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部 背水一戰 集會

第二部 背水一戰

芝加哥,1891-1893

集會

萊曼·蓋奇這時仍然是世博會主席,他是第一個有所動作的人。他是一位銀行家,身材高大挺拔,舉止和衣著都十分保守。但是他突然起身,走到窗戶旁,因為情緒激動而渾身顫抖。「你們這是在做夢,先生們,做夢。」他輕聲低喃,「我只是希望,這些構想中有一半能夠實現。」
「我就是。」伯納姆說。
博斯特建議給他這棟大樓加蓋四百五十英尺高的穹頂,這將使這棟樓成為世界上最大也是最高的建築。博斯特環顧全場,看到同輩們的眼裡不僅有無比的欣羡,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大家開始交頭接耳。在場的建築師的默契達到了新的高度,這讓博斯特馬上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提出建這樣的穹頂太過分了——並非因為它太高建不了,而是因為它相對於世博會展館的整體結構而言太張狂。它會使得亨特的建築黯然失色,如果真的這樣建,會傷了亨特的面子,也破壞了大中庭其他建築之間的和諧。沒有等其他人敦促,博斯特自己就小聲說:「我認為不應該提議建這個穹頂,也許我應該做一些修改。」大家都沒有出聲,但顯然一致同意。
「我們應該儘力讓博覽會的遊船顯得既歡樂又生動。」他寫道。他憎惡汽艇製造的噪音與煙霧,希望採用專為世博會設計的電動船,尤其強調優雅的造型與驅動時沒有噪音的特點。最重要的是,這些船的動線應流暢優雅,而且操作起來要盡量保持安靜,令遊客們獲得視覺上的消遣,也不會造成聽覺上的壓力。「我們需要做的是提供定期航行服務,就像城市街頭的公共汽車。」他寫道。同時,他設想成立一支大型樺樹皮獨木舟隊,由身著鹿皮和羽毛的印第安人划艇,並且建議在世博會的港口停泊一些來自世界各國的船。「我指的是諸如馬來西亞快速三角帆船和雙體船、阿拉伯單桅三角帆船、中國舢板、日本領航船、土耳其輕帆船、愛斯基摩小艇、阿拉斯加戰船、瑞士湖遮篷船這類的船。」
在對岸各場館的平台下,他計劃種植芳香植物,例如金銀花和榿葉樹,如此一來,當遊客在平台上駐足遠眺伍迪德島和潟湖時,便可以聞到香氣。
最後一幅設計圖呈現完畢。之後的幾分鐘,全場仍然鴉雀無聲。
伍迪德島的岸邊將種植莎草、蕨類植物與優雅的蘆葦,製造出枝繁葉茂、錯綜複雜的效果,「來稍微阻隔但不至於掩蓋可能顯得過於突出的花類植物」。他還設想種植大塊的香蒲,中間點綴上蘆葦、鳶尾,周圍種上開花植物,例如火紅的紅花半邊蓮及蔓生的黃色毛茛——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種植在微微隆起的小山丘上,正好可以在視野前景中搖擺的綠色草尖中看到。
亨特直率地催促建築師們趕緊開始工作。
因此,他寫道,整體的效果,「將在一定程度上呈現齣戲劇的特點,並且在整個夏天佔據世博會的舞台」。
建築師們展示的下一棟建築更加龐大。如果建設成功的話,喬治·B·博斯特設計的製造與工藝品展館將成為史上最大的建築,使用的鋼材可以建造兩座布魯克林大橋。除此之外,所有的空間,不論樓內還是樓外都將使用電燈照明。十二部電梯將搭載遊客前往大樓的高層。其中四部將經由中央塔,升至一座離地面二百二十英尺的內橋,九*九*藏*書遊客可以從那兒走到外面的散步區,雙腳顫抖著欣賞遠處密歇根湖濱的美景。「如此廣闊的全景,」正如一本旅遊指南後來所寫的,「是凡人以前從未見過的。」
