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瑪利亞尼體態肥胖，長相醜陋，面部肌肉鬆弛，表情故作聰明和莊重，他聽著鍊金術士胡扯，氣憤地皺著眉頭，擦了擦前額，終於按捺不住了，說道：

加萊奧托先生臉色蒼白，兩隻眼睛發出炯炯的光輝。他仰面朝天，感慨地高呼：

「先生，該干正經事了吧？錫已經沸騰了。」

「Laudetur Deus in aeternum，qui partem suae infinitae potentiae nobis，suisadjectissim uscreaturis，communicavit．Amen！光榮屬於至高無上的上帝，我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民，上帝把他的一部分無邊的威力賞賜給我們。阿門！」

「看哪，看哪，先生們，真奇怪：液體的銀子——在動，好像是活的！」

女士們走進來——學者這個寧靜的凈室立刻充滿香水的氣味、絲綢衣服的摩擦聲、女人輕率的歡聲笑語——好像鳥雀嘰嘰喳喳。

把坩堝從爐子里取出來，等它凝固以後把它打碎，一塊金錠哐啷一聲掉到觀眾前面，大家全都目瞪口呆了。

他沉默片刻，諂媚地鞠了個躬，補充道：九九藏書

他把一小撮白色粉末撒到煤上。試驗室里煙霧瀰漫。火焰突然熾烈起來，發出噼啪的響聲，呈現出五顏六色，猶如彩虹，有藍色，有綠色，有紅色。

「沒關係，夫人，不必緊張！」加萊奧托殷勤地說，「讓我來把碎片打掃出去，免得扎了您的腳。」

「稍候，domine magister（學者先生），我現在提出一個三段論法，您想駁倒可不容易。」

「Solve mihi hunc syllogismnm！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三段論法！」

用經硝酸浸泡過的試金石來檢驗金子，在試金石上留下一道黃色的亮晶晶的痕迹，這說明：這塊金子比最純的匈牙利黃金和阿拉伯黃金還純凈。

大家把老人包圍起來，跟他握手表示祝賀。

鍊金術士指著金錠，對瑪利亞尼莊嚴地說：

「沒聽說過……不可能……違背所有的自然規律和邏輯！」瑪利亞尼嘟噥著說，不知所措地把雙手一攤。

他用刀尖沾了一點兒粉末，少得難以察覺，還沒有一粒蕪菁籽大，用白色蜂蠟包裹上，團成一個小圓球，扔進沸騰著的錫里。

「為了把我的一切奉獻給殿下，但願我能有兩個生命！」read.99csw.com鍊金術士回答道。

「假如我能夠得到……」

「好了！」鍊金術士說。

「你能忠誠地為我效力嗎？」

「等著瞧，加萊奧托，任何一個別的君主不得……」

她拍著手，差點兒沒有跳起來。

菲利貝塔非常信神，據說她准許情夫為所欲為，只是不讓吻她的嘴唇，認為只要嘴唇保持住純潔，她的貞操就不會被破壞，因為她在神壇前宣誓對丈夫保持忠貞時就是用這雙嘴唇。

公爵考慮片刻，經過討價還價，最後同意少給一千。

瑪利亞尼聳了聳肩：加萊奧托先生的吹牛把他氣瘋了。他開始論證，根據經院哲學的論據和亞里士多德的三段論法不可能達到點石成金。鍊金術士笑了。

「殿下，如果別人知道了，您就下令把我像條狗一樣弔死！」

「噢，最後一次，上帝做證，最後一次！」

一位女士無意中讓衣袖碰到玻璃燒瓶上，把它打到地上。

「是呀，當然！對於他們來說是秘密！可是敝人和閣下立刻就會相互理解……」

「跟催變的金屬是1∶2.82，」加萊奧托說，「當然，催化劑還不夠完善，可是我想很快就能達到1∶100萬的力量。取重量相當於一個黍粒那麼多的粉末九九藏書，在水桶里溶化，用榛子殼舀出一下，灑到葡萄園裡，五月份就能讓葡萄成熟！Mara tingerem si Mercurius esset！如果有足夠的汞，我就能夠變出黃金海洋來！」

