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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者的笑容

殺人者的笑容

福永檢察官立刻變得臉色蒼白。被大家說是冷靜如冰山的這位檢察官,居然會表現出如此激烈的情緒,讓警部大吃一驚。
在聽到這番介紹之後,大家都對善司的身份深信不疑。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金額嘛,我就直說了吧。我想拿到八千萬。」
於是藥品的價格迅速下降,每個公司都為不斷增長的庫存而頭痛不已。對人而言的天降神葯卻幾乎要了製藥公司的命,還真是諷刺。
「那他應該靠這次的熊市大賺了一筆吧?」
說著,他把人偶交到公使手中。

公使像是在回憶一般,將三井物產的名字重複了好幾遍。
「有一點要注意的是,這件事可能會觸犯了法律。雖然不用擔心會暴露,但還是得事先跟您說清楚了。」
「Señor九鬼,今天的這場戲演得怎麼樣?」
「不,還請您繼續說吧,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Señor鶴岡,你是在拿我開玩笑嗎?十萬美金可不是筆小數目。若要換算成日元,按照法定價格相當於三千六百萬日元,如果在黑市上則是四千萬日元。你說要給我這麼一大筆錢,想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這位專務五十一歲,正是通曉事理的年齡,據說非常能幹。但七郎生來的性格是面對越厲害的對手,反而越會燃燒起熊熊的鬥志。
善司也終於放下心來。他悄悄地對七郎說:「嗯,再說日本人總是會對外國人,特別是白種人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在二戰的菲律賓戰線上,不是有個隊長指著美國國旗下令『射擊那面國旗』嗎,而且好像還成了電影的標題呢。那或許也是一種民族自卑感的表現吧。」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女人,這麼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惡徒嗎?」
在隆子去世后的某個晚上,綾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皺著眉頭向七郎問道。
「是的。」
這個青年耗費一生都無法賺得這麼一大筆錢。他那高高的個子,整個身子都戰慄起來。
小岩專務抬眼看著貢薩洛,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從年末到第二年年初的這段時間里,有數不清的股票連日漲停。
「那真是太好了。那麼就先來點尊尼獲加、高級索特龍和巴斯克吧。」
「川前工業的期票偽造案件——這是他唯一出過錯的案件,但他的犯罪不僅如此。目前可以推測出他是好幾起尚未解決的經濟案件的主謀,遺憾的是沒有任何證據。無論怎麼調查、無論想運用哪條法律,他都能巧妙地脫身。」
這樣一來,加上三次款待花去的費用平攤在洋酒上,遠比洋酒本身的價格高出不少,但這些資本投入對七郎而言,只不過是給能下金蛋的母雞投喂餌食的一點小花銷而已。
「嗯,差不多吧……」七郎平淡地說,「在語言方面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些,另外國家的話最好選擇小國,特別是那些和日本沒有太多關係的國家最好。」
「貢薩洛,用不著這麼愁眉不展吧。雖然現在進口酒已經行不通了,但只要你有那個意思,眼前就擺著很多條賺錢的路子啊。」
就算有誰尚存一絲疑慮,但只要在之後每天看到他、貢薩洛以及公使親密談話的場景,也會將這絲疑慮完全置於腦後吧。
雖說公使在經濟方面完全不用擔心,但果然還是身居異鄉,對他人的親切會感受得非常深切吧。公使的回答中洋溢著不像是外交辭令般的熱情,還緊緊握住了善司的手。
「不行。英語、法語、德語,這三門語言比較危險。現在公司里的董事們多多少少能聽懂一些英語對話,而且戰前引入了很多德語和法語的電影,可能有人能聽懂隻言片語。」
說著,他滿臉堆起了殺人者的殘酷笑容。

若是他過度干預的話就會十分危險,從這種犯罪的性質上來說,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盡量多的犧牲者送到公使館,連續地騙取期票。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離開了主舞台,去不斷物色新的犧牲品。
