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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

第三章

說到這些不配對的鞋,肯定還是爸爸的事兒。除了冰球運動,媽媽對我們參与其他球類運動,沒有多少興趣,根本別指望她為我們裝箱子。
爸爸回來之後,一問,他果然是一上路,馬上就忘掉了他的主要任務。
爸爸說:「和我崇拜的溜冰冠軍相遇,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我就到汽車裡去拿氣球,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一隻氣球。難道我就這麼笨嗎,連一隻氣球也找不到?
「你不知道那是兩回事嗎?」媽媽哭喪著臉說。
直到黛安娜因為不舒服,嗷嗷大叫、兩條腿兒亂蹬亂踹的時候,他們還互相問道:「她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了,從心理醫生那裡回來之後,我也沒閑著,經常琢磨我的所謂種種「異常」舉動,到底是受了誰的影響。
我問爸爸:「沒有充氣機,用嘴吹嗎?」
先不說他們忘記了黛安娜的尿布,就說黛安娜動不動就大喊大叫,我總覺得最後吃虧的是她自己,幾乎人人都對她的大喊大叫表示懷疑,而後才會想她有什麼問題。
爸爸說:「在汽車上。」
媽媽站在一邊提示說:「詹姆斯、黛安娜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咱家的門牌號……」爸爸除了搖頭,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認為她這個評價,還算貨真價實,比對我那些繪畫的評價高多了。
「我需要什麼東西,這個保險箱就能打開嗎?」
在我們家,最丟三落四的人絕對輪不到我!最能忘事兒的人,也輪不到我。說來說去,丟三落四和忘事兒應該算作一檔子事。
不一會兒爸爸就喜滋滋地回來了,媽媽問:「氣球呢?」
「難道我連這點事也做不好嗎?」
爺爺生日那天,請了很多客人,其中九*九*藏*書有我一個表姑姑什麼的,人家本來說是自己乘計程車來,爸爸熱情地說:「不要客氣,我去接你,比你乘計程車方便多了。」
爸爸更是驚訝得合不上嘴,對不起,他那張嘴也不算小。

連我都知道,自行車的氣筒和氣球根本對不上眼兒。
至於他自己對穿不一對兒的鞋有什麼感覺,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也見過他穿不配對兒的鞋的情況,無論如何,那些鞋至少比在旅遊當地現買的新鞋跟腳。
先說丟三落四的事。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嘴裏還塞著為慶祝爺爺生日的一口蛋糕,那口蛋糕,於是就噎在了嗓子眼兒里下不去了。
就算有那麼幾回,帶上了旅行箱,打開箱子一看,不是他的鞋、就是我的鞋,不是一對兒。要是平常穿的鞋,不一對兒就不一對兒,我也不在乎。要是那些不配對兒的鞋,是我必得穿著進行各種不同球類活動的鞋,可就慘了。你能想象,我穿著一隻冰球鞋和一隻跑鞋去踢足球嗎?這麼說有點過分,可是那些不配對的鞋,你讓我怎麼說?
看著爸爸那副和明白人毫不沾邊的樣子,媽媽拿起游泳衣就要去游泳,爸爸說:「莉麗亞,難道你不需要保險箱里的什麼東西嗎?」
媽媽說:「一早就走了,想必是接人去了,可是你不要對他存在幻想,我不能擔保他會被什麼突如其來的事耽擱,也不敢擔保他在路上不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我們向「救世軍」捐獻的東西,不知有多少。凡是在各個旅遊地買下的臨時的代用衣物,都是爸爸忘記帶旅行箱的結果。而爸爸說:「誰規定拿旅行箱是我的責任?」
姥姥聽說這件事後,https://read•99csw•com怪怪地看著我說:「我真希望你沒有這個能耐才好。」
忘了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忘記算上自己,是一個很通常的現象,這說明,我應該是個不「通常」的人。
經過他們這一通翻找、折騰,銀行已經下班,無論如何當天是無法動身了……
他為什麼留下來?是想等人家好了,跟人家套套近乎……可惜醫生為了止痛,給溜冰冠軍打了一針鎮靜劑,人家這一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再者,人家男朋友趕到了醫院,非常客氣地對爸爸說:「太感謝你了,現在由我來照顧她吧。」
你說,她這是說我好呢,還是什麼別的意思?但我怎麼想都覺得,她這是在為忘記帶尿布而辯解。


