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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

三個女人

而且如果這是能發展成像昭和電工事件那樣動搖內閣的重大問題,搜查人員倒還會覺得很有幹勁,但無論他們怎麼調查,都沒有發現和政界的關聯。
只見太田洋助正坐在裏面,只穿了一條兜襠布,獨自抿著威士忌。
對方故作沉重地嘆了口氣,但在七郎看來簡直就像是小丑的表演一般滑稽。
「多虧了你逼真的演技。不管怎麼樣,光憑我一個人的話可是辦不到的。」
關掉電燈就是他做的,這也是為了換人的準備工作。
面對這驚人的現實,評論家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擔保?」
「嗯……」七郎慢慢地舉起酒杯,問道,「這麼說來,你一點都不覺得他可憐了?」
雖然隆子心中對七郎的這個回答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總還是會忍不住期待他能夠否認一切。在聽到七郎如此明確的回答之後,隆子臉色煞白,身子也顫抖起來。
「喏,這就是貼現期票的錢——這下期票的實物就是我的了。」
無論要付出多大的犧牲,他都不想放開隆子。
但鶴岡七郎並不相信這種論調。
「我很高興。」口頭上雖是這麼說,但隆子的臉上絲毫沒有笑意。
「我知道了。」
七郎在平等地愛著兩個女人的同時,持續從事著正常的金融工作。
能讓七郎發揮那惡魔般的天才的時期暫且過去了。
「謝謝先生讓我飽餐了一頓……抱那種女人真是舒服。」
七月十一日,珠枝給七郎的事務所打來電話。她的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表示想見面和他談一談。
但伊達道美供認的貪污金額和實際損害金額相差了一億多日元。全力調查這個問題的搜查人員總算髮現了巨額偽造期票的存在。而在偽造期票的背書上留有姓名的七郎也被叫到警視廳問話,但他這等人物是不可能在這個環節露出馬腳的。
七郎放下酒杯,緩緩答道:「是的。我就是個惡徒。也可以說是個詐騙的慣犯。那你要怎麼辦?」
善司頗為感慨。但七郎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繼續說道:「所以最後還是在於偽造期票的問題。在這點上,你和政田一直都做好萬全的工作了吧。按照我教給你們的,不斷設計出架空的第三者,作為接受了那人的委託、將期票流入市場了吧?」
如果要和隆子結婚,這是不得不坦率說明的秘密。但至今為止,兩人都像約好了般,誰都沒有提到這個問題。
案件在表面上看,僅僅是一個課長的貪污事件罷了。
綾香的這番話既乾脆又爽快。
「睡衣和被子在隔壁的房間。洗澡水也已經燒好了。」
只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特需景氣」對日本經濟起到了特效藥的作用。
七郎再次載上隆子,踩下了油門。
「最近還好嗎?」由於捉摸不透對方,七郎只好不帶感情地寒暄了一句,在桌旁坐了下來。
「真不愧是做那檔子生意的,想得還真周全。」
「她聽到你這麼說肯定很生氣吧。」
翻閱這麼大的公司的賬簿、尋找貪污的蹤跡,著實是非常大的工作量。
珠枝狠狠瞪了七郎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
絕大多數預測認為,日本會像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德國那樣,發生致命的惡性通貨膨脹,物價暴漲到天文數字,生活的不安定導致暴力革命,天皇制會馬上垮掉。
「嗯……」
而且無論怎麼說,他到底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這個我懂。但我所擔心的是其他的事情。如果這是以前那樣的認真對決,堂堂正正地舉行決鬥,在決鬥中殺死了對方,那麼對方還能夠服氣,不會留下什麼隔閡。但如果是以多欺少,或是暗算陷害,即使贏了,也不算勝者吧。」
「知道了。你就見識下本大爺的本領吧。」
「你……」
「我也就破罐子破摔,在被她識破之後,就再約了一次。但那個女人啊,明明之前還甩了我一巴掌,卻二話不說地又讓我抱了。女人這玩意兒啊,真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確實,對珠枝來說,相當於驕傲的孔雀被拔去了斑斕的羽毛。
一天,七郎開車邀請隆子來到了新家的建築工地。
「所以呢?」
人們的預測往往會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
「毒婦嗎?那還真是可愛的毒婦啊。」
七郎沉默了。
七郎從長時間的冥想中回過神來,冷淡地回答說:「什麼時候都可以……只不過我無法和你結婚。」
但是沒過多久,她的唇邊就又浮起了淡淡的微笑:「這樣也可以啊……只要我努力就好了。」
等料理都上齊了,良助遣開女服務員,開口說道:「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今天我想和你們喝一杯,當作告別。」

「那不如把那個鑽石戒指賣了吧。」七郎小小諷刺了一句。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那種事……你有這樣的智慧和勇氣,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賺大錢,不是嗎?」
木島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他商量read•99csw.com,於是七郎在指定的時間來到了木島指定的料理屋,沒想到九鬼善司也在那裡。
他腦海中一時間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這個女人從哪裡察覺到了這次事件的真相,而來敲詐他嗎?
