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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二十

第二部

二十

他稍微放下心來,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著兩位保護人,問道:
「胡說八道!是『無邪』夜裡肚子不舒服了。吃撐的。現在已經好了。兩頭熊都挺健康。」
「死了,那頭糟蹋了上帝花園的野豬死了!」
齊昆布里克跪到地上,滿懷希望地伸出戴著鎖鏈的雙手。
一大清早,節日的喧鬧聲、民眾的叫喊聲透過緊閉著的護窗板鑽進阿納托利的半明半暗的卧室。他決定一整天都坐在家裡。他討厭平民百姓的狂歡。他想要再睡一會兒,可是沒能辦到。奇怪的好奇心主宰了他。他迅速穿好衣服,沒有跟阿米阿努斯打個招呼,便到街上去了。
「噢,噢,噢,善人們,幫幫吧,可憐可憐吧!從獅子嘴裏把最恭順的奴隸齊昆布里克救出來吧!」
節日的歡樂也反映在一個哺乳嬰兒驚奇地瞪著的眼睛里,他正被抱在一個臉色黝黑的瘦削的在絲綢廠干雜活的女工的懷裡。母親給他一塊蜜糖餅,他看見陽光下花花綠綠的衣服,興奮地揮動著小手,突然扭過那張沾著蜂蜜的胖乎乎的小臟臉,狡猾地笑起來,好像是對一切都清清楚楚,只是不想說出來。可是母親卻很驕傲地認為聰明的孩子也在分享虔誠教徒們由於叛教者之死而產生的喜悅。
觀眾們看見角鬥士黝黑的軀體落到「金火花」和「無邪」的利爪下,這時群情激憤,一個個瞪著眼睛,看見鮮血飛濺還覺得不過癮。野獸嗥叫,人們以更加野蠻的人的吼叫聲與之相呼應。基督徒們唱著讚美上帝的頌歌,彷彿只是到了此時此刻他們才看見了自己信仰的勝利:
阿納托利在心裏感到無限的悲哀。
「大善人,如今關於信仰可有些什麼說法?……是懺悔還是堅持到底呢?就是說不會再有變化了?可是我擔心又要……」
羅馬軍隊由於飢餓和在炎熱的美索不達米亞無盡無休的跋涉而疲憊不堪,終於在十月初回到安條克。
「這位新佈道師的風格很奇怪:誇張的修辭手法對我太刺|激了——就像用鐵器在玻璃上劃一樣……奇特的風格!」
開始表演之前,安條克的達官顯貴們把一尊約維安皇帝的青銅雕像抬到皇帝包廂里,好讓百姓們瞻仰新登基的愷撒的風采。他的右手舉著一個冠以十字架的地球。耀眼的陽光透過紫色帷幔射到皇帝的前額上,使它光輝燦爛,人群在扁平的青銅面孔上看到一種志得意滿的微笑。官吏們親吻著這尊偶像的腳。平民百姓興奮得狂叫:
一個衣衫襤褸的駝背老太婆棲身在骯髒不堪的郊區,像是一隻躲在石頭縫裡的潮蟲,今天也爬出來晒晒太陽,享受一下節日的歡樂。她手舞足蹈,扯著嗓子顫顫悠悠地號叫道:
「不,不,也許我只不過是還沒有養成這種口味,」奧索尼烏斯忽然醒悟過來,急忙打斷他的話,「毛里克,請你不要以為……我可是真誠地……」
「啊,寶貝,多麼美的鬍鬚!」阿納托利身旁站著一個塗脂抹粉的老婦人正向她的女友耳語道,「你瞧,你瞧,金光閃閃!」
「噢,不對,一切都是按照新的方式做的。突如其來。在大庭廣眾面前公開懺悔。在一個教堂的門口,他躺到地上,約維安正從這個教堂里走出來,他在人群里高聲喊道:『踩我這個醜惡的人吧,踩我這不可食用的鹽吧!』他還眼含淚水親吻過往行人的腳。」九*九*藏*書
「光榮屬於虔誠的皇帝約維安!基督勝利了,基督勝利了!」
「可能是去見約維安皇帝,就像當年去見尤里安一樣,懺悔了吧?」
