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千瘡百孔的戰術

千瘡百孔的戰術

「他帶來了刑警,而你又收集了現金賠禮道歉,看來這次是我們輸了。」九鬼善司不知曉偽鈔陷阱,低聲在七郎耳邊說道。
「鶴岡先生,能否把那位大人物介紹給我認識呢?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話,也完全沒有撇開你直接和對方進行交易的意思,只不過是為了保險起見。」
「之後我就開始拚命追趕他。但他卻死了,自己投降認輸了……」隆子的眼裡泛出淚花。不管她怎麼努力忘記,但畢竟是曾經下決心要一同赴死的男人,怕是心裏無法真的放下吧——七郎這麼想著,繼續說:「在那之後剛好過了一年……我策劃並實施的計劃百分之九十九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每當我做一件工作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是隅田的話他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或許他無法做到我現在所做的事情,但換一種角度考慮,說不定他能想出高出我好幾倍的方法。」
綾香興奮地兩眼直放光:「我當然明白。這也是我一生一次的大戲,你就好好欣賞我的演技吧。」
「歡迎光臨。」女服務員也多少察覺到了事情不妙,迎接他時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個我們也不好說……已經超過三點了,網應該早就布好了。」藤倉主任看上去頗為放心,但在以前的事件中吃過苦頭的熊谷主任卻完全放心不下。
七郎在看似無意的對話中藏入了挑釁的刺頭,但對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回答道:「當日本向英美挑釁發動攻擊的時候,我都懷疑過東條首相是不是發瘋了。但是風水輪流轉啊,日本一直認為只要打仗就夠能贏,結果這次一敗塗地了。而且二戰中獲勝的美國現在不是正代替日本,在朝鮮苦戰著嗎?」
「怎麼又提這事?不是說好了不再提的嗎?」隆子的一雙美眸嬌嗔地瞪了瞪七郎。
「那這次我倒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是誰了。事到如今,你也有義務告訴我他的名字了。」
「就算引入了皮革的設備,能不能進展順利也說不準吧?」
「總之先不打草驚蛇,讓他進去。關鍵就看他見到上松專務後會說些什麼了。如果專務收下錢,確認確實是五千萬的話,就用不著我們出場了。只要我得到了專務的確認,就打算撤去布控。」
「萬一貴公司倒閉了,您打算怎麼辦呢?」
「那我可要去報警了。」
野崎社長魂不守舍,幽幽嘆了口氣說:「也就是說,他把法律研究得非常透徹。給我們設下如此巧妙的圈套,雖說是敵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帶去酒館的那筆錢,形式上來說並不是用我們的期票貼現換來的錢,而是他自己四處籌集來的錢,只要他沒說交給我們了,確實不好當場清點。總之這件事先和律師好好商量,採取最好的方法解決吧。那您打算怎麼辦呢?」
「就我所造成的過失,我一直在鄭重道歉。今天又讓您等了這麼長的時間,實在是非常抱歉。但這段時間里我並沒有遊手好閒,而是為了達成男子漢之間的約定,從昨天開始不眠不休地四處奔走,好不容易才湊來了這筆錢。」
專務象徵性地低頭示意后,轉身離去。這時,在旁邊慘白著臉聽著二人對話的隆子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奔到七郎身邊,失聲喊道:「親愛的!」
說著,正當上松專務伸出手的瞬間,七郎「啪」的一下合上箱蓋,用力推到一旁,集中全身氣力大聲喊道:「您幹什麼!真是失禮。」
「但您和我之間的個人問題則是另一回事。雖然我對大和皮革這家公司已經不負有任何責任了,但對您卻負有很大的責任……反正不需多時您就得離開公司了,關於您今後的立身之計,我會按照之前約定的、儘力而為,退休金也可以提前墊付給您。」
「這是哪兒?」
七郎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鄭重地打開了箱子。
七郎要來了三天的緩期期限,把這些期票換成了四千三百萬的現金,但一分錢都沒有交給上松專務。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都忍不住氣得直咬牙。」
當他結束旅行回到東京后,上松專務拿出了總額五千六百萬的期票,拜託他貼現成五千萬的現金。
「一開始我以為那只是普通的料理屋,他給我灌酒,我就醉得有點暈乎乎的,但最後我還是拚命抵抗了的。那時我的酒也已經醒了,整個晚上都堅持沒讓他得逞。最後那個人說——無所謂,只要和男人在這種地方過了一晚,不管你怎麼堅持自己是清白的都沒有人會相信,鶴岡君肯定也會這麼想。他說得有道理,我父親也是很古板的人,當我回到家的時候,他勃然大怒,結果這個時候送來了一封沒有寫寄信人的信,上面連酒館的名字都寫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才被趕了出來。」
專務已經意識不清了,可能只是在單純應和與七郎的對話而已。
最上面的鈔票全都是一千面值的真鈔,無論是多麼敏銳的人,都無法一眼就看出下面裝的全是報紙做成的偽鈔。
上松專務明顯表現出憤怒的神色。面對七郎的借口,他自然不可能上當。
七郎笑著點燃一支煙,說:「做這種生意,會經常遇上這類事。不過,你千萬別忘了剛才的那些話。你的證言可是很重要的,說不定可以免去我的牢獄之災。」
上松專務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不知道七郎真面目的他以為七郎的財力最多只有一千萬左右。
藤倉主任把事情的梗概大致告訴了熊谷主任。
「您請。」
「大概再過個兩年,我們公司也能在各方面煥然一新。對我而言,這可能是最後的工作了……」
七郎故意用隔門那邊也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雖然有些遲了,但錢已經湊齊了。讓上松先生和你都擔心了,不好意思。」
而且為了確認這場對話的內容,兩人的身邊還有綾香這麼一個證人。
「那總額是多少呢?」
「我也這麼想。之前日本造船那起事件也是如此,真是可怕的心理戰術啊。」
「您醉得不省人事,鶴岡先生說那個由他保管,就帶回去了。昨晚你們不是說好用那筆錢買股票,兩個人一起發財嗎?」
「我之所以找你來商量,就是希望你能幫忙找到在一段時期能夠貼現數額巨大的期票的金融業者。當然了,銀行方面我們也盡了全力,只要設備能夠運轉起來,我們就能轉去銀行以低利息貸款,但現在這麼拖延下去,連設備都無法入手。」
——贏了。
善司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當然吃驚啦,我現在簡直就像是希特勒開始進攻蘇聯時德國人的心情啊。」
大和皮革的社長野崎壽美男還很年輕,但專務上松利勝則是輩分頗高的人了。他生於明治二十七年,曾作為上一代社長的左右手辛苦了大半輩子。
雖然善司尚未完全理解七郎所說的話,但多少冷靜下來了。「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只不過這次的作戰真可謂是千瘡百孔啊。」
