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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分鐘計時一生的男人

以分鐘計時一生的男人

我最初的目的在於獲得大眾投資後來一場乾坤一擲的大賭局。只不過為了這天的到來,有必要盡量培養心腹部下。若那三人分別結識各自的同志,則可依靠幾何級的數量增長獲得更多人的投資。
「因為無須去尋找買家和賣家,也無須擔心輸送保管方面的問題,還不用害怕觸及法律。無論是多少金額都可以一口氣投入勝負之中。而且,雖然現在交易所還沒開門,不過那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若是在普通的時代會成為重大話題的新聞,在當時也失去了新聞的意義。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被眼前緊迫的日常生活奪去了心神,根本沒有心思去關注海外發生了什麼。
那是個所有人都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為了眼前的每一天而忙碌不已的時代。即使隅田光一在戰中到戰後的一連串列動完全與這番激昂詞句完全相反,也沒有人會去真的求證。
最近剛有報紙發表報道說,東大校長的純收入有四千零四百日元,慶應大學校長的月收入則是含稅九千日元。當然,無論是什麼時代,學者的收入都比企業家要少,但即使如此這也太過分了——出現這樣的評價僅僅是一周之前的事。
「但……她如果要和我結婚怎麼辦?」
會議主持人自然由隅田光一擔任,關於這一點沒有人提出異議。
女人的直覺確實十分敏銳。雖不知道她是怎樣、從誰那兒打聽到這些秘密的,但七郎也無法否認她所說的。
良助搖著頭,苦著臉回答:「反正他是個老手了,就兩個人的話總能順利應付過去吧。話說回來,他的女人癖好還真是壞過頭了啊。雖說只要每次都把麻煩處理好就行,但總是不斷出現問題呢。」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的預料出錯了。我原本認為日本定會走向亡國之路,但事實則完全相反。不出幾年,日本定會復活成為世界強國。」
當日深夜,光一獨自伏案桌前,奮筆寫著手記。
無人出聲。
不過原本金融就是自己提出的方案,而且經濟的變動也是普通人難以預測的,所以也不好就此事責怪光一,但七郎總覺得這位領導者缺乏持久性這一點,總有一天會招致巨大的敗局。
確實如此,之前的財閥出現史證明了這一點,只不過之前未曾有人能這樣一針見血地指出罷了。
隅田光一著實是一位優秀的導演,更是天生的優秀演員。與他見面、聽他一席話后,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存下寶貴的錢,然後滿臉放心地回去。
衣子剛從女校畢業就結了婚,孩子現在也該十一二歲了。丈夫原本是個藥劑師,經營了一個小藥品工廠,但在三月十日的空襲中被炸死,沒有留下一件像樣的東西。
「怕是大腦轉得太快、行動跟不上了吧。他肯定是要不停地追尋什麼,否則就感覺不到活著的意義的人。這雖是常出現在天才身上的缺點,只是不知道杉浦小姐怎麼樣了。這下她該會鬧起來了吧?」
對女人而言,即使暗地裡忍耐著,一旦被當面點破可是非常受刺|激的。三枝子像是被電到了一般全身顫抖不停,雙手死死撐著桌角兩端。
四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不久,木島刻意地開始說黃段子,但誰都笑不出來。
聽到七郎的發言,光一終於輕點了一下頭。「確實,要讓資金以複利運轉起來,進入金融業是個有利且有效的方法。只不過在現階段,我還沒有將其付諸實踐的信心。不如從現在開始,至少花個半年,大家探討一下這個方法之後再轉入實戰吧?這樣可以嗎?」
眾人乾杯后,九鬼善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明天好像是海軍紀念日吧?」
「唉……」七郎無力地嘆氣。如果光一的漁色僅限於私生活方面倒還算了,而像現在這般公私都如此混亂的話,就無能為力了。一股絕望感侵襲了七郎的心。
只要和他說上五分鐘,投資者們便都抹去了不安的神情。
其他三人也不愧是頭腦靈活的學生,很快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趁著七郎默默給自己倒第二杯酒的空兒,良助迫不及待地繼續說:「隅田確實是個頭腦如剃刀般銳利的男人,在這方面誰都比不過他,但他同時還有種隨時隨地會崩潰的脆弱。與此相比,你就像是把大斧頭——與其說銳利,不如說是堅硬——有一種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的毅力。我認為這點總有一天會成大事的。」
光一解說至此,七郎也不得不俯首認輸了。
「這也不是個難題。和平時代,日本人的理想之一不就是『今天是帝劇、明天是三越』嗎?理想會隨著和平進程而改變。三越的股票現在大約是三百七十日元,但據我的預測,一個月左右定會突破五百日元的大關。三百七的百分之三十是一百一十一,那麼如果它能超過四百九,再減去手續費,我們就能取得一勝了。」
「這個事務所的使用權和裝修配備花了八萬,相當於在三越上掙的金額。但出資金額的二十萬還沒有動,將一半的十萬用作廣告費用,這樣定能吸引來百萬的資金,再將其中的百分之二十花在廣告上,一步步增加存款,到明年初就可以進軍東京都中心地帶。」
前門的門鈴響起,女僕前去接應,馬上就看到面色不善的渡邊衣子甩開女僕奔進屋中。

「我明白了。不過接下來的問題就在於要買哪支股票了。」
「不知還能活幾分鐘——必須得加快了。」
當晚,當這次會議好不容易結束后,光一帶著七郎來到了有樂町。
鶴岡七郎大吃一驚,不由得盯著友人的面孔。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酒勁好像急速泛了上來。
不速之客雖然退去,但她扔下的炸彈卻無法忽視。光一垂下眼,給自己倒了幾杯酒。本來咬著嘴唇低頭不語的三枝子卻正坐在光一面前,一副下定決心的表情。
「過去,高島嘉右衛門因為走私銀子等物品而被關進監獄,在獄中熟讀兩卷易經,隨之幡然醒悟。出獄后,他進入企業界,不僅使橫濱港成長為完備的近代貿易港口,還將自己的名字以高島町、嘉右衛門町兩個町名的形式流傳至今。我雖然沒讀過易經,但在獄中也創立了一套營利理論體系,可以稱為『隅田理論』吧。獄中的八萬三千五百分鐘絕非白費。」
但是在異常的時代,異常的戰術往往會取得成功。
高等考試,行政、司法都必須以優秀的成績合格。
「嗯。雖然他讓我別說出來,但反正這裏就你們倆,乾脆告訴你們吧。比如說有樂町的大姐頭、血櫻之定子。」
「如果他只把女人當道具的話,那麼女人也有權利只把他當道具吧。說不定她代表所有女性在對這個唐-璜進行報復呢。」
「東條——這個軍國主義的幽靈如今再說些什麼我們都無須在意。當然了,在他心裏可能想著把日本逼上戰爭之途的是美國,但從我個人立場來說,我可是很感謝東條呢。」
「木島,我想退出這個俱樂部。」
九鬼善司稍顯不解,但光一聽不進這種異議。
「你也是?」木島良助一時呆住了,但馬上就抱著肚子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若是這樣,你和我就成了『兄弟』了啊。哈哈哈哈,還真是沒想到啊,畢竟是做那種生意的女人嘛。這可算不上睡了對方的老婆,我們就別互相計較了。」

「我們學生,每一個人可能只是一根火柴,但就像報紙上舉的毛利元就的例子一樣,四根一起划的話是一定能燃燒的。」
將實踐方針從股票轉為金融的隅田光一的著眼點看似是正確的。四月以來,股市就進入了低迷期,股價沒有什麼大變動,有的股票甚至還出現了不小的下跌。
原本一人一天只分配四根的硫黃火柴變成了五根才是天下的大新聞。
幸好沒有其他客人。七郎慌忙跑到光一身邊,光一卻露出一絲冷笑,不緊不慢地點了根煙。
像是要擺脫心中的不安一般,七郎不住地灌著酒。
看到已經熄滅了的火盆,七郎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炭盆明明就在旁邊,但衣子卻連添炭這點女人的小細心都忘記了。幾乎全白的炭灰讓人聯想到她現在心中的寒冷和寂寞。
七郎想起剛才的光景,苦笑著回答。
光一所屬的旭川北部一七八部隊遠離戰火,他本人平日里還常說「我怎麼能死在這種無聊的戰爭里,無論用什麼強硬手段都要活下來」。如今,他這目的算是達成了,但也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一位外國記者如是描述那個瞬間的印象——「世界沒有關注東條的嘴角,而是關注聽見東條發言的日本國民的表情……」
女人夢遊般咧嘴笑了笑,拉開紙門,拍著七郎的後背將他推入了其中一個房間。房間里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正等著他。她的妝容雖然濃艷,但面龐上還隱約殘留了一絲純情的氣息。
他在筆記上寫下這句,突然強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手帕上露出鮮紅的血跡。他用科學家般冷酷的眼神盯著那團血跡。