奧姆斯特德也感覺到了這次事件的不同凡響,但這個會議也令他擔憂。首先,他越來越強烈的擔心得到了證實:建築師們忽視了他們打算建造的東西的本質。他們在設計稿中展現出的圖景在他看來有個共同點,那就是過於冷靜、過於肅穆。畢竟這是一場世界性的展會,而展會就應該輕鬆有趣。奧姆斯特德意識到建築師們太強調建築的規模,於是在會議開始前不久寫信給伯納姆,提了一些能讓場地變得生動活潑的建議。他希望潟湖和水道中點綴著各類五彩斑斕的水禽,並且時刻要有小船在裏面划動。不過,不是任何船都可以,要有與風景相得益彰的船。這個想法令他著迷。在他廣博的視野里,在他創造的景觀中,任何生長在此、飛翔在此、漂浮在此或者以任意方式進入此地的事物都是這個景觀建築的一部分。玫瑰製造出紅色的點綴。小船讓畫面錯綜複雜,充滿活力。但選擇合適的小船非常重要。他不知道把這個決定告訴世博會許多委員會中的任意一個,會產生怎樣的後果。他希望伯納姆從一開始就清楚他的想法。
「我是查爾斯·阿特伍德。是您想見我嗎?」
魯克利大樓的會議也向伯納姆提了一個醒,剩下的時間真的很少了。似乎每件事花費的時間都比預期長,沒有什麼事進展順利。傑克遜公園的第一項正式工程於二月十一日開工,由芝加哥麥克阿瑟兄弟公司僱用的五十名義大利勞工開挖一條排水溝。這隻不過是一項常規工作,可是關於這項工作的消息傳開后,五百名工會成員便涌到公園來將工人趕走了。兩天後,也就是二月十三日星期五,六百人聚集在公園,抗議麥克阿瑟兄弟公司僱用所謂的「進口」勞工。隔天,公園裡又來了兩千人,許多還持有尖銳的棍棒,向麥克阿瑟兄弟公司的工人發動攻擊,並且抓住其中兩個毒打了一頓。直到警察來了人群才散開。麥克阿瑟兄弟向克里格市長申請保護,克里格便派來芝加哥的市政顧問,一位名為克萊倫斯·丹諾的年輕律師來料理此事。兩晚過後,芝加哥工會代表與世博會的官員見面,要求將工作時長限制在八小時,支付工會規定的薪酬,並且優先僱用工會工人。經過兩周的考慮,世博會的理事們接受了八小時工作制的條件,不過聲稱其他的條件要再考慮考慮。
不過他還是取得了一些進展。例如,他舉辦了一場競賽,選出了一位女性建築師來設計世博會的女性館。來自波士頓的索菲亞·海登贏得了這一資格,她是一位二十一歲的建築師,獲得的酬勞就是競賽的獎金:一千美元。而每位男性建築師都能得到一萬美元的酬勞。有人懷疑一個女人怎麼有能力獨立設計這麼重要的建築。「事實卻表明,這位女性在設計的過程中沒有藉助任何形式的幫助,」伯納姆寫道,「完全是她自己在家獨立完成。」
會議結束不久,奧姆斯特德便構思了一種改造傑克遜公園的策略。他寫了長達十頁的備忘錄,包含了他所有景觀設計藝術理念的精華,著重於構思景觀九-九-藏-書設計該如何儘力製造出更卓越的效果,而不僅是花瓣和樹葉的簡單拼湊。
他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走到房間前面,展開他們的設計圖,掛在牆上進行展示。建築師之間彷彿出現了某種化學反應,並且愈加明顯,似乎有一股新的力量進入了房間。伯納姆說,他們的交談「幾乎是在耳語」。
夜幕降臨,建築師們點燃了圖書室內的煤氣燈。煤氣燈發出嘶嘶的聲響,像是幾隻略為煩躁不安的貓在叫。從下面的街道往上看,魯克利大樓的頂層似乎著火了一般,煤氣燈的光線閃爍著,大壁爐里的火焰搖擺著。「房間里有死亡一般的寂靜,」伯納姆說,「除了偶爾有人低聲評論設計以外,似乎有一塊大磁鐵把每個人都吸引住了。」
舊世界正在崩塌。P.T.巴納姆與世長辭,盜墓者卻試圖去偷他的屍體。威廉·特什拉·謝爾曼也去世了,亞特蘭大一片歡呼。國外的記者錯誤地斷言開膛手傑克將重現江湖。就在咫尺之外,紐約一樁血淋淋的殺人案表明,他也許已經轉移到了美國。