難道不該說忍耐嗎?七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反問了一遍,綾香點了點頭,說:「是啊。爭奪男人是女人的戰爭。如果我一直是藝伎的話,怕是無法按照自己想做的來做,但如果是一對一的話,絕對是我會贏。無論對方是什麼樣的女人,我都會贏給你看……是否隨你的姓並不重要,只要能讓你完全成為我的,那就是我的勝利。你就等著看吧……」

七郎無聲地笑了。
但是他對綾香的愛情是對與自己共通之人的親近感,而對隆子的感情則更像是被完全不同的事物所吸引、接近於憧憬的感情。
這是七郎意料之中的詢問。他不緊不慢地端起酒杯,答道:「男人的世界,有女人理解不了的地方。就好像經濟活動其實就是和平之下的戰爭,有勝者就必定有敗者……一旦失敗,有時根據時機和場合,可能不得不失去性命。」
而對此推波助瀾的,則是隆子的一席話。
但是直至戰爭結束后的第五年、昭和二十六年年初時都沒有發生上述現象。
而且在大和皮革事件發生之後,她的表情也顯得非常沉重。
「這是我的藏身房,不過可要先跟你說清楚,不是給小妾住的。」
「這……」
至少在表面上和七郎斷交的木島良助,某一天突然聯繫了七郎,那是發生在六月二十日的事情。
「政田君肯定也不想坐牢,就算有火星要燒到他身上了,他也會想辦法防住的。如此一來,能下金蛋的雞也就壽終正寢了,不過已經吃了不少金蛋,只能就此作罷了。」
隆子失魂落魄地長嘆一口氣,落下豆大的淚珠。
「那你的擔保是什麼?」
「當她發現不是我的時候呢?」
綾香明明和隆子同為女性,但兩人的反應卻截然相反。對此,七郎不禁在心底暗自驚訝。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切都放棄了的苦笑。
「不過憑你的年輕美貌,也用不著對人生那麼失望。一兩次結婚失敗算不了什麼,今後還是大有機會的。」
他打算在經濟低迷期再一次到來、公司開始暴露出弱點之前,都耐心等待。
「但是、但是……世上總有萬一。就算百戰中能取勝九十九次,若在最後一次失敗了,那就是致命的啊。」
「怎麼了?有段時間沒見了,過得還好嗎?」
他之前曾答應,若大和皮革的事件能成功,就替綾香贖身,與她結婚。
窮追不捨會招致滅亡,而且這等景氣也不可能持續太久。
七郎無言以對。
「嗯。」良助語氣沉重,臉色也很不好。
珠枝原以為自己會被帶到酒館或是旅館,所以看上去非常不解。
但他還並不打算讓綾香入住即將建好的新房。
第二天,七郎去見綾香。
他本來就是老江湖的幹部,還讓自己的老婆去文身,所以他從背部到手臂、從大腿到胸前都是刺青,幾乎看不到肌膚的本色,倒也不足為奇了。
七郎稱要去廁所,來到走廊上,只見太田洋助正站在那兒,還一邊舔著嘴唇。
「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連高島算卦都不知道。只不過我能告訴你,如果你和我結婚是想追求平凡的幸福,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要認清楚這一點,至於之後你要選擇走什麼樣的路,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等珠枝進了浴室之後,七郎走到後門旁邊的女傭房間,拉開隔門。
「我是這麼做的……但期票一到期限,都必定會回到對方手裡……只要搜查二課調查賬簿,很快就能發現。」
「要說可憐的話也確實可憐,就像在戰爭中失去手腳的殘廢軍人那樣……雖然會給他上炷香,但絕對不會做他的噩夢。他又不可能變成幽靈來作祟。」
九鬼善司在有樂町的車站前開了一家咖啡店,取名為「里昂」。
他把事務所搬到了日本橋的白木屋,還在池袋附近建起了新房,但他卻一直悶悶不樂,總覺得心頭壓著陰鬱的烏雲。
「自殺嗎?」綾香大吃一驚,皺起了眉頭,但下一秒立馬浮現出淡淡的微笑,「那個人還真是懦弱……反正他也上年紀了,就算不自殺,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吧,還真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