光一指責道:「渡邊,你到底在幹什麼!」
「首先,我們要決定好各自分擔的責任。鶴岡君負責貸款和調查,九鬼君負責籌集存款,木島君作為會計和副責任人,我不在的場合下承擔俱樂部的責任,渡邊君負責出納和保管擔保物件。大家對這個部署沒有意見吧?」
對方的聲音在顫抖,但光一的態度仍像往常一樣異常冷靜。
「消遣?還真是古老的詞彙啊。在新憲法下,男女都享有同等的權利。享受愛情快樂的並非只是我一人,只是我的愛情先冷卻了而已。」
「不過,隅田這傢伙還真是壞心眼啊。」雖然這確實算不上什麼值得當場吵起來的事,但九鬼善司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他又向七郎問道:「鶴岡,你呢?」
「是真的?」
他曾想趁著還沒有正式確定入職之前說服她放棄而去拜訪,但看到父親和女兒手舞足蹈的開心模樣,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而且在報紙的社論上還出現了諷刺的言論,說若毛利元就活在當下,一定不會把箭合起來折斷,而會把硫黃火柴集起來划亮給兒子們看
七郎心中燃起了莫名的好奇心。他還是個處|男,不僅剛剛病愈,也對戰後的東京生活感到十分疲勞,所以對女人的慾望並不那麼強烈。但是想看看這位天才另一面的心情輕易地讓他邁出了越界的一步。
「隅田……」
「那你是把惠美子當作消遣了?」
「再說杉浦小姐更是剛入社,沒有那種閑工夫吧……」

他之前聽說過衣子的身世。
法院下達的判決是服刑一年六個月,緩期三年執行,但即使沒被判決實際服役,這個打擊也應該十分沉重。光一為何還要感謝東條呢?
庄五郎盯著七郎,眼神彷彿在說「就靠你們了」。
「要想集資,最重要的就是信用。為此,在畢業之前,在事務所里必須得穿學校制服。雖然已經不是老人們喜歡把女兒嫁給學士大人的時代了,但社會上還是對東大的招牌有一種漠然的信賴感。既然如此,就必須利用這種信賴感。如果我們穿西服的話,則與城裡的上千金融業者毫無區別,但若是東大學生穿著制服戴著學生帽從事金融業,不用我們自己宣傳,就會在眾人間形成話題。如此一來首先受人關注的就是我的成績,正如你們都知道的,這一點是毫無破綻的。」
「住口!」光一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我根本不記得寫過這樣的信,筆跡也肯定不是我的。是別人編造的吧。」
「贊成!」鶴岡七郎和木島良助齊聲說道。
俱樂部本身也改組成了名為東都金融的股份公司。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進入房間的兩個藝伎中,總覺得其中一人長得如同仙女般美麗。
「本金方面問題不大。我的叔父發了筆不義之財,可以想辦法從他那兒撈點錢出來。不過為什麼一定要四個人呢?你我二人不就足夠了?」
但只要持續過這種頹廢的生活,這絲純情定會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如此,七郎還是略微自我滿足了一番。

七郎順應了國家的要求奔赴戰場,但不久左胸患病,退伍后在老家一直靜養,直到去年四月才終九_九_藏_書於回到學校。不過光一卻厭惡軍隊生活,特意從東大退學、進入陸軍會計學校,作為陸軍會計少尉迎來了戰爭的結束。
但光一卻絲毫不見驚慌的神色。
七郎馬上伸出酒杯,咳嗽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九月要在二十七科目上取得優。
三人頓時忘了這兩個月來因三越股價變動提心弔膽、時喜時憂的日子,紛紛被隅田的新方法吸引住了。他們如痴如醉地聽著隅田光一那邏輯分明、流暢清晰的說明,甚至忘記了時間。
十天後的十二月二十日,深夜才回到宿舍的七郎聽說有女性客人在等自己時,不由得嚇了一跳。
兩人的酒完全醒了,只留下陰冷而漠然的恐懼感。可能是想將這感覺揮去吧,木島良助邀七郎來到白山下名為「醉月」的一個酒館。
「嗯。」
十二月二十三日凌晨零點開始要執行對東條英機等七名戰犯的絞刑,在那之前,有報道稱,在戰中作為海軍報道課長,因辭藻華麗的大演說而被稱為國民人氣焦點的前少將平出英夫因腦溢血死亡,這不得不說是命運的惡作劇。
「確實,如果股票能像現在這樣持續上漲的話,每月百分之十的利息是足夠付的了。」
時任新宿柳町壽產院院長的石川夫婦故意殺死受託付的兩百名嬰兒中的一百多名,侵佔配給物資並使之流入黑市,獲取了巨大的利益。而當早稻田警署剛剛披露石川夫婦這令人髮指的殺人罪行之時,在豐島區長崎的帝國銀行椎名町支行又突發一起怪異事件,在營業時間剛結束的下午三點半,十來名銀行職員一齊被下毒,十多萬日元現金不翼而飛。
原來光一通過良子來測試他們三人男性能力的強弱。於是,性|欲最強的木島良助被選為了副社長。
三個人面面相覷。通過這半年來的交往,不只是七郎,就連木島和九鬼也都知道隅田光一在女人方面的癖好有多糟糕,但他們又不能僅因為這個而捨棄他這位指導者,畢竟他的才能太出眾了。
七郎和良助互相看了一眼。三枝子彷彿已經忘記他們倆在場了。在男女間氣氛如此緊張的場合,兩人如坐針氈。
三人聽聞,不禁再次面面相覷。誰都想不到在這個黑暗的時代里,被大家敬仰領導者的這位天才居然會做出如此大胆的推測。
太陽俱樂部開業后,一切都還算順利。
「我們買入三越股票時的價格是三百七十日元,今天的售出價格是五百三十二日元,先不算手續費,那麼我們賺到了百分之四十二。按照『隅田理論』來看算是取得了首次勝利,但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作為甲級戰犯嫌疑人被監禁在巢鴨監獄的岸信介等十九人被下令釋放。暫且不論這件事是否妥當,但也正是這個時候,全體日本人的心裏才有了一種戰爭終於結束的實感。
但是光一非但沒有想揮開女人手臂的樣子,反而像美國電影場景中一般熱烈回應起來。
那是副頭腦過於發達而雙頰下巴過於消瘦的臉龐,而且近來越發顯得青黑,毫無血色,只剩下唇瓣像是塗了口紅般鮮紅。
鶴岡七郎最先提出了這種常識論觀點,但「隅田理論」自然早就準備好了如何應對。
「別說傻話了。你不相信我?」光一面不改色。
木島良助和九鬼善司都非常樂意加入這個計劃。
「和這些女人?」
從她的態度看來,這個女人應該已經完全放棄了複合的希望。從她上次造訪自己的宿舍只不過四天,想必是心境上產生了很大變化吧。估摸是那之後獨自和光一見過面,對他徹底絕望了,才想來破壞他現在的幸福。
再加上可能是母親的遺傳,她很擅長招待客人。七郎伸出杯子看著她給自己添酒,心裏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衣子環顧眾人,用嘲笑的口吻說:「今天是忘年會吧。我今年也可是被狠狠指使了一番呢,應該有出席的權利吧。」
「作為一名首相,你至今仍認為發動戰爭在道德上和法律上都毫無過錯嗎?在此我想訊問一下被告的心境。」
此時的七郎已經幾乎要放棄光一了。發生這樣的事也並非不可能,而且連續出了這麼多亂子的話,也可以預見他們的事業不久將要崩盤吧。只不過對現在的七郎來說,這更感覺像是與己無關的事。
「你是值得信賴的人。」
「那麼,萬一被告被無罪釋放,與同僚們談及此事,是否準備重蹈覆轍,再次發動戰爭呢?」
「站到這個大樓的屋頂環顧四下吧!放眼望去,整個東京現在只是一片廢墟、焦土和瓦礫。在只有雜草才得以生存的這片國土上,所有的日本人民都失去氣力,不是呆然而立,就是痛苦呻|吟。我真沒想到,把國民們趕到這場愚蠢的戰場上去的人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荒唐的話!」
就在七郎想著這些事情時,光一生氣似的繼續說道:「雖然我之前說過我很感謝東條,但也可以說我很蔑視他。在戰爭中與英明的天皇作對、擅自頒發戰陣訓就不說了,但生生踐踏『絕不活著被捕為俘虜』這句金言的不就是他自己嗎?如果想活著堂堂正正向世界聲明開戰當初日本的立場的話,就別在不合適的地方開槍啊。如果真的想自殺的話,開槍射穿腦袋也好、喝氰化鉀也好,總有辦法能死掉。哈哈哈哈!我就算是自殺也不會選那麼不堪入目的死法。在這點上,近衛公爵遠比他好多了。被逼迫到最後時刻、不得不直面死亡的時候,往往是平時認為懦弱的人會表現出巨大的勇氣呢。哈哈哈哈!」
「比起這個,鶴岡君,你一點半不是得去調查藤井的擔保物件嗎?快去吧。」