伯納姆瞪著他說:「我要回芝加哥了。我會仔細考慮,然後通知你。」他趕上火車回到了芝加哥,之後直接去了辦公室。過了幾個小時,阿特伍德走了進來。原來他從紐約一路跟著伯納姆過來了。
在芝加哥,位於喬利埃特的伊利諾伊州監獄的前典獄長R.W.麥克勞里少校開始在城裡加強警力,來應對預計世博會將造成的犯罪激增,在大會堂設立了一個辦公室來接收和派發被貝迪永犯罪識別系統登記在案的已知罪犯信息。這個系統由法國刑事學家阿方斯·貝迪永發明,要求警方對嫌疑人的身高體重及身體特徵進行精準的測量。貝迪永認為每個人的這些數據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可以用來識破罪犯在城市之間流竄時用的各種假名。在理論上,一名位於辛辛那提的警探可以通過電報向紐約的調查員發送特定的數據,期望如果匹配的對象出現,紐約方面能將其抓獲。
太陽已經開始西沉,房間里的光線呈灰黃色。疾風重擊著窗戶。北面牆上的壁爐里燃著旺盛的爐火,噼啪作響,給房間帶來一股乾燥的熱風,令人們凍僵的皮膚感到一陣刺痛。

這時聖·戈登斯站了起來。他一整天都沒怎麼說話。他飛快地走到伯納姆身邊,將他的手握住。「我從未料到自己能見證這樣一個時刻。」他說,「聽我說,老朋友,你難道沒有意識到,這是十五世紀以來最偉大的一次藝術家聚會嗎?」


伯納姆在辦公桌上貼了一張指示牌,上面只寫著一個字:急。他想以此提醒自己和每一位造訪他設在棚屋中的辦公室的人。
他希望世博會的景觀呈現一種「神秘而詩意的效果」,這是至關重要的。他不會像普通園丁一樣使用花朵,而是帶著一種鑒https://read•99csw•com賞的眼光布置每一種花、灌木和樹木,讓它們用自己的方式激發人們的想象。奧姆斯特德寫道,要實現這一點,就得將不同種類的植物錯落有致地混合在一起,讓靈動的樹葉和強光下深淺不同的綠色根莖縱橫交替,層層交疊,不用那麼輪廓分明,而是有遮有顯,有些地方可以由水面反射的光照亮。
在紙上描繪這一切是一回事,將其付諸實踐又是另一回事。奧姆斯特德已年近七十,口腔一直上火,時常耳鳴,每天夜裡都要經歷漫長的失眠。即使沒有世博會,他的工作表上也排滿了一堆工作,聽起來就令人咋舌。其中最急迫的是北卡羅來納州范德比爾特家族的比爾特莫莊園。假如一切進展順利——假如他的健康沒有繼續惡化,假如天氣一直很好,假如伯納姆準時完成了其他建築的施工,假如罷工運動沒有影響到博覽會,假如奧姆斯特德稱為「我們成百上千的主人軍隊」的眾委員會和理事們學會不要干涉伯納姆——那麼奧姆斯特德也許能按時完成他的任務。
一位《工程》雜誌的記者在魯克利大樓的會議上問了一個從未有人提過的問題:「這麼大的工程量,遠遠超過了一八八九年的巴黎世博會,怎麼可能在兩年內準備就緒呢?」
在這個過程中,隨著工作量增加,伯納姆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拖延了,必須聘用一位設計師來取代他摯愛的約翰·魯特。在他一心撲到世博會上的時候,需要有人來照管公司正在進行的項目。一位朋友推薦了紐約的查爾斯·B·阿特伍德。麥金搖頭表示不贊成。與阿特伍德有關的謠言不少,而且他為人好像也不怎麼可靠。不過,伯納姆還是安排了和阿特伍德在紐約布倫瑞克酒店見面。
巧的是,阿特伍德有一個秘密,他是個吸鴉片的癮君子。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有那樣的眼睛,以及古怪的行為。不過伯納姆認為他是一個天才。
