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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導入手法的詐騙

使用導入手法的詐騙

「是吧。現在民間利息都是四十錢到五十錢左右。有不少人跑來找我,希望我能按照這個利息借錢給他們,但我都說我不是借貸的,給拒絕掉了。畢竟我沒那麼強的慾望。」
「什麼背叛?我做了什麼……」
七郎的陷阱就在於給鹿子一個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營業部長的暗示。
「少瞧不起人了!」澤柳定吉吊起白眼怒道,「那是在你的交易銀行做的事。如果是那種正當的交易,我們也不會說什麼。你在大洋信託、關東信託,大東京信託都幹了些什麼?」
「車裡沒有留下血跡吧?」
「鶴岡七郎……」澤柳定吉眼中的殺氣頓時消散了,「什麼呀,原來鶴岡先生也有一份子啊。這樣我們這邊也不會說什麼了。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聽著良助的傾訴,七郎絞盡腦汁思考著。事到如今,再責備對方也於事無補。
如果吉井廣作自己要持續這種詐騙,並自己承擔責任的話,七郎沒有理由,也沒有依據去制止。
「現在銀行里的接待室使用起來比較自由。我知道好幾處這樣的地方,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啊啊……」廣作吐血般地悲鳴起來,雙手扯著頭髮叫道,「我該怎麼辦才好!鶴岡先生,求求你了。這麼說可能很任性,但就這一次,再救我一次吧!」他不斷苦苦哀求。
「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簡直沒臉見你。」
吉井遞出的名片上寫的是加藤商店專務。加藤商店是在大阪頗有名氣的紡織品批發商。當然名字是偽造的,但他今天的服裝十分得體,之前也去過理髮店打理過頭髮,恢復了當時副支行長的風範和氣度。這位營業部長也完全沒有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
「不可能用的。他們之所以會在日本投放原子彈,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看透了我們沒有任何報復手段。如果美國真的下決心開始原子彈攻擊,朝鮮那種地方瞬間就會被炸飛。但朝鮮背後還有中共和蘇聯,美國沒有愚蠢到要同這兩個國家發動戰爭。極端地說,即使完全失去朝鮮半島,美國自然會沒有面子,但卻對國家的生存毫無影響。這和日本在發動太平洋戰爭之前保障南方的石油是完全不一樣的。」
七郎不由得嘆了口氣。在隆子進入他的事務所之前,他確實是打算等手頭富裕了,就和這個女人結婚的。
不過這一次,木島良助卻不向七郎報告,擅自做出了決斷。
「嗯,昨天花了一晚上終於處理完了。已經不用擔心他那邊會出什麼事了……電話里不好詳細說。我能到那邊去嗎?」
在這麼早的時間造訪在酒館過夜的人,說明事態非常嚴重,否則不會這麼做的。
「你想要多少?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肯定不是受到警察或受害者的委託吧。」
不可思議的是,木島良助一點都沒有感到悔恨和良心的苛責。雖說是正當防衛,但他殺過一個人了,已經開始對血沒有任何感覺了。

他還有一絲氣息,但不能就這麼把他放在這兒。
「要跑到西伯利亞嗎?真是可怕。」
他原本以為對方只會要個一百萬左右,沒想到對方居然獅子大開口,要在後面加個零。他跳了起來,說:「要給你那麼多我就不剩下幾個子了!金額確實差不多是那個數,但怎麼可能全進了我的腰包!」
在太陽俱樂部的四位同志中,擁有實戰經驗的只有木島良助一人。
這時,兩個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是跟七郎一夥的金融掮客,名叫江沼教雄,另外一個則是他們瞄準的目標——鹿子島義,他依靠黑市物資交易積累了數千萬的財富。
「你放心吧,相信我。」良助斬釘截鐵地答道。
但是,吉井廣作他們篡改存摺的手段並不比專門的技術人員高明。
「用不著這麼擔心,美國可是世界第一的強國。麥克阿瑟在從克雷吉多爾島逃出來的時候還放言說自己會回來的,而且他確實做到了。他這樣的人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奪回三八線的。」
「乾杯!」
而這就導致了一場悲劇。
「沒有,至少我查看的地方沒有。」
「那我還有危險嗎?」
「現在銀行表面的利息,定期是一年六分,若是特殊導入的存款,則可附加上每日十錢的利息。粗略計算下來,一年就是三十點零六分。如果是用銀行的招牌來保證的話,大部分人都會上鉤。銀行的招牌——這對什麼人來說都代表了絕對的信用。就拿米村產業來說吧,如果不是在銀行里,也不會那麼輕易就交給我那麼多期票。」
良助意外地顯得比較平靜,開始講述昨晚的經過,但說到殺人場景時,聲音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直到這裏為止,都是按照木島的計劃進行的。
「你問我要多少?」對方狠瞪著他的雙眼放出邪光,「你偷來的錢,三次加起來差不多有四千萬吧。雖然我想說要一半,但你也是做好了進監獄的思想準備才下手的吧。我就要便宜點,四分之一、一千萬吧。」
在復學之後,他把那段慘烈的經驗當作已經過去的噩夢,幾乎不再提起了,但在生死關頭得來的教訓和經驗,在緊要關頭就如同本能一般表現出來了吧。