「我的唯一信條就是《國際法》中的『達成協議的契約必須完全履行』。我想將這句話作為俱樂部的標語。這絕對會讓人產生信任感。而要在金融上獲得成功,信任是最大的資本。在不遠的將來,太陽俱樂部的這個信條一定會風靡全日本,而那時就是我們的光輝勝利之日。」
若真能進行得這麼順利,確實很難想到比這更迅速有利的發財方法了。三人花了一個月認真考慮、探討了光一拿來的諸多資料,得出的結論是,按照「隅田理論」,只要兩年時間,四個人就可以獲得上億元資金。
兩人同為東大法學部的二年級學生,七郎是富山縣醫生家庭的第七個兒子,光一是千葉縣鴨川市醫生家庭的第三個兒子,他們均不中意家業,從而選擇了研讀法律。這種一致的出身環境讓兩人不知不覺間結下了友誼,但他們的性格和容貌都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七郎在附近買煙時打聽到他家有個十八九歲的漂亮女兒,名叫隆子,見到本人,感覺確實頗為清純、健康。
不久光一就回來了。
「隅田君在嗎?」他環顧狹窄的事務所問道。
木島良助只是不經意地這麼一說,九鬼善司就立馬接著他的話說:「但好像希特勒的末期也很悲慘啊。他把睡眠時間極度分割開,從一個大隊的行動到整個戰線都要自己來指揮,這果然還是超越了人類能力的極限吧。再加上私人醫生給他調製的假藥,大腦逐漸被侵蝕,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的了。據說他曾經在總統官邸的地下室像個小孩一樣光吃點心,結果麵包屑就一直粘在鬍子上。這要是普通人都會引人噴飯了吧,但卻是曾經意圖征服全世界、讓歐洲顫抖不已的英雄的末路……如果這副樣子出現在電影中的話,我可能會覺得這比墨索里尼的死法還恐怖啊。」
「為什麼?」
「那是來借款的?」
「什麼問題?」
鶴岡七郎不禁想,難道他患上了什麼心病,才變成這般病人常有的喜歡諷刺的性格了?
「果然你也這麼想,我覺得那兩人應該可用,那我就去試著說服一下他們吧。無論如何,現在是青年的時代,再過五年——不,二百六十二萬分鐘之後,我就可以證明給天下看:青年的智慧能征服一切。」
在兜町都算得上是一流名門的某證券公司在召開全國分店長會議時,始終都在討論哪些物資在哪裡有多少庫存,有什麼辦法可以將這些物資弄出來。
號稱「法庭的死刑執行人」的季南激動得滿臉通紅,搖晃著粗壯的脖子,狠狠瞪著被告席上的東條。
「鶴岡先生。」在七郎添炭的時候,衣子直愣愣地盯著他,開口了,「他現在在做些什麼?」
被稱為「磨蹭阿哲」的首相片山哲迫於國內外的緊迫情勢,不得不於二月十日率領內閣全體辭職,而被指名為下任首相的民主黨總裁蘆田均得到社會黨和國民協同黨的幫助,在一個月後的三月十日完成了組閣。
隅田光一冷笑道:「你覺得很奇怪嗎?至少東條英機讓大日本帝國崩潰了啊。一旦軍隊的力量消失,金錢的力量就會成為絕對萬能的支配者,而個人能在短時間內積累莫大財富的機會——至少是在資本主義經濟下——要麼是在國家興盛之時,要麼是在國家滅亡之時,只在這兩種情況下才有可能。」
「沒關係。這房間很冷吧。」
酒杯已經無法滿足了。七郎把酒壺裡的酒倒在湯碗的蓋子上,一口氣喝了下去。
聽到七郎這麼說,光一像是嘲笑他的膽小一般輕蔑地翹起嘴角笑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在這次戰爭里死亡的男人至少比女人多九十萬。但戰爭中每年接受徵兵檢查的壯丁數大約是六十萬。就是說,一年中有一半——九十萬結婚適齡期的女人事前就喪失了未來的配偶者。」
「她在二樓,上來吧。」
看見男人蠻橫的態度,七郎揣測他可能是光一以前的老師。
「沒關係。如此一來我的責任就輕易地解除了。拿出赫爾備忘錄、挑撥戰爭的或許是己方,但在珍珠港首先揭開戰幕的可是對方。」
「對來存錢的客人,要說因為是學生所以做得很規矩。這句話要常說,當口頭禪一樣來說,一點也不能表現出間貫一或夏洛克那樣冷酷的樣子。即使動用本金也要每月按時地支付利息,還要裝作不經意似的常問對方要不要取回本金。一百人中有九十九個人是不會說要取回的。人都是愚蠢的,眼前被物慾蒙蔽的時候完全看不見前方。金庫裏面放些切成百元鈔形狀、一百張一捆的紙片,當然每捆的最上面和最下面要放真幣才像樣。然後時不時地開關下金庫,取出或放入紙幣,要顯得自然。客人會產生怎樣的錯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無論怎麼想,這都不會形成通貨偽造行使罪的。」
由於戰後的修建工程都急於求成,隔開房間的壁板薄得像三合板。若說得不好聽,很可能是隔壁房間的人故意發出高昂的閨房行事的聲音來刺|激他們。
不消說,要想將本錢翻倍原本就是非常困難的事,而要能重複十次,豈不是超越常人能力的神技嗎?

一入夜,這附近就站滿了不計其數、令人眼花繚亂的街頭娼妓。
「沉下去的太陽會再次升起。雖然太陽現在還躲在地平線下,但拂曉終將來臨,日本人必須再一次找回自信。那耀眼的光芒、那熾烈的熱量——太陽正如國旗上彰顯的那樣,曾是日本人的理想。我們的理想,就是儘快讓這被遺忘的理想重新在日本人心中覺醒。這也是這個俱樂部命名的由來。」
「絕對童叟無欺,有利生財法,保證一個月賺百分之十。」
就算是被批評為逃避責任的韋伯法官此時也不得不無條件地採納了異議。
七郎打了個簡單明了的比方,窮追不捨,但光一卻絲毫不為所動。
「我們今後的事業,特別是需要保密的事會越來越多。但女人卻是關不住嘴巴的。即使付給她們月薪、姑且保障了她們的生活,但單憑這個還是不足為信。不過,只要征服了她們的肉體,女人就會對你言聽計從。要想自由自在地、像自己的手足一般支配女人,只有這個辦法。古今東西的歷史都證明了這一點。」
新公司發足於十二月一日,從這天起,存款和貸款都飛漲起來。
根據法官的裁定,這場發言的前半段從法庭記錄上刪除了。季南不得不憤然結束了詰問,徑直離開了法庭。
「那是什麼方法?」
「這又怎麼了?」
「原來如此。頭腦好又有學問的人想的事還真是不同凡響啊。」
鶴岡七郎一邊關掉收音機,一read•99csw•com邊詢問恰好來訪的友人隅田光一。
原首相廣田被判絞刑,重光、東鄉兩被告則是長期監禁。對這三人的量刑遭到了不少批判,但認為對東條英機及其以下一干被告的判決是理所當然的呼聲很高。
這年的一月至三月,在日本全國的廢墟上肆虐的暴風絲毫不見頹勢。
「哦。」
木島良助搖頭道:「真是想不通啊。隅田看上的女人大致能分為兩類,而這兩類剛好完全相反。一類是莫泊桑《羊脂球》里的娼婦那樣肉感的女人,一類是古板知性的大小姐。」
第二個缺點就是他的隨性。雖然他有天才般敏銳的目光,但對目標卻缺乏耐性。就拿股票來說吧,今年八月跌至谷底的股價在其後數月的時間內暴漲,日本石油、王子製紙這樣漲了十倍的算是特例,但上漲數倍的品牌也絕不罕見。如果光一沒有在四月將好不容易定下的作戰終止,而是謹慎選擇品牌進行些變動的話,那麼早就能達成「隅田理論」的十勝,甚至十五勝了。
「怎麼不花錢?」
這下九鬼善司終於露出領會了般的笑容:「哈哈哈,這可真就沒話說了。他乾的事還真是公平。這隻不過是分配率從百分之二十五變成了百分之二十而已。他一人享用一個女人,我們三人合起來才一個女人——不知道我們三人有沒有權利要求這個女人的五分之一呢。」


「沒有。」
「你還真會夸人。是你太抬舉我了。」嘴上雖這麼說,七郎內心卻吃了一驚。
「嗯……」
「您這問題問得不對。戀愛是戀愛,結婚是結婚,這兩者之間是有著截然不同的界線的。我認為若兩人之間沒有自信和愛情,至少是不應該結婚的。」
企業每月保證百分之二十的盈利——再次調查這是否屬實。
「這種方法無須動用我們的智慧和知識。無論是多麼蠢的人,只要買下土地、進行登記,然後堅持等下去的話就能賺錢——這種方法能算得上是智慧的勝利嗎?要是今後資金充裕了,倒是可以從中分出一部分另做打算,但二十萬資金的話,就算一坪二千日元,最多也就夠買一百坪,是成不了大事的。」
即使動用本金也要按時、一分不少地支付利息。擔保物件都要簽署公正證書,若無法償還就立馬拍賣。雖是很平凡的方法,但就是這麼平凡的方法,配上隅田光一巧妙的演技,給他們帶來了非凡的成功。
光一撇了撇嘴,笑道:「從理論上來說的確如此。且不論領土面積的變化,單單人口就應該比之前增長得更快,地價必定會一漲再漲吧,而且比通貨膨脹的速度快得多。只不過,這裏面有一個問題。」
山川省吾大發雷霆后,全身不住顫抖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事務所。
只是,在開業后的第十天,發生了一件讓他們背脊發涼的事件。

之前他還認為衣子是個頗有男子氣概的堅強女子,但現在看來只是個平凡的柔弱女人,不知是不是多心,總覺得以前她的頸項和手腕上殘留著胎毛,但現在她的肌膚卻十分光滑,已經完全是個女人了。
十月七日,蘆田內閣全體辭職,十月十九日,吉田內閣成立,但當時沒有人能預料到這屆內閣的長命。
「東條還真能說出那麼不得了的話。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境說出那番話的啊?」
木島只是隨口說說,但七郎聽到這句話卻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足足過了十分鐘,像是用定時秒錶計算好了時間一樣,光一分毫不差地放開了女人。
「我無法繼續和大白天就在公眾面前行使暴力的人繼續談下去。請您回去吧。」

