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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編 統一廣西 第十三章 孫、陳失和與自治軍成立的經過

第四編 統一廣西

第十三章 孫、陳失和與自治軍成立的經過

蒙仁潛問我道:「德鄰先生,有什麼意見嗎?」我說:「凡是諸位的決定,我一概無成見!」
我對於七縣財政稅收的處理,以不加捐增稅為原則,使當地人民除額定賦稅外,別無其他負擔。我所轄六縣(貴縣旋移交陸雲高治理,故不計在內)的稅收,每年約有正額錢糧十七八萬元,其他各項雜稅,如統稅、鹽稅、屠宰稅、煙酒稅等,合計也在二十五萬元上下。后因收支不能平衡,乃另征所謂「防務經費」,即賭捐。兩粵人士嗜賭成風,官方寓禁於徵,抽取巨額「防務經費」已相沿成習。陳炯明返粵時曾禁賭,然未幾解禁。郁林賭禁原為胡漢卿所取消,遂未復禁。其他各縣後來也恢復舊制。六縣每年可抽賭捐約二十余萬元。以故我防區之內,每年稅收總額在七八十萬元左右。軍政機關撙節開支,尚可維持。
那時勢力較大的,首推劉日福、陸雲高、陸福祥、蒙仁潛、林俊廷、陳天泰、張春如、梁華堂諸人。劉日福原為桂軍宿將,粵軍克南寧后,劉率部三四千人退入雲貴邊界的百色,和粵軍相持。粵軍退後,劉收拾殘部,自稱「廣西自治軍第一路總司令」。次為陸雲高,他原為陸榮廷所部廣西陸軍第一師第一旅旅長。第一師師長為陸榮廷的長子陸裕光,故該部裝備極為精良,為陸氏部隊中的精華所在。粵軍佔領期中,陸雲高部駐于賓陽、上林、都安一帶。至是,陸也自稱「廣西陸軍第一師師長」。另一支有力部隊則為陸福祥,自稱「廣西陸軍第一獨立旅旅長」。有人槍三千,駐于武鳴、那馬一帶。粵軍退後,即圖規復南寧的就是該旅。等而下之,則有蒙仁潛,有人槍兩千余,自稱「邊防軍司令」,駐在隆山、忻城附近。在桂林則有賭徒梁華堂,亦糾眾兩千余,自稱「桂林自治軍總司令」。駐于龍州、靖西邊關一帶的,則有李紹英,有人槍兩千,自稱「龍州邊防司令」。柳江方面,融縣有何中權,來賓有韋肇隆,武宣有陳天泰,桂平有劉權中,平南有張春如,各有兩三千人不等。譚浩明之弟浩澄、浩清也各有人槍千余。這些自封的將軍們大半系行伍出身。其中地位較高的為林俊廷,曾任鎮守使,唯此時僅有人槍千余,駐于黔桂邊區。總之,這時群雄蜂起,各自稱霸稱王,互不相屬,遠交近攻,以大吞小,鬧得一團烏煙瘴氣。
這時廣東孫、陳之間已成水火,無暇顧及廣西,而劉日福自稱「廣西自治軍第一路總司令」的通電已經到來。劉日福、陸雲高、陸福祥正進軍南寧,企圖驅逐「反骨仔」劉震寰,其他各處也都各自獨立,我們和陳炯明的關係也無形中斷。於是,我部下的官長和五屬紳商乃一致建議我取消「粵桂邊防軍第三路」的番號,改稱「廣西自治軍第二路」。我就在五屬紳商和本軍袍澤一致擁戴之下,於5月下旬通電就職為「廣西自治軍第二路總司令」。我們成立自治軍的用意是多少有些排外性的。因此次粵軍援桂,極盡焚掠的能事。其原因則是桂人治粵甚久,粵人頗感不平,一旦有了機會,即大肆報復。例如粵軍魏邦平所部在平南時,曾因細故燒毀村落數十之多,慘不忍聞。又如粵軍在桂林濫發鈔票,強迫商民十足通用,這種鈔票限用於廣西境內,一旦粵軍離九_九_藏_書境,即成廢紙。故此次粵軍入桂后,桂人對一切客軍都深惡痛絕,一聞粵軍離桂消息,即紛紛成立「自治軍」。「自治」也者,免為他人所治之謂也。而五屬人士之所以擁戴我為「自治軍第二路」,更有不受其他自治軍控制之意存乎其間。

