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六章 龍潭之戰

第五編 北伐回憶:從鎮南關到山海關

第三十六章 龍潭之戰

當晚東線我方第一軍的第一(王俊)、第三(顧祝同)、第二十一(陳誠)等師援軍均已到達龍潭附近。30日拂曉,我軍三路全線反攻。第七軍的第一、三兩師和第十九軍的第一、二兩師在夏威和胡宗鐸指揮之下,自棲霞山向東進攻,沿鐵路及江邊前進,目標為龍潭鎮及青龍山、黃龍山的敵軍陣地。何應欽則親自指揮第一軍的第二、第二十二、第十四師的一部,自東陽鎮進發,會攻龍潭。
計劃既定,何應欽乃派員持軍委會命令到南京城郊,制止第一軍退卻的部隊。凡退下官兵已到麒麟門的,即在該地待命,不得入城;其尚在陸續退卻中的,均各就現地停止。何總指揮並通令第一軍,即刻準備反攻,渠本人且將親赴前線指揮。號令一出,軍心復振。各機關也暫停遷移,城內秩序,遂得安堵如常。
當夜,我便嚴令夏威督率所部,再度向棲霞山出擊,限期奪回。我內心忖度,第一軍的戰鬥力何以如此脆弱,實堪詫異。整夜焦急,不能成眠。翌日清晨,我一時心血來潮,乘車到第一路總指揮部去拜訪何應欽。那時南京只有一條馬路,其他街道都不能通汽車。我車抵該部巷口,忽然發現人聲嘈雜,行李壅塞滿巷,似乎正在作撤退的準備。第一路指揮部人員見我來了,均讓路敬禮。我問道:「你們的總指揮呢?」他們齊聲回答說:「在裏面,在裏面。」
唯自蔣總司令下野之後,第一軍各師均無鬥志。聞蔣臨去時,曾暗示各師「保存實力」,並將第一軍大部調往滬杭路一帶。今番寧滬吃緊,白崇禧嚴令各師赴援之時,據說滬杭路上第一軍各師、團長曾開秘密會議,討論是否服從白參謀長的命令。會中曾小有辯論,所幸其中多數人深明大義,以南京危在旦夕,決定服從指揮,向龍潭進兵(此實為蔣總司令嫉忌白崇禧的又一原因,誰能指揮他的心腹軍隊,他就恨誰)
白崇禧之所以能在此緊急關頭坐鎮鎮江,指揮反攻,其中有一段微妙的經過,也可說是「無巧不成書」。

何應欽一抬頭,看見是我,臉上即現出忸怩的樣子,說道:「德公這樣早,我原打算這就到你那裡去辭行,我要出城收容部隊。」
當我們正在注視敵軍行動時,長江中忽又出現一小輪船,逆流上駛,向我船迎面而來。船上且有人用喇叭筒大呼問話,說:「你們是不是李總指揮的船?」我們的船上答話道:「是。」該船上又大呼說,陳總指揮在他們的船上,務請李總指揮停船一晤。
何說:「你看,我的軍隊不能打了,我怎麼辦呢?總司令下野之後,軍心渙散,他們不打,我有什麼辦法?」
敵軍南渡的主渡點在龍潭。開始渡河之前,先由上下游佯渡,以牽制我軍。實施渡河時,卻先由江北的通江集、望江亭等地向烏龍山東側登陸,以牽制我左翼部隊,然後突向棲霞山、龍潭等地強渡,佔領各險要高地,以掩護後續部隊登岸。
譚延闓、孫科和我於8月23日黃昏,自九江乘「決川艦」下駛。舟行極速,次日天明已過蕪湖江面。我便頻頻用望遠鏡窺探江北的動靜。舟抵和縣兔耳磯時,我忽發現北岸江面,有帆船百數十隻揚帆待駛,自望遠鏡中且可看出有大軍分批上船,我心中頗為詫異。左右九*九*藏*書隨行人員則說,這是我們自己的隊伍,但是我身為指揮官,知道北岸並無我軍,這顯系敵人在企圖偷渡。