但衣子卻直勾勾地盯著三枝子,完全沒理會他那句話般地說:「這就是你的新小妾?」
最後,一個頗有骨氣的分店長實在忍不住了,憤然起身說道:「公司是打算今後改成商事公司?若是如此,就先修改章程,向社會表明態度。我們今天聚在這裏,應該是來討論如何在這個艱難的時代讓股票買賣順利進行、如何能多爭取顧客,如果要墮落成黑市商人的話,我就立刻提交辭呈。」
光一的雙重性格在面對客人時也表現得很明顯。在面對客人時,他表現出完美無缺的模範秀才模樣,但在私下卻毫不在乎地說:「多虧了這群不識世面的鄉巴佬我們才能如此輕鬆地賺錢啊。不過,可能也沒有比日本大眾更無知、更愚蠢也更沒義氣的人了吧。如果是在義大利,東條這樣的傢伙肯定會在被進駐軍逮捕之前被私刑整死了。」不僅如此,對待七郎等三人時,他偶爾也會表露出弄不清是把三人當作同志還是當作愚蠢大眾的代表者的態度。
正午開始的俱樂部會議——故意承認了失敗。三人看上去都相信了。
「要只是這樣倒還算好。我覺得反倒是杉浦把光一當作便利的道具。她好像時常利用光一的支票本給自己開零花錢用。」
當然,在這麼混亂的時代,是不可能從正常的金融機構借到這種性質的資金的。黑市交易一定伴隨著黑市金融和黑市利息。
第一個缺點,就是他對女人,甚至是對人類的蔑視。雖說頭腦聰明的人總是容易把其他人看作傻瓜,若是普通的花心倒也罷了,這是青年常有的缺點,無法過多責備,但對於光一隻把女性當作道具而不是人類的想法,七郎實在無法苟同。
不,不僅僅是才能,就連在努力這一點上也是如此。他把每一天都按分鐘來計算、進行安排,比如睡眠三百分鐘、做經濟筆記七十分鐘、冥想六分鐘——如此這般,他非常細緻地將每天的安排標註在日記上。就這點看,也不得不說他異於常人。
律師普魯艾德立刻站起來提出了異議。
「為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根據?」
「就拿這場戰爭來說吧,美國之所以會取勝,就是依靠計算和建立在計算上的聯合協作。而日本的領導者們則忘記了計算。如果他們計算了己方和敵方的綜合戰力,必定會得出必敗的結論,無論採取什麼方法,他們都有義務避免開戰。但話說回來,多虧了他們,我才得到了創立『隅田理論』的機會。怎麼樣,我出五萬日元,你也設法籌措來五萬,加入我這個計劃如何?只要再找到兩個同夥人,這個理論就能進入實踐環節了……」
那絕不是這個將一天——不、一生用分鐘來計算的男人的時間表般的日記,而是這個扭曲的天才的真實告白。
昭和二十三年的下半年,世界局勢風雲變幻,日本的激烈變動也仍未停止。
男人噌的一下就攔在光一面前,問道:「你就是隅田君吧?」
這是本來不在自己計劃表中的意外訪客。但他像個演員般一瞬間就調整好了表情,演技堪稱精湛。在歸途的電車中,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虛脫感,但現在的他是個完美無缺的東大秀才。
雖然木島良助和九鬼善司當場什麼都沒說,但都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接下來就要正式進入會議了,在此之前我想先決定一下表決方法。每個人都持有基礎的一票,另外我作為主持人想要求另外持有一票。如果我沒有這個權利,那麼在對任何問題進行表決時都有變成二對二的可能,這樣就無法做出決定。關於這點,你們都沒有異議吧?」
雖然沒有人當場表示反對,但後來只留下他們三人時,馬上就談論起了那個女人。
事實上,在進軍銀座的事情具體進行的時候,衣子就幾乎不在高元寺的事務所出現了。大家都猜到了事態的發展,沒有人問渡邊女士到底怎麼了,反而是光一先下手為強般把事攤開來說道:「我已經把渡邊給辭退了。做到現在這個份上已經不需要古物商的執照了,若她還繼續幹下去,會打亂公司的秩序。」
但正因為是個女人,嫉妒和執念非同尋常。她懇求到再讓她見一次光一,只要見面好好聽她表達心意,光一還能回到她身邊。但七郎卻覺得無論她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挽回光一已經離她而去的心了。
七郎只好說三四天之內會幫她製造見面的機會,將衣子送往車站。
「如果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樣,那就恕我要分手。」三枝子吐血似的說道。
旭川是日本本土決戰的重要作戰基地之一,此處囤積的物資及食品也數量龐大,因此在戰爭結束時發生了倒賣物資事件,並且被曝光了。
「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那我該怎麼辦?為了達到你這般的成果,是不是得花錢把這一帶有女人的地方都走個遍?」
法官的呼喚還未落下,季南終於開始發揮其「魔鬼檢察官」的本領,連珠炮般地說起來。
「不明白?一夫一妻這種形式只有在男女的數量幾乎相同的條件下才可能成立。若這種平衡因某種原因被打破,無論是變成一夫二妻還是二夫一妻都不奇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對性的慾望都優先於形式性的道德律法。所以像我們這樣年輕、經濟又富足的男性,有權利從不平衡的女性預備軍里挑選額外配給。不,說成是有義務滿足她們的性|欲應該更合適吧。」
「還是迴轉物資最快吧?」木島良助環顧了下眾人,說道,「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好像馬上會修改配給制度。肥皂、火柴、膠皮底襪子、鞋子、筆記本、輪胎、洋傘、電燈泡、蠟燭、鍋爐等——這些物資的配發都要變成票證制,會盡量公平分配,如果能在此之前先下手的話……」
七郎一時想躲開那目光,但他不可能說出不知道自己的公司今後會變成什麼樣的話來。