原來粵軍入桂打倒了陸、譚,陳炯明為徹底消滅桂軍殘部,乃溯江西上,駐節南寧,志在從事改革兩廣政治,然後緩圖發展,原亦未可厚非。但中山統一兩廣之後,適逢直、奉醞釀大戰,奉系張作霖向中山求援以夾擊直軍,中山亦認為北方軍閥中勢力最大最強橫的是曹錕與吳佩孚。「擒賊先擒王。」要剷除軍閥,必先從直系下手,奉系既來通款曲,則暫時與之合作,亦為革命黨政略上應有的措施。中山乃決定乘機北伐,即在桂林組織大本營,意圖假道湖南北上,而窺長江。這時中山除原有的粵軍許崇智、李福林所部之外,游散各地的前護國、護法各軍,如朱培德所部的滇軍、彭程萬所部的贛軍和谷正倫所部的黔軍,也紛紛入桂附義,聲勢頗大。1922年春,一部分北伐軍且已進入湖南邊境。然此時一則因孫、陳的主張相左益甚,陳氏不但不支持北伐,並百般阻撓其實現;二則因湖南省省長趙恆惕為鞏固地盤計,不願捲入南北政爭的漩渦,借聯省自治之名,發動民意機關籲請中山體念湘省歷年兵燹之苦,萬勿假道湖南,以紓民困。中山見內受陳炯明的掣肘,外受趙恆惕的阻撓,乃於1922年3月26日在桂林大本營開會,決計變更計劃,調在桂林親信各部回粵。4月16日,中山師次梧州,電召陳氏至梧會晤,陳不敢應|召,一面急電坐鎮南寧的前敵總指揮葉舉班師回粵,一面呈請辭去本兼各職,作為消極的抵制。4月19日,中山頒令准陳氏辭去廣東省省長暨粵軍總司令的兼職。陳氏本人卻退往惠州。中山見陳非大患,即按照原定計劃,取道韶關,入贛北伐。出師未捷,在後方的陳炯明忽令部將葉舉率師回省。中山聞訊,倉促趕回廣州坐鎮,6月15日終於發生叛軍炮轟總統府情事,中山因此離粵,粵事遂益發不可收拾。
我由南寧回到北流不久,駐在郁林的胡漢卿部於1921年12月10日撤往高州,我部遂接防郁林。到翌年4月下旬,粵軍向廣東倉促撤退。郁林地處粵桂交通中樞,陳炯明電調我駐防貴縣,將郁林五屬移交陳炯光接防,以預防我乘機襲其後。嗣後,我曾赴郊外迎接陳炯光,陳氏隨他的大隊人馬向北流而去,並未入城停留,只和我應酬了三言兩語,說羅統領即將到郁林駐紮,囑我稍候,以便接洽。我因恐粵軍恃眾圍繳我部槍械,故特令部隊避開大道,從小路先行開拔。我自己則帶了特務營一連,等候羅統領到來。繼而自思,既已和陳炯光見了面,何必再敷衍羅統領呢?遂不再等他,即刻上道。不料走了才十余里路,忽有粵軍軍官兩人率士兵十餘人跟蹤趕來,說羅統領有事須和我商量,請我折回郁林。我說,已和陳司令接頭過了,現須趕路,無暇和羅統領見面了。兩軍官苦苦要求,無奈我意志很為堅決,他們只得掉轉頭回去了。旋於途中,得當地人民報https://read•99csw.com告說,我的部隊曾在離興業縣城二十余里某隘口兩側設伏,襲擊粵軍。羅統領親率官佐三數人殿後,坐了轎子,雜于隊伍行列中,緩緩向東行進,毫無防備。驟遭襲擊,手足無措,遺棄轎子,落荒而走。我軍擄獲械彈輜重不少。我到興業縣城后,查明確有此事,系俞作柏營長所為,他料我在郁林不會逗留多久,出此一舉,幾乎陷我于不測。羅氏初被襲擊時,以為是土匪或民團企圖劫取槍械和財物,但旋即覺得土匪和民團不會有如此沉著的作戰經驗和強烈的火力,乃懷疑是我軍有計劃的行動,所以派員追來,要我折回郁林,問個明白。幸好我認為他們既班師回粵,已無再和他們周旋的必要,不肯折回郁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事後思之,此一機運關係我個人的安危實在不小啊!