突然,電燈滅了。
他的妻子時子年輕貌美,性格十分招人喜愛,很受電影人和新聞記者的歡迎,吸引了眾多客人。不過善司並不打算以咖啡店主人的身份度過一生。
「就算如此,也沒有道理說別人靠這樣獲得了成功,你就也要這麼獲得成功啊。我是因為擔心你才這麼說的。做壞事還能獲得成功的人應該是萬里挑一,不、可能是十萬人里挑一了。」
唯獨女人——特別是珠枝這般即使有這種遭遇卻仍然貪圖男人肉體的read.99csw.com性格,遠遠超過了七郎的理解範圍。
她肯定會馬上準備好送進牢房的東西,去找律師,並堅持一直獨守空房吧。
他之所以能連續在幾個事件上取得成功,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能不顧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計劃當中。
從這點上來看,隆子可以說完全派不上用場。
世界人民都本能地憎恨戰爭。就算蘇聯這個國家再怎麼獨裁,也不可能反對民眾的意見,引發世界戰爭。
只要不把那層最後的壁壘完全摧毀,他就不算獲得了完美的勝利。「在財閥成立之前,背地裡發生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就拿九菱財閥來說吧,起家是在明治維新的時候,依靠挪用藩里的資金來進行黑市交易才發展起來的。現在的食品行業當中,也有不少企業是靠販賣毒品才打下了今天的基礎。這些都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只要是對經濟界有所了解的人,誰都知道。」
他那因上松利勝的自殺和隆子的影響而迷茫的內心,彷彿被綾香的這句話敲醒了一般。
朝鮮戰爭將會是百年戰爭。就像以前的西班牙一樣,在美蘇兩國把朝鮮作為新兵器、新戰術的試驗場,直至發起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前,這場戰爭的硝煙是不會消散的。
不一會兒珠枝就出來了。
在適合的條件全部湊齊之前,他打算一直耐心等待。
「我過得很好啊。不過你應該看過報紙了吧?」
不久之後,綾香就結束了藝伎的工作,在位於目白的一棟房子里住下,而七郎的新居里則是住進了隆子。
她肯定認為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只要讓他們嘗一次自己的肉體,之後就能隨心所欲地支使對方吧。
「按照你的想法,搜查進行到哪個地步了?」雖說早已下定決心,但果然還是非常在意吧。木島緊盯著七郎,連聲音都禁不住有些顫抖。
七郎也去洗了個澡,回到房間后又開始喝起酒來。
「他們自己的盜用公款是毫無辯解餘地的。身為財務人員,盜用公司的金錢用於個人的奢侈生活,因業務盜用罪而判刑是毫無疑問的。只不過問題在於火勢會蔓延到哪兒……」七郎迅速地思考起來,「如果是註定要被判死刑的犯罪,人們往往會毫無保留地把罪行和盤托出。不過業務盜用最多只會判十年——既然如此,被告就會盡量掩蓋自己的罪行,設下兩三道防線,即使要進監獄也要盡量縮短服刑時間,這是人之常情。」
「其實……我想向你借點錢。」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辛苦我也願意。只不過……」
這類意見堂而皇之地刊登在報紙上。
比如說他有這麼一個信念,無論把什麼人當作道具來使用,都絕不會因為那個人的意見而動搖。
「是啊。同時愛上好幾個女人難道不是男人的宿命嗎?至少我需要兩個女人,另外一個是和你完全相反的類型……」
但在背後受到這種牽制絕對是於他不利的。
他有完全的自信,認為自己已經對男人的心理了如指掌,不然他是無法連續在詐騙上獲得成功的。
在那個事件之後兩人也見過一兩次面,但在上松專務死後,七郎忙於奔波拯救大和皮革的工作,沒有時間好好放鬆一下。
「這麼說來,你這個人無論什麼情況下都會提前準備好安全的退路。」