沙利文已經按照伯納姆的建議自行修改過設計了。一開始,伯納姆希望艾德勒-沙利文公司設計博覽會的音樂廳,不過,在某些方面,這兩位合伙人一直認為伯納姆沒有公正地對待他們,因此他們拒絕了這個提案。伯納姆後來提議由他們來設計交通大樓,他們接受了。離會議還有兩周時,伯納姆寫信給沙利文,力勸他修改自己的設計,創造「一個朝東的大型入口,並將它打造得比你提議過的所有入口更加精緻……我十分確信,如果這樣做,效果會比在這一面造兩個入口的老方法要好得多。這樣一個位於中央的主入口,肯定比兩個入口更加精緻,並且效果更好」。沙利文採納了這個建議,卻從未承認這個建議源自何方,儘管這個唯一的巨大入口最終成了世博會期間大家談論的熱點話題。
阿特伍德沒有按時赴約。伯納姆等了一個小時,然後就離開去趕火車了。當他過馬路的時候,一位模樣俊秀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戴著黑色圓頂禮帽,身著斗篷,有一雙像槍口一般黑的眼睛。這個男人問他是不是九九藏書伯納姆先生。
世博會的官員內部也有矛盾。由政治家組成,並由世博會首席長官喬治·戴維斯牽頭的國家委員會希望掌管財政。但由芝加哥的頂級商人們運營,並由世博會主席萊曼·蓋奇牽頭的世博會公司表示拒絕,認為資金是由世博會公司籌集的,以老天的名義,理應由世博會公司選擇花錢的方式。
亨特蹣跚著走到房間前面,展示他設計的行政大樓。按計劃,這棟樓將成為世博會最重要的建築,同時也是園區的入口,大多數遊客將從這裏入園。大樓中央是八角形的,穹頂高達兩百七十五英尺,比美國國會大廈的穹頂還高。
不過,魯克利大樓這次會議造成的一個更為重要的結果是,奧姆斯特德意識到,建築師們各種偉大的構想使他面臨的改造傑克遜公園這個令人卻步的挑戰變得更加龐大而複雜。他和卡爾弗特·沃克斯一起設計紐約中央公園時,構思的視覺效果要經過幾十年才能呈現出來。在這裏,他僅有二十六個月,卻要把這個荒漠一般的公園改造成威尼斯大草原,並在湖濱、島嶼、平台及人行道上栽種一切必要的植物,以創造出足夠豐富的景觀效果來實現他的構想。然而,建築師的設計圖讓他意識到,留給他的時間遠遠少於二十六個月。在他的工作中,至為重要的是在每座建築周圍栽種植物及修飾地面,這部分工作將決定性地影響參觀者如何評價他的景觀設計,卻只能在主體建築施工完成,並在建築設備、臨時軌道與道路及其他裝飾性的累贅全部清除完畢後進行。可是魯克利大樓會議中展示的那些場館都如此龐大,如此精細,光是建造這些場館就可能耗盡所有剩下的時間,留給他的時間幾乎為零。
所有的建築師包括沙利文在內,似乎都被同一個魔咒給征服了,儘管沙利文後來對此予以否定。隨著每一位建築師展示自己的設計,「緊張的感覺幾乎令人疼痛。」伯納姆說。聖·戈登斯身材高瘦,蓄著山羊須,坐在一個角落裡紋絲不動,仿若一尊蠟像。伯納姆在每一張臉上都看到了一種「悄然的緊張」。現在他清楚,建築師們終於理解了,芝加哥對世博會的精心計劃是十分認真的。「一幅又一幅的設計圖被逐漸展示出來。」伯納姆說,「一天過去之後,顯然在場的各位心裏已經有了一幅畫面——這幅畫面比迄今為止用最豐富的想象力勾勒的圖景還要宏偉得多、美妙得多。」
每一棟建築都比以前看到過的更為漂亮,更為精緻,並且所有的建築物都體型龐大,美輪美奐,這種規模是以前從未嘗試過的。
委員會給了舒費爾特中尉兩年半的時間來完成此次任務。