棲霞山攻克之後,在烏龍、棲霞一帶渡江之敵,遂被全殲。我軍也傷亡數千人,亟待整頓休息。我遂令夏威全師撤返烏龍山原防,將棲霞防地再度交還第一軍防守。是為棲霞山之戰最慘烈的一役。
抵達軍委會後,何仍然說他的第一軍打不得了。我請他把第一軍暫時調離戰場,讓我第七軍與第十九軍,除留少數部隊監視河面外,其餘一齊向東出擊。適此時白崇禧自鎮江拍無線電報來,約我軍迅速出擊,夾攻孫軍于龍潭。我便向何應欽說:「現在我第七軍、第十九軍子彈缺乏。出擊之前,能否請你補充一點子彈呢?」因此時軍委會在南京尚存有七九子彈七八百萬發,由何氏負責保管,須他下條子,才可領用。
為顧慮敵人用大炮轟擊,陳調元未過「決川艦」詳談。他只說,武漢軍確有東下模樣。我也告以譚、孫兩委員已隨我東來,同去南京。言畢,陳乃駛往蕪湖,我輪也徑駛南京。
計此役孫軍渡江的不下六七萬人,除竄逸和傷亡溺斃者外,為我軍所俘的約四萬餘人,繳槍三萬余支,炮數十門;高級軍官師長、旅長等被擒的亦數十員。俘虜自龍潭押返南京明孝陵時,分四路縱隊前進,排頭已抵南京城郊,而排尾猶在龍潭,人數之眾,可以想見。唯戰後我軍官兵疲乏已極,尚需擔任警戒,故每一千俘虜僅由持槍兵數名押送。既無火車輸送,又無給養,途中食宿均隨遇而安,致使俘虜乘機逃遁的極多。抗戰期中,前孫軍第四師孫旅長曾在我五戰區任少將高級參謀。我們談到當年龍潭之戰的往事,孫高參說,他那時與其他孫軍師長均在龍潭被俘,唯在解赴南京途中逃脫雲。
聽到他們的喊話,我知道來船便是陳調元,來打聽我牯嶺會商的消息。我立刻吩咐停船,我船的舵手乃在江面上兜一大圈,將船頭掉向上流,逐漸與陳船靠攏。距離約數十米時,陳調元便站在甲板上,問我牯嶺之行的經過。我沒有回答,只用手招呼一下,仍全神注視江北。只見那百數十艘帆船已起錨下駛,乘風破浪,向我們斜駛如飛而來。這批帆船原在我船上游約六七百碼的對岸。仗著水勢,很快便與我船接近。用肉眼已可看得很清楚,每船所載的士兵二十、三十不等,分排而坐,頭上戴著童子軍式的軍帽,頸上系著白布帶,顯然是敵軍無疑。說時遲,那時快,有一隻敵船已逼近「決川艦」約二十米處,我站在甲板上,大聲喊道:「你們是敵人,趕快繳械!」他們一聲不響。等該船駛近「決川艦」七八米時,忽有一連長模樣的人,一躍而起,從船夫手中搶過一頭有鐵鉤的竹篙,高高舉起,想鉤「決川艦」的船沿,同時叫:「衝鋒!登船!」我見這幫敵人泯不畏死,情勢又萬分危急,便大聲下令船上士兵說:「這是敵人,快開槍!」我船上原有攜駁殼槍士兵一排,乃一齊舉槍向敵人射擊。艦上兩生的排炮四門,和四生的舊炮一門,也同時開炮,向敵人船隻轟擊。陳調元船上的一連士兵旋亦開始射擊。敵人不甘示弱,也頻頻開槍還擊。此時風大浪急,敵船向我們一涌而來,真如蔽江蜉蝣。雙方在短距離內隔船互射,煙霧瀰漫,槍彈橫飛。譚延闓、孫科和我,原來都在船側走廊甲板上,這時乃避入艙房https://read.99csw•com裡面。孫科忙著覓地避彈,我和譚延闓則憑窗觀戰。只見敵船排山倒海而來,有的已向我船靠攏,船上士兵急急放槍,應接不暇。此時我們艙內有一副官也在憑窗射擊,但是他槍法欠准,又無戰場經驗,心慌意亂,竟屢射不中。譚延闓說:「你把駁殼槍給我!」說著,便把槍拿過來,瞄準射擊。譚氏少年時喜騎射,今雖年老,功夫仍在。敵人方靠近我船,未及攀登便中彈落水。迎面蜂擁而來之敵,竟被譚氏打得人仰船翻。