秘書處長之外,並設民政、教育、財政各科,分掌轄區內各項行政事務。務使各項政務照舊施行,不因戰亂而稍受影響。然軍政大權的決策,均操之於我一人,職責極其繁重。
至於陳炯明,其平生抱負,任事作風,處人態度,都恰恰和中山相反。陳炯明自始就沒有問鼎中原的大志,加以其時聯省自治之說正風靡一時,陳氏及其部曲均心嚮往之。他們認為中山的北伐絕無成功的希望,與其以兩粵的精華作孤注一擲,倒不如切實整頓兩廣,待羽毛豐|滿,再相機北進。其所見亦未始非穩健之策。所以他叛變之後,北方的知識分子如胡適之等,竟公然同情陳氏,甚至有說陳炯明叛變是為「革命」的。然陳氏最大的錯誤,在於其為人有欠光明磊落。他身為革命黨員,受中山的厚托,攬軍政大權於一身,如以中山北伐計劃為不可行,大可剴切陳詞,力辯此計劃的非計。如中山不納,也大可潔身引退,以見一己的坦誠無私。做一個革命黨人,原應以國家民族為重,不能盲從領袖。而陳炯明既不敢公開提出自己的主張,對中山的計劃又口是而心非。到了最後關頭,竟至唆使部曲叛變,不論公誼私交,陳氏都不應出此下策,淪為叛逆,實不可恕。
我在行進中在興業縣城和橋墟住宿了兩宵,第三日到達貴縣。不料貴縣剛發生了一樁不幸事件。當中山放棄桂林班師回粵時,特派廣西第一師師長劉震寰為廣西善後督辦,駐節南寧。省長馬君武見兩粵政局突然發生變化,龍州、百色、左右兩江地區以及南寧附近各縣,因粵軍撤退,散軍土匪遂蜂擁而起。省會竟呈現風聲鶴唳的狀況,乃決計率省府一部分重要職員和衛隊一營,分乘輪船數艘,遷往梧州辦公。當他們到達貴縣時,正值春夏之交,水小河淺,輪船不能夜航,遂在縣城下游約一里的羅泊灣對岸停泊過夜。適我軍第一支隊司令李石愚率領俞作柏及陸超各一營先馬省長一日抵達貴縣。俞營長以警戒為名,于午夜派兵潛至泊船地附近,鳴槍呼喊繳械。一時槍聲大作,馬氏等宿在船上,無處躲避。馬氏身邊隨侍的愛妾深恐馬氏受傷,仍伏于馬氏身上以作掩護,不幸竟被子彈射中要害身死。馬氏的衛隊營卒被繳械。翌日,我於途次聞報,連忙趕到貴縣,即赴船上向馬省長慰問道歉。馬氏大發雷霆,說如要繳械,只消說一聲,便可唾手可得,何須開火,以致釀成慘案呢?我處此read.99csw.com場合,異常尷尬,只有自承約束部曲不嚴,致發生此不幸事件,連聲賠不是。值此混亂時期,馬氏亦深知我不在貴縣,對俞部實不易約束。事已如此,夫復何言!乃憤然命令開船下駛,行抵梧州,遂力辭省長之職,由省府財政廳廳長楊願公暫代,廣西由此而入無政府狀態。於是,散軍、土匪、惡霸更無忌憚,時全省鼎沸,形成前所未有的混亂狀態。
至於本軍參謀長則由黃旭初君擔任。黃君老成練達,與我有同窗之雅,並曾入陸軍大學深造,謹小慎微,應對如流,全軍賴其輔導,上下歸心。嗣後我軍竟能戡平八桂,問鼎中原,渠早年主持戎幕,為本軍打下良好基礎之功,實不可沒。黃君其後主持廣西省政達十九年,澤被桑梓,亦非幸致。
5月22日,南寧劉震寰部七八千人為當地自治軍擊潰,逃入廣東欽、廉一帶。省會遂入桂軍的掌握。此時,在南寧的各自治軍首領頗覺有重設省政府、統一廣西軍政的必要。6月初,劉日福、陸福祥、陸雲高和蒙仁潛乃聯電約我去南寧商討桂局善後事宜。我當然義不容辭,應邀前往開會。這是我初次和他們會面。他們四人都是五十開外的老年人,除蒙仁潛系秀才出身外,其他三人僅略識之無;而我則是不足三十歲,受過完備的教育的青年,和他們在一起,顯得十分不調和。
所以孫、陳失和以及國民黨的內訌,實是兩廣政局轉變的一大關鍵。然孫、陳失和的主因,實系兩人政見的不同,非純然為意氣之爭。中山先生自矢志革命之時,即以全國為對象,不願局促於一隅。以故中山力主北伐的動機,原系孤注一擲,勝負殊未可必。但是把握時機,不計個人成敗,原為革命家的本分。加以先生氣魄雄偉,敢作敢為,尤非常人所能及。故不辭冒險,期達目的。