誠如綾香所言,今後要想繼續進行這種犯罪,她這樣的女人是絕佳的伴侶。
「你不是說做小妾也願意嗎?」
雖然操縱社會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男人,但操縱男人的卻是女人。
在那場大戰爆發之前的幾十年時間里,日本將作為美國的前線基地,持續繁榮發展。
她相信丈夫是個股票方面的天才。依靠丈夫挪用私吞得來的不正當財富到處耀武揚威,如今的她應該快要瘋了吧。
「為……」
「那麼,我多半就沒事了?」
綾香身子不禁一顫。她挑起眉,追問道:「那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喜歡的人嗎?你打算和那個人結婚,然後讓我一直見不得光?」
「嗯。」七郎拿著酒杯的手在中途停了下來,說,「上松先生在不久之後就死了,而且還是像過去的武士一樣剖腹死的。」
「不好在這裏說。」隆子咬著嘴唇,垂下了頭。
以朝鮮戰爭為契機,日本的國力以異常顯著的高昂氣勢走上了復興的道路。
雖然物價確實上漲了幾百倍,但這個上漲率遠比學者們的預測要低。
依靠之前那些無情的犯罪積累下來的錢財已經達到幾千萬了。這筆資金足以支撐正當的金融業生意。
「世上的人把賭博和投機當作一回事。比如最單純的賭博就是賭骰子的單雙數。這裏面沒有什麼理論可言,只要不出老千,接下來的數是單是雙只有老天知道。但所謂的投機則不同。比如搞投機買賣的話,會出現絕對不敗的情況。只要好好研究,就能把勝算大大提高。」
「哎呀,要做到這個地步?那也太過分了。這可是我的命|根|子。在九九藏書抄家的時候,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藏好的……」
七郎換上自己的衣服徑直回了家。第二天,太田洋助就來找他,以老江湖獨有的絕妙說話技巧,眉飛色舞地詳盡描述了昨晚的戰鬥狀況。
「然後呢?」
「你真殘忍……真是太殘忍了!」
「這裡是魔法之家嗎?」珠枝好像終於沉住氣了,忍不住調笑起來。
「但無論在誰看來,這種生活不是有很明顯的界限嗎?為了生存、大家都買黑市米來吃是一回事,為了獲取幾千萬的金錢而採取詐騙的手段則完全是另一回事。」
「還真是老派的想法啊,那是鐵炮發明以前的時代了吧。」七郎輕輕一笑,「近現代戰爭為了獲勝是不擇手段的。如果老遠就大聲報上自己的名號,那樣才會被笑話呢。肯定還沒等說出自己的大名,就會被打成馬蜂窩。而發明了原子彈那樣威力巨大的殺人武器並投入實戰的一方,只要獲勝了就不會受到任何譴責。假設日本在使用原子彈后還戰敗了的話,發明原子彈的人和司令官肯定會被判處絞刑——這就是所謂的戰爭。」
「那我也最多是緩期執行。就算是銀行,在給支票和期票做支付保障時也會收取信用出借費,我只要辯解說是和這個道理一樣、借用了帝國通運的信用就可以了。畢竟對方收取的份額比我多得多,沒有檢察官可以利用這個事件給我判刑。」
「那不是你要求的嗎?好了,我就進去泡了。你就化化妝喝喝酒等著吧。」
「那個人把錢都花到其他女人身上,根本就不管我。房子和家產都被公司暫時扣押了,又沒有工資……就算我打算和他離婚,如果不幫他弄成保釋,我會遭世人罵的。」
「那我們就邊吃邊說吧。」
「期票?用我的身體代替不行嗎?」珠枝若無其事地說出普通女人很難說出口的話,諂媚地注視著七郎。
「即使這麼說,犯罪就是犯罪,要我說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比起那種人,隅田先生倒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看來我真是個天生就男人運不好的女人啊。」
隆子撲倒在榻榻米上失聲痛哭。她一邊泣不成聲,一邊喃喃自語,像是在胡言亂語一般。
「哎呀……那就是說我是小妾了?」
鶴岡七郎的悠閑生活一直持續到了昭和二十七年六月,大約持續了一年半的時間。但這並不是說他被隆子打動,不再謀划犯罪了。
「是啊……如果能按照我的方法調|教,那種女人能成為威風的大姐頭啊。我可以再去找她嗎?」
