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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往事細說從頭》遲來的導論——珊瑚壩迎候吳開先感賦詩史釋

《滬上往事細說從頭》遲來的導論
——珊瑚壩迎候吳開先感賦詩史釋

萬戶桃符佐壽筵,期頤預祝玉堂仙。
為什麼如此呢?理由極簡單:這一著棋是美國參謀本部馬歇爾這一干人所最怕的。
滿城宮錦皆狐鼠,嚼舌常山一丈夫。
1988年11月5日于北美洲
但是如何向重慶表示友善、求和罷兵呢?利用漢奸向重慶示意,斷無此可能;利用唐生明等偽降之士,亦嫌分量不足。這樣他們便想到在押的待決死囚、重慶方面的第一號大俘虜吳開先了。開釋吳開先以表示倭方覓和誠意,而吳氏又是重慶方面地位足以「通天」(面謁蔣公)的高幹——用目前的術語來說,他們要利用吳開先作為對蔣通話的「熱線」(hot line),吳是他們掌握中的唯一具備此「熱線」資格的人物。
吳開先於1943年4月,被日軍以專機運送至廣州灣釋放,輾轉逃還重慶。

何以能越獄脫險?


十、親率兒女 獻詩祝壽
七、文桂承歡 子孝孫賢

岳丈吳開先先生嵩慶獻辭

策杖街頭偊偊行,豈因介祿感逢迎。
十年前(1978)開公八十雙慶時,我個人因課忙未能親飛台北參加祝賀,乃亦效顰匆草賀詩十首托內弟纘文攜獻老人,聊代跪拜。今亦附驥刊出,以博親朋大雅一粲。前賢傑作暨匆草拙詩,多涉及開老當年嚼舌抗倭功在國史之往事,如不稍加說明,則年輕一代讀者,或不知所指何事,因稍作「史釋」如上。乞高明惠正焉。
我們讀歷史的人、看電視劇的人,對烈士、對受難者、對屠夫、暴君、劊子手……看得何等輕鬆!
三、身陷敵牢 矢志成仁
他們終於掌握了吳家匿居的線索,偵騎密布,便把吳開先這個渝方派來的地下總指揮,於1942年3月18日午夜,一網成擒!
今且將開公當年脫險返渝,陪都高層文化界于右任、程滄波、汪東、汪辟畺諸先哲對開老慰勞、慶功感賦詩先期發表,為抗戰詩文之一章,以饗同文。
原載《傳記文學》第五十三卷第六期
六、退隱台北 從不言祿
歷史事實告訴我們,在日軍魔掌之下,莫說做死囚犯,甚至做「順民」,其生命也是旦夕不保的。君不見詩人郁達夫乎?郁君通日語,在中日文壇均享盛名,並曾為日軍做翻譯。可是郁君卻于日本正式投降之後為日軍所捕殺!日軍殺郁達夫究為何事——滅口歟?泄憤歟?吾人不知也。但是郁君死後,有誰替他喊過一聲冤?緝過一天凶?倭兒兇手還不是逍遙法外!吳開先招敵偽之忌遠大於郁達夫呢!吳氏如不於1943年春乘機脫逃,其後命運如何,縱延至日寇投降之後,亦未可知呢!

攀轅貂錦三千客,珠履黃郎豈足論?
可是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情況之下,他們如果對他另有用途,不要他死,那麼,他想做個「抗戰期間第一個為國捐軀的國民黨中央委員」(見汪曼雲文),這個光榮的烈士頭銜可也不易取得。吳氏決心服毒、跳樓read.99csw.com、吞迴紋針、絕食……在現代的醫療條件之下,要死也死不了。
一、江東元老 北伐少年
須知那時中美之間的關鍵人物是史迪威。史可說是馬歇爾的「私人」,而馬歇爾則是羅斯福言聽計從的智囊。
微妙的是,蔣公對此項「誣衊」卻笑而不言,始終不肯表態。
當時美國佬對華情報所得,卻把這個「絕無可能」的情勢變成了「絕大的可能」。美國佬這項無常識的情報,中共人士和國民黨黨內的反蔣集團實是最主要的來源(見美國已公開的戰時秘檔),這也是玩政治的各取所需吧——他們要「糟蹋」蔣介石來討好史迪威。
黎元喜見凱歌旋,重續齊民百二篇。
為最低限度的保全性命著想,吳氏最簡單的辦法,便是「接受汪副總裁的領導」,寫一本「CC內幕」的暢銷書,加入老友周佛海、陳公博的行列。如此不但生命可保,高官厚祿也接踵而來——哪裡做不得呢?

