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十部 子與父 一

第十部 子與父

雅科夫·多爾戈魯基在元老院門前台階上趕上皇太子,伏在他耳朵上低聲說,阿芙羅西妮婭這幾天就要到彼得堡來,上帝保佑,她很健康,但已到了妊娠後期,眼看著就要分娩。
「神父,你是怎麼看的?」沙皇轉過頭來對斯捷凡說。
吹起來吧,我的小風笛!
突然間,人群騷動起來,好像是在急匆匆地準備做什麼事。人們彼此點燃蠟燭。整個教堂被明亮安詳的光輝照亮。在這明亮的悄然無聲中,有的是對興高采烈的期待。
唱起最後一支祈禱歌:
「我們在地上以純潔的心把你讚頌。」
基督受難周到了。
公爹從炕爐上摔下來,
皇太子在門廳里遇見皇后。卡簡卡肩上斜挎著藍色的安得烈綬帶,胸前佩戴著鑽石金星獎章,身穿豪華的白色花緞筒裙,上面綉著鑲嵌珍珠和金剛石的雙頭鷹,塗粉的臉上微微泛出紅暈,顯得格外年輕和美麗。作為一個善良的主婦,她迎接來賓時,儘力做出笑容,但這微笑不免單調而造作。她也對皇太子微微一笑。他吻了她的手。她親吻了他三次表示祝賀,跟他交換了彩蛋,想要走開,可是他卻突然跪下,看著她,眼神古怪,使她不由得往後退去。
早晨六點,天已經亮了,人們從教堂轉移到元老院,這是一棟很長的抹泥的低矮建築物,像是兵營,也坐落在廣場上,緊挨著教堂。在擁擠的會見廳里,準備好圓柱形大甜麵包、甜奶渣糕、彩蛋、葡萄酒和伏特加等開齋的食品。
「公爵教皇」的滑稽合唱與高級僧侶的唱詩班在比賽:看誰唱得好。一些人唱道:
掉到整木水槽後面了。
「這個機構比單獨一個治理者具有更自由的精神。最重要的是:由於有了這樣的教會管理機構,國家就不必擔心暴亂了。因為黎民百姓並不明白宗教權力與專制君權有什麼區別,但是威懾于大牧首的威嚴和榮耀,以為這種治理者便是第二個君主,其權力相當或者大於專制君主。如果二者之間出現分歧,他們更聽從宗教權力,而不聽從世俗政權,敢於反抗世俗政權,安慰自己說,擁護上帝,不會弄髒自己的手,甚至去廝殺流血,也會變得聖潔。很難說,這會造成什麼災難。只消看看尤斯季尼安時代君士坦丁堡的歷史,就能看出許多東西來。教皇把羅馬帝國的政權分成兩份,不僅自己竊取了大部分,而且把其他國家幾乎弄到滅亡的邊緣,他也不是用別的方法取勝的。無須提起我國從前的一些失誤!在這樣的教會管理機構里就不會有這類災難。民眾溫順,絕不期望擺脫教會而暴亂。最後,這樣的教會管理機構將像是一座宗教管理學校,任何人都能在這裏學到宗教政策。因此,靠著上帝的幫助,俄國很快就能擺脫宗教事務上的愚昧九*九*藏*書,而且將來有希望更好……」
這聲音開始時很低沉,彷彿是從遠處傳來的,但後來越來越響亮,越來越近,越來越歡快。終於,教堂的大門開了,吵吵嚷嚷地擁進一群人,響起了歌聲,猶如勝利的歡呼聲,震撼著天和地:
吹起來吧,我的小風笛!
她向他俯下身去,親吻了他的頭。他透過衣服看見了白皙的豐|滿的乳|房和上面兩個美麗的暗色斑點。他根據這兩個斑點明白了,將會一事無成。
外面響起了都主教斯捷凡那蒼老無力的聲音:
「愷撒的物當歸給愷撒,上帝的物當歸給上帝。」
吹起來吧,我的小風笛!
4月13日是復活節。在三位一體大教堂舉行晨禱,這座教堂是當年興建彼得堡時建造的,原木結構,規模很小,裏面昏暗,像是一座鄉村教堂。皇上、皇后、全體大臣和元老都出席了。皇太子本來不想去,可是奉沙皇之命把他強行拉了去。
歌聲悠揚:
「如果你對我的遠去有什麼懷疑,如果我想圖謀不軌,就讓我不得好死。彼得堡也罷,莫斯科也罷,梁贊也罷,處處都有你的專制君權管轄我,躲不開它,而且為什麼要躲避呢?我往哪裡去躲避你的靈魂,我往哪裡去躲避你的面容?……」
奏起來,我的杜賓努什卡!