十一月十二日,大家都認為逮捕蘆田前首相只是時間問題了,而也正是在這天,東京審判下達了最終判決。
七郎總是從光一的口中聽到她那年長女人激烈的愛情火焰,光一還說她那一時未嘗肉|欲的身體實際上十分年輕,他自身都覺得難以滿足她。但自從同樣類型,又比衣子還年輕十歲的杉浦珠枝作為社長秘書在公司工作之後,衣子的命運就顯而易見了。
「就是這位吧?」女人頭一次看向七郎,黏稠的視線在他身上遊走。
隅田光一在淺草附近買了一所雖小卻漂亮乾淨的新房。
著實是天衣無縫的表演。他之所以被稱為天才,不僅僅表現在數字理論體繫上,還在於他對人性的敏銳洞察。
「雖然那些女人讓人鄙視,但她們的有些方面還是值得學習的。現在她們可是繼承了戰爭當中男人們的肉彈特攻精神。」光一露出惡魔梅菲斯特般的蔑笑,冷酷地說道,「怎麼樣?鶴岡你的身體可是比我健壯多了,對做|愛的需求應該很旺盛吧?要不要好好發泄一下?」
難不成是隆子來了?他稍帶期待地拉開房門,卻如見到了幽靈一般打了個冷戰。
在丈夫過世之後,衣子在弟弟經營的一家小公司里工作,想靠女人的一雙手來養育孩子,但不知何時光一出現在她面前,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對法律、政治和過去的領導者們產生如此強烈的不信任感的時代,恐怕在明治以來的歷史中尚屬首次。當然,在戰爭末期,每個國民的心中都充滿了對領導者的憤怒,但並沒有成為像現在這麼明顯的論調。
當隅田光一沉穩地、有力地重複這種言辭時,彷彿能感受到一種年輕哲人的風範。
「是什麼樣的理論?」
這比方甚妙,但七郎卻沒心思想這個。之後的一個多小時里,他都在應付衣子的牢騷。
來客是渡邊衣子。
五月二十五日,和太陽俱樂部的發足幾乎同時開始的對昭和電工的搜查行動,最終瓦解了蘆田內閣。
這話實乃真理。
因為負責貸款和調查而經常外出,所以七郎沒什麼時間來觀察杉浦珠枝的行動。良助是副社長,應該經常相處,肯定比自己知道得要多吧。這麼想著,七郎提出了上面的疑問。
從頭髮到耳際,從胸部到腰間,光一的手一刻不停地在女人身上遊走,而這期間,接吻也一刻未停。
「這個嘛,」良助也受到七郎的影響,用湯碗蓋給自己倒酒,答道,「他想在做金融的同時,再一次投資股票。二十萬確實成不了氣候,但能像現在這樣每個月可以支配一千萬,就可以下大賭局了。一旦成功,不僅能補上至今為止的損失,還能富餘出很多。」
打開拉門,裏面是昏暗狹窄的泥土房間。一個濃妝刺眼、如夢遊病人般的女子站在那兒,雙眼像貓一般閃爍明滅。
她作為光一的配偶來說是可惜了,不過光一最後能找到這麼好的女人,也不能說他之前執拗地頻繁更換女朋友全是白費工夫。如果光一能就這樣過上安穩的家庭生活,說不定能讓他的精神恢復到之前的健全狀態,這樣也能給事業帶來好的九九藏書影響。
庄五郎叫住他,忍不住抱怨道。七郎發現在這段不長的時間里,庄五郎的腰已經彎了,白髮也冒了出來。
「但幸好還留下了兩百萬左右。我計劃用一百萬建間房子,剩下一百萬投資給你們公司,你看怎麼樣?每月十萬的分紅,再加上女兒的工資,我這樣的老人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是的。曾經的旗艦三笠現在已經被擱在橫須賀,變成了一個舞廳。不過日本海的海戰是世界戰爭史上難得的完全殲滅戰。我也是想借東鄉平八郎元帥的武威,才把明天定為活動開始的日子的。」
在這種情況下,民眾不信任警察能力的聲音日漸高漲,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銀座警察、新宿警察、上野警察等私設暴力警察機關的說法開始在街頭巷尾流傳開來。
說著,他從桌子抽屜里拿出希臘語的單詞本開始查單詞。
「你的手記上清清楚楚地寫明這是編造的哪:『這封信是我編造的。我並沒有做這樣的夢,更沒有感到寂寞,只是不寫這些詞句的話不能稱為情書……』」
「我就是以為日本會滅亡,所以才買了可謂是消費機構頂尖的三越股票。當然,它確實上漲了,但與此同時,我本認為復活將會十分困難的重工業公司的股票也大幅上漲了。三菱重工漲幅達百分之二點一,日立為百分之一點七,日本輕金屬也漲了百分之二點八,漲勢十分強勁。如果我們買了日本輕金屬的股票,那麼現在的資金能達到近六十萬。那樣的話,按照我的理論,可算是取得了五次勝利……」
這絕不是謊話,但衣子果斷地打斷他,不讓他岔開話題。
而像是反映這種世相一樣,發生了很多可謂是異常的犯罪。違反以物資統制令為首的各種統制令的經濟犯罪,猖狂到幾乎誰都不去在乎的地步。在戰時到戰後的一段時期內,強|奸並殺害了十多名女性、人稱「淫|獸」的小平義雄在上訴后再次被判處死刑。
比如九鬼善司在四月中旬就得到了這樣的情報——
「您好。他現在出去吃午飯了,馬上就回來。您是來存款的嗎?」七郎禮貌地問道,但對方卻憤然搖頭說「不是」。
「我就相信你來投資吧。」
打入市中心使用的事務所是在銀座的松屋裡找到的兩層建築,比預期提前、在新年前就轉移到新事務所,也是因為想利用年末的金融困窘盡量多賺一些。
自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千萬日本國民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但並不是說光一靠這場戰爭發了一筆橫財,正好相反,在光一進入東京大學的昭和十八年,學徒動員已經開始了。
「那我就不會叫你來了。之前我去的時候和定子的義妹良子已經說好了。」說著,光一在日比谷電影院后的一幢屋子前停了下來。
一位年若十八九、身材高挑似新竹的女孩回過頭來,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別裝模作樣了。反正女人對你而言只是方便的道具吧。」
「隅田理論」只是理論罷了——只是為了召集同志的一塊招牌。青年們因為這場戰敗,都已變成了合理主義者,若沒有完美的理論是無法吸引他們的。
面對這驚人的事實,雖然七郎也驚訝不已,但現在也不好瞞著不說,只好流著冷汗回答道:「其實……我也是。」
「那麼,土地怎麼樣?」九鬼善司小心翼翼地發言說,「這是我從別人那兒聽說的——據說關東大地震之後,東京的土地幾乎不要錢就可以買到。看著如同一片焦土的廢墟時,誰都不覺得這兒能再度復興。但誰知沒過幾年,東京就以驚人的速度重振雄風,地價也立馬上漲了幾十倍。既然有這樣的先例,不如趁現在在銀座里、日本橋或是涉谷、新宿、池袋等這些靠近車站的地方買下土地,即使什麼都不做,也可以達到『隅田理論』的五六次勝利吧?」
「會不會有些誇張?」
七郎是柔道三段的運動健將,而光一則是個輕視運動、白面書生式的天才人物。與此相對,七郎自暴自棄地認為在才能方面,自己是完全比不上光一的。
「叨擾了。」衣子回過頭,硬擠出一個微笑。
光一所說的方法,其實就是根據複利計算來積累錢財。打個極端的比方,若能在一場賭博中使投下的資金翻倍,那麼只要進行十次這種賭博,就能讓原始資金增長到其一千零二十四倍,也就是說,十萬的本錢能變成一億零二百四十萬。
「女人嘛,不管是什麼樣的都沒什麼差別。只要把她們當作是貓一類的動物,或是滿足慾望的工具就行了。當然了,要說廁所當然是有水沖式瓷磚的乾淨廁所最好,不過像在軍隊——不、監獄那種骯髒的地方,有個便盆也足夠用了。」
「這點我當然也計算到了。為了使計算簡化,現在我們假定需要三十次連勝。百分之百的勝率對人類來說確實不太可能,但百分之六七十的勝率還是可以靠眼力和努力來達到的。只能取得百分之五十勝率的連勝根本沒有脫離凡人的水準,是無法成為成功者的。」
「今晚,可以……」
「鶴岡先生,黑市生意也越來越危險、越來越難做了呀。」