「怎麼？還要？」

來賓們剛剛吃過晚飯，喝了馬利瓦西亞葡萄酒，因此精神興奮。公爵的隨員有主任御醫瑪利亞尼和列奧納多·達·芬奇——前者對鍊金術很內行。

然後，他面帶歡迎的笑容，對來賓們說：

淺發的黛安娜小姐很不安分，看到一個裝滿水銀的小碗，又驚又喜，屏住呼吸，伸手去摸它，結果有兩三滴水銀滴到桌子上，這幾滴水銀閃閃發亮，在桌子上滾動起來，她驚叫道：

加萊奧托拿起一個藍色的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原來包著檸檬色的淡黃粉末，油汪汪的，亮晶晶的，好像是搗碎的玻璃，散發著燒過的海鹽的氣味：這是鍊金術士朝思暮想的催化劑，是無價之寶，是賢哲的點金石，lapis philosophorum。

「五千杜卡特。」

「先生，像您這樣的人物能光臨寒舍，敝人不勝榮幸……」

「您認為這催化劑有多大力量？」瑪利亞尼說。

加萊奧托跟客人們聊著天https://read.99csw.com。他把鍊金術叫作casta meretrix（貞潔的賣淫|婦），說她擁有許許多多的崇拜者，她欺騙所有的人，好像是人人都能得到她，可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投進任何人的懷抱（in nullos unquam pervenit amplexus），因此逗得大家一致歡快起來。

「聽說當鉛變成金子的時候，我們能在鍊金爐里看見小鬼，這可是真的嗎？」上了年歲的鹽務總監的漂亮妻子菲利貝塔問道，「您是怎麼想的，先生，參觀這種試驗不是罪過嗎？」

「多少？」

為了對試驗的真實性不產生任何懷疑，他指著坩堝讓大家看——這是用耐火土製造的很厚的冶鍊容器，請每一位在場的人仔細察看、撫摸，用手指敲其底，直到最後確信這裏沒有任何騙人的東西，而且解釋說，鍊金術士從來也不把金子藏在雙層底的冶鍊器具中——似乎是上層底由於高溫燃燒而熔化，從而露出藏在下面的金子。錫塊、煤塊、風箱、攪拌金屬氧化皮用的棍子以及其他物品，儘管根本不可能把金子藏在裏面，也還是一一仔細地察看了。

他緊緊握著他的手。列奧納多想要反駁，可是這個老人卻打斷了他的話九-九-藏-書頭，點著頭說：

「我的保護人公爵殿下，以及我的美麗的主宰者，女士們，請允許我開始微妙的點金變化試驗！」

鍊金術士走到列奧納多面前，伏在他耳朵上悄悄地說：

另一位女士拿起一塊熏黑的鐵礦爐渣，把噴著香水的白手套|弄髒了，一位機靈的男士輕輕地握著她的小手，用鉤花手帕儘力擦拭手套上的污點。

摩羅公爵把他領到一旁，說道：

觀眾驚慌起來。菲利貝塔夫人後來說，她在血紅色的火焰中看見一張鬼臉。鍊金術士用一個很長的鑄鐵鉤子把坩堝燒成白熱的蓋子掀起來：錫水沸騰翻滾，冒著泡。坩堝又給蓋上。風箱呼哧呼哧地響著——過了十分鐘左右，往錫里伸進一根細鐵條，大家都看見，鐵條的一端掛著一滴黃色的溶液。

太晚了，貝雅特里齊會不放心的。他決定起駕回宮。主人送客時，送給每人一小塊新煉出來的金子留作紀念。列奧納多留下來沒走。

然後，他把錫切成許多小塊，放進坩堝里，從爐門送到燃燒著的煤上。沉默不語的助手斜楞著眼睛，生著一張死人般的而孔，煞白而且陰鬱—— 一位女士在昏暗中把他當成了魔鬼，幾乎暈過去——他開始拉動龐大的風箱。在強勁的氣流下，煤炭燃得旺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