原因是他看到有人在高速公路上攔車,而且是個女人,那女人看上去病得不輕的樣子,看起來她是沒法開車了。
黛安娜過生日的時候,為了籌辦她的生日party,媽媽星期六折騰了一天,第二天,臨到客人們就要到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忘了買氣球。她本想讓阿麗絲去買,可是阿麗絲周末不工作,爸爸自告奮勇地說:「我去吧,你留在家裡招呼大家。」
自然,他和媽媽又吵了一架。
眼看客人們就要來了,媽媽只得請阿麗絲再到商店去一趟,趕快買幾十個氣球回來,還說:「都怪我,當初就該請阿麗絲去。」
「去把氣球拿來吧。」媽媽吩咐說。
爸爸這一去就沒了影兒。
媽媽說:「你怎麼又瞪著兩隻眼睛發愣了?」
你知道,我姥姥有時候不那麼搭調,否則怎麼會那樣對待傑夫的讚揚?她還真以為她的薩克斯管吹得不錯呢。九_九_藏_書
媽媽這麼一問,爸爸立刻顯出一臉慚愧的樣子,然後就瞪著兩隻眼睛看著我,好像我應該和他一起分擔這份慚愧似的。
哪怕就這點來說,我比他們強得多。每當我的朋友來家聚會,媽媽讓我清點人數,以便向餐館叫外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忘記算上自己。
媽媽說:「如果在吃的問題上再忘了自己,還有什麼不能忘記的呢?」
…………
難道醫院的醫生不比他內行?人家的家人和朋友不比他頂事?當然不是。而是爸爸替人家填寫入院治療那些表格時,得知人家是什麼溜冰冠軍,而爸爸又是她的粉絲,便留了下來。
媽媽就穿著這些臨時的衣服,大搖大擺地穿梭在五星級飯店裡,就像沒看見某些人的白眼,這種本事肯定是來自姥爺的真傳。
每次旅行,我們都得出點事兒。
阿麗絲老大不情願地去了,她一回來就幸災樂禍地報告大家:「商店售貨員對我說,『我還問過剛才買氣球那位男士,不需要我們為您充氣嗎……我料定就得有人把這些氣球袋拿回來充氣』。」
爺爺說:「我這輩子過七十歲生日,也是就這麼一回。」
這不就完事了嗎?可爸爸一直留在醫院里……
爸爸毫無歉疚的意思,還說:「不是我的錯,而是有人連氣球這麼重要的生日道具,都給忘了。」
表姑姑當然遲到了,但她還是趕上了上主菜的時候,而爸爸呢,直到爺爺的生日蛋糕端上來的時候,他還沒回來呢。
媽媽說:「難道拿那麼重的箱子是我的責任?」
同樣,你永遠不要相信我爸爸說的,他會去機場或是火車站接你什麼的。他不是不負責任,而是太過熱心,常常半路上就把不屬於他的責任https://read.99csw.com,攬在他的責任之內,從而忘記了自己應該負的責任。
爸爸說:「你要是早點想起來護照在哪兒就好了。」這回,輪到媽媽無話可說了,儘管這樣的時候很少,到底她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
媽媽雙手一拍,說:「甜心,我簡直不能相信這個!」
從那些衣物上的價格、產地標牌上,就知道我們去過哪些旅遊地,可惜我沒有攢標識的愛好。而黛安娜對這些衣物也沒有興趣,如果連她這種摳門兒的人都沒了興趣,可想而知,那差不多都是非常簡陋,和流行時裝毫不沾邊的東西。
爸爸到英國出差,公司接他去機場的車已經來了,他卻發現護照不知哪裡去了。他和媽媽樓上樓下找得天翻地覆,還是找不到,幸虧——我是說幸虧——媽媽最後想起,她把家裡需要保存的文件和她的首飾,都放到銀行保險箱里去了。
宴會開始了,既不見爸爸的身影,表姑姑自然還沒到,奶奶問媽媽:「湯姆真的去接人了嗎?」
連我都知道,這是請爸爸走人的意思,爸爸只好失望地離開醫院,去表姑姑家接人。
至於黛安娜和我小的時候,不得不長時間地捂著濕尿布,也是常有的事。誰讓他們帶我們出遠門的時候,總是忘記帶我們的尿布,就像他們不會數數,除了他們自己,還有兩個需要換尿布的小不點兒。
表姑姑左等右等也不見爸爸的影子,最後還是乘計程車來到我家。等爸爸趕到表姑姑家的時候,她已經離開很久了。
好比到了地點,爸爸才發現他忘記帶上我們的旅行箱,還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兒。要是我,有了第一次的教訓,肯定不會有第二次,就算有第二次,也不會有第三次。
爸爸停下車,把女人送到read.99csw.com了醫院,又打了電話給她的家人和朋友,一般來說,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爺爺很不高興,認為在慶祝自己這樣一個重要的生日的時候,爸爸卻為了想跟一個不認識的滑冰冠軍套近乎,忘記回來為他祝賀,要知道,那可是爺爺七十歲的生日。
爸爸還對我說:「她是不是在發脾氣?」看他那樣子,根本不是在和我研究黛安娜鬧騰的原因,而是想讓我贊同他對黛安娜無事生非的猜測。
他和媽媽兩人,一籌莫展地站在保險箱前,爸爸又是一臉無辜地奓著他的兩隻大手。我這才發現,他那兩隻大手給人的印象,並不亞於他那對招風的耳朵。
找來找去,你猜怎麼著,幾十個氣球袋裝在一個小紙盒裡,也就是說,我們先得把這幾十個球袋子充氣,之後,才能把它們叫做氣球。
我笑了笑,是啊,然後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媽媽摸摸黛安娜的腦門,說:「沒有發燒啊。」
可媽媽還是對著爸爸的背影搖了搖頭,不是對爸爸,而是對她自己。
表姑姑又客氣了幾次,可是爸爸一定說要去接,表姑姑也就隨他的便了。
可不是,爺爺再也沒有第二個七十歲了。照這麼說,我們過的每一個生日,都沒有第二回。
黛安娜糊著那個濕尿布實在太難受了,最後自己把尿布揪了下來。爸爸這才說:「怪不得我聞到一種怪味兒。」
爸爸振振有詞地說:「我們不是有自行車充氣筒嗎?用自行車充氣筒充氣不就行了。」
當他們還在商量要不要給旅館領班打電話的時候,我三捅兩捅,就把保險箱捅開了。
媽媽懷疑地問:「你行嗎?」

冬天我們到佛羅里達旅行,爸爸轉臉就忘了旅館房間里的保險箱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