貢薩洛和善司不禁面面相覷。這是非常危險的時刻。
但綾子卻窮追不捨。「不管是誰說的,確實說得沒錯。而且他還說,一個人無論從事什麼,只要全身心投入在一件事情上,無論是多麼厲害的怨靈都無法靠近……不過,一旦放鬆了精神或是鬆懈了氣力,怨靈就會馬上附身,導致那個人的失敗。」
「是的,說是日息五分就可以了,那麼一年算下來大概是百分之十八點三左右。就算是在銀行走後門貸款,也會要索取這麼多吧。」
貢薩洛起身帶一行人來到公使的辦公室。
「不,我所說的並不是香檳,而是指廣泛的酒類。」七郎從桌上探出身子,低聲說,「我想你也知道,日本還未正式允許進口外國酒。一般在這種地方買的都是暗地裡從美軍流出的洋酒,以此來維持經營。」
「我知道了。那麼實際問題是……」
比如當時與東京海上並稱為兩大大戶股票的平和不動產,一年之內股價從一百三十日元狂飆了七百日元,達到了八百三十日元。
雖說善司尚且年輕,但畢竟和隅田光一一道有過慘痛的經歷,應該深知股票這種東西有多麼可怕。
絕不是因熟人的失敗而感到高興,但這席話確實讓七郎信心暴增。
兩天過後,高岡藥品工業的總公司發生了不小的騷動。
他在聽到七郎的計劃之後,認為這個計劃無論從什麼方面去想都是完美無缺、天衣無縫的。日後,這個案件會讓福永檢察官都驚訝不已,被稱作是日本犯罪史上空前的高智商犯罪也決不誇張。
理所當然地,眼前這位公使的臉和之前在報社調查的照片一模一樣。
當天下午,九鬼善司坐著飄揚著帕薩多納國旗的克萊斯勒來到高岡藥品的總公司迎接小岩專務。
據說這條町上發生了殺人事件,目前正在通緝罪犯。不過畢竟車上坐的都是警界的大人物,警戒人員都誠惶誠恐地讓他們通過了。
所以在迫不得已借了高利貸的情況下,通常都會趁早換借到低利息的貸款。如果小岩專務對七郎的話題不感興趣,那反而不正常。
「股票嗎?阿國好像是國池製作所的堅持吧,他們的股價從八百七十五掉到了七十二……」
逐漸地,公使開始向善司敞開心扉,說出充滿感謝之情的話語。至此,七郎畢生大戲的準備工作就完成了。
「那請這邊來。」
過了一會兒,貢薩洛問道:「要見一見公使嗎?」
「謝謝,真是很漂亮。非常感謝送給我這麼好的東西。」
在做好最後的一場戲之前,對第一個受害者高岡藥品的支付期限已經到了。
「繼續追究過去的事情也不是辦法。」七郎悠然地放緩語氣,「我可能無法顧及你父親,但是憑我們的交情,你的事情我還是可以幫忙的。雖然不知道你負債多少,但我可以全部承擔。」
七郎胸口一悶。與其說是可惜錢,不如說是他禁不住認為自己無法和這個男人共同進退到最後一刻。
「是的。我已經向公使申請了兩周休假。雖說也可以乾脆辭職,但如果現在就失去外交官特權的話可就不得了了。我預定好了明天晚上的PAA,等敵人開始騷動的時候我就已經到達舊金山了。」
他注視著大廳里獻唱的外國女歌手,眼裡充滿了露骨的情慾。七郎細緻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和態度,本能地感受到這個男人可以利用。
「那語言的問題該怎麼辦?帕薩多納國說的應該是西班牙語吧?我們公司里沒有人會說西班牙語,看來要找個臨時翻譯……」
「怎麼樣?」
西鄉警部也感到非常棘手。如果只是普通的詐騙和美元黑市交易的話,就算搜查困難倒也還有些法子,但以外國公使館作為舞台、連公使自己都有出場的案件明顯權超出了警察的許可權。若是這個案件不小心被捅出去了,就算不會鬧到斷絕外交關係,但作為微妙的國際問題也可能會發展得一發不可收拾。
說完便起身告辭。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你說出這種話了,真是太高興了。」
「我知道了。請轉到我這邊來。」
「他們是想說若公使的轎車中有不用的話,希望能轉賣給他們一輛。」
「『你們是世上最蠢的愚者,就連任人玩弄的豬都不會做出此等愚蠢行為吧……』哈哈哈哈!」
「Uno de los socios de la compañ i a de Suguishita quiere verle a usted.」
雖說冷落,也並非切斷聯繫,只是沒有繼續進行酒的交易。而不出七郎所料,一周之後,貢薩洛開始有些按捺不住了。
「打個比方吧。假設你們發行了四千萬日元的期票,其中包括日息五分的利息,那麼公使就會開出美國銀行的支票,面額十萬美元。如果通過正常渠道兌現支票的話只能換來三千六百萬日元,不過公使的秘書會把支票拿到某個貿易公司換成四千一百萬日元。這一百萬是秘書的收入,四百萬日元再加上利息——三個月加起來總額約五百八十萬日元的錢則是公使的個人收入。一旦到了期限,公使館就會當作把這筆錢按照法定利率兌換成三千六百萬日元花掉了。」