五、勝利還鄉 內戰去國
但是吳開先這位死囚犯,為何在抗戰末期竟能越獄潛逃,堂而皇之跑回重慶呢?這一點就不能不歸功於盟軍作戰之英勇和正直的上帝之保佑了。
敵偽之想利用吳開先做「熱線」固無論矣,重慶的「最高當局」蔣公的反應又如何呢?那就微妙了。蔣公的個性,和歷史學家所知道的史實,都是絕對「抗戰到底」的,在勝利在望的曙光中,絕無與日寇妥協之可能。但是這一「絕無可能」,那時在國際政治中有決定性影響的憨直的美國佬不知也——這也是美國的「中國通」的不通之處吧。

堂前乳燕漫天飛,飛向淮南一布衣。

因此蔣公那時對美國壓力唯一反擊的武器,也是他們最怕的武器,便是:「老子不打了!」事實上,那時外交部部長宋子文在華府商談美援,也動不動把蔣公這一「老子不打了」的態度暗示給羅斯福;羅斯福在驚恐之餘,往往也就拿出大把大把銀子來維持「老子去打」。
應知散幘斜簪客,原是黃花崗上人。
雲外莫嫌夷夏殊,朝暾長照子孫賢。
抗戰初期以後,國共摩擦加劇,共產黨的宣傳,口口聲聲國民黨是「消極抗日」,甚至不抗日,或與日、偽陰謀聯合反共,他們能舉出無數個例子來。1943年春,吳開先脫險歸來,在共產黨方面說來,自然又多了個例子。

汪精衛這個大漢奸,他在中國歷史上的罪惡是道德大於政治的。汪氏組織了一個偽政權,其實他的偽政權並未做太多的壞事。貪污腐化,兩黨皆不能免,豈止汪氏?其實,他抗拒日寇在中國大陸徵兵往南洋作戰,且不無可記者。
衽席蒼生成幻夢,漁陽烽火照無眠。

生還后的是非

這時吳、汪之間雖忠奸有別,在實力上倒是旗鼓相當的。開公那時是重慶國府駐滬的最高級幹部——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兼該黨組織部副部長。因此國府留滬各系統、各機關,在體制上都悉聽調度,再加上各級幹部同仇敵愾之心,則開公所掌握的實read.99csw.com力亦自可觀。
開公自大陸易手之後,萬人如海一身藏,隱於台北市廛已四十年。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而老人倒頗能淡泊自甘,對過去風雲往事,亦不願提及。僅兒女勸索之下,始親筆自述十余萬言,交德剛整理付梓。竊思開公事業牽涉中、日、美三國暨國共兩黨,兼及汪偽政權史料,「我國國史館」、黨史會、日本防衛廳,乃至美國國務院、國防部,與夫今日上海各界汪偽史料,均連篇累牘,未細加查閱,便倉促校勘付印,未免過分草率、辜負正史,故迄未動筆。所幸海峽兩岸言論如今均同時開放;日、美兩國秘檔近日亦不難探求。今後有餘時余錢,當再細細推敲之,務期為民國正史留一頁也。
在那種情況之下,舍汪記新朝的高官厚祿不要,偏要待在死囚牢內,做個朝不保夕的、汪副總裁政權下的文天祥,那真是「愚不可及」了。
尚書真向市曹隱,翁是臨安第一人。
開老是倖存了他九死一生的「活烈士」的生命;但是他卻不能擺脫當時國際、黨際,甚至國民黨黨內的風雲詭譎的政治。因為吳氏在離開淪陷區之前,汪精衛曾親約午餐,日軍最高將領岡村寧次亦曾約見懇談,其後又搭日軍專機去廣州灣,重返自由祖國——這些事原是身為階下囚的吳開先所無法掌握之事,他是一任敵偽擺布、無法做主的,但是這些事件的本身卻有其極敏感的國際政治、黨際政治和黨內鬥爭的超級意義。吳氏處此夾縫中,遂成為各方各取所需、任意蹴踢的政治皮球。
且隨季子乘風便,好獻新詩作壽桃。
再看看國共兩黨這盤棋吧。