阿納托利隨著人群走進半圓形的競技場。
平民百姓在約維安身上看到自己的映象、自己的精神、自己主宰世界的形象。
「主斬斷了那個無法無天的人的手臂!尤里安一直不斷地積累瀆神行為,就像最毒的蛇蝎和野獸在自己的體內積累毒液一樣,然而這是白費力氣的。上帝一直在等待著他的狠毒像膿瘡一樣暴露出來……」
「尤里安死了,惡鬼死了!」
「我不知道,善人們,自己也說不清!君士坦丁皇帝以前,我給諸神獻過祭。後來受了洗。君士坦提烏斯在位的時候成了阿里烏派。後來多神教徒得勢了,我投奔了多神教徒。現在看來是回到老路上去了。我想要懺悔,回到阿里烏派教堂去,可是又害怕弄錯了。我破壞過偶像神廟,後來修復了,再一次破壞。一切全亂套了!自己也搞不清是個什麼人,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服服帖帖地聽從當官的,可是你瞧,無論如何都得不到一個真正的信仰。總是錯過機會,不是太早,就是太晚!我看出來了,反正我是不得安生,莫不是命中注定該是這樣?信仰上帝要挨打,信仰諸神也要挨打。可憐我的孩子們!噢,保護保護我吧,善人們,把齊昆布里克放了吧,他可是個最順從的奴隸呀!」
「我就是搞不清。不斷地改宗,改過來改過去!譬如說,我總是以為你的信仰已經……」
「近來可好,尊敬的先生?」毛里克打量著這個官員身上嶄新的基督徒裝束,故作吃驚的樣子,譏諷地問道。
無論忒奧多里特的演說術多麼甜美,卻無法戰勝角鬥士和兩頭不列顛熊的引誘。
「一副恭順的樣子,真是個聖徒!由於吃素變瘦了。你們看,他舉目望天,深深嘆息呢。」
「但願基督寬恕你,我的孩子!」加吉利安不慌不忙地對他說,「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刻薄,還是這麼好挖苦人?」
「是的,可是牙齒?……有這樣的鬍鬚……」
「可說的話多著呢!」加吉利安嘆息道,心中不免很羡慕,「他可以小聲地說:『你要牢牢地抓住基督教,不讓一個異教徒留在世界上:正確的信仰是你的寶座可靠的保障。』現在,他的面前出現一條筆直的大道,遠遠勝過尤里安在位的時候。你是望塵莫及的。無限英明!」
兩個親切的名字一直掛在人們的嘴上,它們一定能讓人們品嘗到從未有過的樂趣:
奧索尼烏斯淡紫色的斗篷上用金線綉著十字架,甚至大紅皮鞋的前臉上都裝飾著十字架。阿納托利的九_九_藏_書另一個熟人尤尼烏斯·毛里克走到奧索尼烏斯面前:
「為了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阿納托利大吃一驚,「這個人本來對加利利教徒恨之入骨,怎麼也到教堂來了?」
天剛剛黑下來,整個安條克便一片燈火輝煌了。在教堂的角落裡,政府建築物高高的房頂上,燃起了巨大的火炬,風把火光吹得更亮,大街小巷燃起了油燈。火光和燃燒著的焦油與油脂的臭味透過護窗板的縫隙進入阿納托利的屋裡。從隔壁小酒館傳來喝醉酒的士兵和水手的歌聲以及街頭盪|婦們的笑聲、尖叫聲和謾罵聲,而壓倒這一切的則是永無休止的讚頌拯救者約維安和詛咒叛教者尤里安的吼聲,如同洪水咆哮一樣。阿納托利苦笑著向天空舉起雙手,高呼道:
尤尼烏斯是個自由自在的人,相當富有,改宗基督教對他並沒有特別的好處。他對自己那些官僚朋友突然改宗絲毫不感到奇怪,不過每當遇到他們,仍然提一些問題來捉弄他們,喜歡裝出一個受到侮辱而用戲謔來掩蓋自己的憤怒的人的樣子。