對話完全受貢薩洛一個人的控制。小岩專務就期票之事進行反覆核實的話語被翻譯成西班牙語后,也變成了幾乎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語句。
「我這邊工作有些繁忙,所以讓杉下君去接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凝神關注對方態度變化的七郎,直覺認為現在就是拿出撒手鐧的絕妙時機。
既然如此,七郎也沒有理由拒絕他。
兩天後,七郎向小岩專務介紹了弗朗九*九*藏*書西斯科·貢薩洛和助手杉下透——實際上是九鬼善司的這位幽靈,讓他們直接進行交涉,然後便離開了。

「嗯……」
善司這次實踐了一下專業間諜必備的能力。
當然,在將對方完全拖下水之前,七郎根本不打算把秘密告訴他。對七郎而言,這是一生一次的關鍵時刻,所以他完全不在意期間的大筆花銷。當天晚上他們只是寒暄了一番,然後東拉西扯地閑聊了些話題,喝了不少酒,就各自回去了。這種款待在一周內進行了三次。
「文件上說的到底是什麼?」
所有股票的股價如同雪崩般暴跌。平和不動產的股價跌到了三百七十日元,但這還算是好的。
這一聲怒斥也是七郎的演技之一。
雖然他臉上掛著外交官式的柔和微笑,不過確實可以感受到那種進攻並毀滅印加帝國的血統至今仍在他體內沸騰著。
畢竟要考慮到體面問題,不好在隆子屍骨未寒的時候就立刻讓綾子住進家中。雖說如此,但七郎一直感覺隆子留給他的回憶就像空氣一般充滿了整個房間,所以即使堅強如他,即使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也無法獨自面對這種氣氛。
咖啡端了上來,貢薩洛還請他們抽香味濃郁的哈瓦那雪茄。
「那、那這個沒有危險嗎?」
高利息的民間信貸對公司而言是為了起死回生的非常手段,原則上不到非常緊急的情況絕對不去找的。一不小心,不僅營業利潤可能都要拿去支付利息,還有因期票的轉期使得負債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危險。
說著,他望向天花板的眼中充滿了熾烈的火焰。而七郎卻從他的這股眼神中突然感覺到了危險。
看到對方突然變得晴朗起來的面孔,七郎確信對方已經上鉤了。
「那是自然。再說了,只要能踏進那扇大門一步,雖然還是身處日本的土地上,但日本的法律就不再適用了。只要那面國旗一直在那兒,這棟建築的圍欄內就相當於處在帕薩多納共和國的支配之下。即使明確了罪行,日本的警察也無法踏入這片區域……那時就不得不通過外務省進行磨磨蹭蹭的外交交涉,而在這期間人早就逃到大洋的另一邊了……而且至少有九成的受害者都不會那麼窮追不捨的。」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的不幸,不過這一點成了最大的原因,公司不得不去依靠民間信貸——日息三十分的高利貸款。
妻子的自殺和友人的被捕。
大家都認為尚未完全康復的日本經濟再一次面臨不可收拾的局面。
當天夜裡,在帝國賓館的一間房內,七郎把四千萬日元的鈔票交給了貢薩洛。
酒類交易進行了十來次,七郎更是和貢薩洛見面了幾十次。在此期間,七郎把對方性格的一分一毫都觀察得清清楚楚,還同時以閑聊的態度摸清了公使佩德羅·加西亞的性格和公使館的內部情況,掌握了確切且詳細的情報。
專務自然不知道關於貼現期票和美元黑市交易的事情會變成了收購小轎車。
「是嗎?」貢薩洛的眉毛抽|動了一下,「果然是供求關係的影響啊。」

「幸好外交官的行李不會受到海關的檢查。一到美洲我就立即把這些日元換成美元。十萬美元可是我一生中做夢都想要的錢,總有一天我會把這筆錢增加到一百萬美元,成為帕薩多納首屈一指的實業家。」
七郎賣掉了才入住不久的新房,開始和綾子同居。
束手無策的西鄉警部向高等學校時的前輩、福永檢察官打招呼時提起這個案件,希望能藉助前輩的智慧給些指點。
當貢薩洛去找女人後,七郎拿出另外準備好的四千萬日元現金。
「是嗎?我畢竟是在帕薩多納出生的,雖然可以用日語進行日常對話,但要鑒定有價證券就完全沒有信心了。杉下君,這些文件確實沒有什麼問題吧?」貢薩洛故意做出一副擔心的表情。
「這位是杉下透,因為工作過於繁忙,單我一人難以招架,所以就請他來當我的助手。剛才我向公使介紹了他,還請大家多多幫忙。」剛才他在公使的房間和公使本人說過話,而且公使的秘書還正式地做了介紹,館員們沒有理由不相信。