最可嘆的是,國民黨為對付美國,既故意不作公開否認;對共產黨和黨內的反側分子,亦僅暗示並未與敵偽有任何往還。在這個錯綜複雜的微妙情況之下,吳開先便成了個犧牲者——他被冷藏了,國民黨組織部副部長的官也丟了。百劫歸來,無官一身輕的來龍去脈,我們根據史料的分析,大致不會太錯吧。
以他在國民黨內的身份和內幕知識,他可被「嚴刑逼供」,終於「瘐死獄中」。
以他個人在敵偽眼光中的「罪大惡極」,他可以被「立刻處決」。
司馬遷嘆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是耶?非耶?」
汪精衛當然也不是省油燈。他原是國府元老、黨中副總裁,在上海一帶自有其龐大的潛勢力。如今組織偽府既受吳開先之阻撓,乃欲以得吳氏之頭而甘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汪偽竟懸十萬現洋重賞,以購吳氏頭顱。以那時十萬元的購買力來折算,也可說是書生頭顱有價!
汪偽特工殺人之殘酷,亦不在日寇之下,懸十萬重賞、死活不拘的頭顱,現在就在刀下——身首異處,一秒鐘內就可決定!
政治是殘酷而齷齪的。它對國共兩黨之內所謂忠黨愛國、捨身赴義的黨員,乃至黨外為抗日救國拋頭顱、灑熱血的仁人志士是太不公平了。抗戰八年,我愛國軍民伏屍三千萬——多少可歌可泣的壯烈故事!五十年來,有多少人懷念他們,甚至提到他們呢?而貪贓枉法、鼠竊狗偷之輩,在他們的血跡上享其榮華、受其富貴,有什麼天理可講呢?
「自古艱難九-九-藏-書唯一死!」身臨生死邊緣的仁人志士的感覺,可不一樣啊!
每嘆山東無足問,竊憐海甸有相濡。
至於吳氏呢,他正可利用此一資格,乘機脫離日寇魔掌,豈不也是僥天之幸?
我民族八年抗戰,在道德上說,是黑白分明的。汪、陳夫婦一旦投敵,乃把我們這個黑白分明的民族道德弄得一片模糊——使當時拋頭顱、灑熱血的愛國志士,在道德上莫知所適;而人類渣滓的漢奸,則個個手舞足蹈、理直氣壯起來。汪氏在歷史上的罪惡,莫有大於此者。
在1943年4月,吳開先驀地飄然而返,並由日軍專機送回,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蔣公就故弄玄虛,讓敏感的老美慢慢去猜吧!這事實,只是告訴一向欺人太甚的美國文武,「老子不打了」不只是一句空話!
江東父老尊元老,北伐當年一少年。
桂自飄香文自秀,相隨已是十分圓。


或許有人要問,如此做法,將來豈不是落個漢奸下場?但是那時日寇正席捲東南亞,「大東亞共榮圈」之建立就在目前,重慶岌岌可危,全國精華均已在「汪主席」控制之下,中國即將是汪家王朝的天下——有誰會想到日本會無條件投降呢?
可是,這時我全民族浴血抗戰已苦撐六年,六年艱苦歲月中,日方一再誘降,我方迄未動搖;如今勝利已成定局,日寇屈膝有期,反而與敗寇謀和,是不需常識即可判斷取捨的。日方此舉,也只是處於絕境,勉存夢想,知其不可而為之罷了。
著書為探生民術,忍共胡郎辨爾吾。
「內稱不避親!」我們搞歷史的,是應有啥說啥的——絕不因為他是我的丈人!
以敵偽之間乃至敵偽本身各派系間的爭功、妒忌與傾軋,他也可隨時被害。

