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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解剖 1 十二月十一日

三、解剖

1 十二月十一日

「所以才討厭啊。真希望這次我猜錯了,如果不幸猜中。就會掀起軒然大|波。」
「請告訴我,連結這三個人的環是什麼?」古手川繞到渡瀨的正前方,說:「班長,不要隱瞞事情喔,有任何線索,不管是什麼我都想知道,請都讓我知道……啊!」
「你是死者的媽媽嗎?請表示一下你現在的心情!」
被屍體的獵奇性搞得頭昏眼花而沒看出來。
「這是為什麼?如果已經知道兇手的特徵,就該公布出來讓市民也幫忙找出兇手啊。」
「是你通報的嗎?」
一聽,目瞪口呆。
「有働小姐,不是這樣的。這裏雖然說是公園,但小朋友根本不會來,而且位置這麼偏僻,就連巡查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這邊來。另外,從作案情形來看,兇手可能是一看到人就起殺機,恐怕真人在去超商的路上就被兇手抓去了,所以等你們後來出去找也已經……」
名字只是個記號。無論多麼好聽如「綾小路」,多麼平凡如「田中」,終究只是一串文字而已,就這層意義上它們的價值相同,尤其對青蛙男而言。
「兇手不是一般的體型。」
「聽被害人的媽媽有働小百合說,被害人是晚上九點過後出去買文具,過了一小時還沒回來。媽媽就沿路到超商找人,但都找不到才向派出所報案。值班的巡查陪著一起在附近找了一遍,結果連目擊者都沒有,於是向轄區警署通報,那時候是四點,然後,今天早上到現場附近慢跑的第一個發現者就報案了。」

「如果那時候不讓他出去就好了!」
接下來會說出什麼話呢——?古手川也興味盎然地注視渡瀨。
媒體立時興奮起來。
「哪有這種事!」
渡瀨大胆地笑著。
古手川呆立著。如幽魂般。
他已經不行了。倉石巡查下了這個判斷後,就留下青年,自己往公園走去。
而腦筋更聰明的人。例如坐在左側的渡瀨,就會把想得到的各種可能性,包括從現實上的推測到桌上的空論一一列舉出來,讓聽的人聽得霧煞煞了。
果然,衣服被隨便丟在沙坑一角。不,不是隨便,應該說是炫耀,而且衣服里夾著一張紙。——今天,我在學校看了圖鑑——熟悉的笨拙字跡映入眼帘。
因為兩個眼球都被挖出來,放在耳朵旁邊。
「馬上就會趕到。」
「坊間都在傳,說這起連續殺人事件是殺人享樂者乾的,尤其從這次損壞屍體的狀況來看,更表現出這種特徵不是嗎?又沒有隱藏死者身分的好處,卻還把屍體四分五裂,這不是精神異常的行為嗎?」
「您好像很生氣……」
「以前沒這樣啊……為什麼?還這麼急?」
「本部長,」這次換成粗野的聲音。一看,是個算是縣警記者倶樂部頭頭的資深記者。「我們也沒壞心到想煽動居民的不安,但事實就是老早人心惶惶了。目標偏向女性、老人、小孩這種弱勢族群,找不到這三個人之間的關連性,還有把屍體當玩具玩這種獵奇性,再加上這三件命案幾乎是接二連三發生的,這些早就讓人疑神疑鬼了。市民現在是處於渴望知道一點訊息的狀態。就算不是詳細的數據,如果讀不到搜查本部已經對幾名關係人進行訊問這類的報導,叫他們怎麼睡得安穩呢?」
「從鞋底的紋路來看,判斷是球鞋,目前正在鎖定廠商。」

「報社記者?」
「那個媽媽是開紅色迷你休旅車吧?有目擊者看到那個媽媽和當真勝雄開車在自家附近趴趴走,可是,卻沒有人看見可疑的人物。命案現場那個公園本來就沒什麼人,是個很安靜的地方,附近居民晚上也都刻意不走那裡,所以目擊情報也等於零。」