「你怎麼了?」加吉利安問一個患肺病的瘸腿鞋匠,他那和善的面孔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一綹綹白髮雜亂地支棱著。原來有兩名羅馬持矛獄卒把他押到什麼地方去。
那個當年用炭在牆上塗抹諷刺尤里安的漫畫的街頭流浪兒,現在又是鼓掌,又是打口哨,蹦蹦跳跳,像麻雀一樣,在塵土裡打滾,尖聲尖氣地叫著:
「什麼,你說什麼?難道——有熊表演?」
「可是他對皇帝能夠說些什麼呢?」
「沒錯!一頭名叫『金火花』,另一頭叫『無邪』。喂它們人肉。還有角鬥士呢!……」
「可別耽誤了到雜技場去,」站在阿納托利身旁的另一個人是個手藝人,他對自己的夥伴小聲說道,「聽說有幾頭熊表演,它們是從不列顛運來的。」
「那還用說!聽說皇帝單獨召見。噢,這種人火燒不著,水淹不著。他們總是能得到好處。蛻下舊皮,變得更年輕了。好好學學吧,我的孩子們!」
可是始終無法擺脫平民百姓的喧嚷聲。
「我想要把叛教者、惡人尤里安的劣跡鐫刻在恥辱柱上!讓各國人民世世代代都能讀到我的銘文,讓他們懾服於主的公正的憤怒!來吧,你到這裏來吧,折磨人的人,最最聰明的毒蛇撒旦!我們現在正在罵你!弟兄們,讓我們在靈性上聯合起來,讓我們縱情歡樂,敲起鼓,唱起米利暗在以色列唱的關於埃及人溺死在紅海里的勝利之歌!讓荒原歡樂並且像百合花一樣盛開吧,讓教堂歡樂吧,昨天一天的工夫竟然成了孤兒寡婦!……你們看見了:我高興得如醉如痴!什麼樣的歌喉,什麼樣的語言天賦才能與這個奇迹相匹配?皇帝,你的獻祭、祭祀和神秘儀式都到哪裡去了?占卜師的咒語和預兆都到哪裡去了?憑藉剖開活人的內臟進行占卜的技藝到哪裡去了?巴比倫的榮耀到哪裡去了?波斯人和米堤亞人又在何處?尤里安,保護你的並且被你所保護的諸神,你的保衛者們都在何處?一切都消逝了,一切都是騙人的,一切都雲消霧散了!」九_九_藏_書
「的確是新的方式!怎麼樣,深受歡迎吧?」
「光榮屬於祖國的拯救者約維安愷撒!尤里安這頭破壞了上帝花園的野豬死了!」
「奇迹!」毛里克笑了,「加吉利安的嘴裏也說起《聖經》來了!」
「不會,不會,你放心吧。」加吉利安笑了,「現在結束了,不會再有變化了!」
「因為搶劫教堂。」
他指著自己碩大的肚子上名貴的紫晶色長袍隆起的褶子,只見這些衣褶中間搖擺著一個簡樸的琥珀色的十字架。
「胡扯些什麼呀,我親愛的!我只有一個信仰,深信加利利教廚師絲毫不遜色于多神教的。素菜好吃極了。過來吃頓晚餐吧,哲學家!我能很快叫你皈依我的信仰。你會吃得舔手指頭。為了墨耳枯里烏斯神而美餐一頓,還是為了聖徒墨耳枯里烏斯而美餐一頓,豈不是一回事。偏見!不禁要問,這個精美的小玩意兒礙什麼事呢?」
「可聽說過他是如何改宗的嗎?」度支官面帶愉快的笑容,問道。
他沿著新貢街來到公議會教堂。在灑滿陽光的台階上,更是擁擠不堪。他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度支局的官員馬可·奧索尼烏斯,他正從教堂里走出來,兩個奴隸用胳膊在人群中為他開道。
「押往監獄!」
傳來狂熱的歡呼聲: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無數只手在空中揮動著五彩繽紛的頭巾和腰帶。