被捕后的生死抉擇

這一幕「捉放吳開先」(參見汪曼雲獄中口述)的歷史故事,對吳氏來說,真是歷經險劫、得慶生還了。所以他在重慶珊瑚壩機場一下飛機,真是親朋雲集,歡聲載道。黨內外詩人墨客自於右任以次,並聯席慶功酬唱,佳作集至數十首,復由沈尹默書家專抄,刊集成卷,實是中國近代史上不朽的文學佳構。十余年前,開老乃把此軸歷史文獻交其長女昭文保管,由於開老不喜自我標榜,素不以此手卷示人,故見之者絕少。唯昭文讀汪曼雲《捉放吳開先》一文後,對其最後一章謂開老返渝往接者僅三人;又謂有開老出席之宴會友朋裹足之說,大起反感,以其與事實適得其反,乃請示老父,決定將此手卷公布,不僅為駁汪文之不實,亦以饗文史界之同好,兼為歷史文獻存其真跡。
史迪威此人是個志大才疏、毫無政治頭腦的老粗,與威風凜凜的蔣委員長極不相能,他竟公然呼蔣為「花生米」(peanut,這原是國際密電中的代號而史公開之)。偏偏他掌握了美援「租借物資」的分配權。他和蔣、何(應欽)打交道,最常用的口頭禪則是「QUID PRO QUO」(有來始有往)。他的最高目標是把蔣介石擠得靠邊站,由他取蔣而代之,出任「中國戰區陸空軍總司令」,這read.99csw.com一最高職位,他是幾乎到手了!
四、嘔唾倭酋 佯狂卻敵


我的岳丈吳開先先生是國府主政大陸時期的一位重臣、高幹和抗日陷敵未死的「倖存烈士」。他在1939年秋,正當我民族抗戰最艱苦的歲月,汪精衛在南京組織偽政府緊鑼密鼓之際,奉蔣委員長之命,自重慶經南洋潛返上海,借租界掩護,領導淪陷區抗日活動,並破壞汪偽組府工作。
婦自裁箋我潤毫,呼兒適市備香醪。
二、春申江上 往日繁華
八、布衣婿女 差報平安
「烈士」並不是人人可做的。有做烈士節操的仁人志士,往往也是「慷慨成仁易,從容就義難」。
日軍殺人之殘酷,遠在德國納粹之上。抗戰初起,他們在南京一地,三天之內就屠殺了三十余萬軍民老幼;而其殺人手段之野蠻殘酷,是史無前例的——吳開先這位在上海地區領導抗日的第一號人物,現在是落在日本屠夫手裡了。


太平洋戰爭一起,美、日立刻宣戰,日軍乃沖入租界。他們那時要搜捕我方的第一要犯,自然就是吳開先了。處此緊急情況之下,開老理應呈報中央,撤入安全地帶,無奈他藝高膽大,自恃為老上海,以為在數百萬市民之間化裝隱匿,敵偽雙方都是不易尋獲的。這一點,他雖保持了他的愛國心和責任感,並表現出他吃老虎的個人膽量,但是他也低估了敵偽的搜捕能力——重慶方面派來如此重要的人物,在區區上海一市之內,他們竟然搜捕不著,則敵偽特工的這機關、那機關,豈不通統都要關門了!
原來日軍在1941年12月8日偷襲珍珠港之後,不數月便席捲東南亞,囊括了整個西太平洋,一時氣焰之盛,真是拿破崙當年亦不過如此。美軍在新敗之後,在海軍上原屬劣勢。我有位學生王書君教授曾用中文寫過一本大書曰《太平洋海空戰》,便敘之甚明。但是美國海軍何以于短短兩年之內反敗為勝,節節反攻,終使日本海軍一敗塗地,不得不退守本島呢?在史家參查無數種因素之後,也不得不嗟嘆天意勝於人力——日寇這個侵略者,實受天譴!在珊瑚海、中途島諸海戰中,美國海軍的勝利,很多方面都是很偶然的——美方並無必勝的條件和信念。
歇浦星沉一島孤,書生咳唾卻匈奴。
總之,在1943年初,美方一連串的勝仗之後,日寇敗征已現,乃想在東亞大陸減輕壓力,以便全力在海上與美軍搏鬥,以防其在日本本土登陸。在這項新決策之下,彼方深知汪偽政權不值一顧,乃轉而向重慶乞和了。
太史公這一個永恆的問題,是千年長存、於今為烈啊。吳開先這位「准烈士」,抗戰期間沒有隨諸先烈而去,如今以九秩高齡,身心兩健,瞻望期頤,真是應該慶賀了。
吳開先何人?他只是一位九死一生的、被日軍釋放回來的俘虜。論功行賞,理應盛大歡迎、加薪晉爵才對。可是這位「活烈士」在中美對壘的國際政治上發生作用了。他是中美圍棋大賽中的一顆棋子,用存取捨之間,全看下棋者的需要和意志了,至於這棋子本身的是非榮辱,那就不在下棋者的考慮之列了。
蓋斯時我軍新敗,敵後人心動搖。汪九九藏書、陳(璧君)諸逆乃詭稱漢奸主和乃汪、蔣之「雙簧」,汪氏之「國府還都南京」,有渝方蔣公之默契。一時頗能蠱惑人心,動搖抗戰信念。因此吳開先返滬之主要目的,便是向敵後人民,尤其是上海金融巨子,重申抗戰要旨,揭穿此「雙簧」之煙幕。吳氏並冒險公宴滬上金融界諸領袖人物,于宴會上以中央大員身份,直斥汪、陳諸逆為漢奸、「雙簧」為謬論。一時忠奸有別、涇渭分流,汪氏組府幾至一籌莫展。其原因便是汪氏組府之最重要「閣員」,厥為偽「財政部部長」,而開公望重春申,與滬上金融界原有膠漆之誼。今又銜蔣公之命,挾孔祥熙氏之密函,足可阻止汪偽向金融界之滲透。汪偽之「財政部部長」,勢必選自上海金融界,而金融界諸賢拒不附逆,則汪偽之窘可知矣。