『您貴姓若林,而且住在東京都吧?待在毫無危險之虞的安全地帶,當然可以大放厥辭。拜託您好嗎?雖然那些照片未在報紙和電視上公開,但網路都在瘋傳,大家早就知道那三名被害人遭到怎漾的毒手了。只要看過照片,怎麼可能有人不會聯想到自己或妻子兒女遭到同樣毒手而瞻顫心驚?況且兇手就在自己周遭也說不定。我們的恐怖程度,簡直像是跟獅子關在同一個籠子里卻看不見獅子一樣,只聽得見兇猛的吼叫聲,聞得到喪膽的血腥臭,卻全然不知獅子在哪裡,是在籠子的角落,或者就在自己身邊,敵暗我明中,當然隨時可能遭受獠牙或利爪突擊。這就是我們目前的處境。會說我們反應過度的人,反而不得不說。是他自己想象力不足吧。』
要登在晚報上,時間還很充裕。
「根據驗屍官的判斷,手法和前兩件是一樣的,都是用鈍器往後頭部一擊,然後絞殺。現場也留下一張和之前類似的紙張。因為我們沒有公布過那張紙,所以不可能是模仿犯,十之八九就是那傢伙乾的。」
「請你從觀護人的立場發表一下對精神異常者犯罪的看法。」
「這麼說來,是掌握了什麼正在調查但還沒確定的線索啰?」
「你不是偏向這麼想嗎?」
按理說,連續事件有個特性,就是每增加一件便會累積更多證據,找到更多關係人之間的關連,也就更容易鎖定嫌犯。但這次的事件很弔詭,一再發生只讓嫌疑人數增加,卻變得無法收網,頗令人困惑。
更荒唐的是,竟有居心不良者將飯能市出身的名人列成清單,還細心地以五十音排序后獻給青蛙男。
抬頭一看,深灰色的天空正飄下粉雪。儘管寒流持續幾天了,但始終沒下雪,此刻,雪雲似乎也積重到撐不住了。虛幻似的結晶如雪花飛舞,然後靜靜落在沙坑、屍體,以及聚在那兒的搜查員身上。
公園中央的沙坑裡,那些東西散得到處都是。恐怕是個男孩子的屍體吧。小小的頭部和四肢被砍斷,以身體為中心呈放射線布置開來。若是不管切斷面,看起來就像是被分解的人體模特兒,唯獨身體部分有點不同。從食道到恥骨沿正中線切開,裏面的東西全被掏出來,只剩肋骨還留著,心臟、肺、胃read.99csw.com、大腸、小腸以及其他各種器官,全被切除后整齊地排在身體外面。沾上沙子的各個器官狀似玩具,卻反而予人活生生的感覺。
不妙了。古手川心想。小百合會這麼說,表示她無法冷靜面對兒子死亡的事實,而將一切責任歸咎自己。
有人發出不合時宜的怪聲。
「呃,班長,你找到什麼共通點了是嗎?」
對這種社會現象抱持疑義本是極其平常的事。一位家喻戶曉的律師在晚間的新聞節目中,批評飯能市民是不是對新聞報導反應過度了,結果,一名以評論穩健而知名的專欄作家罕見地動怒反擊:
麻煩的是,恐怖的程度會和時間推移一起變化。名字以「ア」、「イ」、「ウ」開頭的人已經從名單上排除了,目前最心驚肉跳的就屬以「エ」開頭的名字,接下去是「オ」、「カ」。簡單說就是機率問題,並非從一大群人當中選一個,而是從每一小群人中各選出一個。這個機率大得令人無法忽視,亦即,這個恐怖大得連皮膚都確切感受到了。
此外,現實世界的不安立即反映于網路世界中。網路是個匿名社會。因此荒謬可怖的想象與謠言更是滿天飛。有人列出具體姓名和地址后,預測下一個被害者,也有人附上具體姓名和地址后,指出那就是兇手。這麼一來,被指名道姓的人自然激烈反彈,以至該網路陷入大混亂。
「要滾就快滾!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從我們面前消失的話,我就把滅鼠藥塞進你嘴巴里。」
預感果然中了。而且是想得到的最糟狀態。
瞇起眼睛環顧現場的渡瀨此時挑起單邊眉毛。古手川經常近距離看見這個表情,因此馬上抓到意思了——你這個廢話少說兩句會死的笨蛋!