「這還不都是你計劃好的。雖然我也不情願和那種老頭睡在一起,但只要想到是為了你,也就不能這麼挑剔了。」綾香端起酒壺,說,「怎麼樣,要不要來一杯?一杯酒下肚過去一筆勾銷——這是你常說的吧。」
之前七郎已經說了卧室在隔壁的房間,所以珠枝站起來,徑直走進隔壁的房間。
「可能吧。去卧室吧。」
綾香拿起七郎放下的酒杯,自己一飲而盡,說道:「別再介意這件事情了。一直對死去的人耿耿於懷的話,多不開心。說不定會影響到今後的工作,丟掉本應能到手的勝利。」
七郎苦笑著說:「只要你不覺得麻煩的話——不過啊,那種女人可不是普通的男人能應付的來的。普通的女人要是遇到了這種事,說不定會自殺呢……我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報復了她,還是施捨了她呢。」

他把其中一部分錢拿去投資股票,由於股價持續上漲,眨眼間他的資產就超過了一億日元。
口頭上雖輕快地附和著,但七郎的內心還是游移不定。
他根據形勢作出判斷,認為應該先暫時收兵。
就算隆子和七郎結婚了,也不會輕易向他屈服吧。她會利用女人獨有的愛情這種武器,拚命想要逐漸改變七郎的內心。
只有導入詐騙事件算是個例外,而結果就導致了那麼艱難的苦戰。但是,七郎卻在不知不覺間對隆子動了心,這心思超越了所有的算計。
「就算生氣也遲了。她總不可能去告我是色魔吧。但她應該也好好享受了一晚。能讓娘們兒爽到哭的可只有本大爺啊。」
勝利之後的空虛感可能是人之常情,但他在成功將巨大財富納入囊中之後,突然感到了迷茫。
「肯定會發現的。但好在貪污的人一般不會把自己貪污的錢一筆筆都記下來。就算不正當期票被發現,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警察會認為是伊達課長自己與他人聯手乾的。就算他怎麼否認,盜用罪是能肯定的,所以可能連這個罪名也會背。」
「犯罪也像是投機,和賭博的性質完全不同。雖然存在危險,但能夠憑藉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擺脫危險,就像老練的登山家一樣能征服任何險峻的岩壁一般。這一年來,我在感到驚險刺|激的同時,把自己計劃的犯罪全部成功實現了。今後無論要從事什麼樣的犯罪,我都絕對不會失敗。」
這個事件果然如同七九九藏書郎預測的那樣發展了下去。
「這就是我們馬上要一起生活的家。怎麼樣,高興嗎?」
「不懂……我什麼都不懂……」
「你就一個人慢慢泡吧。我先喝點酒。」
他按照珠枝指定的時間來到銀座資生堂的飲茶室,卻看見珠枝笑容滿面地前來迎接他。
「俗話說得好——魔鬼老婆要配魔鬼老公。要想跟你這種男人過一輩子,不成為這等的毒婦是辦不到的。」
「當然。就算損失了一大筆錢,但那是公司的錢吧?那個人對公司而言是多年的功臣。無論犯下多大的錯誤,也不必擔心會被公司狀告送進監獄吧?既然如此,還因為這點小事自殺,可真的是個氣量狹小的人。」
「差點發瘋了。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普通的女人看到這副架勢的身體肯定會嚇得跳起來。於是我就把您教我的話說給她聽了——期票這種東西,一旦用現金買下,買主就可以隨意轉讓給別人。」
這個瞬間,七郎又冒出了一個惡魔般的主意。
「等房子建好了,你也不用在事務所上班了。我們登記結婚,然後再生養孩子。之前這段日子畢竟是為了打好工作的基礎,才不得不辛苦你一起工作。」
「努力?」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自己丈夫的重大罪行暴露、必須坐上好幾年牢,都無法表現得這麼若無其事,但珠枝卻化著比平時還濃的妝,手指上還戴著閃閃發光的鑽戒。
「帝國通運的事情敗露了?」
「好啊,交易就是交易……我的身體就是你的了。想要煮著吃還是烤著吃都隨你便。」
根據戰後所謂的經濟評論家的預測,日本的經濟本應在戰爭結束后兩三年之內就完全崩潰。
珠枝的酒量也不小。原本她就很會喝酒,尚且殘存的良心的譴責讓她想要排遣這種心情,再加上想要露出媚態的想法讓她喝得更多了。