每一家銀行在聽說后都一個勁兒地搖頭。這種缺乏重整事業的迴轉資金、必須依靠借高利貸才能運轉的公司,如今想砸下巨大的資金去引入新的大型設備,在銀行家看來就是一種危險的賭博行為吧。
「什麼失禮?」專務大吃一驚,雙手停在空中,莫名其妙地看著七郎。
「如果要從銀行取出錢來的話,今天之內就可以做到,只不過這個時間有點緊迫。不過如果能寬限到明天晚上的話,我一定會一分不差地把五千萬交給您。」
這個到目前為止都只能窺見一斑的犯罪,之後憑藉鶴岡天才般的性格露出了全貌。
「這個嘛,雖然說不好到底能不能辦到,但還是儘力嘗試一下吧。」七郎只能如此答道。
「如果錢沒有湊齊的話呢?」
——恐怕正是如此吧。
五點時差一千一百萬、六點則是九百五十萬、七點時是六百三十萬,等到八點時,就只差二百八十萬了。就像這樣,七郎每隔一個小時一點點地減少剩餘金額的數目,終於等到九點時,五千萬的現金全部湊齊了。他最後打去電話,說馬上就帶著現金趕過去。
「那就拜託你了。這麼說可能有點誇張,但公司對我來說就像是親生骨肉一樣。我都這把年紀了,所剩時日也不多了,但至少在我還能幹得動的時候,想竭盡全力為公司奉獻。」
終於,他等到了出手的時機。在臨近昭和二十五年年關的時候,上松專務找來七郎,就購入皮革製造機械的融資問題進行商談。
「那我就稍稍失禮一下,得打電話通知社長現金已經湊齊了。」
「戰爭才剛剛打響,不再等上幾個小時是分不出勝負的。」
醉意讓專務的內心失去了防線,脫口說出了平時絕對不可能說的怯懦想法。
大和皮革的總公司位於東京新富町,工廠則在靜岡縣的三島,他們的財務已經連年赤字。業界都認為,這家公司能否重整旗鼓,就在於他們能否買入需要美國特許的皮革製造機械並投入生產了。
專務站在桌子對面一動不動,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打個比方吧。如果貴公司要新建工廠,向某個制鐵公司發出鐵材的訂單,那家公司是不會直接進行交易的。他們肯定會指定一家自己公司的特約批發商,讓你們和那家批發商進行交易。」
「你是說,那個人對你而言就是這種對手?」
「我預計在半年左右,只要能兩次改換九十日後支付的期票就可以了。」
隆子雙眼通紅,注視著七郎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告訴你真話吧。我和那個人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
明明在談很嚴肅的話題,但上松專務忍不住連打了兩個https://read.99csw.com大哈欠。
在進行這項工作的同時,他還不忘時不時給九鬼善司打電話,讓他把現金一點點收集起來的狀況頻繁地轉告給上松專務。
「在這一點上我早就計劃好了。這次我要把那個專務當作中間緩衝人。」
「然後呢?」
他一定會讓刑警們先行撤退,表示之後自己再上門致歉。接著,他會給社長打去電話,彙報說已經收到錢了。
因為長時間的空腹和疲勞,加上好不容易解除緊張后的放鬆感,使得酒精的作用發揮得更快了吧。即使如此,以防萬一,七郎還是在專務的酒中加入了安眠藥。綾香也非常賣力地提供香艷的服務。
「那位專務可是位人物,因為做了約定,所以無論如何都等到三點。他說,如果三點之前能夠湊足全額,他就自己到警署來向我們賠禮道歉。」
「真的嗎?那就拜託你了。」
但是,只要專務一生氣離開酒館的話,這個作戰就會失敗。正如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在嚴流島的對決一樣,需要把敵人逼至體力和精神上的極限,再一招定勝負。
這樣下去的話,毫無疑問,七郎會因詐騙挪用罪被捕。
所以七郎的新年也過得十分悠閑。他和隆子一起去關西遊玩,一路玩過京都、大阪,還去了白濱溫泉,簡直堪比豪華的新婚旅行。
「是的。」
「什麼?!」七郎不禁愕然。他最初征服隆子的身體時確實有一種處|女的感覺,但沒想到她真的是處|女。
「居然做出這等事情……真是個可怕的男人。」
「如果您還是很生氣的話,就請起訴我瀆職及業務上私吞的罪名吧。無論怎麼樣,我都下定決心必須承擔。」
「我不相信。」善司煩躁地扒拉著頭髮,說道,「不管怎麼樣,之前的那些事件里,你都是『善意的第三方』。先不說背後的實情如何,只要從法律上追究事件的表面線索,警察一定會盯上被當作嫌疑人的其他人,而不是你。就算那個人失蹤了,就算那個人是你的道具,總之有那麼一個人能起到緩衝的作用,你都沒有直接的危險。但是這次的事件沒有這種中間的緩衝人……」
「這不是酒席上常見的玩笑話嘛,任誰都有可能的。而且僅僅過了一晚,那筆錢不會這麼快就投入股市了吧。雖然要丟點臉面,但只要您向對方低頭道歉,說昨晚的話都是醉酒後的胡言亂語不就行了嗎?」
「所以這次我才要代表我們這一代青年,和代表明治人的專務進行一場正面交鋒。比頭腦、比心計,讓那些戰前派的老傢伙們好好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這次想讓你擔任的角色比較輕鬆,你能二話不說地跟我一起幹嗎?」
「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沒瘋吧?」他不禁脫口而出,以前從來沒對七郎說過這麼失禮的話。
「如果是小公司的社長或是有點小錢的人就算了,而他那樣掌握著大錢的人,像大公司的社長一樣雇了兩三個秘書。我把期票交給了秘書甲,而他本人則帶著秘書乙一起旅行去了。」
這種心境或許和二戰結束的同時就自殺殉國的幾位武將的心境一脈相承。
下午四點時,尚差一千四百萬。
「在我說出那句話之後,事態就完全不同了。我們公司要想採取行動的話,只有起訴我這一條路……至於剩下的我與鶴岡的私人關係問題,他肯定會借口說是受到我的委託,以此來推卸責任。如果我被判刑的話,那麼他就成了從犯,無論是誰都無法給他判更重的罪刑。要求還錢是我和他之間的民事問題,要想得到解決不知道得花上多少年。」
這並不是單純的口頭奉承,而是真的對七郎的手腕、能力以及誠實做出了很高的評價。
「請稍等。無論怎麼說,我自從做了金融業的生意,至今為止沒有出過一次差錯。也不會因為一次小的誤會,導致業界和世間對我留下不好的印象。總之,不管我是從其他什麼地方融通過來的,只要能湊齊五千萬現金交給您,這個問題就解決了吧?」
「那我就等到明天下午三點吧,再多一分一秒都不行……這樣可以嗎?」
野崎社長冷冰冰地丟下這句話后就離開了。而在那之後,七郎竭盡全力投入到銀行融資的工作中。
他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有目的的,九鬼善司雖有些不解,但還是痛苦地答道:「我知道了。雖然我個人還是很想看看你在這之後的演技,但你的命令我是絕對服從的。」
「我出生的時候剛好趕上戰爭,父親希望能夠取得勝利,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開心嗎?」七郎坐在白濱某旅館陽台上的藤椅上,一邊眺望著大海一邊詢問隆子。
七郎從包中拿出幾張期票,放在桌子上。這是剩下的最後一張偽造的帝國通運期票。雖然期票的金額不是很大,但一流公司都通過他融通資金的「事實」,毫無疑問給上松專務帶去了安心感。
「我把期票交給那個人的秘書了,已經說好他本人回來后馬上就開支票給我。而那位秘書當天晚上就出差去東北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你這個人真殘忍。」


無論是什麼樣的企業家,他們都會在年內準備好跨年資金,根本不會有人在新年伊始跑去向高利貸借錢。
無論身處什麼樣的絕境,人們都會忍不住做出樂觀的推測。從樂觀的角度來看,野崎社長所說的也未免不在理,但上松專務卻重重地搖了搖頭。