但是,人一旦化為記號后,這道屏障就被撤走了。只要想想便會發現,自己和其他任何人一樣,都被關在一個叫飯能市的牢籠里,等待何時輪到自己。命案不再與自己無關了。自己也不過是兇手的獵物之一,哪天和那三人一樣被絞死、屍體被玩弄也不足為奇了。當飯能市民開始有這種自覺時,原本抱持模糊而淡薄的害怕與嫌惡感,已經轉為明確的恐怖了。
「說共通點,不如說是連結三個人的環。可是,這麼說又太……」
「也就是說啊……」一個略帶挪揄的聲音。
「罪犯側寫的情形怎樣?」
全場鴉雀無聲,片刻后才慢慢開始騷動。也無任何人發號施令,記者們卻都不約而同看表。
「還不知道,主導權不在我們這裏。」
青蛙男是個徹底的平等主義者。在青蛙男心中,性別、年齡、職業一點關係都沒有,年收入、血型、興趣嗜好也都了無意義,唯一有意義的就只有名字這個記號。只有名字才能引起青蛙男的興趣。在青蛙男面前,每一個人都被剝奪掉個性而變成一個記號,然後被依順序排列,等待獵食者的獠牙。
情報,總之現在需要的是情報。現場周邊查訪的消息、鑒識結果、解剖見解,什麼都好。只要有助於鎖定害死真人的兇手,無論什麼情報,恨不得立刻弄到手。一邊操控方向盤,古手川一邊如此渴望。只要能逮捕到那傢伙,一天要走幾萬步都可以,就算違法調查也在所不惜,甚至出賣靈魂給惡魔也無所謂,反正,自己的靈魂也沒那麼高貴。
渡瀨憂心地搔搔頭。他很少做這個動作,因此古手川特別留了心。
這是以沙坑為畫布而做失敗的立體藝術品,是將人類的肉體徹底物化而做出來的解剖圖,醜惡至極。
里中本部長一臉不悅地轉向渡瀨。這是求救信號。渡瀨以眼神致意后,輕輕嘆口氣又咳了一聲。媒體陣的視線一齊射向渡瀨。
「這樣有點為難呢,這樣好了,人家先找個人頂替一下,請您之後再對我們主管生氣好嗎?」
「要走了啦,還在想怎麼寫導言。」
然而,不是有人說過了嗎?玩弄屍體並炫耀地大加展示,然後刻意留下犯罪聲明紙條,這個舉動本身就是「幼兒性」的展露。
就在記者們正準備近乎找碴似地追問下去時,只見栗棲課長嘴巴張開開,定如一尊雕像,似乎警覺到了自己的許可權與責任。
「別擔心,他們不會現在就插手的。雖然都是警察,他們可是算盤打得精的官僚,不會做出火中取栗這種動作啦。那些傢伙一定是等栗子涼了可以吃的時候才出手,現在還不到那時候。」
「根據科搜研的報告,可以算出大約的身高和體重。不過,我們不打算在這裏公布詳細資料。」
抵達飯能署,看見各家媒體的車子,還有罕見的黑色轎車。一看車號,是警車沒錯。
「……人家、知道了喔,三個人的關連性。」
但是,古手川回想自己當初報考警察的動機是什麼?被冠上「不良剋星」封號時,驅使自己的動機絕非英雄主義,而是想逃避對好友見死不救的罪惡感,不然就一定是出於自我毀滅的衝動;然而歸根究底,都是出於自我辯護和復讎心理。就算這種心理如此卑微,對自己而言也是一種正義,如果沒有它,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小百合都還沒好好說話,門就突然開了。
一聽就知道是誰。尾上善二。
「詳細情形恕難奉告。」
「我不要,連看一眼都不要,那種東西、那種東西……」
到了佐合公園后,大門附近站著一名身穿運動衫的青年,滿臉驚慌。
——有働真人。
對這群禿魔而言,真人的死淪為一種商品,然後在喚起市民注意這個名目下,提供給報紙和電視刊登報導——,光起這個念頭就叫人怒不可遏。一股衝動飆上來,真想立刻拔起手槍對準這些拿麥克風和相機的人。從前就瞧不起記者,但這是第一次動念想斃掉他們。
剛剛那個資深記者粗聲地大喊。
通報直接轉到搜査本部。一聽見第三名被害者的名字,古手川抓狂似地直驅警車,一路上內心切切祈禱是場惡夢,不然就是場誤會;好幾次就要與前車追撞上,終於在萬分驚險中抵達現場。
是恐怖的反面吧?這陣子增加了許多惡作劇,令理智的人頻頻皺眉。例如街頭巷尾到處泛濫著手持繩索的青蛙塗鴉。這些塗鴉沒半點幽默,只一味發泄陰慘且扭曲的意思。然而只是塗鴉還算好的,九-九-藏-書因為甚至出現了實體青蛙被吊在行道樹上、開瞠剖腹后被貼在牆壁上這類令人毛骨悚然的裝飾。
渡瀨若無其事地回答。「警察廳?警察廳這時候來幹嘛?」
「您還不懂嗎?人家的名字是以『オ』開頭的尾上善二啊。下下一個,就會成為兇手的目標了,而且人家也是飯能市民啊。」