「這下可以曬出兩三根手指幹了。」
七郎把晚報扔到他的面前。他身子猛得一顫,像是要蹦起來卻沒有力氣一般,只是嚇得跌在一旁,說:「你、是你!」
「然後呢?」
「這也不是急在這一兩天的事,你就好好考慮考慮吧。只不過,這件事可要對鶴岡先生保密啊。」
「你先迴避一下吧。」
七郎的大腦高速運轉,同時考慮到多個方面。
澤柳全身都刻著刺青,他挽起兩手的袖子,解開襯衣紐扣,露出了胸前的般若。
沒想到這句話卻讓綾香不高興了。她挑起眉頭,問:「我的事也是嗎?」
但是警方在房間里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和吉井廣作聯繫起來的東西。警察也對出現在人名簿中的七郎與良助進行了調查,但兩人在這次的導入詐騙中並未出現在舞台上,所以警察也沒有懷疑他們。
平時波瀾不驚的他在看到七郎的時候,心裏也忍不住抽痛了一下。雖說他作為副支行長私自挪用了三百萬,這項犯罪是算在他自己頭上的,但弄垮他的責任中有一半在七郎身上。
「請稍等。」廣作向兼太郎打了聲招呼站了起來。他走近兩人,壓低聲音說,「現在正在談一個很重要的事情,你的這件事無法擺到表面上來談,所以能麻煩你先到接待室稍等片刻么?」
「現在想起來,應該把他帶到某個地方,等上一個晚上。他也不是那麼傻的人,如果認識到自己做過頭了,也還有補救的方法……但那時我太著急了,覺得那樣下去的話,即使當晚可以阻止他自首,但之後一定會露餡的。幸好擊中他頭部的時候沒有人看到,屍體——不,把奄奄一息的他從天橋上扔下去的時候也沒有人看見。但是,他的身體很沉,就像一塊柔軟的岩石。當我聽到一聲悶響時,全身的勇氣都消失了。」
「那你今天夜裡就趕快把公寓給退了,只帶上能知道你身份的東西和現金,所有的工具物品之類的東西全都留下,然後消失,要做到行蹤不明。」
「吉井,你背叛了我。」七郎一張嘴就讓廣作臉色慘白。
瞬間,冰冷的殺意湧上了良助的心頭九-九-藏-書
七郎點點頭。死去的隅田光一的想法在某種意義上還活著。光一曾經說過的台詞,現在從一個正經的銀行人口中再一次說了出來。不,或許可以說現在銀行的這種行動,正是在其無比堅實的招牌下進行太陽俱樂部過去的活動……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和我在一起?」
他聽到廣作暗含某種深意的話,兩眼直放光,反問道:「你是說不把錢拿給鶴岡先生,而是兩人平分了?」
鶴岡七郎和木島、九鬼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自然而然談到了這個話題。
「有的。在那些導入事件中拋頭露面的有他。受害者也有三個人了,必須考慮到他們看到新聞后可能會去銀行的情況。一旦證實有詐騙情節,那麼在黑名單上的我們就會受到調查。」
「也就是說,這場動亂完全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了?」
七郎也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會來拜訪自己。自從那個事件結束、期票換成現金后,七郎從自己的分成中拿出一半多,把三百萬交給了他的妻子。七郎為了詐騙而蹂躪了這個女人的貞操,補償給她之前挪用的錢並從法律制裁下解救她的丈夫,是七郎最大的同情之舉了。
「如果我這樣的女人成為你的妻子對你而言會有諸多不便的話,讓我當小妾我也願意……我能忍耐。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做地下情人我都能忍受。」
「所以,你是說重複來幾手更划算?」
「警察會怎麼想我並不清楚,但我絕對沒有教唆殺人。就像你因為一次成功自滿起來、居然三次都用同一種方法詐騙一樣,犯罪自身具有連鎖反應的發展性質。詐騙會引發新的詐騙,或是發展成殺人,也都一點不奇怪。」
「您久等了。我是營業部長津田兼太郎,請多關照。」他把剛才交換過的名片遞給對方,報上假名。
他自己的犯罪歷史之所以有不敗紀錄,恐怕這就是真正的原因吧。
「沒關係。你慢慢談。」他安心地點點頭,兩人便走向另一邊的接待室。
吉井廣作和之前的臨時演員不同,不需要七郎從頭進行教育。他只需要把在銀行中得到的知識反過來加以運用即可。談話不足十分鐘,對方就完全按照廣作的步調來了。
「那……在那之後呢?」
「扔下他的時候他還活著,那麼頭部的傷就會被當作掉下時摔到的。你沒有動他的錢包和名片夾吧?」
「等過了半年左右,你要裝作難以謀生的樣子,到大阪、名古屋或者九州那種較遠的地方去,好好地過日子。這次你至少入手了一千幾百萬,如果你想用這筆錢做些什麼事的話,就是自掘墳墓。再說,你這種人也不適合自己開公司,最多像俗話說的那樣——不義之財理無久享吧。你要把這筆錢當作無記名的債權存進銀行,不要放在手頭上,一段時間內都不要用這筆錢,好好工作。」
七月二日,吉井廣作造訪了七郎的事務所。
吉井廣作從桌上探出身子,說:「你可要知道,我長年在銀行工作,很是清楚銀行內幕。這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詐騙。至少,在那個定期和支票到期的三個月內,受害者會被銀行的招牌蒙蔽,完全不會發覺。所以在那之前,更加有效地利用一下不是更好嗎?」
吉井廣作在頭腦上來說可謂高於常人,但在股票買賣上過於投入而挪用銀行的錢,為了逃脫這項罪名又犯了詐騙罪,而這次他自己制訂計劃,開始了導入詐騙的勾當。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善惡的平衡感,無法做出冷靜的形勢判斷,這也可以說是人之常情了。