七郎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自己雖然沒有資格責備伊達道美的行為,但這個女人也沒有資格一味地責備丈夫。至少可以說,如果伊達道美不和這種女人結婚的話,應該會作為能幹的職員一步步出人頭地。
雖然當時約好兩天後把現金借給她,但七郎在第二天就已經準備妥當。
「嗯……如果是兩三百萬還好說,但現在的漏洞已經接近兩億了,再大的公司都會察覺的。今天早上,伊達課長被逮捕了,過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找上我和政田雄祐的。」
「這是哪兒?」
她大口大口地喝著,讓七郎都吃驚不已。
「可以吧?」
七郎只是無心之言,但珠枝卻馬上抓住這個話題說道:「是嗎?反正我是無法一直等到那個人出獄的,所以準備等刑期一定下來就離婚……如果有什麼好的男人,能介紹給我嗎?」
即使他出了岔子被警察逮捕,這個女人也會不為所動吧。
顯而易見的反語——這是反向的誘惑。但七郎故意按照字面意思做出了回應。
珠枝略顯不甘地咬了咬嘴唇,臉上浮現出憤怒的神色,像是在鄙視七郎那粗暴的態度。但這一時的感情在面對三十萬現金的魅力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停電了?」
當料理端上桌、女服務員離開后,她才開口說道:「親愛的,上松先生到底為什麼自殺?」
「至少在我經手的那段時間里,伊達課長並沒有注意到偽造期票的事,只是認為自己給正當的期票寫下背書並收取回扣。這就是濫用職權……硬要說的話,也就適用於《刑法》第一百六十七條的私人圖章不正當使用,會再加上三年以下的刑期,但他不會招供至此。」
「是的。我是放貸的,而且還是你們這些世人鄙視的高利貸。如果有確切擔保背書的期票就好說了,如果沒有的話,我是一分錢都不會借出的。」
一看到他這副表情,七郎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在裏面的席位上坐下,隆子依舊默默無言。
「我們畢竟是老交情了,如果有這樣的人我自然會幫你留心。只不過你今天是為什麼事情而來的,應該不只是來拜託我找老公的吧?」
政田雄祐應該也會一直裝傻到底吧。至少在偽造期票的問題上,警方沒有掌握任何確鑿的證據,能證明這是七郎計劃並實施的犯罪。
珠枝眼中的憤怒已無影無蹤,反而顯露出一股奇妙的自信。
即使戰爭中以慘敗結束,但以美英兩國為敵進行長達數年戰鬥的力量,還潛藏在日本當中。
二人短暫地低聲確認后,七郎迅速回到房間,開始小酌威士忌酒。
「你和我之間的關係哪還用得著道謝呢,不過真是太好了。」
「是哪兒的富家大小姐?很純情的那種?」綾香咬著下唇,沉默了。
雖然譏諷了七郎一番,但事到如今珠枝並沒有出爾反爾。七郎用從良助那兒拿來的鑰匙打開房門,領著珠枝走了進去。起居室里打掃得一塵不染,但未見一個人影。桌子上已經備好了威士忌、蘇打水和裝著小菜的盤子。
「唉,真是服了你了。」
「哎read.99csw.com呀,這話說得還真是夠現實的。」
上松專務悲壯的死法也給看似沒有良心的他造成了某種影響。
「你想問為什麼吧。其實理由很簡單,我的智慧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智力。勝負在開始之前就很清楚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雙眼朦朧起來,唇角也鬆弛了,看上去已經不具有任何反抗力了。
說著,她又給七郎滿上一杯酒。
「也就是說,為了取勝,你會不擇手段了?」隆子沒有被七郎的比喻欺騙。她一語中的地直戳七郎的要害。
「呃……」
這隻是一時的便利藏身處罷了。而且為了收集多方情報,進行秘密聯絡,能有個這種場所也是很有必要的。
七郎感到全身被澆了一盆冷水。
「愚蠢的事情——你真的這麼想的?」
位於本鄉的東大附近有一家名為「松之寮」的料理店,店裡頗為清靜。
七郎一時無法理解對方的心理。