古手川和真人分開是在昨天下午二點左右,才七小時后就被綁架了。早知當時乾脆就一直待在有働家,或許真人的命運就會改變——這麼一想,又要抓狂了。
「是穿什麼鞋子?」
「……過了一小時還沒回來,我就一路找到超商去,但都找不到……超商店員說沒看到這樣的男孩子進來……然後,當真也來幫我找,還是沒找到。」
趕走麥克風及相機的大陣仗後送小百合回家,但她仍無平靜下來的跡象,以為讓她坐在鋼琴前就會好些,原來這個想法真是過於天真。儘管想陪在她身邊,可畢竟這不是自己該做的工作。戀戀不捨地拜託鄰居婦人幫忙照顧后,古手川便回本部去。
「現在還不能這麼武斷。」
那是當然的吧。古手川思忖。二人的住所、職業和世代皆不同,年齡不同的一群人會歸在一起,通常是因為所賜組織或團體的關係,可年齡差別如此之大,連這層可能性也沒有了。最後就只剩下三人都是飯能市民這個事實,但這是最小的共通點,對鎖定兇手並無實質幫助。
這句話引起大騷動。
「目前是有幾名關係人沒錯。」
「拜託,這些我們也看得出來。」
「冷靜,菜鳥!」
下個瞬間,椅子踢翻聲交錯怒吼聲,記者們鳥默散地從現場消失,最後只剩下坐在前面那三人和記者席上的尾上而已。
青年像得了瘧疾般猛搖頭,不發一言地指著公園裡面,似乎再不願往那邊看。仔細觀察,青年的臉色近乎慘白,一副才剛從那裡逃出來的樣子。
好半晌古手川都沒回答,於是渡瀨一把抓住他的領口。
古手川無法想象後續的發展。
之後的事不堪回想。開著紅色迷你休旅車趕來的小百合已經半發瘋了,好說歹說將她哄進警車,再半強迫地讓她確認衣服。果然是昨夜真人外出時穿的。那個有點世故卻又天真爛漫的小百合不見了,眼前是一位因突發事故驚恐失措得瘋狂大叫的可憐母親。雖能理解她的這番任性,但,真不希望見到這樣的小百合。
這些我們也想知道啊。
一如所料,里中本部長的眉間皺起一道深深的紋,沉默不語。於人於己都誠實以對的人,在尷尬時都只會選擇沉默。
「無論如何,我在這裏要明確向大家報告,縣警本部絕沒有以善良的市民做誘餌這種想法。這個問題太失禮了。首先,正在調查中且不確定的情報,警方並沒有公布的必要。」
是尾上。
自我辯護與復讎心理,有何不對嗎?
稍微有點觀察力的人,例如坐在右側的粟棲課長,此時就算虛偽,應該也會表示搜查本部已經有大致的目標了。即便是說謊,事後也沒人會去檢證,而且只要認定是為了讓市民安心而說些好聽話,就不會有罪惡感了。
不能改變名字,但總能改變住所。只要搬離飯能市,就能逃出青蛙男的魔掌——。兇手神出鬼沒,因此這是護子心切的父母所能想出來的最後一招了,但,也有人尖酸刻薄地把這種情形諷刺成「平成的學童遷徙」。
「你搞錯生氣對象了!」
急忙看向渡瀨,他也似乎察覺到而猛地站起來,把椅子都踢翻了。
「兇手是不是真的這麼想當然很重要,怕的是就算只是巧合,也會對市民造成影響。所以你目瞪口呆沒關係,但要給我克制點,別在那些報社記者面前擺出這種臉喔。」
渡瀨祈禱似地合掌,死瞪著尾上。
強忍住不動手。是因為雙手正保護著小百合。非得從媒體的採訪攻勢中、群眾的好奇及中傷的目光中保護這個女人不可。這個使命感辛苦地支撐住古手川的職業意識。此刻方才明白,原來派他來面對小百合,其實是渡瀨的用心良苦。
「就是這時候才來啊,因為不只飯能市。這個連續獵奇殺人事件已經讓全國陷入恐慌了,調查工作卻遲遲沒有進展,也還沒鎖定嫌犯的特徵,這時又發生第三起命案,所以警察廳那些大頭們總算動起來了,現在正在和本部長密談。」
單純的小朋友的文字遊戲。
別說!
渡瀨不吐不快地說。的確,現階段舉行本部記者會,就像在一路輸的比賽中採訪總教練一樣。弄個不好,便可能搞成糾彈捜查本部無能的下場。更何況是在這個市民情緖變得相當敏感的時候。大眾媒體向來以社會之木鐸自居,當民眾陷入不安時,他們會做的,就是更加煽動不安。有時甚至覺得,他們深信不安、憤怒以及追究責任才是民眾想要的,這種傲慢的偏見早已滲入各家媒體骨髓了。
飯能市的市民為這個平等主義戰慄不安。每當發生命案時,人們總是抱持好奇心關注新聞,那是因為那起命案就像在遠處所開演的一齣戲一樣,殺人的人都有殺人的理由,被殺的人也都有被殺的理由,但,都與自己無關,因此可以安心地作壁上觀。事件的被害者永遠和自己之間隔著一道確切的屏障。
別再說了——!