七郎禁不住目瞪口呆。如果他所言確實,上松專務的死法著實是武人都無法企及的壯烈。
這個計劃並不需要日本造船那次事件中那麼大量的人力,所以七郎只把秘密告訴了九鬼善司和綾香。但九鬼善司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嚇得臉色鐵青。
「若跟和隅田君在一起的時候比,哪個更開心?」
「被算計了!」他一拍大腿,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身上開始流下瀑布般的冷汗。但對於把自己算計至此的鶴岡七郎的才華,除了憎惡和憤恨之外,他也不得不感到欽佩。
每次見到七郎,上松專務都忍不住會說這樣的話:「一直以來真是多虧你了。其實我有和你年紀相仿的孩子,只不過在布干維爾島戰死了。每次見到你,我都禁不住會想起那個孩子。」
之後會在這裏舉行犒勞酒宴,大約一個小時后清點金額后再回去。但事情不會如他所願……
雖然善司口頭上說得擲地有聲,但臉色卻異常慘白。
「好的。我們等著你。」
由於銀行對他們公司非常不看好,所以他們的期票信用度非常低,比如說如果想用一千萬的期票馬上換成現金的話,只能換到七百萬左右,而七郎則寧願自己大出血,也給他們貼現到九百萬左右。不用多說,上松專務自然是非常感謝七郎的。
「報警……」七郎故意做出一副嚇了一跳的樣子。
酒也立馬端了上來。
「錢呢?那個紅色的手提箱呢?」
「是啊。雖然技術上不存在什麼問題,但產品能不能賣得出去,生產運轉順不順利、資金能否及時迴轉等,都是不小的問題呢。」
「那就沒有辦法了,還請把期票還給我吧。」
這天,他從早上開始就在某個地方埋頭製作一沓一沓的偽鈔。他借用太陽俱樂部時隅田光一採取過的方法,把報紙裁成一千日元面額的大小,在每一沓的最上面和最下面放上真鈔,每沓一百張地捆好。就這樣,他做出了五百沓每沓十萬的鈔票。
七郎小聲和綾香招呼了一下,就徑直起身,拿起手提箱離去了。
「是嘛。」
「你那麼厭惡那個專務?」
「說得也是。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費都由我全包了。」
「是啊,實在是太遺憾了。」野崎社長感慨深切地說,「他在遺書上寫道,這次的所有責任都在他自身,沒有一句責備你的話。只不過他還寫了要儘快告訴你他的死訊,我才親自跑來告知你的。」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通常來說是的……」
瀆職以及私吞公款。
這可能是七郎犯罪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善舉。雖然上松專務未能從七郎那兒取回五千萬日元,但依靠自己的性命拯救了公司。
「啊,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錢到手就好。鶴岡君昨天好像也一番拚命,昨晚接到錢也好、今早接到錢也好,實際上也沒什麼差別,唯一的不同就是昨晚能不能睡個好覺罷了。」
「我懂你說的意思。」
大和皮革的律師們則拚命地研究著法律條文和判例集。
若放在以往,七郎馬上會找來一個中國人演一場戲,讓對方相信自己。但這回七郎顯得非常強硬。
「那就太好了。怎麼說,我都不希望你是個犯罪者。」
「我也是在大學里學過法律的人,再說又做起了這種生意,是絕不可能忘記支票法和期票法的知識的。至於刑法方面嘛,您剛才所說的我都明白。」

「我先提供我持有的所有股票,退休金也全部返還公司。我還想把鄉下的山林賣了,不過這樣得花上一段時間,還請等些時日……」
專務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隆子擦拭著不斷溢出的淚水,態度堅定地繼續說道:「不過,我之所以會想去死,是因為想到這件事如果被你知道了,無論我怎麼喜歡你,都無法跟你在一起了。你能相信我嗎……」
說實話,按常識來看這確實難以讓人信服。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但是按我的推測,他再也不會主動出現在我們面前。」
「那是自然,很是認同啊。如果你這樣的人才能進入我們公司的話,我們公司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https://read.99csw.com啊,不過,你這等人物不可能只是區區一介公司職員呢。」
「這你還說不用擔心?怎麼可能……如果你這都能成功的話,那世上就不會有人因詐騙和挪用罪進監獄了。」
和皮革這類東西打交道的人當中性格粗暴的確實不少,有時甚至會連珠炮似的大聲斥責別人。或許這種工作經歷變成了他的第二種天性,自然而然地在他的外表上體現出來了吧。
「那是當然。如果只是一百萬左右的話,畢竟交情不算淺,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但這筆錢關係到公司的生死存亡,我的責任重大,不得不和警察商量商量了。」專務的語氣十分嚴厲,「警察肯定會採取各種方法調查你,找出你把期票交給了誰,而對方又是誰。雖然你可能會有些不愉快的經歷,但如果真如你所說,那麼等那個中國人旅行回來,支付了支票的話,你就可以從警署出來了。」
他終於意識到了這個殘酷的現實。他已經無法一身清白地去譴責鶴岡七郎的行為了。

「上松先生對我也只是一個勁地責備自己、為自己的過失道歉,完全沒有說一句責備你的話。他還懇求說如果要起訴你的話,就先起訴他。如今他自殺了,死人無法開口,你的罪責也就更加無從問起了吧。但我有一句話想說——我對你簡直恨之入骨。」
大和皮革不得不忍氣吞聲地撤回了在警局的報案。野崎社長好不容易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完全沒有提及自己公司其實遭受了極大的損失,但無法忍耐的某位董事把這件事告訴了以前就頗有交情的熊谷主任,希望他能找出什麼方法徹底擊垮鶴岡七郎。
上松專務愕然失色。自己失去意識前的對話彷彿斷斷續續的噩夢一般,在腦海中重現。

上松專務迅速梳理整裝,趕去社長家中。
「挪用公款以及瀆職罪——這個比起我的單純挪用,判刑要重得多。如果他想要耍什麼花樣來逃脫罪名,搞不好還會讓我的刑期緩期執行,而他得一個人進監獄了。」
下午三點時,還差一千八百萬。
「那我的人生就完蛋了。如今這個時代,也沒有哪個公司願意收留我這種老骨頭了。」
「我是在鶴岡手下工作的九鬼善司,社長說現在已經籌到了三千兩百萬,但要湊齊剩下的一千八百萬尚需一些時間。只要湊齊了全款,社長就會馬上趕往這邊。在社長趕來之前,由我來招待您。」
「能不能再給我一天的時間?」
「這……」
「說實話,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善司重重地嘆了口氣,腦袋也稍垂了下來,「如果我事先知道了這個計劃,無論採取什麼手段都會制止你的。而你在事先並未與我商量,與其說是我被看輕了,不如說是你太驕傲自大了。我真是覺得太遺憾了。」
由於是男人之間的約定,開始的三天里,上松專務都在靜靜地等著七郎的消息,但第四天開始他就著急地追問起來。
「什麼?你說鶴岡七郎會在這種事件、這種地方露出馬腳嗎?」檢察官很是懷疑,「如果他會因這種事而被捕的話,至少策劃出日本造船假冒分店的人不會是他吧。」
過去了好幾分鐘,七郎終於緩緩開口說道:「真是太遺憾了……」
上松專務可能已經看透了,無論他威脅也好、苦苦哀求也罷,都無法打動七郎,那麼只有採取最後的手段來打動作為一個人的七部的心吧……