七郎閉上眼睛,無力地嘆息。
七郎也感到非常悲痛。雖然同是離別,但此刻的他卻感到比同隅田光一的死別都強烈數倍的悲壯。
他原本是想給江沼教雄一個教訓,讓他經歷如此可怕的場面,好讓他以後不要再違抗七郎的命令,但這場戲演得有些過度,反而產生了其他效果。
「殺了?蠢貨!」七郎頓時怒火中燒。他伸手朝著良助臉頰打了一巴掌,而且幾分鐘之後才反應過來。
像這樣,採用導入詐騙到手了一千萬現金,還安全走出銀行的瞬間,吉井廣作就出現了一種常人容易產生的想法,而這種想法對犯罪者而言是非常危險的。
良助的聲音比平時還要乾澀。聽到他的聲音,七郎頓時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吉井廣作全身都顫抖起來,肩膀也垂了下去,俯身在榻榻米上抬不起頭來。
木島和九鬼互相看了一眼。
不過,那一次騙取期票確實是之後犯罪得以成功的原因。七郎邀他來到附近的料理店,打算視情況而言打賞他點小錢。
現在最大的問題在於如何應對這起突發事件。
當天夜裡,江沼教雄被高島組一個叫澤柳定吉的小弟帶到了家中二樓。
「是。我作為不得了的惡徒收下詐騙了好幾千萬的錢。我從中竊取了這些錢……還遭到威脅、差點丟了性命……既然如此不如去自首……只要把錢還了就可以緩期執行……」
「托您的福無罪釋放了,不過被銀行開除了……哈哈哈,金融界沒有哪個地方會要犯下那麼大錯誤的人啊。」他的笑聲中充滿了苦澀的自嘲。
兩周之後,七郎被良助的一通電話叫了出來。
「你真的不知道這事?」
他又回到營業部長的座位那邊,動作自然地把包袱放入皮包中,和營業部長就五分鐘前的話題繼續談了起來。
善司將信將疑地看著七郎:「即使要用原子彈?」
木島良助握著方向盤,不禁心驚肉跳。
「這我很清楚。這裡是一千萬。」對方打開皮包,大大咧咧地拿出一沓沓千元鈔票。
「說你昨晚把車借給別人了,虛構的借車人就交給我來考慮。然後你昨晚和我一起在這裏過夜,製造不在場證明。越小心越好。」
「你認識他?」
「那麼,請讓我清點一下。」
戰爭結束后的啤酒十分美味。或許是裏面那種淡淡的苦味剛好和罪惡意識相通吧,緊張感也消失了,吉井廣作甚至覺得啤酒的酒比威士忌還烈。
「再裝也沒用的。關東信託和大東京信託——你在這兩個銀行都幹了些什麼?」
「無論如何,只要交給銀行就絕對沒有問題。只是,您帶現金來了吧?如果是普通存款的話也可以用支票,但這畢竟是特別的後門交易。」
「之後呢?」
「這怎麼可能。給他的配額是利益的百分之三十,一下入手了三百萬,就算過得再奢侈,也夠花上一年的了。如果今後有什麼好機會的話,會再讓他幹活的。」
木島緊鎖雙眉,說:「要不這就交給我來處理吧?你對我有救命之恩,為了回報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給你造成任何麻煩。就交給我吧。」
看到他又閉口不言,澤柳定吉抬頭示意了下站在旁邊的手下。
「接下來呢?」
「我不會自首的。就算隻身一人,也會努力逃避法律的制裁。不過,不過,即使萬一我被逮捕、送上斷頭台,我也絕對不會說出你的名字。就像因遵守軍官的命令被判死刑的戰犯一樣,我也會一言不發地就死……」
剛好附近一個人影也沒有。
「嗯……」
吉井廣作當天夜裡就離開了東京。第二天,受害者們報警,警方懷疑有導入詐騙存在,從江沼教雄的筆記里把他所有認識的人九九藏書都查了一遍,自然也查到了廣作的公寓。
和戰爭同樣,一次犯罪的成功會讓人生出自信,認為接下來的犯罪也能順利拿下。逐漸地,犯罪者越發高傲自大,最後則會跌入萬丈深淵。
「照這個樣子下去,朝鮮可能會全部赤化,接下來就輪到日本了吧。如果美國要就此投放原子彈,對方也報復地在日本的美軍基地投下原子彈的話,就萬事休矣了。」
「木島先生來了。」隔門外傳來女服務員的聲音。
之後,美軍在仁川登陸,半島上展開一進一退的攻防戰,變成了互相都沒有勝利和失敗的長期消耗戰。這場戰爭給日本經濟的復興帶來了巨大的好處,被稱為「神風」,但在此之前,不管是多麼聰明、機敏的人都沒有預見到這種前景。
他相信為了保護自己有時不得不殺人,並且能真的做出來。七郎雖然明白他的心情,但現在不是沉浸在感傷之中的時候。
「您別開玩笑了。我是做個金融掮客的生意人,兌現支票、貼現期票什麼的,自然受到銀行很多照顧。不過只要是個生意人,大家都是這樣的。」
在這種非常事態下,知識分子並不一定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他的話語變得曖昧起來,但對方想到可能是有關營業最高機密之類的事吧,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當然沒有。」
「他騙了你。」
「知道他在哪兒了嗎?」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連我的臉都不敢看,還以為自己能夠騙得過警察和檢察官嗎!」
「好的。」
從歷史上來看,這是在世界範圍內展開對抗的美蘇冷戰,在最脆弱的地方實際開火爆發的戰爭,尚未完全從戰爭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的日本還不具備冷靜客觀進行分析的從容心態。
看到七郎如此認真的模樣,綾香不得不點頭答應。
七郎無言以對。
「別擔心。作為朋友,這是應該的。再說,這麼做也是為了我自己。」
江沼教雄一邊聽著對方的諷刺,一邊絞盡腦汁思考對策。
「我們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啊?」