「……喂,那邊那個下流報紙的混賬東西,幹嘛不滾!」
一開始是這次事件的概要說明。接著公布三件事:被害人有働真人的身分;從犯案手法來看,可以斷定是同一人所為;以及在沙坑現場首度採集到可能是兇手留下的鞋印。
倉石巡查注意到自己腋下正在流汗。明明體感溫度如此之低,汗卻冒個不停,而且口乾舌燥得發不出聲音,兩腳也如棒子般定住,動彈不得。
「剛想到時很興奮,但後來就全身發毛,就是『毛骨悚然』這四個字說的樣子呢。人家當記者這麼久了,第一次這樣。真的好討厭喔,這種看不見的事情。」
命案現場佐合公園離幹線道有段距離,難怪兩人沒找到這裏來,算是運氣不好吧。依據建築基準法,必須在一定區劃的住宅地設置公園,佐合公園便是為符合這個規定而便宜行事的公園,遊樂設施完全未保養,園區任其荒廢,因此幾乎沒有人來。
由於匿名的關係,不安https://read.99csw.com與恐怖的表現方式往往比現實世界更露骨、更直接。與「青蛙男」、「五十音順序殺人」相關的瀏覽人數瞬間爆量而造成網路一時當機。網民的發言幾乎全是情緒性的,如「發布戒嚴令」、「凡有嫌疑的人通通抓起來並加以隔離」,內容怪誕不經。問題是,這種怪誕不經愈來愈有現實感,於是人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吶喊,醞釀出宛如中世紀獵殺女巫般的氣氛。即便毫無理論根據,只要誰有一個不安的想法,那個想法便會迅速擴散成一群人的不安,這又是不負責任言論造成人人自危的社會亂象了。
凡是警察,人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正義感,例如為被害人含冤昭雪,為維護法律秩序,或者為保護國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然而實際面對事件時,身在警察組織中,個人的正義就會與組織及世人要求的正義相悖離。長年下來,古手川已經體會到自己的正義未必正確了,於是不知不覺心生倦怠,很快地,如屍體的消化液侵蝕內臟一般,正義感也開始自我溶解。
一如尾上所料,當天的晚報,各家都出現「五十音順序殺人」這種標題。由於第三名被害人是小孩子的關係,更讓這起對損毀屍體特別偏執的獵奇殺人事件獲得相宜的名稱,並且深深扎進市民心中。以比喻來說的話,之前像是微風吹起漣漪,如今則是在池子里丟進大石頭般水花四濺,波紋漫延。
或許是不滿表現在臉上吧,渡瀨看了一眼古手川,便不屑地哼了一聲說:
自己的所做所為出於這兩種心理,有何不對嗎?
乍見如蠟般了無生氣的頭部,仍會以為是個假的東西。
「……什麼意思?」
「那還用說?!你他媽的無事生非!回去跟你們採訪主任講,埼玉日報暫時不準踏進這裏一步。」
尾上發現了。他發現連結三人的環是什麼了。
「第一個被害人是女性,然後是老人,這次是小學生。看來是專挑老弱婦孺下手。當然,市民的憤怒一定是發泄到警察身上。時間拖久了就會有誰要下台的問題,那時候他們哪裡有人願意當箭靶。警察廳還會再觀望一陣子,先讓縣警本部被民眾和媒體追著打,打到彈盡糧絕無計可施時,他們才會上場。唉,他們拿我們當打頭陣的人吧。所以說,我們這邊還有一點時間。」
過去的問題,如今又再次質問古手川。
你白痴啊?
就這樣,警察的威信在幾天內掃地。而這種狀況正成為數日後發生的那起事件的溫床,然而在這個時間點,根本無人預測得到。
唉喲?!古手川心想。渡瀨的優點就是有話直說,難得見他說話這麼不幹不脆。
這是眾所矚目的連續獵奇殺人事件,若能破案,拿到警視總監獎就不是夢了。不過,此刻的古手川對得獎已經變得可有可無。逮到兇手,讓兇手受到法律制裁——除此之外,不作他想。二十多年來,從未像現在這般憎惡別人,也從未這般詛咒過人類。分不清是憤怒或悲痛,一塊沸騰的滾燙固體從心底往上竄,直壓迫喉間。
「好像還知道自己做錯了嘛。」
「正在過濾階段嗎?」
「要在這裏認屍嗎?實在太殘忍了!」
「不是,科捜研給了有力的情報。在沙坑找到可能是犯人的鞋印。因為是沙坑,可以從鞋印的深度算出大約的體重,也可以從鞋子的大小算出身高。身高是一百五十到一百六十公分,體重是七十到八十公斤,屬於矮胖的體型。順便跟你說,還是沒找到有働真人和荒尾禮子、指宿仙吉之間的關連。慎重起見還查過有働真人的血緣關係,以及他念的幼兒園和小學,但都找不到接觸點。」
「等一下本部長和一課課長,還有我這個直接負責的小主管要一起開記者會。這就是主管的差事啊,可以的話,真想跟你換。」
尾上嘆氣似地說。