史迪威與蔣公雖成水火,但與蔣公和孔祥熙院長的枕邊人卻往還得十分投契。精明的共黨人士,和心懷宿怨的李濟深輩黨內領袖,又都看穿史老大的弱點和實力,把他哄得團團轉……在這種黨內外微妙情況之下,老史那時在重慶真是炙手可熱。他有的是美援。他和蔣某打交道,一定要有來才有往。重慶當時一窮二白,拿什麼來「往」呢?

九、筆戲雕蟲 心存黎庶
卻喜歸來雙剪在,依然笑語報春暉。
在那種生死交關、廟堂溝壑的強烈對比之下,吳開先竟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條「愚不可及」的道路,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據開公告訴我,他那時匿居滬上,是不管「行動」的。那種披堅執銳、與敵偽在街頭戰鬥,自有那些經特殊訓練的中下級忠貞之士去赴湯蹈火。他自己的職責則是抑制汪政權之擴展,作曲突徙薪之謀。敵偽雙方當然深知他的重要性,然格於當時租界上的英美勢力的阻撓,他們對吳氏這位上海社區的地下領袖,也無法加以有效的報復。可是這一形勢,在「珍珠港事件」爆發后,瞬息之間便大局逆轉了。
汪精衛本是吳開先的「長輩」——老上司、副總裁。黨齡、事功、道德……都是吳開先的榜樣,汪的左右也是吳開先的知交好友,如今忽然天旋地轉,吳開先竟然做了汪精衛階下的「待決死囚」!在這生死交關的情況下,汪氏如溫語招降,甚至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你叫吳開先在精神上何以自處?

未見衣冠淪上國,孰從肝膽識孤貞。
汪氏之劣跡,是他破壞了民族道德——他不該以國民黨副總裁之尊,于抗戰最艱苦階段,血流成河、屍骨堆山之時,謬聽老婆之言,反身投敵。
一個戰敗不屈的將領,激於義憤,拔槍自殺,這在國共內戰中,有很多國軍高級將領如張靈甫、黃百韜等等都是如此「捐軀」的。可是被俘之後,自裁不死,其後又頗受禮遇,甚至「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但是你還是志立不屈,終於「從容就義」,那就很難了。縱是基於民族大義,而真能從容就義者,中華五千年歷史上,恐怕也只有文天祥相國一人了。洪承疇被俘之後,原先不也是決心殉國的嗎?
車滿前庭酒滿樽,春申江上月黃昏。

開公被捕之後,有幾種可能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