當棲霞爭奪戰正在激烈進行之時,我們得報,知龍潭已失守,鎮江、高資之間,也有大批敵軍南渡,高、鎮、寧、滬間的鐵路及電訊交通俱已斷絕。警報頻傳,因孫傳芳此時已動員其所謂「五省聯軍」全部,號稱十一個師及六個混成旅之眾,傾巢南犯。
此次我如去何的總指揮部遲三十分鐘,他必已撤離南京,大局便不堪設想了。我平時極少往該部訪何,有事只打電話,或在軍委會見面。不意一時心血來潮,竟發生如此重大作用。
白崇禧得報,即停止前進,在無錫下車,電令駐寧滬路東段的第一軍第十四師師長衛立煌就近率部向龍潭反攻,同時電令正自常州開往杭州的第一軍第二師劉峙,回師往援。衛立煌奉令后即率部趕往龍潭,於26日晨將敵人逐出龍潭車站。唯敵人仍據守江邊,掩護大軍陸續渡江,向我反攻,我軍漸有不支之勢。白崇禧得訊,乃自無錫趕往鎮江坐鎮,並檄調駐滬杭路的第一軍第一、第三、第二十一等師,星夜馳援。
鄰船陳調元隨帶的一連士兵,均用手提機關槍,火力尤猛。敵軍被擊落水,逐浪浮沉,恍似浮鷗。也有敵軍因自己慌亂,致舟失平衡而闔船翻溺江中的。一時槍聲劈啪,水花四濺。時值長江水漲季節,風摧浪卷,嘶號呼救之聲,慘不忍聞。雙方鏖戰二十分鐘,敵船百數十艘,有的折回北岸,有的順流竄至南岸,而沉沒水中的也不下數十隻之多。煙消霧散之後,船上恢復平靜,一場激烈的水戰才告結束。計此役敵人死的約二三百人,傷者倍之。我船上也有數人受傷,唯尚無死亡。
我說:「現在戰局這樣緊急,收容部隊,應由師長負責,何須總指揮親自出馬?況且你行李都捆綁好了,集合巷裡,這不是準備出發開拔了嗎?」
先是,我軍將棲霞山再度奪回后,仍交第一軍防守。不久,棲霞山又被敵軍奪去,我遂令第七軍與第十九軍再向棲霞山進攻,並佔領之,不必再交予第一軍。同時以軍委會名義電白崇禧,約定30日東西兩方同時向龍潭之敵反攻。
孫傳芳軍向稱能戰,此次背水為陣,破釜沉舟,更具有進無退的決心,數度與我軍肉搏,均被擊退。唯此時我友軍第二十二師的棲霞山主要陣地又被敵攻陷,第一軍全師向南京後撤,敵軍跟蹤追擊,繞出我軍右側,有包圍我軍之勢。我見情況緊急,乃電令夏威自烏龍山陣地向東出擊,奪回棲霞山一部分陣地。我軍既出擊,敵人即停止深入,全師回據棲霞山,瞰射仰攻的我軍。
我返抵南京之後,尚不及向中央報告廬山會議的經過,便用電話命令第十九軍,說現有一部分敵人在大勝關兔耳磯一帶渡江,著速派兵前往剿滅。旋又命令夏威,將現駐南京近郊的總預備隊八個團,迅速東調,往烏龍山後方集結,準備應援守軍;並告以短期內,敵人必在南京下游附近https://read•99csw.com強行渡江。因根據我的判斷,敵軍在兔耳磯白日搶渡,顯系以聲東擊西手法,故布疑陣,吸引我軍主力于長江上游,而渠則從下游乘虛渡江。我即將計就計,將我軍主力調往下游,等他來自投羅網。