七郎的心中燃燒起熊熊的鬥志,他想抓住這次機會、在半年之內獲取上億的巨額財富,建立起能與當年的三井、三菱匹敵的財團,從而結束自己的犯罪史。
如此這般,善司和公使的第一次見面在良好的氣氛中結束了。但當兩人出來之後,貢薩洛向各位館員介紹善司時的台詞卻完全不同。
「怎麼說?」
當天晚上,七郎與善司在某個夜總會見到了弗蘭西斯科·貢薩洛。這位帕薩多納和日本的混血青年皮膚偏白,眼眸漆黑,嘴唇如同塗了口紅般鮮紅。
總之解決了貸款的燃眉之急,善司開始拚命尋找符合條件的人。
「我今天早上給公使館打了電話,畢竟僅靠名片是無法取信的。」
在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他碰都沒碰桌子上倒好的香檳,用稍帶口音卻很流暢的日語問道:「鶴岡先生,總是讓您請客真不好意思,不知您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有什麼利用價值?」
「我知道了。」貢薩洛欣然應允。
南歐系的人性格好高騖遠,喜歡賭博冒險。可能正是出於這種性格才讓他加入了這場犯罪,但七郎預感到這筆錢不僅不會增長十倍,反而會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首當其衝被選中的是在製藥行業內排名前五的高岡藥品工業公司。
「我明白了。只要在用法上動點手腳,一美元就可以多出五十日元,一百萬美元就可以多出五千萬日元了。」
「三井物產!」
「之前也有嗎?」
看到對方焦急的樣子,七郎故意不緊不慢地點上一支煙才說道:「我記得你曾經抱怨過,說加西亞公使是個十分冷淡、薄情寡義的人吧,覺得很難一直在這種人手下工作。你還說過如果賺了一筆錢,就想回國經營小農場。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算是吧,你為什麼問這種事?」
「你也明白的吧?據說賽馬的騎手一旦落馬受傷,若不在恢復后立刻回到馬背上,之後就再也無法騎馬了。」
倒是小岩專務著急起來。
貢薩洛用西班牙語向公使介紹他們。當杉下(Sugishita)的名字出現時小岩專務聽懂了,但其他卻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那就由我來辦了他吧。都獲得了這麼多的提示,這次一定要套牢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動彈。」
而這種狀況的反作用在二月上旬出現了。
高岡社長閉上雙眼沉默了。他生性謹慎,對這筆交易尚存幾分不安,但這份不安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
某位英國特務機關的頭領曾經說過:「一個人只是更換帽子和領帶就能搖身一變,且改變之大令人吃驚。」
「杉下先生,剛才極東紡織的豐田先生打來電話,說是三點左右會再打過來。」
他故意說著很是諷刺的台詞,擺出一副安撫貢薩洛的樣子。
七郎不緊不慢地點燃一支煙,說:「中美洲和南美洲基本上都使用西班牙語吧。如果是西班牙語就最好了,看情況可能荷蘭語或印尼語都行……」
青霉素——在二戰當中被英美化學家發現,拯救了無數人的性命,其中包括因急性肺炎而一時陷入危險狀態的英國首相丘吉爾,被稱作是靈藥。在戰爭剛剛結束的日本,這種藥物甚至比黃金還要貴。
「這要等您的態度更明朗一些的時候才方便告知。不過我現在能告訴您這些信息,那是中美洲的一個共和國,領土面積不大,有砂糖、咖啡、石油等資源,頗為富裕。」
當善司把兩人送出大門並回到房間時,看到貢薩洛還坐在椅子上,彎腰笑個不停。
「您說得沒錯,不過對公使來說,十萬美元可以多給他賺四百萬日元,即使如此還是更想得到五百八十萬日元,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聽說公使也對鶴岡君要求說,必須是股票在上漲的一流公司的期票。」
「對方還提出了一個對我們公司非常有利的事。在這次交易中秘書不僅可以賺到一百萬日元,而且好像還會從鶴岡君的禮金中收取部分回扣,所以他說如果這次進行順利的話,可以和他們國家的商社打招呼,讓他們大量購買我們公司的青霉素。」
小岩專務給帕薩多納公使館打去電話,卻被告知杉下透沒來,秘書貢薩洛也乘飛機回國了,頓時變得異常不安。