「那罪名是什麼呢?把他也拉下水的罪名是什麼?」
「也沒什麼辛苦的。」七郎看著塞滿偽鈔的紅皮手提箱,不禁笑了笑,「總之我馬上就趕過去,跟上松專務說還有三十分鐘我就能到那兒吧。」
「這個暫且不論,如果我沒有把這筆錢準備好——這麼說可能有點失禮——貴公司就會倒閉了吧?」
「鶴岡先生,我們這半年來跑通了農林省、通產省和大藏省,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購入許可。」冬日西斜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在專務的臉上,把他的臉龐染紅了,像是喝醉了般。七郎並沒有聽漏這句話中隱含的謎一般的深意。
「您客氣了,只要能幫上您的忙我就很開心了。」七郎的臉上長期洋溢著微笑,但在內心卻低聲嘲笑道:豬還是要養得越肥越好。
「你辛苦了。」
七郎把手提箱放在身邊,雙手伏在榻榻米上,深深地低下頭賠禮道歉。
「是啊。那個專務可是長年在業界摸爬滾打的老江湖,能牽著他的鼻子走的男人,想上演一出把公司改頭換面的把戲也並非難事。」
「厭惡……我個人跟他沒有什麼仇恨,但發動這次戰爭,讓日本墮落為四等國家,使我們無數的友人戰死的就是他們——明治人的責任。」
「是啊。難道這次他在這邊的轄區內做了什麼嗎?不過那個傢伙可不會隨便讓人抓到狐狸尾巴啊。」
「你根本用不著這麼擔心。」七郎試圖安慰對方,但善司根本聽不進去。
七郎終於下定決心在此一擊定勝負。
「是啊,應該會倒閉吧。哎呀,這可是我們公司賭上全部家當的背水一戰啊。」
「那您就說吧。」野崎壽美男重新端坐身子,聲音有點發顫。
本來華僑在全世界都以擅長做生意而聞名,而且作為二戰戰勝國的國民,擁有不受日本法律束縛的特權。在昭和二十三年前後,甚至還有人說搞不好日本的經濟全部會被中國人支配。
在旁人聽來,七郎的這番話真是厚顏無恥。不過七郎從一開始就打算分給他幾百萬日元——不是出於同情,而是出於讓這個人的罪責越發確實,讓他無法逃脫、把他逼至絕境的冷酷算計。
「是嗎,那請允許我清點一下。」
「那只是表面道理。確實,如果按照《六法全書》的條文來看,這次的事件確實是完完全全的詐騙挪用行為。」
「不是的。請您先容我仔細說明。我不會說乞求您的原諒。我已經做好了辭職的覺悟,才到您這兒來的。」
「你真的有這個打算嗎?」
綾香幾乎要全身倚在專務的身上了。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送到專務嘴邊,像是給孩子餵奶似的讓他盡數喝了下去。
「住一晚有什麼關係嘛?您都這麼醉了,還拿著那麼一大筆錢回去的話,那才叫危險呢。今晚就請在這留宿吧。」
「跑了七個地方借錢?真是太辛苦了。」他頗為同情地說道。看上去就像在他面對上松專務的這六個小時里,已經完全和專務的心情同調了,真的期待七郎會湊齊全款趕過來。
隆子溫婉地笑著,答道:「非常開心。」
「我已經按照您的委託,以適當的方式進行投資了。貴公司開具期票貼現數量的錢,在形式上我已經返還給您了,所以這個問題已經與我毫無干係了。」
當朝鮮戰爭的持久戰態勢逐步顯現出來時,在二戰結束后失去生機的重工業馬上恢復了活力,每個公司都開始謳歌戰爭帶來的景氣,但對皮革業而言,尚未到回暖的季節。四大廠商之一的矢島皮革在昭和二十四年年末因巨額的未付期票而破產,剩下的三家公司當中,大和皮革被公認為最危險的一家。
女服務員和善司走在前頭,帶七郎進入二層的一個房間,看見上松專務正背靠著床柱坐著。他昨夜怕是未能成眠吧,再加上足足等了六個小時,一定因為焦慮和不安而筋疲力盡了。
「你說得也有一定道理,但是……」
檢察官十分不甘心。明明對事情掌握得如此清楚,卻不能在法律上對這個大惡人做出制裁,這種窘境讓他十分煩惱。
「是中國人啊?」上松專務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二戰結束后的數年裡,來日中國人的經濟活動能力之強讓日本人嘆為觀止。

「但《六法全書》當中還有盲點,警察的行動中也有死角。如果能巧妙利用這種盲點和死角,我就能保全自己。就算在犯下同樣罪行的一百人當中有九十九個人都進了監獄,我也能全身而退。」
野崎壽美男社長只比七郎年長兩歲。上一代社長、父親在死前曾囑咐他「我死後,把上松君看作父親」,所以平日里他對待上松利勝的態度就和普通的社長與專務之間的態度不同。
「失……失禮了……」說著,專務就那麼倒了下去,馬上就響起了雷聲般的鼾聲。
「不管怎麼說,錢都不會自己長出腿跑掉。九鬼君,把這個箱子放到那邊的擱板櫥架上吧。上松先生,在清點錢數之前,不如先乾杯,解開芥蒂吧?」
說不定他在青年時期,曾經對乃木希典大將殉死的新聞肅然起敬,非常感動,以至終生難忘吧。
「但當我和他一起工作一段時間之後,發現了一些令人詫異的地方。當然,什麼人都有缺點,而且這種缺點比起從外部去看、還是從內部去考慮才更容易理解。撇開他學問上的才能不說,在經營事業的能力上確實有不少問題。於是不知不覺間,我產生了一種自信,一種『這點事情的話我自己也能做到』的自信。」
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現在至少湊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金額,可以不必那麼愁眉緊鎖了。但上松專務卻沒有露出一絲鬆懈的模樣,而是把手錶解下來放在桌上,強硬地警告道:「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五分鐘了。鶴岡先生應該很清楚這個吧?」
「鶴岡先生,我是真的很佩服你啊。就連我們社長,一開始都抱著很輕浮的想法,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做不了什麼大事。但現在真的是刮目相看了。說不定已經是我們這群老骨頭乾乾脆脆引退的時代了啊。」
社長和專務到各個部門多次走訪,好不容易才九-九-藏-書拿到了機械的購買許可,但這個計劃本身就讓公司非常吃力,即使計劃本身是很好的,但公司並不具備能夠實現目標的融通資金。
說話不清、開始啰啰唆唆了,這就是醉酒的第一階段。七郎小口地抿著自己杯里未加藥物的酒,用科學家般冷酷的眼神密切觀察著對方的醉態,判斷他處於哪個階段。
之後,七郎就痛快地給他們公司的期票貼現了。一開始對方也非常謹慎,期票的面額也就是十萬日元的,但七郎的作戰開始奏效,對方逐漸相信了他,期票的金額也逐漸增加,甚至會給他數百萬的期票貼現。
七郎雖然有自信能夠看穿男人的心理,但卻完全不理解女人的想法。
「我明白了。等我和社長商量之後再和您聯繫。」上松專務百分之九十已經咬上七郎的鉤了。
「鶴岡先生,」上松專務的聲音銳利如白刃,「秘書一般都是跟社長一起行動的,你是說社長和秘書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嗎?」
不知是不是明治人的骨氣,專務今天絲毫不肯讓步。
「他雖這麼說,但用不了兩個小時。你明白的吧?」七郎叮囑道。
他領著專務走進一間客房,按照之前七郎吩咐的台詞表演起來。
「在鶴岡先生到這裏來、把錢給我之前,我連一杯水都不會喝的。」上松專務頑固地拒絕了善司的提議。
「什……」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那就告辭了。」說著,野崎社長起身就要離開。
「有利的事情?」
「這聽上去不錯啊。那就一起做吧?」
七郎大吃一驚。這麼說來,社長的眼睛看上去確實像是哭腫了般鮮紅,決不像是在演戲。