「現在每個監獄裏面都人滿為患,如此看來你說的不無道理。但如果是一萬個人裏面有一個、十萬個人裏面有一個人能憑藉犯罪獲得成功的話,我有自信自己就是那個人。就說去年正月起的一年之中發生的兩個案件吧,警察肯定也很清楚我就是主犯,就連大和皮革事件的時候,都有好幾個刑警在酒館裏面埋伏著……即使如此,他們也無法動我一根汗毛。」
七郎忽然變得固執起來,認為必須說服這個女人。
他早就察覺到,雖然自己已經征服了隆子的肉體,但在隆子的靈魂中除了對七郎的愛情,還有一種反抗七郎的東西。
「門是從裏面上鎖的吧,我得一個人泡。」
隆子心中殘留的一絲希望被七郎冷酷的話語擊得粉碎。
至少在整個昭和二十六年,他的犯罪記錄上都是空白的。
幸運的是,由於之前連續取得了好幾場勝利,他的手頭有幾千萬資金,把這些資金通過正常的渠道用於金融事業,足以讓他的生活無憂無慮。
按照他那頗為現實的預測,大約在一兩年後,朝鮮戰爭的雙方就會達成協議,姑且恢復和平。
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肉體抱有絕對自信,即使面對這種侮辱,都還完全不覺得自己是輸家吧。
「堂堂正正的生活——如果拘泥於這樣的生活,那就不能吃一口黑市上賣的米,然後就會像之前報道過的某個法官一樣,因營養失調而死。」
「後面就交給你了。」
在此類高智商犯罪中要想獲得絕對的成功,不僅要精心設計完美的計劃,還要大胆果敢地付諸行動,除此之外還需要天時、地利,以及對犧牲者做出萬全的選擇。
「如果他招供了呢?」
綾香繼續說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即使現在想要做個好人也是辦不到的。你的命運就是成為日本第一的大惡人。」
七郎當場沒有多說。吃完飯後,他把珠枝帶到了木島良助的家。
「真舒服——一個人泡真浪費。」
一旁的善司插嘴道:「我從店裡的新聞記者那兒聽說,伊達有兩輛私家車,一輛克萊斯勒、一輛別克。他連上下班時都坐著高檔私家車,比董事們還要奢侈。雖然沒有把車子停靠在自家或公司門前,但今天早上他準備坐克萊斯勒去一町遠的地方時被警察帶走了。據我所知,他除了老婆之外、在外面至少有五個女人……有酒吧女郎、藝伎、良家女子等,什麼樣的都有。而且他在熱海有棟別墅,開了家料理屋,應該還開了家食品公司……到時候看到底有幾個女人會去監獄給他送東西吧,這可是場好戲。而且我還想看看他那老婆會是什麼表情。」
「女人就是這樣。而且那個女人說不定是個比普通的行家還要好的娼婦呢。」
「只不過——什麼?」
「總之先去泡個澡吧。」
「那個人是個騙子……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辛苦工作的樣子,卻在外面找了好幾個女人……最後還做出那等事情。連累得我都沒面子了。為什麼男人都是那樣的禽獸呢?」
之前一直苦於籌集資金的各家公司,腰包都漸漸鼓了起來。
若要問他到底愛這兩個女人當中的哪一個,恐怕他會回答兩個都愛吧。
約定日的當晚,七郎和珠枝相約在銀座的一家料理店見面。七郎十分隨意地從包里拿出三十萬的鈔票交給珠枝。
七郎也很有興趣,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受打擊。
「之前真是辛苦你了,多謝。我好不容易才做完善後工作。」
「哪,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吧?什麼時候能帶我出去?」綾香露出媚態,向七郎問道。
他想把這個本質上就是個娼婦的女人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擊垮。總之七郎先痛快地答應借給她三十萬,便離開了。
一旦和男人發生肉體關係之後,女人就能憑藉敏銳的本能察覺到男人身上一絲一毫的變化。更不用說隆子每天在事務所與他相對,還在頻繁的待人接客當中練就了觀察的本領,因此她對七郎的這種變化反應得非常靈敏。
洋助默不作聲地代替七郎走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