「何敬公!」我說,「為什麼搬行李出發呢?」
此時敵軍已渡江的部隊,和棲霞山等地潰敗之敵,都聚集在龍潭一隅。計其兵力,有孫傳芳聯軍的第二、四、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等師,及第十五、二十七、二十九、補充第一各混成旅,約達六萬餘人。依據龍潭以西的黃龍山,以南的青龍山、虎頭山,和東西的大石山、雷台山等險隘,編成堅固不拔的根據地,嚴陣以待,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孫傳芳駐節水泥廠,親自督戰。其悍將李寶章、上官雲相、梁鴻恩、崔錦桂、段承澤、鄭俊彥等都在龍潭前線指揮,孫軍官兵俱帶數日乾糧。船隻在部隊渡河后,悉數開往北岸,以示全軍有進無退的決心。我國古代名將項羽的「破釜沉舟」、韓信的「背水為陣」等孤注一擲的戰略,孫氏已並而有之。三軍懸的以赴,志在必逞。故我軍於30日晨發動拂曉反攻時,敵軍也全線逆襲。龍潭周圍數十里地,炮火蔽天,血肉模糊。戰鬥的慘烈,實為筆墨所難形容。激戰終朝,敵軍漸不支,乃退守山隘,我軍乃逐漸形成三面合圍之勢。唯敵據山頑抗,深得瞰制之利,我軍仰攻,死傷極大,尤以青龍、黃龍二山的爭奪戰最為慘烈,我第七軍第一師損失尤大。然士氣極旺,至下午3時,遂佔領二山。敵軍倉皇向江岸潰退,所有扼守山險的機槍百余挺及山炮十多門俱不及攜走,我軍遂于午後5時克複龍潭。
在戰鬥初起之時,我軍不解何以敵人竟從友軍方向而來,遂誤以為是第一軍姚琮暫編師的叛變。因此時霧濃夜黑,既未見敵人渡江,也未聞友軍防區內有槍聲,而第一軍防地中突有一支人馬衝出,向我軍襲擊,非第一軍叛變而何?
綜觀此役,我軍雖獲全勝,其得之於微妙的契機,實有甚於作戰的努力。第一,我自九江東返,如不在兔耳磯遇敵軍偷渡,我便不會將八團預備隊調往烏龍山後方集結,則敵軍25日夜偷渡后,必能攻佔烏龍山而直趨南京,則大局不堪設想了。
孰知援軍未到,龍潭於8月28日晚再度失守。敵軍攻勢極猛,孫傳芳已親自渡江,到龍潭水泥廠坐鎮,指揮督戰。我軍第二、第十四兩師因寡不敵眾,紛紛後撤,幾至潰不成軍。棲霞山也於是時為敵三度攻佔。我方潰散部隊麇集南京城外麒麟門一帶,混亂不堪。敵人便衣隊已在堯化門一帶出現,南京聞風震動。政府機關、黨部、報館均紛紛將招牌取下,各人摒擋行李,準備向湯山方面逃避。南京城內一片混亂景象,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尤其是譚延闓、孫科兩先生,一夜電話數起,向我探詢戰局。譚氏曾驚慌地問我說:「德鄰先生,你莫要把我們請到南京來當俘虜呀?」
戰至天明,才發現敵人原為孫傳芳的北軍,同時八卦洲一帶江上船隻來往如梭,烏龍山腳以東第一軍第二十二師的防地已悉為敵有。事後查悉,才知第一軍換防,原防軍為新編師,未等替換友軍到達,便先行離去,而敵軍適於此時此地偷渡,故雞犬無聲便渡過南岸,時我友軍已不知去向,而敵人援軍大至,向我陣地衝擊,勢極猛烈。我軍乃在夏威親read.99csw.com自督戰之下,向敵逆襲。激戰至午,卒將所失炮台全部奪回,並向東繼續掃蕩,在東部地區作拉鋸戰,才把棲霞山克複,交還第一軍防守,第七軍則回原防。