「哈哈哈,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而已。如果讓你不高興了,我道歉。」
「警察局?」
「要不趁現在多騙些錢,買好罐頭避難去吧?」
「我考慮一下……」江沼教雄的聲音雖然不那麼確定,但廣作一眼就看出對方已經動心了。
「我們這邊的賭徒都會老老實實按照規矩收人頭錢。但是靠出老千搶奪對方的錢、只進不出,可是足以讓賭徒臭名遠揚的。你不也是,給困難的人融通資金、藉此收取些利息或是手續費,也算是高利貸的正統做法吧。」
沒有辦法的良助只好說自己開車把他送回家,把他帶了出來,但對方已經醉得不知道自己坐的是誰的車了吧,車開動還沒多久,他就開始叫喚起來:「去警察局!司機,去警察局!」
「非常抱歉……都是……都是我的錯……」廣作聲若蚊蠅。
當吉井廣作走近鹿子島義他們所在的接待室時,他已經完全沉著下來了。下面已經沒有必要演什麼費勁的戲了,只要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做過多年的銀行員的行動原原本本地表現出來就行了。這讓他感到安心。
綾香的父親原來是住在草加的賭徒,所以綾香在教養上略有缺陷是無可奈何的。但她的器量比普通人高出十倍,對社會上的事也十分了解。
這是可以匹敵替換日本造船招牌般的大戲。雖然這次並不需要上次那麼多人,但作為心理戰,難度要高得多。這個作戰方案是七郎花了半年時間,傾注心血策劃出來的,隨時都有付諸實踐的自信。
「啊……」
「警察可能會在明天或者後天就調查到你那裡吧。但如果你隱藏身份回到島田的話,是很難找到你的。回到島田后,你就說這次來東京是為了找工作,然後一段時間內都謹慎行事。」
最近,這兩人都完全傾倒在七郎的人物魅力和手腕之下,所以稱呼名字時都十分尊敬,但今天的語氣聽上去卻有了責備的意味。
「這件事我決沒有忘記。只是,再等半年——等到今年年底行嗎?」
他們的笑談聽上去頗為悲壯。
「呃……」良助有些難以啟齒地咬著下唇。
「不,表面上看是那樣,但我好歹作為銀行人幹了那麼長時間,在金融方面知道很多表面和水下的秘密。這些知識不僅僅對你金融方面的工作有用,像私人偵探這樣的私下工作也很有用。」
對方几乎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態度。從那副表情和聲音都可以看出他一點都不想讓七郎不高興。等女服務員端來料理又退出房間后,他兩手撐在榻榻米上,低頭懇求道:「鶴岡先生,請讓我為你工作吧。」
日本和德國之所以會失敗,原因之一就在於對攻勢終點的認識出錯了。也就是說,一場進攻作戰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須在前線與基地的聯絡、物資運輸等各方面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忘記這一點,只是一味進攻的話,則可能像在瓜達卡納爾群島或斯大林格勒那樣遇到敵人的反擊,遭受無法恢復的重創。七郎時刻都牢記著這些教訓。
「其實,我們這次在東京開了一個新的分店,我剛好是在東京出生,就到這邊來工作了。店址定在了福德大廈的三樓,預計從這個月十六號開始正式營業。這次有一些事情想請教,就來拜訪了。」
「怎麼了?兩個人怎麼都看上去這麼嚴肅?」
所以他此時想到,既然如此,那還有做交易的餘地。
七郎卻泰然自若地說:「用不著慌張。要全社會都恢復景氣,還需要不少時間。在那之前能賺多少賺多少,之後靠那筆錢好好玩上一兩年都沒問題。把一年當作十天來過的好男人——這以前是用來形容相撲力士的,但可能也適合用在我們身上。」
吉井廣作臉上毫無血色,雙頰消瘦下陷,下巴上還留著兩三根沒刮乾淨的鬍子。他的雙眼裡也布滿血絲,目光閃爍不定。他的改變如此之大,幾乎讓人無法想象,僅在半年前,他還是風光無限的靜岡銀行島田東支行副行長。
雖然語調像是在開玩笑,但從木島和九鬼的言語及表情中都可以看出,親身體驗過戰爭殘酷與苦澀的戰中派特有的不安。
七郎放下電話回到房間,坐在鏡台前的綾香擔心地轉過身來問道:「親愛的,怎麼了?臉色很差啊。」
這一年的六月二十五日,朝鮮軍突如其來地突破了三八線,三天後攻陷了韓國首府京城(首爾)。
「好。」
「大洋信託的事是在你的指揮下實施的,而且也完全成功了,所以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但是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反覆使用同一種手段,確實不符合你平日的方針。莫不是忘了攻勢終點的原則了?」
他惡狠狠地說:「喂,你這傢伙最近利用銀行掙了不少錢嘛。」
「總而言之,之前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現在必須採取行動,把今後的危險防患於未然。如果他還有新計劃的話,馬上讓他收手。」
七郎利用江沼教雄將鹿子島義騙上了鉤。物資交易已不像戰爭剛結束那段時間那麼好做了,股市也依舊十分低迷,如果能把富餘的資金在銀行的擔保下收取每年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利息,只要是有點慾望的人都會上鉤的。要說服他先存上一千萬現金並沒有花多少時間。
澤柳定吉陰森森地笑了起https://read.99csw.com來,但在江沼教雄的眼裡看來,不光是他,連他胸前的般若也吊起嘴巴狂笑著。