「我也是這種情況。那個人出於一些理由,不喜歡拋頭露面。就算把您介紹給他,他也不會直接見您,就算您通過其他渠道見到了那個人,一旦提到金融的話題,他也一定會說自己從沒有做過。如果您信不過我的話,那就請您另尋高明吧。」
——天氣這麼冷,居然一直站了六個小時,真是辛苦你們了。
「至少需要五千萬左右。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明年開春,從您認識的人當中……」
「十分抱歉,我沒能把錢帶過來。」
「話說回來,既然公司都要倒閉了,不如趁現在做點有利的事情如何?」
「我相信,只相信你。」這句話一說出口,七郎感到內心忽然變得輕鬆起來。
當然,無論在什麼時代,不同的產業會出現景氣和不景氣的差異,這點從股價的高低上也可以看出來。
「我明白了,你是這麼想的吧——這一年來,我的進攻幾乎全勝。當然,畢竟是個人,肯定會有失敗的地方,從計劃來說也有不少不得不冒險的時候,但至少從法律上來看沒有一次出現問題,就把大堆的金錢納入囊中。而我驕傲于眼前的勝利,大意起來,做出了自掘墳墓的魯莽舉動——對吧?」
而七郎的最終目的就是引誘對方親口說出這危險的一句話。
「要不要實踐這個約定,全憑你自己決定。我不會拜託你這麼做的。打擾了。」
「他把自己持有的股票全部賣了,然後把山林和房子也賣了,換來了一些錢,昨天晚上切腹自殺了。雖然馬上被送到醫院,採取了急救措施,但還是出血過多,回天無力。如果只是腹部的話還好,但他還割斷了頸動脈,造成了致命傷。」
七郎自然預料到了這場對決,已經做好了遭受惡罵和威脅的心理準備。他甚至還考慮到可能會像上次那樣遭到暴力團伙的襲擊,所以也提前和高島組聯繫好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表現得頗為平靜。
而這一晚的安穩睡眠讓他付出了昂貴的代價。認為自己勝利后就放鬆了警惕,從而犯下了巨大的過失,專務心如刀絞。
「請把那個人忘了吧。」
正如上松專務所預料的,那之後的四天,七郎既沒有回家,也沒有去事務所,當然也不會聯繫大和皮革。
「你聽我慢慢說。至少在太陽俱樂部剛發足的時候,我根本沒有過這麼狂妄的想法。或許是因為那時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何況他在學校的成績是我根本無法企及的……總之,他對我們而言是偶像一般的人物。不僅是我,就連木島和九鬼都對他言聽計從,完全信任。據說就算是對希特勒十分反感的人,一旦來到希特勒面前,親眼看到他、聽到他的話語后,都會不知不覺地被他俘虜,這就是希特勒擁有的不可思議的魅力。我覺得光一身上也有這種魅力。」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看我的臉色有什麼變化嗎?」
就連九鬼善司看上去都完全被他的電話欺騙了。
「鶴岡先生,距期限已經過去了兩天,約定好的現金到底怎麼樣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我可做不到,唯獨這個,絕對做不到……」野崎社長堅定地搖了搖頭,「與其起訴您,不如就讓公司倒閉……亡父在九泉之下必定也會贊成我的決心的。」
就連他鬢上的白髮看上去都像一夜間增多了。他的雙眼布滿血絲,但在看到七郎的身影時,憤怒和不安的神色終於退去了。
「為什麼?」
三天後,野崎社長突然造訪了七郎的事務所。

「嗯……」
七郎看著手提箱笑了。認為那裡面裝滿了五千萬的現金完全是對方的誤解。而詐騙這種行為,就是徹底利用對方的誤解和信用的智能犯罪。
大和皮革這家公司在皮革界算得上日本的四大公司之一,但它的經營狀況卻並不樂觀。
「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七郎也感觸頗深的樣子。在得知老人的死訊之前,他都暗自驕傲地認為這次是自己大獲全勝,但上松利勝卻做出了非常徹底的敗北之姿。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完全打碎了七郎的勝利感。
「如果是這個數額的話,我一個人就可以給你們貼現。當然,在一定程度上還得依靠我背後金主的財力了。」七郎若無其事地說,不緊不慢地點燃了一支煙。
「不,我這麼說並非出於諷刺或憎恨。我從十四歲那年開始當學徒,受到上上代社長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教導。我與上代社長就像是主人和管家的關係,三十多年一起同甘共苦。在這公司前前後後加起來差不多有四十多年了,期間我從未犯下什麼大的過錯,但這次卻是我一生中最大、最嚴重的失敗。就像日本從明治以來建立起來的國家財富和領土,因為那場魯莽的戰爭喪失殆盡一般。雖說人的幸福與不幸,成功與失敗,不到死去的那天是說不清的,但這次我卻要作為一生的失敗者走到生命盡頭了吧。」
但七郎卻有十足的自信,能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和神機妙算絕境逢生。
「那真是要恭喜您了。皮革是那種會閃閃發亮的皮吧。只要新產品一面市,貴公司就可以擺脫長年的財務緊張狀況了。」
在狹窄小道的入口處和前方的出口處站著幾個看似刑警的男人。
剛才的那一手確實讓自己處在了有利的地位,但勝負尚未見分曉。在完全攻陷這位專務、把手提箱和支票全部帶回去之前,七郎不能有絲毫大意。
野崎社長用手絹按壓著雙眼,七郎也遲遲無法出聲。
「或許如此吧。事到如今,總不可能讓已經死了的隅田復活,問他在這種情況下會採取什麼樣的方法吧。只不過我總感覺,他的幽靈一直住在我的心裏,無法擺脫。他的幽靈好像總是在笑話我,說這點小事我能處理得比你更好。」
作為一個從小小的皮革商人成長為業界大公司的專務的人,上松利勝給七郎的印象卻更像是四處巡演的流浪藝人團中上了年紀的頭兒,或是像小賭徒。
福永檢察官的這個判斷完全失誤。
「對不起,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七郎故作為難地撓了撓腦袋,「那個人去關西出差了,還沒有回到東京。不過我想今明兩天差不多就能回來了吧。」
「無論如何,這麼多年來我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曾經還有人因為一點小事記恨於我,用獵槍打傷了我。黑社會、股東會上的混混、詐騙犯、貪污犯等,我都打過不少交道,但從來沒認為自己輸過。無論面對什麼樣的事態,我總是習慣採取最合適的方法、獲取最終的勝利。但這次卻輸得一敗塗地。事已至此,我只能低頭,向你無條件投降了。」
「千瘡百孔嗎……你說得不錯。不過從我個人而言,這次無論如何都想完全站在表面舞台上跟他一決勝負。」
不管怎麼說,這個明治時代出生的男人是無法讓刑警們在寒冷中守著,而自己卻在房間里喝酒的。
不愧是東京地檢首屈一指的奇才,幾位律師花上好幾天才得出的結論,他只是在聽過熊谷的敘述后就立馬看穿了。
「我也這麼認為。聽上去簡直判若兩人。」
之前有一位部長級的刑警和另一位部下在這裏等待,上松專務在二人面前平身低頭道歉,在兩人回去后給社長打去電話,報告說「錢已經齊了。我得招待一下對方,大約兩小時后就去您家」。
「我來遲了,真是非常抱歉。」
「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啊……說不定那個手提箱里並沒有裝五千萬現金呢。可能只是在最上面一層放上真幣,下面只是用來充數的東西。」