當然,不可能一開始就聚集一百萬的資金,但前來存錢的客人和金額在日漸增加。
「你的意思是說,其他的物價,比如火車票都快翻了一倍了,在此期間只取得一兩次勝利是不值一提的嗎?」
「渡邊,你到底是怎麼了?」或許是想在三枝子面前保持形象吧,光一故作冷靜地譴責道。
「但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現在……」
這樣的三行廣告同報紙一起擺上檯面也是從這時開始的。就算付給出資者一月百分之十的利息,若能以「十一」的利息貸給掮客們並順利回收本利的話,每個月也能賺到百分之二十的利息。
確實,象徵命運的Z字旗在日本海海戰和珍珠港海戰時都耀武揚威了一番,但它在中途島海戰和萊特灣海戰時也同樣被掛出來了。
隅田光一的雄辯確實有俘獲人心的力量。據說,面對希特勒的人,即使對他不抱好感,也會被他的雙眼和翹舌所魅惑,馬上就變成他的狂熱崇拜者。而光一也有著類似的力量。或許,這股力量是只有瘋狂的天才才能發揮的強烈放射能吧。
聽到這樣的分配,七郎內心不禁一震。雖然他並不是對分工有意見,但就與光一的交際的時間及深度來說,他一直認為副社長的席位應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被木島良助奪走了這把交椅,他心中必然不快,但面對隅田光一如此堅決的態度,著實說不出半句怨言。
在各種意義上都凌駕隅田光一的鶴岡七郎的高智商犯罪才能,在這個時候尚未完全覺醒。
不管對方會不會相信,他也只能說些這種話來糊弄過去。
「良子在嗎?」
太陽俱樂部作為金融業者正式發足是在五月二十七日。
當時在街頭上甚至掛出了這樣的諷刺廣告:「二十世紀的科學進步,只要一根,能點燃的火柴。」
而這一個月的政治空白正顯示出了日本的不安,也預示了這屆內閣將前途多難。
「請稍等,我現在收拾一下。」
「自從上次鶴岡提過之後,這些日子以來我就埋頭研究了金融構造。在當今這通貨膨脹的時代,所有人都在懷疑金錢的價值。自從舊幣換為新幣、凍結存款以來,銀行的信用也一落千丈……現在正是積累巨富的時機。比如靠每月百分之五的利息來籌集資金並獲得可靠擔保,能以百分之十的利息貸款出去的話,那麼盈利就有百分之五。籌集一億的話那麼每月的利息就有五百萬——這樣每個人都能獲得一百萬的分紅。當然,全部分掉也是不行的,但十萬左右的分紅肯定是小意思。」
金融業者當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在異常的社會經濟旋渦當中不斷沉浮、不斷消逝的泡沫罷了。
這是那天筆記上的最後一句話。
七郎不忍地閉上眼。雖然庄五郎表面上做的是進駐軍的買賣,但實際上是個掮客。之前,他通過詳細的調查查清了這件事,但還是沒有告訴光一,而借給了他索求的金額。
「你還真有兩下子。說實話,我早就知道你在學問和法律、經濟理論等方面的才能過人,沒想到對付女人還這麼有一手。」
「我是綾香。請您多多關照。」
「您要問怎麼交代,這我也沒辦法啊。男女之間的戀愛是自由的,應該是根據兩人各自的自由意志才能成立並進行的,即使是父親也是第三者……」
昭和二十三年,在內外混亂都尚未平穩的情況下飛逝而去。
惠美子抬起眼來,那已然不是少女的眼神了。
七郎頓時感到一股惡寒。光一的笑聲聽上去簡直像是在發狂。他的話語中也有微妙的鬼氣,而他當時的表情也異常猙獰,彷彿這個瞬間正在面對死亡。
當天,隅田光一陰沉著臉,開口就說:「我好像失敗了。回顧這兩個月以來的情況,我首先要就這件事向大家道歉。」
投資者們都說著相同的話,留下錢回去了。但等他們回去之後,隅田光一一邊將這些錢丟進金庫,一邊自嘲般地說道:「都是謊話……人是不可能信任他人的。他們說相信我什麼的都是赤|裸裸的謊話。對過去的領導者信任的幻滅,利息一定會按時支付的這種非常普通的做法,讓他們給自己下了心理暗示……」
「You My Papa。我一直等著你呢。」
但是在發足前夜,隅田光一發表的指導方針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就在同一時期,光一帶來一個名叫渡邊衣子的女人介紹給他們認識。
起初,人們只認為這個事件是不正當挪用二十九億日元貸款和倒賣硬質合金的經濟犯罪,但隨著栗棲經濟安定本部長官和西尾前副總理相繼被捕,已經發展成了嚴重的政治問題。
「那就是Z字旗升起了吧。『皇國興廢,在此一舉,望全體將士奮勉努力。』」
光一執起嘆氣的惠美子的手,在手背上印下騎士般的一吻,說道:「沒想到你會這麼吃醋。我本以為你這個工學博士家的大小姐,應該是很理性的。」
「您是要在這談呢,還是在外面談?」
「我們是復興日本經濟的敢死特工隊。現在的政治家就像是只在意自己的明哲保身和享樂的職業軍人,而我們則要發揮學徒動員時代的精神,將自己當作肉彈去抵抗敵艦。」
藤井庄五郎是住在鍋屋橫丁附近的掮客。據說他存了不少給進駐軍當禮物用的日本玩具,之前他來事務所想借三十萬的資金。
藤井家看來像是一座小工廠改造的,裏面堆著一大堆玩具,簡直像是批發商的場子一樣。
「山川省吾——惠美子的父親。」
「但這並不是說我們失去了成為財閥的機會。在國家興隆時期,也有的是積累巨大財富的機會,只不過我們需要改變方法。」
那是個三十歲上下的駝背胖女人。可能是遭遇了戰禍吧,在她右手背和額頭的髮際線上有小小的燒傷傷痕,但並不顯眼。
他們新招募了五名男員工、四名女員工。藤井隆子也是其中的一名。
這兩人也是東大法學部的學生,其中木島良助是栃木縣大地主的兒子,九鬼善司的父親在銀座開了家面向駐日外國軍人的歌舞廳,生意興隆。他們倆應該能拿出五萬日元來。
按照計劃,光一在一百二十分鐘后完事,與七郎告別,回到了位於高元寺的自家公寓。
「這個嘛,簡單點說的話,他是個令人畏懼的天才。」
他走進玄關,穩步上樓,然後抿住嘴唇,一把拉開了隔門。
別人肯定會說該和無聊的女人分手。但若考慮把一個女人弄到手並讓她愛上自己是多麼困難,就無法這麼輕易捨棄女人了。一旦分手,想要重新得到那個女人再去追求她,幾乎是不可能複合的。
時值昭和二十三年一月六日。
「但是,也用不著因為每次的戰況不如意就消沉……」
「就在這兒。」
「想要支配男人的人,怎麼可以連女人都支配不了。再說她們現在有九成客人是美國人,也沒有什麼成了唐人阿吉的深沉煩惱,不過有時還是會特別想要日本人。我們只要找準時機,巧妙地附和這種情緒九*九*藏*書就行了。我又不是想被她們包養、榨取她們的錢財,不過我們談好每周一次,一百二十分鐘無償地滿足對方的慾望。」
原本就有些駝背的女人看上去比平時腰彎得更低了。平日里看上去肉|欲十足的寬厚肩膀,今天從背後看去卻顯得十分寂寞,活像一隻大野貓。
「那麼,本提案以四對一的結果通過。下面的問題就是如何儘可能迅速地將這些資金迴轉,將『隅田理論』付諸實踐。關於這個問題,我想先詢問一下大家的意見。」
太陽俱樂部二十四日在光一的新居舉行了忘年會,對戰犯的處刑果然稱為了酒席上的話題。
在他將同一個女人介紹給三名同志當戀人這件事情背後,竟隱藏了如此縝密的目的……
「為什麼?」
隅田光一徹底利用了這種大眾情感。
「但是……衣領上有口紅的痕迹。」
體力還很充足。
與此相對,俱樂部的四個人越是研究金融業越覺得有利可圖。雖然光一因感到危險才避免了直接涉及物資交易,但即使社會形勢沒有像戰爭剛結束時那麼嚴峻,實際上眾人依然認為倒賣黑市物資是最輕鬆的發財之道。
不過可不能一直談這個話題,馬上就要到最後一班電車的時間了,他可不能讓衣子留下來過夜。
「話不能這麼說。當然,如果人太多了,就會變得『艄公多,撐翻船』,反而誤事,但這個計劃一定需要四個人,至於理由嘛,今後我會向你說明。」
「混賬!惡魔!」山川省吾頓時踢開椅子,起身甩了光一一巴掌。光一略一踉蹌,捂住臉頰,但仍未失去冷靜。
他們先租下高元寺的市場並改造成事務所,為了博取信賴,配備了一個和事務所完全不匹配的大金庫。
十一——十天百分之十、十三——十天百分之三十,像這樣的利息都是非常普遍的。即使如此也無法湊齊必要的資金。
「如果是真的那又怎樣?」光一賭氣般地說。
也正是在這個時期,正直的人沒有好下場、正直的人就會餓死——這種蔑視法律的流言在世間流傳開來。
突然,衣子捂著臉倒退了幾步,原來是光一扔的酒杯砸到了她的眼上。
如今這個時代,就連四大證券之一的大公司的決策層都在認真考慮這種事,更不用說赤手空拳就想一攫萬金的人們會把倒賣物資當作最好的途徑了。
這三個月,想必沒有人能預見出日本到底將走向滅亡,還是會迅速振興。
「不知道木島和九鬼怎麼樣?他們倆不僅很尊重你,而且也拿得出錢。」
藝伎還沒有來,七郎一邊喝著酒一邊問:「不知道隅田現在怎麼樣了?」
面對他這番凜然的正論,包括社長在內的一干人等都啞口無言了。
「雖然那女人有狐臭,但看起來還挺能幹呢。」九鬼善司先忍不住發表了一針見血的評論。
庄五郎在向七郎做商品說明的途中,突然有電話打來,在他離席期間,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父親曾發自內心地稱讚你們社長是非常了不起的一個人,到底隅田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但他不是在淺草買了個新房子嗎?聽說他讓一個女人住在那邊,在公司還把一個叫杉浦珠枝的女人作為秘書收入囊中了。」

這一作戰方針很是大胆,雖說要花百分之二十,但只要投入「十一」中,就是二十天的利息。這麼一想,就沒有必要反對了。

「從大眾那兒收集的資金可以不要求大數目,但借出的錢數目要越大越好。這次我們的目標是公司,也就是說你的工作是最重要的。沒讓你待在副社長這種只是聽上去好的職位上,是想讓你能夠自由行動。你能理解我的這份苦心吧?」
「怎麼?你認識那種肉感的女人?」不知為何,九鬼善司突然變了臉色。

簡直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般支離破碎的記錄。在他的腦中,同時存在著對學問的興趣、對金錢的野心和異常的性|欲,它們交替地不斷躍動著。雖然他建立起了那麼清晰明確的發財體系,但當他獨自一人時卻對其嗤之以鼻。
在號稱八千人的金融業群體當中,僅僅半年就獲得如此成功的大概只有他們吧。
好不容易撫慰好三枝子,兩人就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給光一,迫不及待地離開了他家。
面對七郎的提問,光一毫不猶豫地答道:「股票——今後的這半年時間,約二十六萬分鐘的勝負就靠這個了。」
雖說是正式,但並未向警察提交報備。根據之後警視廳的說明,當時東京有眾多外行金融業者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初步估算有超過八千家,而他們不過是其中的一名新成員罷了。
遠東軍事審判在位於東京市谷的法院開庭。首席檢察官約瑟夫·季南對日本前首相東條英機的盤詰把審判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這麼說來,這個女子不僅年輕美貌,還很有氣質。因為這場戰爭,以前的上流階級也淪落到被稱為「斜陽一族」了,但三枝子卻很有貴婦人的氣質。
走上陡峭的台階,可以看到徒具其表的走廊下並排著兩個小房間。
一個五十三四歲的男人雙目圓睜,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事務所。他穿著舊西裝,但仍能看出是高檔貨,容貌看上去也頗有學者風範。
太陽俱樂部三月三十一日舉行的會議上,這個問題不出所料地成了重要議題。
「我想今後一段時間內,至少在日本的經濟步入正途之前,從事金融工作是沒問題的。黑市物資的交易恐怕不久之後就無法進行了吧,但奇怪的是,戰時的物資調整法和融資準則卻還在生效。所以銀行還是無法給事業公司出資的。但另一方面,現在的勞工鬥爭也越來越激烈了。所以,即使知道下個月十五號就會有錢進賬,但只要一到發薪日,即使向高利貸借錢也必鬚髮工資,這正是公司的高層們苦不堪言的地方,也是我們瞄準的商機。這在法律上也不存在任何問題。再說,即使警視廳氣得乾瞪眼,也不好去弄垮事業公司。我們就可以說是私立銀行吧。這可是絕對安全、確實有利可圖的事業。」
這是個頗為危險的計劃。「隅田理論」若想在股票的實踐上獲得成功,有一個絕對的條件,那就是中途不能動用利益、依靠利滾利來積累財富。即使現在不考慮對光一性格上弱點的不安,但如今每月要付給出資者高額的利息,而且還有人沾手集資金造成不明原因的資金外流,這個理論恐怕是很難實現了。
七郎不禁呆住了。先不論好壞,男女間的愛情表現從私下轉到公共場合確實是受美國影響產生的戰後風潮,但像這樣親眼見到好友的醜態還是讓他感到莫名的可怕。
「那麼,是怎樣的發跡方法呢?」
他們每個月動用的金額開始超過一千萬,到了十二月,他們甚至開始計劃起期待已久的打入都市中心的作戰。
因為有了這麼一出,七郎對隆子的事莫名地在意起來。
說著,女人把煙頭扔在水泥地上,一把抱住光一的脖子就旁若無人地親吻起來。
雖不知光一都跟她說了些什麼,但當七郎一邊盯著杯子一邊試圖找些話題的時候,從隔壁傳來了無法形容的女人的叫聲。
但當他之後從光一的手記中得知這場人事安排的真相之後,卻愕然不已。