阿納托利擠在平民百姓中間,聞到他們喘出的臭氣不禁感到噁心,他覺得那是人的野獸氣味。他眯縫著眼睛,努力憋住呼吸,跑到大街上。回到家以後,他閂上門,緊緊地關上護窗板,一頭撲到床上,這樣一動不動,一直躺到天黑。
不過,加利利教徒並不怎麼關心羅馬的失敗。叛教者尤里安死亡的消息傳到安條克的時候,心有餘悸的市民們起初不敢相信,擔心這是撒旦的騙局,是為了捕捉虔誠的教徒而新撒下的羅網,可是一旦確信是真的,他們便高興得發瘋了。
教堂空了。阿納托利看見,人們從城裡的四面八方,從所有的教堂里跑出來,沿著大街小巷,氣喘吁吁地朝著雜技場的方向奔去;他們相互踩著,叫罵著,跑掉了鞋,把小孩和女人擠倒,從他們身上踩過去,繼續往前奔跑;一張張通紅的臉上流著汗水,表現出生怕遲到的神情,這彷彿是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
約維安皇帝與波斯人簽署和約以來,三個月過去了。
「那麼你是什麼人,是基督徒還是多神教徒?」尤尼烏斯問道。
忒奧多里特的聲音如同雷鳴:
「別擔心,親愛的九_九_藏_書,」加吉利安笑著說,「我們會放你的,讓我們想想法子。你還給我縫過一雙矮腰靴子,真好看,走起路嘎吱嘎吱地響。」
從一乘大轎里慢慢地爬出一個肥胖的軀體——原來是度支官加吉利安正在呼哧呼哧地喘著,哎喲哎喲地呻|吟著:
阿納托利沒有被朋友們發現,走進教堂。他想要聽一聽著名的青年佈道師忒奧多里特的佈道。
「好像是遲到了吧?……沒關係,在門廊里站一會兒就行。上帝就是聖靈,無處不在……」
「什麼?怎麼樣?我們不會遲到吧?聽說『金火花』生病了——難道真有其事?」
為了慶祝約維安登基和軍隊歸來,決定舉行盛大慶祝活動。與沙普爾王簽訂的和約,對於羅馬帝國來說是個奇恥大辱:羅馬在底格里斯河彼岸五個富饒的行省,其中包括科杜埃納和雷吉梅納、十五個邊防要塞、辛加拉城、卡斯特拉-毛羅魯姆城以及三次被圍攻而依然固若金湯的尼西比斯古堡,全都落到沙普爾的手裡。
「你們看,你們看:阿斯塔耳忒-丁底墨涅女神的大祭司赫克博利烏斯搖身一變,成了身穿加利利教徒黑衣的懺悔的聖禮祭司。噢,《變形記》的歌手,你怎麼沒去呢?」毛里克指著一個乘坐著敞篷轎子的老者,揚揚自得地說。只見這個老頭儀錶優雅,鬚髮皆白,紅潤的招人喜歡的臉上露出安詳而莊嚴的神色。
「心跳。氣悶。有什麼法子呢,不習慣……」
「哎,不對,不對,薇羅尼卡,怎麼行,你可別這麼說!牙齒也至關重要。能和狄奧凡尼斯教兄相媲美嗎?」
「不,不,我僅僅在人群里也許只是喊了兩次:打呀!這還是尤里安在位的時候。那時都說:愷撒樂意讓我們破壞加利利教教堂,我們也就破壞了。可是如今卻舉報說,似乎我從祭壇上拿了一把銀扇,放在衣襟下面帶走了。我連教堂的門都沒進,只是在大街上喊了兩次:打呀!我是個老實人。我的小鞋鋪破破爛爛,而且是在人多的地方。如果有人打架,我必定拉開。難道我這是為了自己?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想,上面有命令。噢,父老們,保護保護我吧,可憐可憐吧……」
在教堂的門廊里,人們無拘無束地高聲談話。一條重要消息在人群里擴散:馬上就要把兩頭關在鐵籠里的熊經過大街小巷運往半圓形的競技場去。人們聽到這條消息之後,一個個喜形於色,迅速地跑出教堂。
這時,忒奧多里特正在讚美尤里安的前任皇帝君士坦提烏斯,讚美他的美德、純潔的情操、對親人的愛。