萬幸的是,七郎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總部設在大阪的一家銀行同意給大和皮革貸款。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不僅公司方面的損失不會太大,鶴岡七郎也無法逃脫罪責。只不過,如果剩下的錢預計能馬上湊齊的話,專務也願意等一等,你們這邊最多也就把文件送檢,很可能就判他個緩期執行吧。」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由https://read.99csw.com於四處奔波籌集,才來晚了。這裡是五千萬,一分不少。」
看到專務完全不顧自己、只在乎公司的真心實意,七郎也不禁被打動了。
普通的金融業者在年末時會忙得不可開交,但一進入新的一年就會變得閑暇起來。
誰知野崎社長聲音空洞地說:「就是那位上松先生,他死了。」
九鬼善司目瞪口呆:「我不明白,我根本聽不懂你所說的。對方相信了你,給你總值五千六百萬的巨額期票、並拜託你貼現,這確實是很大的錯誤。如果這筆錢不能拿回來的話,他不僅得辭職,還會被追究道義上的責任。直到這裏我都能理解,但他不會成為刑法上的罪人吧?」
「這點我很清楚。我也是個男子漢,自己說出的話,就要負責到底。」
正是在這種形式下,昭和二十五年五月,鶴岡七郎第一次見到了上松專務,但七郎對對方的第一印象卻並不好。
「明天我再詳細告訴你。等他回來后,你就馬上回家吧。只要刑警們撤走了,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七郎安心地返回房間,剛好善司也起身告辭了,房間里只剩下上松專務、七郎和綾香三人。
這比起犯罪而言要艱難多了。七郎在堅持與銀行方面交涉的同時,切身感受到了野崎社長和上松專務不得不依靠高利貸金融的理由。
「啊,差不多吧。」七郎回答得十分曖昧。
專務的雙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雖然他拚命抑制住自己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憤怒,但在他心裏翻滾的狂瀾還是忍不住從眼神中泄露了出來。
當然,最糟糕的情況下,不得不把這個交給對方從而逃脫罪名,但七郎卻十二分確信,自己可以不使用支票就達到目的。
「我能給的最大寬限就是明天下午三點,只要超過一秒鐘,我都會去找警察。只不過,如果在那之前你能分毫不差地把現金交給我們的話,實際上你也不用被警察問候了。」
「怎麼說?」
這樣一來,警察就無法立即行動了。接下來的幾分鐘就是制勝的關鍵。
上松專務可能還抱著一縷期望,希望這樣促膝交談能有所挽回。聽到這裏,他無力地嘆了口氣。
「那樣的話,不如您到我這兒來吧。」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所有行為都是建立在精密計劃上的演技。讓我等上六個小時,期間每隔一個小時就細緻地彙報數目,好讓我無法離開,在我說要清點數目的時候突然生氣,這些都是算計好的……而且,就算我非常疲勞,那麼殷勤地一個勁兒勸我喝酒也是故意的,說不定他在酒里還下了葯。當然,這些都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那麼在那之後的行為,均是優先考慮專務的責任。律師們再次認識到,法律是無法只問責七郎一個人的。
「這個嘛……」上松專務終於露出了一絲安心的表情。雖然他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七郎,但他自身也有過失,這點小事還是可以考慮的。「那就在你指定的地方會合吧。如果真的湊齊了五千萬,那麼我也會就今天的失禮舉動向你道歉,並請客犒勞你一番。只不過,請千萬不要忘了明天三點的時限。」
「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這筆錢還是屬於我的。我並沒有說要請您清點,或是請您收下。」
「我得回去了……」
七郎起身給手提箱扣上了一把鎖。
上松專務閉上雙眼沉默了。他在心中咀嚼著七郎的這番話,覺得確實有道理。於是他睜開雙眼,俯身低頭,鄭重地說道:「你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真的是太辛苦你了。在聽你全部說明后,表示感謝花不了幾分鐘,而我卻太著急了,自己明明活到這麼一大把歲數了,真是不像話。我上松利勝,就此深表抱歉。」
七郎硬起心腸,問道:「那您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要想詐騙成功,秘訣之一就是刺|激對方的想象力,讓他們做五彩繽紛的美夢。七郎並沒有這麼一個厲害的中國金主,他只需讓上松專務相信他背後的財力就足夠了。
「我和那個人的關係是建立在信賴和友情之上的。我的哥哥是一位醫生,在二戰中曾救了那個人一命,那個人非常感謝哥哥,所以當我開始這份工作之後,他才會援助我。如果您懷疑我的信用,那我就給您看一個證據吧。」
「一點也沒有……」
「只不過,如果經過警察的調查,發現你所說的話中有任何虛假,那就是詐騙罪了。如果期票轉到了那位秘書之外的人手中,就是挪用罪。如果是那位秘書欺騙了你,則是騙取罪,但只要不是我親自見到那位秘書、把期票交給他的話,你的罪名是不會消失的。」
「失禮地說一句,就憑你的年紀,做這種工作應該還經驗尚淺吧?」
「需要多久呢?」
「原來如此。只不過現實問題是,就算真的儘力去籌款,但等錢湊齊了的時候,可能已經比約定的日期遲上一兩天。就這件事情來說,如果鶴岡如此辯解的話,也不是不能認同。」熊谷主任撓頭道,「如果到了三點錢還沒有湊齊的話呢?」
「我理解你的苦衷。不過鶴岡七郎這種高智商犯罪者,恐怕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今後他應該不會罷手,先不論規模的大小和金額的多少,但那麼大胆的手法,恐怕在我的餘生里也見不到幾次了。」福永檢察官彷彿忘記了自己的立場,萬分感慨,隨後就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下午兩點五十分,上松專務來到了「醉月」,代替七郎在那兒等著他的是九鬼善司。
「這兩者之間可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如果鶴岡七郎是之前那起事件的主謀,至少在表面的金融業上是不會出問題的。就算比約定的時間要遲一些,他也應該會湊齊五千萬趕去酒館的吧。」
「憑藉你的智慧和能力,要想打入銀行內部也不是不可能。先把這次的事情放置一旁,如果能幫公司從其他地方以低利息借到那筆數目的錢,尚且還能購入皮革製造設備。至於那些期票,就用轉期的方式來爭取時間,社長帶領全體員工咬牙努力的話,還是可能在幾年後從這次的創傷中恢復過來的……」
「那麼這次您也能稍許認同我的個人能力了吧?」
看著對方孩童般的睡臉,七郎口中喃喃自語道。
上松專務毫無隱瞞地把昨晚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社長。
「這種心情我懂。而且他們動不動就說最近的年輕人不行、戰後派不好,總是看不起我們。我也經常感到氣憤。」
「那筆錢真的已經無法還給我們了嗎?」
上松專務的話中飽含著深沉的悲痛。
「您辛苦了。昨晚有些擔心,就給酒館打去電話,才知道您已經睡著了。想必您也非常疲倦了,在接到現金后,緊張感也消除了,這才突然睡過去了吧。所以我也就沒有讓他們叫醒您。」
「為什麼?」