他們再問陸福祥,陸說:「我管他娘什麼省長,什麼財政廳廳長,老子沒有了餉,只知道向財政廳廳長要餉啊!」
這七縣經過了一番整頓,貪污絕少,土匪斂跡,現出一片昇平氣象。以之與廣西其他各地土匪如毛、貪官污吏及不法軍隊魚肉人民的情形相對照,這七縣算是一塊樂土。廣西各縣乃至廣東邊區避亂人士都紛紛遷來寄住。
劉日福是老實人,沒說什麼不平的話。陸福祥說劉的防地好,有黑貨(鴉片)經過,軍餉不成問題。他們又主張聯名拍一電報給林俊廷,推戴他為全省自治軍總司令,因林氏曾任鎮守使,地位較高,所以請他來當此職。林氏當時避居在黔桂邊境,久未回電,所以總司令一職也就算了。林俊廷也是一有趣人物,他雖官至鎮守使,卻一字不識。一次,他責駕他的秘書們,為什麼有客來訪而不報告他知道,只留下一張名片。隨從的秘書解釋道,這原是你老人家自己的名片。林又罵道,何人敢把我的名片倒放在桌子上,好大胆啊!我在南寧住了一星期便回到郁林防次。蒙仁潛雖然做了省長,仍舊號令不出郭門。陸雲高的財政廳廳長,也只能在南寧一帶收收稅罷了。這時既然全省騷然,軍政無主,我回到郁林后,也只有盡一己綿力,在可能範圍之內,使防區內的人民安居樂業。
就在我軍返駐郁林期間,廣西已成無政府狀態。劉震寰雖有人槍七八千,仍感勢孤,全read.99csw.com軍蝟縮于南寧附近,不敢遠離。各地軍政體系遂無形瓦解。前陸、譚流散部屬有兩三萬人,其中有經粵軍收編、現已與粵軍脫離關係的,也有在陸、譚敗后暫時隱匿而志圖規復的。他們遍布廣西全境,各不相屬。人槍較多的,自封為「自治軍總司令」或師長、旅長。人槍較少的,則自稱為司令、幫統、營長不等,各視本身勢力而定。割據一方,派縣長,設關卡,征錢糧,各行其是。
他們四人之中,以劉日福最為老實,赳赳武夫,毫無心計。陸福祥則豪爽痛快,雖識字不多,卻是極誠樸的好人。因此我們所謂開會,實在都是陸雲高和蒙仁潛的主意。他們兩人是極狡猾而有野心的人物。最後,他們搬出兩顆用黃緞包裹的大印,一為廣西省省長的印,另一為財政廳廳長的印。蒙氏發言說,現在廣西無主,理應有一位綜理全省政務的省長,一位管理稅收的財政廳廳長和一位統率全省自治軍的總司令。我們正在討論省長人選時,蒙仁潛忽然站起來,把省長大印搶了過去,說:「我是秀才出身,省長應該由我來做。」蒙說完之後陸雲高也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把財政廳廳長的大印抱了過去,說:「財政廳廳長由我來當吧!」
至於他們所謂的「開會」,也是不能稱其為「會」的。大家約好了每日開會一次,便在原來的督軍署的會客室內談起來,既無主席,也無記錄。坐得不耐煩了,就爬到桌子上去。說起話來,也非常粗鄙。餓了,便招呼勤務兵去買幾大碗米粉來,在會客室內圍桌大嚼,實不成體統。
我那時雖尚不足三十歲,所幸我生賓士事謹慎,自奉甚儉,一切為當地人民和本軍上下官兵的福利著想,所以頗為各縣軍民擁戴。當地紳商各界都稱讚我為人少年老成,而誠心服從我的領導。本軍官兵因我大公無私,賞罰嚴明,所以生活雖苦,亦無怨言,並且上下協力頗有朝氣蓬勃的現象。
我在治軍之外,還要兼管七縣的民政、財政。省政府的政令既不出郭門,縣長的委任均由我做主遴選。在粵軍初退之時,所有前省長馬君武所委縣長願繼續服務的都予留任。但他們都系粵人,原為粵軍各部向馬省長所推薦的。粵軍退後,他們也無心久留,逐一辭職返粵。在七縣縣長出缺時,最初我決定實行地方自治,民選縣長。但是初行之時,即深感此路不通。因鄉中有資望的人士對政治都抱消極態度,不願擔任縣政。一旦選出,都力辭不就。即勉強擔任,也尸位素餐而已,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其他二三流的當選者,則又物望不孚,難任艱巨。這種現象的發生,其理由也很簡單。因服務桑梓,原非易事。生於斯,長於斯,人事關係牽連太多,容易招怨。