作為銀行員到底有多熟練,只要看他們在數鈔票時的手勢和速度就知道了。在這點上,吉井廣作是有著近二十年經驗的老手了。他發揮自己積累下來的本領,表現堪稱完美。
他雖然是同一學年的,但由於年齡關係、上學時便達到了延期徵兵的期限,進入山下兵團,在菲律賓戰鬥,好不容易才生還。
「不,我又不是在說你的事。工作上有些事很讓人擔心,就不自覺地說了這麼一句。」
「或者那段時間正在吃著牢飯吧。真不敢想象啊。」
「只不過,月盈則虧是世間常態。即使幾個月後日本迎來了想象不到的景氣,那也只是一時現象而已。從景氣循環的法則來考慮,後面一定會出現不景氣——雖然無法預測會發生在什麼時候,或許是在好幾年之後。」
「具體說給我聽。」七郎硬起心腸說道。
若說是醉漢的胡話也就算了,但這個男人今後可能採取的行動確實包含了置他們于死地的危險。
「你必須洗手不幹了。要想得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兩三分鐘之後,他遲疑地說:「那我先失禮一下,去聽一下那邊的事情,看情況可能需要馬上和總公司聯繫。」
「如果繼續對他的所作所為放任不管的話,會連累到我們的。」
「高島組的話還好。如果把他帶上車的場景讓人看到的話……這點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天晚上,七郎噩夢連連。對江沼教雄他們的處分姑且交給木島和九鬼了,但他也動用他的部下,到處尋找江沼和吉井廣作的下落。
「在那之前,我想確認一下。你們的情報是從哪兒得來的?情報是準確的嗎?」
但是現在的人流手術與以前不同,已經輕鬆多了。至於這個女人為什麼不去做人流,七郎也不清楚。
「這次你肯完全按照我吩咐的做嗎?」
「我是鹿子島義,這次要麻煩您了。」

「近來如何?」七郎壓抑住自己的感情,故作自然地問道。
這一千萬的分成是七郎四百萬,這兩人每人三百萬。根據之前的模式,吉井廣作自稱是銀行的營業部長,租下了某間公寓,江沼教雄則是被他欺騙才向他介紹客人的。但既然江沼教雄會做詐騙這種事,他本身也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
七月九日下午兩點,在位於日本橋室町的大洋信託銀行日本橋支行,吉井廣作和營業部長津田兼太郎親密地交談著。
「失禮了。」廣作回到津田兼太郎處。
「這……」
木島和九鬼最近都把七郎對形勢的判斷當作神諭般崇拜。他們聽到七郎這番言論之後,終於露出安心的神色。
「我明白了……」良助雙手放在榻榻米上,低下了頭。他用吐血般的聲音說:「我知道你的性格,就算我怎麼道歉你都不會原諒我吧。我做的事要受到什麼樣的懲罰都不為過……如果光是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輕了。」
「是啊,只不過如果演員演技不夠好的話,是不會進展如此順利的。」
「你還有同夥?是誰?」
絕不是他對綾香的感情淡了。只要三天不見面,他就會忍耐不住,而一旦見了面,他又在另外的意義上有些難以忍耐。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不快,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這麼說來你果然做了些什麼。我們的眼睛可不是白長的。看來言多必失說的就是這麼回事啊。」
「在你的工作能夠走上軌道之前,無論多少年我都願意等的。但是最近和以前不同,你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嗎?既然這樣,你到底還要讓我做多久這樣的工作?」
江沼教雄顫抖著,嚇得開不了口。
「不是的,約定就是約定……這是男人之間決下的事,既然說了要給他那一份,就一定要給。」
「這麼早吵醒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向你彙報關於江沼的事。」
如果是正式到銀行存款,只要在窗口辦理即可,但如果是這種附加利息的事,對銀行來說也是不能公然操作的。特別是在江沼教雄那噯昧不清的介紹后,又聽到這番話,鹿子島義自然會認為廣作才是真正的營業部長。
「你怎麼知道……」一不留神,他就說出了承認自己罪行的話。
「你以前找到的那些臨時演員都完美地演好了自己的角色,然後就消失了,但這次好像選錯人了。他不是能完全成為人偶的那種人。」
從兩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並沒有在責怪七郎。
「江沼搞定了。我殺了他。」
「那你是什麼意思?」
營業部長完全沒有懷疑他的樣子,而是說著「請慢慢談」,邊從接待來客的小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去。
「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搞定了呢。只要做好準備,賺錢其實挺容易的。」
這種人又不是警察,不可能僅僅為了社會正義而折磨他。那麼可能就是抓住他的弱點,想從他用不正當手法弄到的錢中分一杯羹。
木島和九鬼都是擔心他的安全,才站在他的立場提出建議,希望能早點收拾這麼危險的局面。
「和我妻子?」吉井廣作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以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音說道:「鶴岡先生,問這種事情有點難以啟齒……但是,我妻子懷上的孩子難道是你的?」