「我的主耶穌哇!還有角鬥士!可別錯過機會。我們反正等不到結束。溜走吧,老兄,快點,否則位置就全給人佔去了。」
他又若有所思地補充道:
阿納托利在人群里感到氣悶。他走出教堂,痛快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沒有神香和神燈油煙的氣味,他望著沒有被教堂金頂遮住的晴朗的天空。
「你為什麼沒有等到禮拜結束呢?」毛里克問道。
「加利利人,你的確是勝利了!」
「這的確讓人感動,」毛里克很幸災樂禍,「背叛了一切,棄絕了一切,而優美的風格……」
九_九_藏_書光從最上面的狹窄窗戶斜射進來,香煙裊裊,如同起伏的波浪,把光線染成藍色並且使它不停地顫抖。巨大的穹隆如同金色的天空,是威力無邊的宇宙教會的象徵。
「怎麼?難道你……」
人群走進了教堂的大門。台階空了。兩個朋友可以自由自在地交談了。阿納托利躲在圓柱的後面,聽他們談話。
一縷陽光落到站在高高的讀經台上的佈道師火紅的鬍鬚上。他朝著太陽舉起瘦削的猶如蠟一般的幾乎是透明的雙手,眼睛里閃爍著高興的火花,聲音如同雷鳴。
盾牌兵統兵官阿納托利在行軍途中與年輕的歷史學家阿米阿努斯·馬爾切利烏斯成為至交。兩個朋友決定應阿爾西諾亞之約到義大利去,在拜伊附近一處幽靜的別墅好好休息一下,解除艱苦行軍的疲勞,洗含硫礦泉醫治傷痛。
按照羅馬的建築風格,看台頂上搭著一道灑過香水的帷幔,既能散發芳香的氣味,又能投下清涼的紅色陰影,從而使看客們免受太陽照射。圓形台階式的觀眾席上已經是人頭攢動了。
「偉大聖明的奧古斯都約維安萬歲!」
「喂,怎麼樣,哲學家?柏拉圖和克里西普斯的智慧並沒有幫你的忙,霹靂大神宙斯和射得遠的太陽神福玻斯也都沒有保住你!你落到魔鬼的魔爪下,它們把你這個瀆神者撕得粉碎!愚蠢的馬克西穆斯,你的預言可在哪裡?基督和上帝戰勝了他!我們——恭順者勝利了!」
可是他在奇怪的好奇心的唆使下仍然繼續往前走。
平民百姓譏笑那個已經過世的皇帝,向他歡呼,彷彿他就在半圓形競技場的包廂里能夠聽見他們的話似的:
有人加上了「勝利者」三個字,不過喊得不很自信,因為「勝利者」這個字眼兒太容易引起人們譏笑。
「他現在念什麼經?」
他從大人嘴裏學來了這句話。
「當然不再念帕西努斯女神的戒律了!」
這一天,秋高氣爽,陽光燦爛,還不很冷。深藍色的天空上,團團白雲與安條克沒有盡頭的白色大理石柱廊和迴廊渾然一體。街角、市場和廣場上,噴泉嘩嘩地噴水。遠處灑滿陽光和塵土飛揚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城市自來水管噴出的條條水流交織成晶瑩的水晶鏈條。鴿子一邊咕咕地叫著,一邊啄食麥粒。四處散發著花香,從教堂敞開的窗戶飄出神香的氣味,空氣中洋溢著潮濕泥土的氣味。幾個臉蛋黝黑的少女有說有笑地從清澈的蓄水池裡舀出水來把素色的十月玫瑰花籃澆濕,然後歡快地唱著讚美詩,把基督教教堂的柱子纏上花帶。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一條宏偉的石頭馬路——這是安條克城市十人長委員會的驕傲,車子和轎子排成隊,緩慢地來來往往。
「『金火花』!『無邪』!」
人人都相信尤里安落到基督徒的手裡了,因此感謝上帝「救命的一擊」,並且讚頌弒君者。
他們二人途中在安條克停留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