自己拿來了一大堆假幣,而對方卻沒有進行確認就向社長彙報稱現金湊齊了。從這個瞬間起,七郎自身的詐騙侵吞罪就已經不成立了。如果再把手提箱拿走,那麼看上去是五千萬的報紙碎片的證據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另外,若這次事情鬧上檯面了,七郎還可以辯解稱是按照專務的委託、為了投資才保管下來的。
上松專務剛站起身,七郎略微抬手示意,制止了他。
長久以來附著在心中的光一的亡靈,彷彿瞬間消失了。
「那是你的問題,你想要從誰那兒借錢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們只要能拿到五千萬的現金,或是銀行出具的支票,就不過問錢的來源。但問題在於時間期限,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等下去了。」
熊谷主任借用電話,把這件事彙報給了檢察廳的福永檢察官。
野崎社長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

社長說出這番話如同嘔血般痛苦。
「但是,說不定鶴岡君的行為真的只是出於善意呢?看到您醉倒了,擔心這麼一大筆錢放在酒館很危險,就姑且由他自己收著帶回去,然後今天再聯繫您,把錢送回來?」
「這可不行。一開始沒有遵守約定是我的疏忽,雖然那幾天里我也真心誠意地採取了行動,雖非本願但還是讓您擔心了,對此我十分抱歉。所以我才請您來到這裏,想要宴請您賠罪的。」
這是最後的一張王牌。如果把這張相當於現金的支票交給專務的話,自然就毫無問題。但這樣的話,加上之前投下的誘餌,他的損失會達到一千萬以上。
「社長一定是很清楚明白的。您要不要先來點什麼,清酒還是啤酒呢?」
「之前在這裏時我著實非常擔憂,但現在終於放下心來了。」
「是嗎?我們這個時代的人除了太平洋戰爭之外並沒有經歷過什麼戰爭,您應該沒有想到日本這次會戰敗吧?」
「既然如此,你還是不必考慮我個人的事情了。能否憑藉你的力量來拯救我們公司?」
「哎呀,您忘了?這裡是『醉月』——白山下的酒館呀。」
與此同時,日本橋警署的熊谷主任因工作聯絡來到了築地警署。築地警署的經濟部主任藤倉健吾和他開完碰頭會後,看著時鐘的指針說道:「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對鶴岡七郎這個男人很是頭疼吧?去年發生了幾起未解決的事件,有行跡表明他好像在暗地裡很活躍。但事件的劇本實在是非常完美,無法找到他和事件的直接關聯。你正為此苦惱——是這麼回事吧?」
「這……」
「他曾提議說用這筆錢買股票的話會立馬翻倍,問我要不要一起干,而且語氣十分隨意,像是臨時起意一般。如果是很嚴肅的商談,我會一句話就拒絕掉,但對方的感覺實在是太隨意了,我也醉意正濃,九*九*藏*書就被引誘地說出了『這也不錯、那就一起干吧』的話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鶴岡也不可能空手出現。我想他怎麼也應該會湊到三四千萬左右,姑且讓專務有所得,再賠禮道歉,但專務卻堅持說如果沒有湊齊全額就一定會憤然離席。一旦專務走出酒館,我們的逮捕令就開始生效。」
就在兩人你推我讓的時候,九鬼善司把手提箱放到了擱板櫥架上。
「是嗎?」七郎看著他的白髮,冷冷地說道。
獲取勝利的第二環、前期準備也進展得十分順利。七郎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看著專務走出房間的背影,想象起接下來的場景。
「可是這次,他卻很輕易地露出了長長的狐狸尾巴哪。」
「但檢察官和法官那種人都認為,能夠參照的東西只有《六法全書》的法律條文和判例。這是無須多說的常識。」
處於代表一個公司地位的人,一旦贊同把應該由公司收取的錢用於原本目的之外的投機交易之上的計劃時,就負有刑事責任了。
「什麼?!」
「上松先生,在法律上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採取的方法嗎?」
謹慎起見,七郎稱要去洗手間,來到在一樓賬房觀望狀況的綾香那兒,迅速確認了情況。
掛了電話,七郎再一次確認了一下上衣裏面的口袋。
在那之後,七郎立刻離開事務所,當天和第二天都沒有回來。其實這段時間里,七郎並沒有做什麼事情,只是為了造成一種假象——即他怕萬一上松專務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就報警、從而緊急出動四處籌款去了。
又或許他是藉著自己的死來促使七郎進行反省。
社長的言語比平時還要恭敬,這反而讓上松專務感到肝腸寸斷般的痛苦。
三人端起酒杯,慶祝事情成功,之前的緊張終於煙消雲散。上松專務只是喝了一杯,整張臉就變得完全不同了。
上松專務緩緩舉起綾香倒滿酒的杯子。他已經滿臉通紅,雙眼也開始惺忪起來。看來是加在酒力的葯發揮效力,他看上去就快要失去意識了。
口袋裡放著五千萬面額的支票,由銀行出具、貨真價實。七郎把用期票貼現換來的四千三百萬、加上自己的七百萬拿到銀行,換來了這張支票。
「您不是說過,如果能湊齊這筆錢的話,就昨天的事向我道歉,並好好犒勞我一番嗎?既然我已經湊齊錢、拿到您面前了,我對您就問心無愧了。但是您在清點錢之前卻連一句辛苦了都沒有說,我說的失禮指的就是這個。」
「在這個問題上沒有辦法……如果他在上次的事件中露出馬腳的話則另當別論,那件事之後沒有出現新的證據嗎?」
「我明白了。那請您明天下午三點在小石川白山下的『醉月』酒館等我吧。只要錢一湊齊,我就會送到那邊去。讓您如此擔心,給您增添了巨大的麻煩,我也感到非常抱歉。等錢全數湊齊了,還請賞臉一起喝一杯,摒棄前嫌,好聚好散如何?」
鶴岡七郎在這次犯罪中採取的戰術多為心理層面的作戰,而且還具備一定的靈活性。
到了第五天,七郎終於出現在他的事務所。不知道上松專務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趕了過來。
七郎自言自語道。他用力揮了揮手,跨進放著鹽堆以求吉利的酒館大門。
七郎喃喃自語道。如果他的預測沒有出錯,這個人會因為購入新設備的問題而犯下大錯,不得不交出專務的職位。就算他是自上一代社長起就貢獻于公司的功高老臣,如果釀成了足以摧毀公司的大禍,他的命運已是不言而喻的了。
如此一來,主犯就是上松專務自己,而從法律上來看,七郎也只是從犯罷了。
九鬼善司也走了過來,一言不發地指了指賬房的隔門。這是在告訴七郎那裡面也埋伏著刑警。
「請留步。上松先生生前曾拜託我想辦法弄到五千萬的銀行融資。他說之前的事先不談,只是想從銀行借錢、讓公司起死回生。我和他約定說要盡全力去辦。」
至於沒有當場清點金額則是專務的過失,不是七郎的刑事責任。
「鶴岡先生,真是敗給你了……」專務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無奈。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做出如此平靜的反應,七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在法律責任方面,七郎預計得沒有絲毫差錯。就算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幾小時,但他還是帶著說好的全額現金來到了約定的場所,而專務也確認了。
在把期票交給七郎之後的第五天,專務親自跑到七郎的事務所時,心情已經非常迫切了。
陷阱!這是對話中的陷阱!