「人類窮盡熱情,終歸為了金錢——這是英國作家毛姆的名言。從這層意義上來說,我所計劃的都是異常無情,也異常熱情的犯罪。一次也就算了,但和兩次使用暴力的人,今後我是無法一起行動的。」
俗話說得好,不打不相識,自那個「打撈者」事件峰迴路轉以來,七郎他們和高島一家之間生出了奇妙的親近感,或許是因為組長高島長藏看上了七郎這個將惡念貫徹到底的人物了吧,總之,木島徹底利用了這一好的條件。
「無論如何,他都是個旁系諸侯。我絕不是說兩人的壞話,但他們並不像我倆這樣對你完全心服口服啊。」
平日里十分敏銳的七郎,這次罕見地連連被人搶得先了。
事已至此,當務之急就是抓住吉井廣作了。
他在常去的舞廳門口被兩個長相可怖的男人恐嚇,被強塞進車裡,帶到了這個地方來。詐騙犯一直都害怕暴力。
津田兼太郎感到有些吃驚,心想這男人還真是忙啊。
「要想在犯罪的道路上獲得成功,遠比世人想象的要難得多的。那需要超越常人的知識、不屈不撓的勇氣和不斷的磨鍊。它要求比戰爭更高強度的起居安排和連續的緊張感。像你這種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才建議你今後要完全和犯罪切斷聯繫。」
犯罪是另一種形式的戰爭。
「為什麼這麼問?」
木島和九鬼面面相覷,嘆了口氣。
這就是鶴岡七郎的信念。從他記事起到進入社會的數十年間,日本完全籠罩在軍國主義的陰雲之下,人們逐漸失去各種自由,而他在那種教育中啟發了自己。
而且,一旦重複多次這樣的行為,江沼教雄也無法使用上當受騙的借口了。萬一兩人被逮捕,那麼七郎會遭到牽連也是遲早的事了。
「話說回來,你還想不想賺更多?」
「嗯……我等你。」
七郎的這番話對原本就是銀行員的吉井廣作很有觸動。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只有社會整體不景氣、公司苦於資金運轉、不https://read.99csw.com借高利貸就無法做下去的時候,才能夠成功。如果銀行力量充實起來,金融情況好轉,社會整體變得景氣起來時,騙取也就干不下去了。」

「情報是真的。我怎麼樣都對吉井廣作不太放心,於是讓手下一直監視他。他在兩家銀行都演了同一齣戲,金額則是根據他出銀行時皮包鼓起來的程度估算的。」
這次善司開口了:「給他的分配是不是太少了?」
聽說是急事,七郎立刻準備了一番,趕到銀座的咖啡廳,看到木島和九鬼臉色蒼白地坐在那兒。
七郎的心裏不禁一陣愕然。說不定那段時間的吉井廣作和他妻子因為承受著挪用公款的罪名的煎熬,並沒有過真正的夫妻生活。充滿煩惱的女人肉體對男人感到饑渴,而僅僅一次也是可能懷上孩子的。
七郎故意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你想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你說結婚?」
吉井也不禁想用酒精和女色來逃避良心的責備,昨晚帶著藝伎到箱根去玩了。直到這天傍晚,他回到公寓時被七郎的部下們抓住,帶到了「醉月」。
「如果你被警察逮捕了,事情會變成什麼樣?這三次詐騙和他一起行動的只有你一人,不像之前的事件一樣,能用銀行員的善意或是不注意犯下的錯誤辯解成功。三次犯下同樣的罪那就是慣犯,警察可能會認為由於利益分配等原因是你僱用他人殺死江沼教雄的。」
無論總司令官或是軍隊參謀長在探討了所有條件后制定下了絕對不敗的大戰略,如果第一線部隊的指揮官無視這個命令擅自行動的話,則可能引發全線崩潰。
「是啊。他後來又去了關東信託和大東京信託,從兩個不同的冤大頭那兒總共騙了三千萬左右的錢。」
「嗯……」
「說嗎?」
即使吉井廣作下定決心要走上罪惡的道路,但當時的事件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吧,他的聲音中有一種沉痛的味道。
雖然木島說了交給他去辦,但七郎還是打算自己也做些安排。他四處搜尋吉井廣作和江沼教雄的下落,但那天還是未能找到兩人。
「昨晚消耗太多了。」

江沼教雄算好了時間,走過去找他。
「那馬上就能知道他的身份。強盜一說是不成立的,問題就在於是自殺還是他殺了。從下山事件的案例來看,在這點上很難做出斷定。還有其他人知道他昨晚的行動嗎?」
「怎麼了?」
雖然澤柳定吉讓他住一晚,但他堅持說不要在這麼可怕的家裡留宿。
「原來如此,我還真沒想到世界的大形勢會對我們有這麼大的影響哪。」
「這……」
「騙人,才那麼會兒……真不像平時的你。」
「不知道。」七郎剛想苦笑,嘴角突然僵硬住了。
像是忘了剛才那番話一般,江沼教雄又嚷嚷起來:「司機,停車,我要上廁所,廁所!」
「我一分錢都不要。」七郎用力搖了搖頭,「那是你自己以身犯險弄到的錢。說不定在晚報的新聞上出現的本來應該是你的名字。我的良心絕對不允許收這筆錢。這筆錢應該是你和你夫人自由使用的。」
這個事件在鶴岡七郎的犯罪史中可以算是一場險勝。他雖然得到了四百萬的現金,卻同時失去了兩名部下。
「搞不好我們還可能會被美國趕去前線呢。」
「有一個小說,講弗蘭肯斯坦博士意圖創造新的生命,結果造出了一個怪物。他讓那個怪物隨意行動,結果無法控制怪物了。說不定他就是那種會給創造者帶去危害的怪物啊。」
七郎笑著坐了下來,良助馬上就壓低聲音問道:「鶴岡先生,那個男人,吉井廣作真的值得信賴嗎?」
綾香規規矩矩地出去了,而走進來的良助卻滿臉煞白。
憑藉他對銀行內部情況的了解和七郎部下的技術,要做到這點並不困難。
江沼教雄也垂下肩膀,長吁了口氣。