那麼,搬不了家的市民又是採取怎樣的自保對策呢?就是太陽下山後盡量避免外出。拜此之賜,六點過後的商店街雖然播送著耶誕歌曲,但門可羅雀,且陸續有店家乾脆早早拉下鐵門,可說名符其實地進入寒冬狀態。然而,比起商店街,住宅區及其周邊更是不見行人,一過傍晚人影盡失的街景,完全想不到是緊華熱鬧的歲末年終。居民的移動若是「平成的學童遷徒」,那麼這裏就是發出空襲警報后的禁止外出令了。
「啊,那是警察廳的車子。」
「發生三起命案,市民的不安已經到了臨界點。記者俱樂部希望我們至少出面向大眾說明現階段的調查進展。說是調查進展,但根本就沒什麼值得一提的進展,所以只會增加市民的不安而已,但本部長也沒辦法斷然拒絕。這時機太妙了不是嗎?警察廳正可以遠遠看著額頭冒汗的本部長而露出冷笑。縣警的招牌越來越暗,接下來上場的大官,給人的印象就會相對變好。」
那是極其單純的環。是在猜謎遊戲中連小朋友都會發現的環,偏偏大人把這起事件當成重大刑案,才會導致單純的環反而變成盲點了。這下便能理解渡瀨為何躊躇不決,果真被他猜中的話,事件的確會展開全然不同的局面。
「啊——」
自從發現這點,古手川便放棄自己的正義感了。所謂優秀的警察,不在於是否貫徹信念,似乎在於能否有效逮捕更多犯人;而且,比起曖昧不清的正義感,明確的功名心對自己和周遭所造成的毒害較少:別的不說,光是不會瞻前顧後、遲疑不決,不就乾脆多了嗎——?
「嗯,一說出口,人家就後悔了。剛剛要是閉住嘴巴直接回報社就好了,那麼照五十音順序殺人這個標題,就是我們報社的獨家了。」
疑神疑鬼的就是你。古手川在心裏評論。會說這番話,表示這名記者對警察不信任。的確,警察目前就是被一個殺人犯耍得團團轉,別說追著他的尾巴跑,根本連他的影子都找不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高估警方的破案能力。才導致如今對警察的不信任。可憐的是九九藏書坐在上面的里中本部長,此刻回答「是」便會被批為調查手法草菅人命,回答「不是」又等於自己承認搜查本部無能。
全身的顫抖立時止住。
「密談……那會怎樣?」
懷抱著疑惑,古手川猛踩油門,趕往搜查本部收集情報去。
當里中本部長和媒體陣開始大眼瞪小眼時,栗棲課長才連忙開口。
不過,這次的報導和之前不同,媒體本身顯得極度膽怯。報導內容與其說是煽動大眾的不安,反映出記者本身的膽怯這種色彩毋寧更濃。因此,如果渡瀨猜中了的話——。
雖是早晨,太陽仍躲在東邊的山脈後面。濃霧籠罩,能見度只有數公尺而已。
毫無疑問,不僅飯能市,人心恐慌已經蔓延到全國上下了,不消說,手機負起了推波助瀾的任務。「五十音順序殺人」長期霸佔熱門新聞排行榜,著名的社會學者、犯罪學者、前警視廳人員等傑出人士,連日來上遍媒體展開兇手推理大戰,各個新聞節目都開出高收視率,讓電視台人員笑得合不攏嘴。可另一方面,也有人遭到無妄之災,例如以青蛙為主角的動漫和電視廣告,就在觀眾的抗議電話下被迫自行約束播出。
鑒識課員在現場周邊爬來爬去,採集滲入體液的沙子,採集足跡,捜尋遺留品,拍攝切斷面。相機的閃光燈毫不留情地打在現場和屍體上。「不要這樣!」古手川在內心狂喊:「那孩子很害羞。你們不要這樣拍他,不要把他當成東西那樣亂拍……」
倉石巡查獨自騎自行車前往佐合公園。儘管睡眠不足,但清晨的冷風刺|激皮膚,剛好趕走瞌睡蟲。昨夜十一點剛過,有個母親通報她的小孩去便利超商買東西沒回來。和那位母親在她家附近找了整整一遍后,已經是半夜三點了。向轄區警察署報告事件梗概后是四點。然後才好不容易鑽進被窩裡,卻又被一則通報吵醒,說是在公園發現人的屍體;而那時候是六點,因此才睡兩個小時而已。即便如此,倉石巡查依然在確認好通報內容后飛奔出派出所。堅守警察崗位三十余年,手腳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但長年培養出的警察直覺,讓他急著趕赴現場。一個晚上有兩起通報非比尋常,這個不尋常成為不祥的預感鞭策著一把老骨頭。不祥的預感大致心中有譜了,尤其最近正值「青蛙男」這個神出鬼沒的殺人魔興風作亂的不安時期。
周圍的記者們以責備的眼神瞪向尾上,可尾上完全呆住似地,毫未察覺周遭氣氛,並且突然想到什麼荒謬事般地豎起食指不動。
「啊啊啊啊!」放聲咆哮。自制力已然瓦解,無明確目標地,身體向前欲衝撞隨便哪個鑒識課員。
渡瀨的怒吼聲終於喚醒古手川。身體忽然變重了,皮膚開始感覺到周圍的寒氣。不準感情用事!古手川命令自己。待會兒要來的女人,她的悲憤和不可理喻絕對比自己嚴重好幾倍,讓處在這種狀態的女人看到兒子慘不忍睹的屍體,不是把她逼入絕境嗎?