然而在三月的時候,所有的建築師都承認,工程進度遠遠趕不上計劃——如果他們按照原始計劃用石頭、鋼筋和磚塊建造場館,在揭幕式之前是不可能完工的。於是他們投票決定用一種「特殊材料」來包裹建築。那是一種由石膏和黃麻混合而成的彈性材料,可以塑造成柱狀或製成雕像,覆蓋在木製框架上,做出用石頭建成的假象。「場地中將看不到一塊磚。」伯納姆稱。
他希望為觀光者帶來一場視覺盛宴——樹葉的背陰面閃耀著反射的光,一叢叢茂盛的綠草在微風中搖擺,散發出耀眼的色彩。他寫道,沒有任何地方應該「刻九九藏書意展示花朵來博取觀者的目光。相反,要將花朵當成散發著明亮色彩的斑點,不規律地打破總體的綠色。要避免用艷俗的、炫耀的、華而不實的方式來展示花朵」。
各委員會掌管了一切事務。對伯納姆而言,他習慣於自己完全掌控建設摩天大樓的一切開支。而如今他做任何事情都要經由世博會公司的執行委員會批准,哪怕只是買一塊繪圖板。這一切令人非常沮喪。「我們必須推動一切前進,」伯納姆說,「否則延誤看起來會沒完沒了。」
他把重心放到了博覽會的中心潟湖上來,疏浚機將很快從傑克遜公園的湖岸開始開鑿,在潟湖的中央留下一個島,這個島將被簡單地稱為「伍迪德島」。世博會的主要場館將沿著潟湖的外緣建造。奧姆斯特德認為這片潟湖是整個博覽會最具挑戰性的部分。正如大中庭將成為世博會建築的核心,中心潟湖與伍迪德島將構成景觀設計的核心。
伯納姆給了他這份工作。
一八九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二,伯納姆、奧姆斯特德、亨特及其他建築師在魯克利大樓頂層的圖書室彙集,將博覽會主要建築的設計圖呈現給場地及建築委員會。整個上午,建築師們都在進行會談,亨特作為主席參与了討論。由於痛風,他不得不將一條腿放在桌上。奧姆斯特德看起來疲憊而沮喪,只有眼睛還在光禿禿的腦門下像大理石般閃閃發光。一位新成員加入了這個群體,奧古斯都·聖·戈登斯,他是美國最出名的雕刻家之一,受查爾斯·麥金邀請,前來協助評估設計方案。場地及建築委員會的成員們于下午兩點到達,一時之間,圖書室里充滿了雪茄和結凍的羊毛的味道。

在世博會場地的新圍欄外面,騷動和哀痛席捲了芝加哥。工會領導人威脅說要組織世界範圍內的工會來抵制世博會。著名的芝加哥雜誌《內陸建築師》報道說:「貿易工會這個反美國人的機構,已經將剝奪或廢除個人的人身自由這一原則發展到了新的方向上,也就是要儘可能使世博會陷入癱瘓。」該雜誌認為:「這樣的行為,在開化程度比我國稍低或更專制的國家將被視為叛國。」國家的經濟狀況日益惡化,芝加哥最新的摩天大樓里的辦公室都空置著。距離魯克利大樓幾個街區之外,由伯納姆-魯特公司修建的基督教婦女禁酒聯盟大樓高聳入雲,卻黑漆漆的,大部分房間都空著。兩萬五千名失業工人在芝加哥街頭遊盪。夜晚,他們在警察局或者市政廳的地下室里過夜。而工會的勢力卻越來越大。
時間太緊迫了,執行委員會開始規劃展品,並命令世博會的委員們去執行。二月,委員會投票決定派遣一名年輕的陸軍軍官梅森·A·舒費爾特中尉前往非洲桑給巴爾島,尋找一個前不久才由探險家亨利·斯坦利發現的侏儒族部落,要求他將「一個有十二口或十四口人的兇猛小矮人家庭」帶回世博會。

一位記者問麥克勞里少校,世博會是否真的會吸引犯罪分子。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對記者說:「我認為芝加哥當局非常有必要準備好面對並解決本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罪犯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