吉井廣作放下酒杯,回想似的說:「銀行方面倒是起訴了米村產業,當然是民事訴訟……不過對方說我擁有代行支行長業務的許可權,而我在支行長室收下了那些期票,所以直到終審還要花上很多年。」
作為一個戰中派,他曾熱衷於閱讀戰爭結束后發表的所有戰史戰記。他把那些戰爭教訓全部消化后、改頭換面,大胆地運用到了犯罪當中。
「我昨晚和一個叫綾香的藝伎一直待在這裏,和你去了箱根一樣,都有不在場證明。」
「哎,你……」或許是把走近的良助當作警察了吧,江沼教雄說道,「不就是撒個尿嗎,別催啊。我馬上就自首,讓你立功。」
比如說,他結束某個事件的方法,在木島和九鬼看來都十分誇張,而這是出於「攻勢終點」這種戰略思想的。
「你的意思是?」
下一刻,良助的扳手悶聲一響。
七郎終於點起一支煙,激動的情緒也逐漸平復。
「我說!」他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好像腦袋裡某根神經在這個瞬間「啪」的一聲斷開了。
即使如此,七郎今天早上也打不起精神。萬一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情,只要他能弄清狀況如何,至少能奮不顧身地反敗為勝,但現在的事態很不清晰,各種各樣的妄想充斥著大腦,讓他心神不寧。
「確實無誤。那麼請您稍等,我馬上拿字據過來。」他一邊把鈔票用包袱包裹起來,一邊勉強微笑道,「這種後門導入交易,在我們銀行內部都必須秘密操作,真是氣節難保啊。」
「您請,您請。」
「哈哈哈,你說什麼啊。剛才你也看到了,我的事務所也就是租下來的小房間,除了我之外社員只有一個女的。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以前好歹也是個地方銀行支行的副行長,我那地方可用不起。」
而且,就算戰爭中看可能將損失抑制在局部地區的敗北,在犯罪當中卻很有可能導致所有人的失敗。
如果有一個受害者發現了什麼疑點,這種犯罪馬上就會暴露。
「我說。千萬不要傷害我。設計整個計劃的是六甲商事的社長鶴岡七郎,和我一起去銀行的則是原來靜岡銀行支行的副行長的吉井廣作……」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只要你道歉就行了的。你看看這張報紙上的新聞!」
「為什麼?」
「他在那之後還多次使用了同一種手段?」七郎不由得呆住了。
「這點事你都不懂?犯罪和戰爭一樣,對命令要絕對服從。你氣憤江沼教雄的背叛,為了保守秘密而殺了他。你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但是你違背了我絕對不要使用暴力的命令。」
七郎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但這一次,他也無法馬上想出妥善的處理辦法。
「這是什麼意思?比如說你能起到什麼作用?」七郎擺出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
第二天早晨九點,良助給臨時作戰本部「醉月」打去了電話。
良助把他拖上車,打算把他扔到某條鐵道上、讓他再也無法開口說話,就像下山國鐵總裁那樣……
「木島,你這傢伙……我不是叮囑你不要使用暴力嗎!這之前是正當防衛,誰都能想明白這一點。但江沼不是個會主動威脅別人的男人。你怎麼殺死他的?」
豐富的知識與想象力反而容易產生妄想,影響判斷,導致行動時缺乏勇氣。七郎聽著他們倆的談話,感到這兩人內心還殘留著些許軟弱。
「有什麼急事?」對方或許只是無心一問,但九九藏書他卻嚇得心臟一縮。
「在那之前,就必須得幹些正經的活計嗎?」
都說枕邊的誓言不能當真,綾香也十分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在早上提出這個問題。
「當然了,如果警察來調查的話,借車人也好不在場證明也好,都很容易被推翻。它們只能幫你躲過不太確定的嫌疑。」
「如果在舞廳門口威脅他上車的時候沒有被人看到的話,就只剩下高島組裡的人了。」
木島和九鬼一直到最近才逐漸開始理解七郎的這種思想,而對於年齡相差較大、交往時日也很短的吉井廣作而言,是根本領會不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良助垂頭喪氣,忍不住顫抖起來。
「說實話,無論是哪個銀行,現在都因為存款不足而頭疼。所以,雖然表面上沒有出現,但導入這種現象十分盛行。錢往利息高的地方流——這是金融的原則。但若遵照法律規定的普通利息的話,是無法聚集到存款的,因此現在負責存款的職員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暗地裡附加利息來聚集存款。你應該明白這個的意思吧?」
韓國軍隊的主力僅僅一周就幾乎全滅,以美軍為主力的聯合國軍也被追趕至釜山的橋頭堡,狀況不妙。輿論都觀望可能會重現敦刻爾克的悲劇。
「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說清楚。這次事後處理一結束,你就離開我,自己獨立干吧。」
這個男人的長相也好、刺青也好,還有插在腰間的短刀,都讓原本就膽小的江沼感到十分可怕。
「那就今天趕快製造起事故,撞到別人就不好了,總之撞到什麼東西上面,然後直接交給拆卸行讓他們把車廢了。即使肉眼看不到血跡,還是可以靠科學檢測查出來。」
「你的意思是萬事大吉了?」
江沼教雄也是如此,明明平時酒量很大,但今天卻只喝了半瓶啤酒,就已經滿臉通紅了。
良助停下車,趁對方走向一堵廢棄的牆垣后時,打開後備廂,取出了扳手。