「陛下,這種大事,我怎能插嘴!我老了,愚鈍。讓年輕人說吧,我們聽著……」
另一些人繼續唱道:
皇太子臉色煞白,兩手發抖,手中的蠟燭差一點兒沒有掉到地上。他不斷地抗拒。但是一種受不住的歡樂之情卻從心中升起,終於從胸中衝出來。在它面前,整個生活、一切痛苦和死亡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你為什麼要把他們帶到這兒來?此處不是他們待的地方。快走吧!」
四月之夜明亮而寂靜。空氣中散發著融雪、潮濕的樹皮和尚未開放的芽苞的氣味。教堂周圍人山人海,下面黑暗的廣場上亮著蠟燭,像是天上的繁星落到地上,而上面漆黑的天上繁星閃爍,像是地上的蠟燭升到天上。幾片浮雲飄動,像是天使的翅膀。涅瓦河上流著冰排。浮冰相互撞擊著,破碎了,發出歡快的轟隆聲,融進隆隆的鐘聲里。好像是地上和天上都在唱著:基督復活了。
皇太子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齋戒。派神甫來勸說他,但他拒不聽從他們:他覺得這些人都是密探。
皇太子好不容易才認出自己的子女來——他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
半明半暗的教堂里,在基督「棺槨」旁,唱起了復活節讚美詩,好像唱送葬歌一樣:
神甫們從祭壇里走出來,還都穿著黑色袈裟,抬起「棺槨」,放進祭壇里,關上聖障——「安葬了」主。
她向他抬起那雙陰鬱的完全跟媽媽一樣的淺藍色大眼睛,突然read.99csw.com笑了,奔過去摟住他的脖子。
斯捷凡看了沙皇一眼,突然全身蜷縮,流露出這樣一種神情,已經只有溫順,而沒有任何反叛,於是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說得很快,很悲戚,急急忙忙,彷彿是害怕沙皇不把他的話聽完:
響起了歡呼聲:
彼得早就不聽了:他忙於觀看「公爵女教長」勒熱夫斯卡婭的舞蹈,只見她蹲下去輪換著向前伸出兩條腿,喝醉酒的小丑們唱歌為她伴奏:
沙皇跺著腳,打著口哨:
這位高級教士直接盯著沙皇的眼睛,露出竭力討好的微笑,但這種微笑同時又是狡黠的,幾乎又是狂妄的,他最後莊嚴地說:
「噢,我可憐的孩子,真可憐!我能不為你高興嗎,阿寥申卡!……可是有什麼用呢?難道他能聽嗎?但願情況不至於更糟……」
沙皇做完日禱之後,來到門前的台階上,跟所有的人互吻三次表示祝賀,他親吻的不僅有大臣和元老,而且有宮廷里的差役,直到燒爐工和廚師。
我要是早知道,一定會
皇太子從遠處看著父親,不敢走到近處去。彼得看見了兒子,自己來到他跟前。
「在河裡不可能逆水而游。」
遊行隊伍走出教堂。外面的大門關上了,教堂空了,又恢復了平靜。
寧肯摔碎自己的腦袋。
聖障打開了,兩個唱詩班都唱起來:
費奧凡談起新設立的機構的好處,這時,他臉上的每個線條里都流露出非常興奮的神采,洋溢著自得的神情:有時彷彿是他在嘲笑自己所說的話。
所說的「宗主教」指的是聖主教公會;「袈裟」就是《宗教管理條例》,普羅科波維奇正在起草;「帽子」就是關於建立聖主教公會的諭旨。
娜塔莎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看父親,他覺得她的目光很像夏洛塔:這個孩子的目光里也跟母親的目光一樣,有一種默默的絕望。皇太子覺得今後永遠也看不見自己的孩子了,感到一陣心酸。
那個日耳曼女人看了看沙皇,她那雙善良的眼睛里閃爍著不滿的神情。她本來想要說什麼,可是看見皇太子順從地從手中鬆開了娜塔莎,便聳聳肩膀,氣哼哼地把還在號哭著的彼佳一晃,氣哼哼地抓起小姑娘的手,一聲不響地向門口走去,像進來時一樣,表現出傲慢的神氣。