當我走進第一路總指揮部時,只見何應欽正在辦公室內吩咐各參謀整理文件和行囊。
命令下達的次日,便接到第十九軍的報告,兔耳磯渡江之敵已被肅清,繳槍數百支,嗣後並無敵軍企圖續渡。此項報告益發證實我判斷敵情的正確。當天午夜以後,烏龍山腳以東,原為第一軍的防守區域,果然有敵軍南渡登岸成功,向我烏龍山陣地夜襲。我軍只注意江面對岸的敵人,初不料右翼友軍陣地發生意外。我軍倉促應戰,戰況激烈之至。烏龍山有炮台七座,竟被敵軍衝陷其四,我軍死守其餘三座,以待拂曉援兵到達時反攻。
我說:「你的軍隊不能打,讓我的軍隊來打,好嗎?我們生要生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你絕不能離開南京!在這緊要關頭,你一走,必然影響民心軍心,南京就守不住了……你快叫他們把東西搬回總指揮部來。」
先是,蔣總司令下野之後,胡漢民、吳敬恆等也先後去滬,南京方面唯剩何應欽、白崇禧、李烈鈞和我等數人支撐殘局。然此時軍餉奇絀,三軍嗷嗷,不可終日。所以當我於8月21日西去九江時,白崇禧則東往上海,其目的是向上海商界、金融界的巨子籌借若干軍餉濟急。因白氏曾駐滬相當時日,與若輩大亨尚薄有往還。唯此時革命軍從津浦線上與蘇北運河流域敗退不久,孫傳芳向寧滬人民團體聲言將在上海歡度中秋(9月10日)。商民聞訊,將信將疑。故白氏去滬籌款時,各金融巨子皆託詞推諉,一連兩日,尚無結果。白氏原定於25日下午4時專車返南京,卒因與商界集會,不能成行。斯時上海北站有煤車一列,原定俟白氏專車西開時隨之跟進,現白既不能及時離滬,站長乃吩咐此煤車先發,這是5日午夜前的事。煤車去后約一小時,白氏專車也離滬西開。誰知此煤車剛過鎮江便出軌,車翻人傷,因路軌已為孫傳芳的便衣隊所破壞。同時寧、鎮間的電訊也中斷,渡江孫軍已於26日清晨3時佔領龍潭車站,寧滬交通全斷,鎮江附近也發現敵人。
第二,如白崇禧不因事去上海,則東線便無兵增援,更無人統一指揮。再者,如白崇禧返寧的專車,不因金融界巨子的推宕觀望而避開,則必陷入敵人便衣隊的陷阱,白氏或因此而遭不測,則戰局也不可收拾了。
陳氏接到此信,大驚失色,不知如何是好,渠既不願與唐氏合作,又不敢單獨與唐軍作戰,乃電南京軍事委員會,請示應付方針。軍委會即複電,如果唐軍逼近蕪湖,陳軍即應向南撤退一日行程,取監視態度,避免與唐軍衝突雲。

何便吩咐他的副官:「不走了,不走了。叫他們搬回來。」
陳調元抵蕪湖后,果然接到唐生智的信。信中稱陳為「老師」,大意說,生智已決定東下滬寧,「老師」如願合作,則請為前鋒,進襲南京,如不願,也請將蕪湖讓開,莫阻唐軍東下之路,以免引起誤會而發生意外云云。

何見我辭色俱厲,連忙道:「你要我不走,我不走就是了。你要我怎麼辦?」
read•99csw.com我說:「首都存亡所系,你不能一走了事!」
何氏皺皺眉頭說:「德公,太多了。」