「我也想忘了他,但如果真的要忘記他,就不得不把那個幽靈叫出來,好好對決一番。」七郎直直地盯著隆子,說,「你是既知道我又知道他的女人,雖然有些殘忍,但我還是想問一句,我們倆相比到底如何?」
「既然如此,也就多說無益了。我也只是以防萬一才必須這麼做的。那我走了。」
「我並不是顧忌自己的臉面,如果低頭道歉就能解決的話,讓我做幾千遍都願意。但想這樣解決,只能在對方沒有敵意和惡意的情況下才行。如果這是他從一開始就計劃好的事情,接下來的幾天里他一定不會回家,不會去事務所,更不會到我們公司來。有一位藝伎能證明我們昨晚所說的話。就算幾天後能夠抓到他,如果他說已經用那筆錢買了股票的話,我們就沒有回天之力了。」
「總而言之,我無法透露金主的姓名,也不好透露是哪國人,但可以告訴您的是,金主在銀座經營著好幾家酒吧、舞廳和料理屋,手頭運轉的資金都是上億的。至於他私人的財產,可能有幾十億吧,這個我也不清楚。」
「這個嘛,畢竟是男人之間的約定,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告訴您。我當然很想把名字告訴您好讓您放心,但業務上的秘密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嚴守的,這是金融業者的鐵律。」
「在通常情況下,年紀和經驗確實很有說服力,但某些時候,年紀和經驗也並不能派上用場不是嗎?」
「讓您擔心了,真是非常抱歉。」
他又消遣了十五分鐘左右,才提著手提箱坐上了車。當車子停在離「醉月」有一段距離的藝伎所前時,已經是九點二十五分了。
「很吃驚嗎?」七郎微笑著反問道。
只是小酌了幾杯,上松專務就已經醉了。
上松專務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七點。最初他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但在他看到睡在旁邊的女人和枕邊的屏風時,恐懼席捲全身。他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就別管皮革什麼的了。不如暫時放緩設備的購入,用這筆錢去買股票吧。由於朝鮮戰爭的持久戰趨勢,現在有大批股票成倍地往上漲。要不要和我一起搞股票?」
「差不多會這樣吧。」
奇怪的是,初次見面時這場稀鬆平常的對話給七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讓他永生難忘。
「您醒了?」綾香睡眼朦朧地說。
對七郎而言,狀況頻發的昭和二十五年終於過去,昭和二十六年到來了。
據說明治時代的人一舉一動都是一板一眼的,上松專務這次也顯得非常謹慎。
明治時期出生的人的氣節在這一瞬間展現了出來。
「這……」
「我已經派了公安和刑警在那間酒館附近待命。但問題是,就算他到達的時候已經超過了一兩個小時,但也不能在他到達的時候就逮捕他。」
「一天晚上,那個人把我帶到了酒館,但我並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因為你總是不注意我,所以變得有點自暴自棄了,但怎麼可能和那個人發|生|關|系呢。」
七郎的腦海中剎那間閃過無數種想法。
「如果能把他弄成刑法上的罪人的話,那麼他至少和我是同罪,如果他想把我送進監獄,那麼他也得跟我一起進去。如果他想逃脫罪責,就必須連我也一起救了……只要事情再稍微發展一段時間,他就一定會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熊谷主任馬上把這個情況彙報給福永檢察官,這位魔鬼檢察官也禁不住目瞪口呆。
「讓您擔心真是十分抱歉。」
「我也很關注那個案件,但畢竟不斷發生新的經濟案件,就算是再大的案情,也無法一直緊盯下去。」
上松專務腳步輕鬆地回到了房間,說:「之前真是失禮了,社長十分高興。因為這是關係到公司存亡的問題,不得已採取了一些非常措施,關於這點真的是非常抱歉。社長表示明天會親自來向你道歉並致謝。」
「是啊,只不過我的心裏一直抹不去他的影子啊。」七郎苦笑著說,「世上有這麼一種人,他們表面上對你笑嘻嘻的,暗地裡卻咬牙想著決不會輸給你這種傢伙呢,是你的競爭對手。」
「放心吧。」
七郎先下手為強地開口了:「您有何貴幹?如果是貴公司期票的事,我已經和上松先生商談過了。」

七郎的這句諷刺也頗為尖銳。七郎出於自身惡魔般的性格,喜歡在向獵物下手之前,在看似不經意的對話中摻雜進自己的目的,提前享受勝利的喜悅。
聽到這裏,七郎不禁在心中偷偷一笑。利勝這個名字不就是把勝利反過來嗎?勝利的反面就是敗北。他一邊嘲笑著給孩子取了這種名字還揚揚得意的愚蠢父母,同時燃起了旺盛的鬥志,心想這次一定要把這個對手打得體無完膚。
「什麼!」野崎社長頓時失去了血色,「昨天您不是打電話說錢已經湊齊了嗎?難道在酒館被偷了?」
被七郎這麼一說,善司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好吧。我相信你。反正我早就做好思想準備了,大不了和你一同進監獄,總之我上定你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