元老院前廣場中央,污水坑上面漂著復活節彩蛋的殼,一旁站著一個莊稼漢,只穿一件襯衣——別的衣服可能是換酒喝了——搖搖晃晃,好像是在思索著,是否要倒進水坑裡,一邊不體面地叫罵著,一邊打著嗝,聲音十分響亮,整個廣場都能聽得見。另一個人已經倒進水溝里,伸出兩條赤|裸的腿,絕望地掙扎著。儘管警察十分嚴厲,但這一天卻拿酒鬼們毫無辦法:他們隨處倒在馬路上,像是狼藉戰場上的屍體。整座城市都是酒館。
「放我https://read•99csw•com到頓河修道院去吧,或者到別的地方去,聽憑陛下的意旨。」斯捷凡繼續「訴苦」。
皇太子想起了神聖之夜、神聖的歡樂,很動感情,期待著出現奇迹——他覺得他從天上跌落到污泥里,猶如那個醉鬼跌進水溝里一樣。只要這樣開始,就能這樣結束。什麼奇迹也沒有,將來也不會有,聖地里只有一片荒涼。
「當你死了的時候,不朽的還活著。」
而費奧凡則滿面紅光,像是古希臘的魔神西勒尼,冷笑著。皇太子不由自主地把這兩張臉進行比較。一張是教會的過去,另一張則是教會的未來。
「我的帽子可是準備好了!」沙皇笑著說。
自從皇太子了解到沙皇破壞懺悔秘密的諭旨以後,教會對於他來說就不再是教會了。既然主允許踐踏教會,就是說,他背離了教會,他想。
阿列克塞從站在一旁的「叛徒猶大」彼得·安得烈耶維奇·托爾斯泰的蠟燭上點燃了自己的蠟燭。柔和的燭光使皇太子想起了他從前做復活節晨禱時所感覺到的一切。可是現在他卻壓制著這種感覺,他不想有這種感覺,害怕它,他漫無目的地看著站在他前面的緬希科夫公爵的脊背,儘力只關注蠟燭,別讓蠟油滴到這個人脊背上的金絲刺繡上去,而別的什麼都不去想。
莫斯科大刑訊結束以後,彼得於聖母報喜日前一天,即3月24日返回彼得堡。他又埋頭建造他的「樂園」、海軍艦隊,組建各種部委機關和忙於其他事務,非常熱心,許多人以為刑訊就此結束,事情已經完全過去了。然而,皇太子卻跟其他一些戴枷囚犯一起從莫斯科押解到彼得堡,關押在緊挨著冬宮的一座特殊的房子里。他被當成囚犯拘禁在這裏:不準外出,不準會見任何人。散布出消息說,他被關押是考慮讓他不再無度地酗酒。
把台階搭得高高的,
皇太子看著斯捷凡。二人的目光相遇了。老人沉默了,彷彿是突然醒悟過來,覺得不好意思了。他垂下目光,低下頭,兩滴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滾落下來。他的臉又跟死人的臉一樣了。
這歌聲洋溢著歡樂,任何東西都抵擋不住它。彷彿是就要出現奇迹——世界所期待于造物主的一切馬上就要實現。
「老頭兒,你總是訴苦,愁眉不展!」沙皇懊喪地聳聳肩,「你要幹什麼?直截了當地說吧!」
「很快,皇上,袈裟就要縫好了。」他回答道。
她迅速轉過頭去——看看是否有人偷聽——然後把嘴唇湊近他的耳朵,急匆匆地小聲對他說道:
開始了關於宗教事務的話題。
把台階搭得高高的,
神甫們從祭壇里走出來,已經穿上鮮艷的復活節袈裟,復活節遊行的隊伍出發了。
對於沙皇來說,這是一個雙重節日:復活節和涅瓦河解凍。他考慮著一些新的艦船下水,愉快地九九藏書從窗子往外望去,只見寬闊的藍色水面上流動著白色冰塊,在早晨的陽光照耀下如一隻只白天鵝。
沉悶的鐘聲與這酒鬼的號叫聲一起衝進窗戶里來,好像也醉了,粗野而又放肆無禮。
「你是彼得,是磐石,我要把我的教會建造在這磐石上。」
「真的復活了,爸爸!」
基督死而復活了。
「狠狠地揍他,他福馬肥胖得很!」
他倆互吻了三次。
普羅科波維奇講話的時候,斯捷凡低頭坐著,閉著眼睛,好像是在打瞌睡,他那沒有血色的蒼老的臉好像是死人的。可是彼得卻覺得這張臉上有一種東西是他最害怕和最憎恨的——消積反抗。老人聽到沙皇的聲音,渾身一抖,好像是睡醒了,小聲說:
「基督死而復活了。」
「光榮永遠,現在和將來,世世代代都屬於神聖的、單一的、生機盎然的和不可分割的三位一體。」
「娜塔莎,娜塔莎,女兒!」皇太子向她伸出雙手。
低矮而狹窄的大廳里很氣悶。彼得下令把窗戶打開。
他把頭垂得更低了,更加小聲地說:
噢,加油!噢,加油!
從聖障裏面傳來執事的喊聲:
奏起來,我的杜賓努什卡!