只不過,現在的七郎心裏對綾香產生了一些抵觸。
從某個方面來說,那個時候讓迷茫的自己毅然走上惡之道路的正是這個女人。畢竟身體里流的是那種血,說不定面對惡的堅強程度比他還要厲害。
「什麼?」七郎十分意外。他交叉起十指,向前探出身子,冷冷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但七郎卻躊躇起來。如果有個知道銀行這種組織所有機密的人成為自己的心腹,的確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利益。但問題在於這個男人在精神上比較脆弱,七郎懷疑他是否有耐力。就連木島和九鬼,七郎都不曾完全信賴,這個中年男人能否承受住鐵打的精神壓力還是個未知數。
在之後的酒席上,江沼教雄喝得醉如爛泥。看來是神經過於緊張,喝酒的時候也就不知節制了吧。
「還真是佩服啊。雖然知道大阪人都善於撥弄算盤,但像您這麼厲害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聽到您談得這麼深刻,我們這些銀行人都感到汗顏啊。」
廣作一時呆住了。他還以為自己說得過多露出了馬腳,但對方的臉上只看到了尊敬的神色,卻見不到懷疑之情。不過對方好像感到既然他對銀行和金融的內幕如此了解,那麼自己也必須小心應對了。
所謂犯罪,一旦實行後會覺得意外地簡單,而且還具有很刺|激的緊張感。
吉井廣作在走出銀行三條街的時候,忽然對同夥江沼教雄說:「喂,你累了吧。回去之前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那是自然。當然,這次要按照約定付給鶴岡先生指導費,但下次開始就可以僅是我們兩人平分了。假設還有兩個要存款的人,那麼一人就有一千萬,如果有二十個人,你我都可以拿到一億日元的現金,接下來的人生什麼都不做也可以不用愁了。」
「我現在在考慮一件很大的事,一生中沒有幾次的大活兒。但是要想獲得成功,需要一個能完全配合我演戲的藝伎。如果我和其他的女人關係密切的話,你也會不高興的吧。」
「不,我們才是……畢竟這種事是機密中的機密,不好在辦公桌那邊談。要是操作不當會因為違反銀行法,鬧出大事來。」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七郎點著香煙,自言自語了一句。

「對不住。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讓這個男人閉嘴,所以我才下手的……一開始我用扳手敲了他的頭時還算好,之後把還沒死的他載到陸橋上,扔到下面的火車鐵軌時也沒怎麼煩惱。但在那之後我就感覺魂不守舍了。在那場戰爭中,我明明在菲律賓殺了不少敵人,在和平年代殺人居然叫人如此難受……」
「這位就是營業部長。」江沼教雄故意指著吉井廣作和津田兼太郎的中間介紹道。
「我知道了。我會全部按照你的指示做的。只不過,我自己武斷主張弄來的這筆錢,應該給你多少才合適呢?」
七郎壓抑住無限的感慨,冷淡答道:「我不知道。我對這件事沒有印象。」
「你可千萬不要使用暴力。小小威脅、刺|激一番倒還算過得去……」
「我明白了。但是,是什麼方法呢?」
時間還沒過多久,看來他是來到了這附近才打電話的吧。這不像是木島平日里的會做的。七郎的不安又加深了。
兩人馬上找到附近的一家酒店走了進去,幸好這家店的二層沒有其他客人,寬敞安靜。
這場戰爭和封鎖柏林時不一樣,日本很難以隔岸觀火的心態看待。當時大多數日本人都戰戰兢兢,以為這場戰爭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而有美軍駐紮的日本地區可能又會受到原子彈的攻擊。
手下在他眼前拿出一個嶄新的案板,並在旁邊的榻榻米上擱下一把短刀。
「這是不可能的,在這麼近的地方發生戰爭,日本自然會作為軍事基地得到美國更多的重視,會有巨大的資金流動起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日本始終都站在局外者的立場,不勞而獲地賺了一大筆錢。現在日本還沒有完全恢復,應該不會像當時那麼輕鬆,但如果這場戰爭能持續三年的話,日本產業的恢復就能快上十年左右。」

「不,沒什麼大事……就是關於從澳大利亞大量進口羊毛的事,跟GHQ……」
口頭上雖是這麼說,但他的大圓眼和鷹鉤鼻,讓人一眼看去就感覺是一副貪得無厭的模樣。而且,對一天十錢的地下利息垂涎三尺的人根本就談不上沒什麼慾望。
但在回到接待室時,吉井廣作的手中卻出現了一張寫著金額一千萬的定期存款字據和填好附加利息金額的支票。其實他在七號那天存入了一萬日元,然後巧妙地篡改了字據上的數字。
「雖然我們做的生意不同,但不久前他和我們老大可是結交下義兄義弟的關係了。剛好他的朋友木島也來了,今天就此作罷,一起喝一杯如何?」
不過吉井廣作也笑不出來。他現在可是走在刀尖上,根本沒有心情去理解什麼幽默。
扳手擊中頭部,江沼教雄嗚咽了一聲,像木棒般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他話中有話。當然,雖說是消極、被動的,但吉井廣作也是在知道了事情的秘密之後加入犯罪的。而且他還十分佩服七郎的智謀和勇氣,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不好意思,我稍微離開下。」
「我發誓……」
「是啊。我這邊也繃緊了神經演戲,很是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