尤其是值此動亂時期,盜匪如毛,其時縣長又並管司法,一有盜案,如因循不辦,則有違功令;如按律行事,則公事化為私仇,顧慮尤多。在此賢人不願為、壞人不能為的情況下,使我處理各縣縣政,殊感棘手。最後,我想出一民選縣長互調的辦法,即將甲縣所選的縣長,調往乙縣任職。這樣一來,行政效率大為增強。因當選者任事遠方,無人事牽制,遇事能秉公處理。有此一番周折后,我才領悟到「離鄉五百里之內不得為官」的古制,實有其特殊意義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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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時兩廣軍隊,俱尚不能全脫舊軍積習,按新時代的軍人生活和各種訓練的要求來看,都不夠水準;我軍自亦不能例外。為增強戰鬥力和整飭軍紀,我在郁林辦了一所「郁林幹部教練所」,調本軍行伍出身的下級軍官前往受訓。並招收一些中學畢業的有志青年,前來入學,畢業后充任下級軍官。另外並附設「教導大隊」,調本軍班長及挑選足以充任班長的上等兵前來受訓,以充實本軍的基層幹部。這種訓練極為有效,其後我們第七軍的戰鬥力多得力于這時訓練出來的下級幹部。因為我們作風新穎,風聲所播,各方有志青年及部隊來歸,如水之就下,郁林頓時成為廣西革新運動的中心。
我在南寧見過了陳炯明,住了十來天後轉回北流原防。在南寧時我已微聞粵軍內部發生齟齬,兩粵政局又有山雨欲來之勢。當時因消息不靈,不知其事本末,事隔多年,我才知道其基本原因在於孫、陳失和。中山先生是1921年4月在廣州由「非常國會」選為大總統的,而陳炯明則經中山一再提拔而任為粵軍總司令。他二人如不能合作,則兩粵政局必然會起極大的紛爭。

我軍上下的生活相當艱苦,全軍僅有伙食費可發,別無薪餉。士兵每人每日領伙食費小洋兩角,官長不分階級,每員每日四角。此外,各級官長視官階的高低酌發「公費」若干,為數也極有限。但是因為我對財政絕對公開,收支情形,不特全軍上下,乃至各界人士俱可一覽無餘。是以軍民能合作,全軍上下尤能一德一心,為救鄉救國而奮鬥。
我身為廣西自治軍第二路總司令,駐防于郁林等七縣之內,無形中成為這七縣之內唯一的軍政首長,因而對轄區內軍政、民政的處理也義不容辭。為承當此項意外的職務,我只好將自治軍總司令部擴大組織,軍政之外,兼管民政。總司令之下設秘書處長一人,特自南寧請來黃鐘岳君擔任。黃君前清秀才出身,為人廉潔而幹練。陸、譚主政時,曾在民廳及財廳任科長,也曾任縣長,頗有政聲。承他日夜辛勞,多方匡我不逮,深慶輔翼得人。黃君後來曾任廣西財政廳廳長很久。大陸易手后,寄居香港,貧病交加。1952年逝世時,竟至棺槨無著。追思共事三十余年,勞瘁過人,狷介自守之情,驟聞長逝,實不勝其凄惻耳。
我軍在貴縣駐紮不及半月,郁林五屬的粵軍早已悉數退出。地方官吏暨人民團體紛紛來電,請我回師坐鎮郁林五屬,以維持地方安寧。我軍駐該區日久,較之粵軍軍紀嚴明,軍民感情融洽。今日既然地方無主,官軍一致請我回師駐防,我也覺得義不容辭。於是,除留一部分隊伍在貴縣維持治安外,其他的即於1922年5月上旬開回郁林五屬。這時廣西全省騷然,治安殊不易維持,本軍槍支不足一千,只得勉力為之。旋容縣亦請我派兵駐防,一共七個縣份。我四處張貼布告,嚴申軍紀,並禁止外縣散軍竄入我防地的範圍。在全省干戈擾攘之際,我一面整軍經武,一面修明地方吏治,使人民能安居樂業,成為當時廣西僅有的一片凈土。熟料此即我日後披荊斬棘,削平群雄,統一廣西,參与北伐,使八桂子弟足跡遠達山海關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