「救世主基督,你復活了,天使們在天上歌唱。」
托爾斯泰走進來。皇后離開皇太子,偷偷地用剔花手帕擦掉眼淚,然後向托爾斯泰轉過身來,臉上又露出先前那種愉快的笑容,問他是否看見皇上在何處,為什麼不去開齋。
「向你們的爸爸問好,小姐!」這個日耳曼女人推著娜塔莎,女兒看來也沒有認出爸爸來。彼佳開始時好奇地盯著他,後來卻轉過臉去,揮動著小手,號哭起來。
寂靜無聲了。
彼得身材高大,幾乎是親吻所有的人時都得彎下腰來。他的脖頸和脊背疼痛。他躲開圍攏來的人群,躲到祭壇後面去了。
彼得走進來。他看了看孩子們,氣哼哼地用德語對那位公主說:
鄰近的廣場上,客棧里,過了克羅維爾克再往前,食品市場和舊貨市場上有許許多多酒館,從那裡傳來嘈雜的人聲,如同野獸的吼叫聲。有個地方在打架,有人號叫道:
「最仁慈的皇上!你讓我安寧一些吧,讓我保持沉默吧。我為上帝服務和勞動是有目共睹的,其中有一部分也是為了陛下,我為此付出了全部精力和健康,耗費了整個生命。現在眼睛花了,腿腳不靈了,關節炎使手指彎了,結石把我折磨苦了。然而,我雖然遭受這些災難,但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卻是皇上的仁慈和祖國的幸福,個人的所有痛苦都因這種蜜糖而變得甜蜜。可是如今我看到你的臉色卻厭惡我,也不像從前那麼親切了。主哇,哪裡來的這種變化呀?……」
大家全都沉默不語了。只有「酗酒大聯歡」的成員還在哇啦哇啦地叫,還有老實正派的雅科夫https://read.99csw.com·多爾戈魯基公爵獨自嘟噥著,但誰都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涅瓦河上,正像流冰排時常有的那樣,颳起了來自拉多加湖的寒風。春天突然變成了秋天。夜裡如同天使翅膀一般的浮雲,重了,成為灰色,變得粗糙了,像是一塊塊大鵝卵石;太陽暗淡蒼白了,好像是個結核病患者。
從隔壁大廳的門裡走出一個骨瘦如柴的高個子日耳曼女人,只見她雖然身穿節日盛裝,但並不風雅,長著一張長長的狹窄的馬臉,這個老處|女就是東弗里斯蘭公主,已故夏洛塔的侍從長,現在是兩個孤兒的教師。她走路時表現出一種果敢、傲慢的神氣,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為她讓路。她一隻手抱著小彼佳,另一隻手領著四歲的娜塔莎。
他又看了她一眼,她感到不寒而慄。突然,她皺起眉頭來。她哭了。卡簡卡喜歡哭,而且善於哭:難怪俄國人說她的眼睛長在潮濕的地方,而外國人則說每逢她哭的時候,雖然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仍然會大為感動,就像「上演《安德洛瑪刻》一樣」。可是這一次,她哭得卻很真誠:她的確是可憐皇太子。
「你被釘在十字架上,飛升了,萬物慟哭。你赤條條地掛在樹上,太陽看見了,遮蓋了自己的光芒,星辰也隱去了自己的光輝。」
「我們的宗主教很快就能準備好嗎?」彼得問費奧凡。
奏起來,我的杜賓努什卡!
阿列克塞接觸到父親颳得精光的有些浮腫的面頰和綿軟的嘴唇,感覺到了他所熟悉的氣味。突然間,又像是童年常有的那樣,心怦怦地跳起來,喘不上氣來,產生一種愚蠢的希望:也許會寬恕,開恩吧!
大家入座。沙皇坐在費奧凡·普羅科波維奇和斯捷凡·雅沃爾斯基中間。他們對面是「公爵教皇」帶著全體弄臣。他們已經履行過開齋儀式,於是開始了胡鬧。
「你的情況不妙啊,孩子,很糟糕,要是能逃走,那就扔下一切,逃吧。」
沙皇帶著大臣們在元老院里開齋,這裏也是個酒館;這裏也在胡言亂語,人們相互謾罵和彼此廝打。
「基督復活了,阿寥沙!」父親說,露出從前那種善良可親的笑容。
大教堂的鐘聲響了,別的教堂的鐘聲也與它相呼應,鐘聲連續不停,彼得保羅要塞也響起隆隆的禮炮聲。
皇太子一動不動地站著,垂下頭,毫無目的地注視著自己的前面,但儘力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想。
他難以控制,哭起來,為了掩飾住眼淚,他走出教堂,來到門前的台階上。
「基督死而復活了,用死亡戰勝了死亡,賜給躺在棺材里的人以生命。」
「母后,開開恩吧!你求求爸爸允許我跟阿芙羅西妮婭結婚吧……此外,我一無所求了,上帝做證,什麼都不再需要了!我想,我不會活得很久……但願能擺脫開一切,安靜地死去……開開恩吧,母后,看在這愉快節日的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