他幾乎是強硬地將衣子拖了出去。
光一臉色一變,放下了酒杯。木島也好九鬼也好,連三枝子也石化般動彈不得。
九鬼善司一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站起來,拍了拍衣子的肩,安慰道:「渡邊女士,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在這裏談這個也無濟於事嘛。總之先跟我來吧,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聽你說。」
地點、股份公司的名號和從來沒有在利息上出過問題帶來的信用,把這群學生捧成了業界中的一流人物。
安靜地聽著他們這番對話的鶴岡七郎不由得一震。雖然不知道九鬼為何說起希特勒的話題,但七郎卻覺得他的描述很是符合現在光一的樣子。
三人異口同聲地答道。光一立刻乘勝追擊般地繼續說:「基本票數是五票,將來在分配利益的時候,也按照這個單位來劃分。這樣一來我會獲得你們單人利益金額的兩倍,但我認為從這個會議性質上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有人對這個比率不滿,請在湊齊出資金額前退出。」
光一在東大取得了可謂是異常優秀的成績,連教授們都認定他是繼前任首相若槻禮次郎以來的天才,可見他的才能非同尋常。
東條的臉頰和嘴角邊浮現出當時曾被稱為「剃刀東條式」的冷笑,那是種彷彿在說別異想天開了的憐憫般的笑容。
七郎一仰頭,一口氣把酒盡數吞進腹中,一時間覺得眼前發花。這時,女人忽然雙手纏上他的頸項,在他耳邊低語道:「你也好好疼愛我吧,可別輸給隔壁啊,明明你更有男人味……全力疼愛我,讓我變成大和撫子吧,好不好?」
太陽俱樂部到底是會像東鄉艦隊一樣凱旋呢,還是像栗田艦隊一樣狼狽敗走呢?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
「你這比方可真是讓人吃不消。」
「你啊,話雖如此,但欲求不滿的時候腦子也靈光不起來吧。況且對她們而言,不管我們是誰都會很開心的。再說還用不著花錢,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沒有消沉。重工業的復活,就意味著國家的復興。當然,沒有現象表明日本會就此振興起來——從現實狀況來看完全看不出這種趨勢,不過股價這東西可是能預言未來的晴雨表,否定這一點,就是否定經濟學的所有法則。」
「那麼,金融業如何?」
他給每人一個酒杯,註上供神酒。
「為什麼這麼說?」鶴岡七郎等三人不明就裡地面面相覷。
雖然東京地方檢察廳的高木檢察官面對記者們自信滿滿地表示「定會在兩三日之內逮捕疑犯」,但即使握有松井名片這一重大線索,一個月後,搜查仍然處於迷霧之中。
三人不禁長吁一口氣。
七郎對光一好說歹說硬把隆子塞進了公司,但在面試結束后光一卻滿不在乎地對七郎說:「藤井隆子——那個女人就分配給你了,給她蓋上你的章吧。」
雖然看上去像是喝了酒,但衣子的話卻十分尖銳。
光一如此這般對七郎又是安慰又是鼓勵。即使內心有所不滿,但只要見到他,聽他當面說上幾句,就會讓人無法反駁——這就是光一那不可思議的力量。
當他看到二樓自己的房間里透出了電燈的光線后,不由得皺起了眉毛。
「哎呀,您還真純情哪。」女人吃吃地笑著,拿出一瓶威士忌和玻璃酒杯放在矮腳桌上,說「不管怎麼樣,做個樣子也好,先來喝一杯吧。」

兩人隔著裏面的桌子面對面地坐下,男人馬上流露出冰冷的敵意:「你到底打算怎麼向惠美子交代?」

不過只要酒勁一上來,場面還是熱鬧起來。
「我看了。要是不想別人看到,幹嗎要寫?」
即使這兩個條件能依靠修養和鍛煉來達成,但最後還是需要運氣。
「在記錄電影里看到墨索里尼被倒掛起來的場景時,我都不由得寒毛直豎,東條的下場還真是可悲啊。與此相比,在被烈火包圍的柏林總統官邸里和情人一起自殺的希特勒的死法,可算得上最富戲劇性、最有英雄情懷了吧。」
七郎也無意拒絕。若就這樣隻身一人回到宿舍,恐怕會受不了。
「那麼下面就要增加賭局次數。若能獲得本金的百分之三十的利益算作一勝,若本金減少了百分之二十四則算作一負,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停止賭局。假設我們獲得了一勝一負,這樣本金就和開始兩次投資前一樣了。當然,有些情況下會減少——比如股票的買賣手續費——這種情況就當作平局,不計入勝負。假設按照這種方法進行了一百次賭局,成績是六十五勝三十五敗,那麼勝率則是百分之六十五。這麼看來,就不是個無法達成的目標了吧。只不過這樣的話,剩下的唯一問題就是獲勝和失敗的次數差。六十五減三十五,還剩下三十場勝利,這樣的話,這個理論完全可以實行起來。」
配給物資雖漸有增加,但僅憑這些生活——不,維持生存也十分艱難。尊崇法律、不吃一粒黑市米的山口法官終因營養失調而病倒,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這可不像是天才光一會說的話。七郎吃驚地看著光一,卻發現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
「打個比方吧,就拿在雪地中滾雪球來說——要麼雪球越滾越大、要麼雪球陷入周圍的雪中無法動彈,而這是由雪球周邊的環境決定的。這點你是怎麼考慮的?」
「鶴岡先生?別呆站在那兒,過來坐呀。」
令人畏懼的天才——確實,這用來評價隅田光一再合適不過。但是,這句話在數年後卻成了東京地方檢察廳的法官們對七郎的評判。
「在這邊。用不著介紹了吧,反正男女之間的語言是全世界通用的。」
「說什麼呢。為人父母有責任守護子女的幸福。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多說已經過去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和我女兒結婚的意思?」
雖然光一併非倒賣事件的主謀,且單憑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抑制這種動向,但他作read.99csw.com為首要責任人,以被告的身份出庭受審,從昭和二十年的十二月至翌年二月都不得不在極度寒冷的札幌拘留所中度日。
「你來了啊。要是知道惠美你要來,我就早點回來了。等久了吧?」
這種數字上的計算,七郎也很能理解,但從常識的角度出發,無論怎麼想,要取得二十七次連勝是不可能的。
「是的。請問您是?」
季南停頓下來,環視了一圈列坐在高座上的陸軍海軍首腦、政治家和外交官們。
「哦,有這麼一回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我們公司開始借貸金額巨大的錢款,現在這種時代,就算是厲害企業的重要幹部也會低頭哈腰來討好我們:就連我也經常在會面時被請吃大餐,喝醉了還會就住在酒店。社長每晚更是有很多應酬,說不定是因為這樣才誤傳出那些話的吧?」
衣子耀武揚威般地環視了一圈眾人,繼續說道:「總之,你是這世上最無恥的偽善者、詐騙師。如果大家都看到他在自己的筆記里寫了些什麼,肯定會大吃一驚,想朝這種人渣吐唾沫的。」
七郎慌慌張張地坐下,馬上雙手伏地鞠躬道:「今晚還是算了……」
「但是,這樣下去可無法實現『隅田理論』的勝利啊。幸好目前進賬比出賬要多,姑且能運轉下去,但萬一哪兒出了差錯,就只能豁出去了。他到底想怎樣實現自己的理論啊?」
「哦,我還以為什麼呢,原來是這個啊。」光一慢悠悠地掏出煙來點上火,說,「電車上太擠了,站在我旁邊的女人被人推壓著緊貼著我,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嘴唇吧。我都完全沒注意到。」
他在同一天里,面對娼婦和良家少女分別飾演完美的角色。這就是天才的本領。這正是這個天才卸去假面后的真實姿態。
怕是酒勁上來了吧,七郎不經意地這麼一說,良助十分吃驚地看著他:「我懂。你的感受我懂。但能不能再等一下?」
「女人只是道具而已。道具越多越好。」
「我這兒有一封你寫給我的信,要不我念給大家聽聽吧——十一點,回到老家的我睡不安穩、輾轉反側之時,不停地夢見你。你那可愛的酒窩、豐|滿的乳|房、日晒出健康膚色的肩膀和手腕,不停地在眼前……」
在主要負責人會議上,光一不得不辯解似的說道:「現在成了社長了,根據場合,會有不得不在家中招呼客人的時候。我打算明年讓你們每人都有職工住宅,現在就忍耐一下吧。」
聽見這種如同外科醫生的手術刀般冷酷尖銳的真理,七郎不禁顫抖著長嘆一口氣。
著實是令人恐懼的詭辯。雖然理論上貌似沒有一分一毫的漏洞,但卻讓人感覺缺少了重要的支柱。不過考慮到隅田光一的女性觀,這可能還是較為委婉的說辭了。
他與之前判若兩人。端坐在書桌前,連膝蓋都擺得十分端正。
任誰聽到這番話,都不會想到是出自東大自若槻禮次郎以來的天才之口。
綾香、綾香、綾香——七郎嘴裏重複著這個名字。
第三,七郎最近十分擔憂光一頭腦的紊亂。或許是放縱性|欲和過度飲酒的影響吧,七郎感覺光一的頭腦逐漸失去了之前的敏銳,甚至出現了非常簡單的利率計算錯誤,還時常出現健忘的癥狀。每當這時,他就會笑著說「我也犯傻了啊,看來是睡眠不足的影響」來糊弄過去,但最近他的眼神卻越發沉重渾濁,失去了氣力。他的笑聲聽起來也顯得乾澀而空虛。
雖然黑市物資的交易一旦成功就可以獲得巨大的利益,但同時還伴隨著容易遭遇詐騙的危險。例如,即使接受貸款的人沒有惡意,但只要交易當事者中的一個人受到了詐騙,其他人就會像多骨米諾牌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問題,導致無法追回貸款,這是很常見的現象。
七郎在心裏對他那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冷靜的態度驚訝不已,但還是默默地離開了事務所。
「我不認為做錯了。我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
誰知良助一副就等著你問這個的表情說道:「這就是頭痛之處啊。你也知道光一那人,是不會對她袖手旁觀的。好像是把她帶到某個賓館,讓她成了自己的女人。後來他還批評說那女人是『裝作處|女的非處|女』。先不管他那文學范兒的話,杉浦在光一之前是否跟過其他男人不是我們能管的事,問題在於有時出現了大白天反鎖在社長室里、連我都不讓進的情況。不過電話倒是會好好接,看來又是瞬間切換了行為模式吧。」
木島和九鬼都笑了起來,七郎也只好跟著他們笑。但也正是這個時刻,七郎對天才隅田光一的做法感到了某種說不清的恐懼。
這是他很喜歡使用的比喻。
「不用你說我也要回去了。你這傢伙,你這傢伙是比小平義雄還下賤的色魔!」
「我也不至於那麼愚蠢,這一年以來,我仔細地將你和隅田研究、比較了一番,然後得出了你才是真正的大人物的結論。我這絕不是在奉承你。」
企圖只依靠智慧來征服世界的人,他的大腦不再靈光是最可怕的事情。這正是給將來的太陽俱樂部投下陰影的凶兆。
「那麼,為了我們的前途,乾杯!」