激戰至27日清晨,棲霞山麓一帶的高地悉為我攻克。殘敵退據山頂,死守待援;我軍乃將棲霞山合圍,繼續仰攻。然坡峻岩高,我軍攀登殊為不易,而殘敵數千人,困獸猶鬥,居高臨下,槍炮齊施,加以檑木滾石,一時俱來。我軍在李明瑞師長親自率領之下,也攀藤附木,奮勇衝鋒,絕不稍懈。此時據報,長江中適停泊有英國兵艦數艘,遙遙觀戰。英軍見孫軍退到絕頂,情勢危殆,為圖挽救孫軍,竟不顧國際公法,悍然以十英寸的巨炮,向半山我軍轟擊。一時炮聲隆隆,煙霧蔽天,整個棲霞山均為煙霧所籠罩。山頂敵軍視界不清,瞰射效力反而大減。李師長乃于煙幕中一哄而上,山巔敵軍數千,悉數俯首被擒。帝國主義者原為助孫而來,結果適得其反,可謂心勞日拙了。
那些運輸兵又急急忙忙地把行李擔挑了回來。我與何應欽遂同車往軍事委員會,與李烈鈞等商討指揮反攻的大計。
因此,當我方烏龍山的一部分炮台和棲霞山為敵所佔時,龍潭也同時失守。所幸白崇禧在自滬返寧途中,被阻於無錫、鎮江之間,乃就地調集附近第一軍各部向龍潭反攻,與我軍呼應,形成對孫軍東西夾攻之勢。
第三,29日晨,如我不因情緒緊張,心血來潮,親往何應欽總指揮部探視,則何氏可能徑自向杭州方面撤退去了。何氏一走,不特第一軍無法收束,第七、第十九軍的士氣亦將大受影響,南京秩序必愈陷於混亂,則大勢也去了。有此三點的巧合,卒能使我軍轉敗為勝,孫軍一敗塗地,雖雲人事,豈非天命哉!
26日,敵我在棲霞山麓一帶高地反覆衝殺一晝夜,雙方寸土必爭。敵軍志在死守棲霞山,而我軍則志在必得。第七軍第一、三兩師更是有進無退。炮火瀰漫,敵我屍體狼藉,山上樹木幾無全枝,真是崖裂土翻,天日變色。敵軍抵抗的驍勇,與我軍攻擊的慘烈,實為北伐史上所僅見。
「好了,好了。」我說,「就三十萬發吧。」這時我心裏實在覺得何應欽小氣得可笑。南京戰局緊張到如此程度,何氏自己也準備逃命了。我向他要六十萬發子彈去打敵人,他還要討價還價地給我三十萬發。何氏在軍中,原有「何婆婆」之名,從這點小事上,也可看出何「婆婆」之所以為「何婆婆」了。
我說:「六十萬發!」
我說:「敬公,你真要走,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何說:「德鄰兄,我的軍隊打不得了呀!你看棲霞山兩得兩失,還都是你的軍隊奪回來的!」
我說:「你預備發給我多少呢?總之是拿出去打敵人的啊!」
何說:「你要多少呢?」
此役我第一、七、十九三軍傷亡也達八千餘人,敵人死亡當倍於我軍,實我國內戰史上罕有的劇戰。
何氏笑笑道:「我看,三十萬發,三十萬發。」
我軍因連日奮戰,均已疲憊不堪,乃在龍潭徹夜警戒,俾翌日拂曉再殲殘敵。孰知31日清晨5時,我軍正在部署追擊,敵忽反攻,來勢極為猛烈。情勢險惡,較前尤甚,幸我軍將士均極奮勇。何應欽、白崇禧均已抵達龍潭督戰,卒將敵人攻勢阻截,並向敵反攻。自晨至午,卒將敵軍迫至長江南岸,包圍繳械。孫傳芳倉皇登上小汽艇逃命,僅以身免。到午後2時,不及渡江之敵,遂全部被俘。孫軍此次傾巢南犯,血戰七晝夜,至是終於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