「我剛剛說了,我們不會公布詳細資料。如果公布的話,同樣體型的無辜市民就會受到困擾,這點我們不能不管。」
冷不防,無數支麥克風堵上來。
「會不會是痛恨飯能市的人呢?簡直像是飯能市的隨機殺人事件。」
「你?」
這次換成現場記者們全部瞠目結舌。
緩和恐怖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怒氣發泄出去。於是以飯能市民為首的大眾乃至網路上的批判,理所當然將矛頭指向搜查本部。恐慌的程度愈大,責難的聲音便等比例變大,這種現象只能稱為最初恐慌狀態了。有人議論今年爆發的警界醜聞,認為這是導致拘捕率下降的罪魁禍首。有人主張一舉撤換無能的所有辦案人員,或著乾脆把案子交由警視廳接手。有人高喊繳交這麼多稅就是為了這種緊要關頭,因此要求隸屬縣警的所有警察二十四小時守護居民的安全——。縣警本部和飯能署的電話響半天沒人接,網頁上的意見欄有兩小時全黑。警察在外走動的話,管它是執行派出所勤務或隸屬交通課,全都遭市民投來帶刺的眼光。不能保護居民安全的警察,不就只是個持槍的公務員嗎——?有女警被人如此當面謾罵。
是根本不想聽到的渡瀨的聲音。
「我多少偏向這麼想沒錯。」
解體后再當成零件搬運——光想象那光景,古手川就覺得胸口被緊捆得喘不過氣。
「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論被害人是誰,不論兇手是誰,踏進現場這一刻,你就是刑警,用你的五感和腳就好,別把情緒帶進來。如果你為被害人喊冤,那就把兇手抓起來!」
「荒尾禮子的『ア』、指宿仙吉的『イ』、有働真人的『ウ』。アイウエオ。兇手是照五十音順序來挑人下手的。」
「那你幹嘛怕成這樣?」
這位專欄作家姓江崎,而且就住在飯能市。他丟下那句怒氣沖沖的結語后,便不再有人發言了。
這下只好換地方了。這裏離現場太近,而且對一般人而言警車太特別了,要她待在警車裡冷靜說話實在強人所難。如果像平時那樣把手放在琴鍵上,說不定能恢復平靜?——古手川甚至動了這個簡單的想法。
理智上知道一切都是九_九_藏_書真的,思緒卻如在夢境。昨天才看到的笑臉、昨天才握到的手掌,如今已經是沾滿沙子的冰冷物體。
「通知……他媽媽了嗎?」
「我也這麼覺得,但媽媽無論如何都會想親自確認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吧,她肯定還抱著一絲希望認為或許弄錯了。所以,等一下人來了也不能讓她看現場,讓她確認衣服就好。先將屍體移到別地方去,認屍部分就等司法解剖后再做好了。你認識他媽媽,這個工作就交給你,行嗎?」
冰凍的空氣中夾著異臭。並不是腐敗臭,而是剛接觸到室外空氣的大量血液與胃中內容物所釀出來的臭味,也就是生物在變成沒生命的物體前所散發的惡臭。嘔吐感猛地從腹底翻湧,倉石巡查總算用職業意識將它壓抑住了。那並非生理上的嘔吐感,毋寧更接近精神上的抗拒。
「什麼都沒有就對了?」
此時,什麼東西抖然掉到脖子上,涼涼的。
「那麼,為了緩和市民的不安,請你們至少給個推測什麼的吧。剛剛我說那三名被害人沒有任何關連性,搜查本部的看法也一樣嗎?還是說你們已經找到連結三個人的環了,卻要用下一個犧牲者當誘餌而故意不說嗎?」
「解剖報告和驗屍官的看法沒什麼不同,都是後頭部遭毆打后昏倒,絞死才是直接的死因,所以兇器可以看做和前兩起命案一樣。死亡推定時間是昨晚的九點到十點之間,幸虧胃裡的內容物幫忙縮短了時間帶。切割屍體的工具很銳利,但不像是手術刀那種專業工具。還有,依切法來看,應該是外行人乾的,完全不像是有這方面專業的人。對了,現場的血液量很少,而且切斷面沒有生命反應,從這裏可以推測,是在別的地方將被害人殺掉解體后,再運到公園去的。最後就是,一樣有留下紙張,筆跡也和前兩件一致。」
但,那張臉一看就是真人的臉,手也是印象中那雙漂亮的手。