「沒有……」惠美子像個惡作劇的孩子般搖了搖頭,但表情忽然變得僵硬起來,「你難道去找別的女人了?」
「你們都愣著幹嗎!還不快把這女人轟出去!」
七郎重重點了點頭。並非自己一人對隅田光一失望的事實帶給了他些許安慰。
「幸好在現如今的法律上,人工流產……」
於是在那之後的第五日,四人齊聚于鶴岡七郎的公寓,舉行了第一次碰頭會。
「事到如今,我覺得只有讓隅田放手做到底了。當他徹底失敗之時,追究他的責任、強迫他下台,然後讓你來做社長。只有這樣,才能重建這個俱樂部——不,重建我們的事業。雖說今年已經無法再做什麼了,應該得等到明年了。不過今晚就忘了這些,痛痛快快喝一場吧。」
「現在是年末,到處都忙著籌款……再說公司也剛剛成立,雖說不上是徹夜,但也每晚都忙著和客戶商談,很是辛苦。就說我吧,今天還算是回來得早呢。」
「為什麼?」七郎有些生氣,但光一卻連眉毛都沒動。
這一年的時間里,他把光一徹底研究了一番,也發現了這個天才的幾個致命缺點。
「怎麼?你真心喜歡上她了?」光一的冷笑越發明顯,「什麼啊,我還以為你早就抱過她了呢。不過算了,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沒有反對意見的話就認定為通過了。接下來是關於這個會議的名稱,『太陽俱樂部』如何?我並不是變成了國粹主義者,只不過在這片凄慘的廢墟上,從今往後的青年們將要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光芒,這股光芒可稱為他們的目標,而這股光芒必須像太陽一樣強烈——這是我的理想。」
日本軍部在太平洋戰爭中失去國民信賴的原因之一就在於誇大宣傳戰果。這場戰爭的教訓之一,就是要盡量在早期階段承認戰敗。
雖然知道衣子是為何而來,但他還沒做好直接面對的心理準備。他慢慢脫下外套,一邊把炭夾入火盆,一邊思考該如何安慰這個女人。
「為了拿到可靠的擔保,必須能識別古董。這樣就必須有古董商的許可證,但我們學生不方便做,於是想把這方面的事情交給她,大家沒有意見吧?」
「我可辦不到那樣的事。要早知如此,我就不會讓她進公司了。」
七郎頓時感受到了這一點,但衣子並沒有給他調停的機會。
給鶴岡進行了洗禮。他肯定滿足了吧。
「你!」九鬼善司顫抖起來,「難道你,和她的義妹良子?」
「這個看起來安全可靠,但實施起來很困難,而且還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光一立刻反駁道,「我們現在的方針是只能依靠智慧。我們只有四個人,而且還都是尚未獨當一面的學生,卻不得不以天下為對手去抗爭。但是物資交易存在一個問題,即需要找到合適的賣家和買家。若要調動大量的物資,還必須考慮會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現在還有不少統管令,萬一事情暴露了,還會有現貨被全部沒收的危險。按照我的理論,在一次投資中必須將損失控制在全部資本的百分之二十四以下,所以絕對不能幹這種有一次性損失全部資本風險的賭博。」
「你看了!你看了我的手記嗎?!」光一氣得滿臉通紅。平日里看起來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孔,如今已因怒火而變得如同赤鬼一般。
但七郎的這份安心馬上就破滅了。
「克拉克博士說過,青年應懷抱大志!俾斯麥也說過,國家並不會因為戰敗而滅亡,而是在國民的魂魄被擊碎時滅亡。這場戰爭之所以會失敗,是以東條為首的前任領導者們的責任,而我們這些青年懷抱此番志向則是理所當然的。」
「有這麼好的事?」
「可以是可以,那這半年的時間要怎麼辦?」
「不。那個人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算在忙也會幹成的。那個人的腦神經像是和看不見的定時表連在一起的。」
庄五郎的聲音里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感嘆。
無須說,這需要堅定的決心,能保證在途中絕對不沾手這筆錢;還需要有巨大的勇氣,無論本錢變得多麼豐厚都能毫不猶豫將它們全都投入在一場賭博中。
「最近由於某些原因,我認識了在這一帶有點名頭的血櫻之定子,也就是吉屋定子,她原本是個女流氓,頗為放蕩。長相還可以,至於頭腦么、還真想讓人打開她腦袋看看是不是進水了。她好裝大姐頭,一隻手上文了櫻花的刺青,看似威風厲害,其實這種女人最容易上鉤了。」
「不是。我在這等他。」
再將一個年輕女人弄到手。
「這是當然,若連這點都不考慮進去的話,這個理論是無法實行的。股票也好,土地也好,商品也好,要獲得百分之百的差價是十分困難的,不僅耗時多,而且危險性也大。況且只要通脹持續下去的話,其他的物價也會翻倍,結果還是一樣的。不過在這種時代,如果一次不能獲得百分之三十的利益是做不下去的。如果做不到這點,那就是採取的方法有缺陷,這樣的話從一開始就沒有資格考慮圖利。但反過來想,即使是百分之三十的複利迴轉,只要持續六次,資本也可以達到最初的五倍左右,二十七次的迴轉則是一千三百七十五倍——這樣就能和百分之百迴轉十次取得相近的結果。」
這種黑市的金融業者,一旦遭遇這樣的打擊就會無法支付利息,接著會立馬失去信用,最後便消失不見。
「肅靜!肅靜!」
「您回來了。」
他不緊不慢地重複著這套對很多人都說過的台詞。隨著不斷的重複,這套理論已經成為他自身的東西了。
「無論是誰的女兒,都是女人呀。」

光一開始著魔般講解他的理論。七郎執意想找出這個理論的漏洞,時不時抓住要點提出一些刁鑽的問題,但全都被光一銳利地推翻了。
他確實有一種自己能在某方面成功的模糊自信。只不過眼前有隅田光一這樣過於異常的天才阻擋,沒有發揮自身實力的機會。
光一自信滿滿地環視了一圈眾人。
「剛才那個女人的話是真的嗎?」
戰勝國美國已經製造出了超音速飛機XS—1號,B36型轟炸機也成功進行了中途不著陸的一萬五千公里飛行。但日本卻在期盼著能多一根可以點燃的火柴——這就是戰敗國日本的悲慘現實。
他看上去既不像是虛張聲勢,也不像是逞強不服輸。這種態度簡直像是站在合理主義的角度,完全感受不到道德的責備一般。
也不知光一是從哪兒找來的,住在他家的這個女人名叫島浦三枝子,據說她母親以前是赤坂的藝伎,她是母親和以前某位伯爵的私生女。
「就是如何用二十萬的資金來獲得兩億日元的理論。當然,這需要一定程度的才能和勇氣。雖然也需要一些運氣,但從數學的角度來說,可謂是完美無缺的方法。而且我認為,只有現在才是實踐這個理論的絕佳時機。」
「你來嗎?」
聽說自那以後,衣子就像小妾似的住在東中野車站附近某樓的二層,今天是七郎自那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確實,只要做得好,將一批物資轉賣一次就有可能獲得巨大的利益。但是,從黑市交易的性質來考慮,完全赤手空拳去做很可能會錯失商機,必須要有短期的能亮出來給對方看、博取信用的錢。在倒手物資的過程中讓這筆錢放著不動,就一定會得到巨大的利益。
七郎大吃一驚。其實他們已經察覺到,在渡邊衣子出現前後的那段時間里,光一和惠美子的關係已經不那麼順利了。
東條英機昂然的回答瞬間在法庭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雖然兩人都是戰後派的青年,但七郎不像光一那樣對女人有如此冷酷的觀念,不由得將良心上的抗拒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