧不上眼。
在我聽來,好像他們倆都有理。可是爸爸又沒詞兒了,也或許他根本就是讓著媽媽。他最喜歡的形象,就是「紳士」,為了這個「紳士」,他只得經常讓著不那麼紳士的媽媽。
我說:「我不同意。」
媽媽說:「……就是成年人也不好掌握,可這就是人生。」
那天的報紙還是艾克斯的媽媽送來的,而不是我媽媽發現的。
這是哪兒和哪兒啊!
威廉立刻出賣了我:「是詹姆斯。」

但正像爸爸說的,所有這些,我長大以後肯定會懂。
我們學校經常進行類似的教育,據說這是有歷史傳統的,我想可能正因為如此,爸爸和媽媽才把我們送到這所學校里來。
不知道誰想出來的點子,我們學校的活動特別多,據說它是這個地區最為活躍的學校。
同學們立刻歡呼、鼓掌、吹口哨,從他們的歡呼中,我猜想,他們當中很多人也像我一樣,沒有點燃過火柴。從此,他們可能也會像我一樣,試著點燃一根火柴,甚至試一試我們缺乏自信的事情。我為自己做了這樣的事而自豪。而且從此以後,我知道,對我們不甚了解的事情,是可以試一試的。
因為媽媽說:「從你爸爸很少注意把可以回收的垃圾和不能回收的垃圾分放的行為,就可以知道他的政治取向。」
媽媽說:「我也不同意。對一個出賣他人的人,是不能以禮相待的。他在出賣詹姆斯的那一刻,就不是他的朋友了。對一個不是朋友的人,我們沒有義務為他承擔任何不幸。不過,你為什麼讓別人控制自己的腦袋呢,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談過多次了,是不是?」
只有她這種摳門兒的人,才想得出那種餿主意。她在她那堆破東爛西里,搜羅出一個大紅紙袋。我記得,那個紙袋是聖誕節后的處理品,降價75%,也就是說這個紙袋,她才花了不到一塊錢,我當時問她:「聖誕節都過去了,你買這種東西有什麼用?」
反正我知道爸爸喜歡布希,他對媽媽說:「想當初人們也像歡迎奧巴馬這樣歡迎布希……如果沒有布希,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次911呢。鼠目寸光、只看眼前、感恩之情的缺失……都是人性的弱點。看吧,要不了多久,人們就像抱怨、指責布希那樣,開始抱怨、指責奧巴馬了。」
老師說,這是對我們的民主意識和民主生活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