冷不防,渡瀬出手搭住古手川的領口。古手川慌忙揮開,但渡瀨瞥了一眼那手,便直接抱住古手川的頭,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人家也很害怕啊。」
受恐怖驅使的人,手腳都很麻利。NTT東日本首先出現反應。這一天,NTT一〇四號台接到取消(電話)登錄的申請,就高達二百二十五件。據說,當客服人員說明因業務繁忙。從接受申請到完成手續需要若干時間時,好多人就在電話上飆罵了。很多人認為青蛙男是從電話簿上挑選獵物的。這是因為第一名被害人荒尾禮子只有手機這件事,在當時還被隱瞞著。
然後。從這天起,姓氏開頭是「エ」的市民慢慢開始移動了。當中多數為高中生以下的孩子,有些剛好碰到學期結束,於是陸續有父母將孩子送到鄰近城市或其他縣市的親戚朋友家。
「我們又不是這兩天才跑警察新聞的。兇手是個住在離這三個現場不遠的地方。這點我們早就知道。能夠刻意選擇目擊者少的地方,肯定是在當地住很久了,反正絕不會是才剛搬來的人。而且,要將那麼重的屍體吊到大樓的屋檐上,然後雖然是個老人。但總是一個男人的身體,要把這麼重的身體搬到廢車工廠,絕不可能是女人辦到的,這點我們用膝蓋想也知道。我們真正想知道的是,兇手在想什麼?兇手的目標是什麼?」

古手川大吃一驚。這張臉,恐怕和剛才渡瀨在耳邊私語時自己的表情一樣。
「處理屍體需要一定的場所和耗費很多時間,因此判斷是一個人獨居,而且有自己的房子。此外,兇手熟知這三起命案現場全都是行人很少的地方,可見對地理環境很熟悉,而從搬運屍體的行程來看,很可能是個力氣大的男性……」
青蛙男君臨飯能市民之上並沒費多大工夫,只要三具屍體和三張紙條,就被奉為恐怖之王了。
可,有個人從背後反剪住古手川的雙手。縱然情感狂烈如火山爆發,但緊緊攫住的力量強勁到令全身無法動彈。
「哪有這種事?!好凶的口氣啊,你平常的冷靜哪去了?」
記者會場上,坐鎮中間的是里中縣警本部長、右手邊是栗棲搜查一課課長,渡瀨坐在左手邊,媒體則圍在他們周圍。古手川決定遠離這一團人,只靠在門邊遠觀。
「要請市民幫忙找出兇手的話,就要有錄像或照片等有人的畫面才有效,但我們只能推測出兇手的體型,如果就這麼公布,反而會造成市民們疑神疑鬼。」
里中本部長狠狠地瞪著尾上。
渡瀨皺眉,一臉狐疑。
「可以從鞋印推測出兇手是怎樣的人嗎?」
然而,站在沙坑前,古手川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你這傢伙到底混賬到什麼地步!」
哪有什麼詳細情形——古手川在心裏吐槽。被列為關係人的還有一百人以上,而且都只是有前科,或者被鄰居通報行跡可疑的程度而已,根本就稱不上關係人。
「你覺得你兒子為什麼會成為目標?」
僅餘一點點功能的理性之堤,遭沸騰的激|情潰決。
在保全現場之前,按理是不能動手去碰的,但倉石巡查發現內褲上有字的樣子,就稍微上前去看。那是名字。想起來了。小學時,為了不和別的小朋友搞錯東西,父母會在孩子的內褲或鞋子內側像這樣寫上名字。那個名字果然是昨晚請求協尋的少年。
還沒確認身分。但內心已有幾分確信了。這個可憐的被害者一定是昨晚失蹤的少年。即便毫無任何推論的數據,但警察的直覺這麼告訴自己。
然而可以說是不幸嗎?里中本部長向來就是個一身傲骨的警官,根本沒有說謊或誤導的本事。
網路社會奪走個人的思考能力。因為「上網去看便知道大家在想什麼」這種偏見,把個人該有的觀察思考意志封殺掉了。後果就是。網路上的氣氛形成風潮,風潮再被看成社會趨勢,然後反饋到現實世界中,加速社會的不安——。
活像遭到猛禽類攻擊般。他們的眼神全都殺氣騰騰,而且似在恐嚇不回答的話就要你好看。禿鷹。古手川心想。這些傢伙全是嗅到屍臭就撲到屍肉上來的禿鷹。
「麻煩跟我去看一下好嗎?」懇請似地說。
突然牙齒打顫,但不是覺得冷;胃如鉛塊般沉重,但並非出於嘔吐感。
「要是多走幾步到這個公園來的話,說不定真人就不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