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怎麼好，可是擋不住她唱個沒完。有時姥姥姥爺和我們乘一輛車，她和姥姥就唱起來了，據說都是世界名曲，可我怎麼就聽不出來好在哪裡。

媽媽說到的那些事，真的還沒法說。如果說到個人的選擇，哪怕你選擇的是頭朝下走路，人們也不該多說什麼，是不是？

的確，媽媽是太累了……沒準兒，她真到了應該休息休息的時候。

「不說不等於撒謊，如果你在家說噁心，又對人家說你沒說過，那才是撒謊。」好吧，照媽媽說的辦，到了學校我不說這些，因為她是律師。

我想媽媽可能就是承擔得起變化的人。剛和爸爸吵完架，或是剛讓黛安娜的不及格鬧得心煩意亂，轉過頭就唱上了。

我認為爸爸這個例子不對，如果長了六個手指頭算是正常，為什麼還有人去醫院割掉那個多出的手指頭？

要是什麼時候想長大就長大，什麼時候想回到從前就回到從前該有多好！但是爸爸說得對，那是不可能的。

媽媽的朋友約她去聽音樂會，我聽見她在電話里說：「誰的？太好了，可惜我不能去，我丈夫和我吵架了。

「將來呢？」

htｔｐs://reａd.99ｃsｗ.ｃom那時，媽媽再也不必為了對我和黛安娜的責任，而忍受再教育第三個孩子——也就是我爸爸——的麻煩了。那第三個孩子，還不像我和黛安娜這樣，聽媽媽的話、覺得媽媽說的果然有道理。

這番話，我不止一次聽她對爸爸說過，沒有一點新鮮勁，可是爸爸還很愛聽，一聽就忘了他們吵架的事。

媽媽說：「很多事我們也不懂，沒法向你們解釋清楚。有些知識呢，人類現在還沒有掌握……

我說：「那不是撒謊嗎？」

他們經常吵架，算不算原因？

媽媽說：「反正現在不會。」

「噢！」黛安娜慘叫了一聲。

我想起爸爸說的，當年泰迪向他前太太求婚時，還曾爬到高架橋上，身體懸空地在高架橋的一側，用白漆寫上「我愛你」！

雖然是艾克斯的爸爸和媽媽離婚，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還是讓我和黛安娜感到了不安。可能因為距離太近，也就是說，不但艾克斯是我的朋友，他的爸爸也是我們家的好朋友。

可是有天我們去墨西哥館子吃飯，爸爸點的是墨西哥卷餅，裏面有很多黑豆子，媽媽說：read.99csw.com「噢，今天晚上我不但要聽你的呼嚕，還得聞一晚上臭屁了。」

黛安娜說：「為什麼有的同學是兩個媽媽，有的是兩個爸爸，那是怎麼回事？」

我說：「我有個同學還有兩個媽媽呢……」接著我問黛安娜，「他們接吻嗎？」

「真噁心。」

「可你畢竟得長大，而且還不能返回從前。」

大嘴黛安娜問媽媽：「你和爸爸會離婚嗎？」

媽媽說：「到了學校你可不能這麼說。」

「我不喜歡這樣的變化，它讓我不快樂。」

「黛安娜！」媽媽向她吼道：「不能這樣說人家。」

媽媽像個警察，算不算原因？

「就像爸爸愛媽媽一樣，只不過他們是同樣的性別。」

「為什麼有的人眼睛是藍色的，有人是綠色的，有人是黑色的；為什麼有人生下來是男人，有人生下來是女人；有的男人只喜歡男人，有的女人只喜歡女人……這都是我們自己不能決定的事，更不知道是誰給了我們這樣的區別，也許將來科學家可以清楚而簡明地回答你們……當然，還有個人的選擇，比如你選擇的那些服飾，有些我還覺得噁心呢。那又怎麼辦，我只能尊重你read.99csw.com的愛好。」

可是她和爸爸對望一眼，對我這樣熱誠的幫助，居然什麼反應都沒有，連聲謝謝也沒說。

「所以說，那也是個人的一種選擇，人家就選擇了同性戀。」

爸爸想了想說：「他們是同性的戀人。」

「誰告訴你跟大家一樣才叫正常？有時候、有的事，就是少數人的事，比如有人長了六個手指頭。」

還有他們關於C等生和Ph.D的爭論，算不算原因？

「可能是吧。可是事情會變化的，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化。」媽媽輕輕地說，可我怎麼聽，怎麼都是那麼冷酷。

「誰能說出將來的事呢？」

我們正在討論如此重要的問題時，黛安娜就著三不著兩地插嘴說：「嗨，我的同學有兩個爸爸。」聽上去就像在顯擺一件只有她見過的稀罕物。

「不，不一樣。只有很少的同學有兩個爸爸，或是兩個媽媽。所以他們不正常，很不正常。他們接吻的時候，真叫一個噁心……總而言之是噁心。」黛安娜還做出噁心嘔吐的樣子。

若是真想起來，人們離婚的原因還真不少。我還記得媽媽說過：「等你們長大了，我非逃走不可。」

「九九藏書什麼？你認為六個手指頭是正常的？」黛安娜喊道。

可現在，他們卻也離婚了！

換了我，這些沒勁的話聽多了，很可能會離開，而離開就是離婚啊……

「為什麼？噢，我也忘了！所以我今天晚上要和他談一談。不，不，不複雜。其實，一般來說，拍拍男人的背，再說一聲：『甜心，我最近沒有顧得上關心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永遠在背後支持著我，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保險箱啊，難道不是嗎？』如此這般也就行了。」

「原因可能很多吧，也許他們覺得在一起不快樂，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爸爸整天凈顧著玩兒，不太管我們、也不太管家裡的事，算不算原因？

我問：「人們為什麼要離婚呢？」

黛安娜說：「因為我喜歡。」

你見我媽媽什麼時候說過空話？

「那麼他們決定結婚的時候，一定覺得在一起是快樂的，所以才決定結婚，是不是？」

姥爺說：「什麼世界名曲，讓你們媽媽一唱，准砸鍋。」

是啊，等我們長大以後，上了大學，除了寒暑假，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像現在這樣天天待在家裡，媽媽和爸爸也再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時無刻不守在我們身邊，盡他們reａｄ•9９csw•ｃｏｍ的責任。我們不但到了必須為自己負責的年齡，甚至還有了對別人、別的事情的責任。

我一聽機會難得，馬上說：「媽媽，沒關係，我可以和你換房間，你到我房間去睡吧。」

爸爸打呼嚕吵得媽媽不能睡覺，算不算原因？

「什麼叫同性戀人？」

「更大的問題是，如果我們不能適應這些變化，我們就會受傷。就像你說的，這種變化讓你不快樂，很多事可能還不只是讓你不快樂，所以我們得學習，如何承擔得起那些讓我們不快樂的變化。」

「有時候願意，有時候不願意。」

我嚮往科學家的職業，他們總是生活在探索之中，我最有興趣的不是已經知道的事情，而是我們還不知道的那些事情，可是我不能對他們說，我又想當科學家了。他們總是笑話我，說我對自己未來的職業，不知有過多少次變更了，還把這叫做三心二意。

別的原因？

黛安娜說：「是的。」

剛才沒詞兒的爸爸，這會兒來了詞兒，說：「詹姆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隨我們願意或是不願意而存在的。你願意長大還是不願意長大？」

其實他們吵架的理由也很乏味，光憑他們吵架的理由那麼乏味，說不定就得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