「按照違反外匯管理令來看的話,即使是未遂也要受到處罰,所以如果這個案件一公開,那麼公司就會成為主犯。雖然教唆罪能適用於鶴岡,但若給教唆犯做出比主犯還嚴重的處罰,那可是不符合法律規定的,沒有一個法官會做出這種判決。」
綾子這副全力想挑起惡意的態度讓七郎感到有些異常。
「什麼樣的人?」善司的臉上同時出現了放心和害怕的表情。
如果只從物質方面去考慮的話,鶴岡七郎在之後發行了足以摧毀一家公司的偽造期票,並將相當於面額百分之幾十的金錢收入囊中,姑且能自我安慰一番。
「畢竟我們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不會不顧世路人情收你擔保或是利息的,但你到底是怎麼了?」
「不會吧,怎麼可能只有一個人。不過我只要盡量找那種同時會兩種語言的人很少的地方就行了吧?而且這個人物最好是貪得無厭型的,和公使越親近越好,對吧?」
但貢薩洛卻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步。
「三億……若除去給對方的回扣、貼現的手續費,還有各項雜費等,至少能到手兩億哪。」
「會觸犯外匯管理令。當然了,如果日本的經濟和貿易完全自由化的話,這類法規也只不過是有名無實的,但在現階段來說算是犯罪——如果您不想觸犯法規的話,我就不再說下去了。」
貢薩洛垂下https://read•99csw•com眼帘沉默起來,而七郎窮追不捨地繼續說道:「我認為你個人完全可以做到迴避百分之九十的風險。只要在事情敗露之前拿著十萬美金回到自己的國家就行——而且作為外交官的特權,還無須經過海關檢查,拿到護照也很容易。之後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會一直追查到你的國家併發出逮捕令的。」
又過了兩天,毫無疑心的小岩專務鄭重地拿著裝有六千萬日元期票的皮包,和廣田財務課長一起來到了帕薩多納公使館。
「是要找會說這門語言的人就行嗎?這倒不難——」
如何將這個處在兩方的眼皮底下,卻讓兩方都相信他是對方的人的幽靈搬到現實舞台上——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七郎花費了數年的心血和精力。
若是換作其他人,善司肯定會覺得那人只是在大吹大擂,但考慮到七郎的犯罪史,他的這番話和這麼龐大的目標都不會讓人覺得只是在信口開河。
貢薩洛不久就回來了。他當然沒有把這份文件給公使過目,而是在館內隨意打發了一下時間。但他的語氣卻有些沉重,說道:「現在公使正在與巴西公使進行重要的會談,今天無法會見二位,不過讓我向大家轉達問候。收條就這樣可以嗎?」
「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善司馬上接過話來,「在戰後的日本,使用期票的金融犯罪被稱作流行犯罪,比如說是有安全切實的渠道能貼現期票、結果騙取期票,或是使用偽造期票騙取現金,這類犯罪我也經常聽到。但我在高岡藥品的社長辦公室見過這兩位,所以這點是可以保證的。」
七郎面無表情,置若罔聞,等對方數完錢后才開口說:「你會馬上回到自己的國家吧?」
第一次商談就這樣順利成交了。貢薩洛轉手給七郎三箱酒,七郎按照對方的要求付了錢,另外多付了五萬日元作為回扣。
不管怎麼說,直到二戰爆發前,那可是和東京海上、日本郵船並列,揚名世界的大公司之一。
「任何外國公館都會有翻譯,就拿西班牙公使館來說吧,除了公使的秘書外,肯定會有好幾個口譯人員能同時使用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和日語。我曾經聽說,中南美洲的小國公使館里能同時說日語和西班牙語的人,基本上都只有公使的秘書一人。」
不知這是不是所謂的日本人的民族自卑感,小岩專務對這個金額完全沒有起疑心。
善司這些年畢竟作為七郎的心腹參与了不少犯罪,即使從這些話語當中無法看透七郎計劃的全貌,也至少能看出七郎心中已經編織出了一個精密的計劃。
「祝你旅途平安。雖然應該是說『再見』的場合,但這次還是祈禱我們不會再見吧。」
他交代給善司的幾個條件,都是為了表演這場大型劇目所必不可少的東西。
兩周后,他告訴七郎他找到了一個青年,名叫弗蘭西斯科·貢薩洛,是中美洲小國帕薩多納公使館的公使秘書,二十七歲,獨身,母親是日本人,掌握西班牙語和日語,而且在公使館中能同時說這兩門語言的人只有他一個。他簡直就是七郎的理想人選。
「那麼那位叫貢薩洛的秘書心裏清楚所有的事對吧?」
「若只是這樣倒也算了,但我家老爺子說股票不可能漲得這麼厲害,在去年把沒有買的股票全部賣空了。」
他的父親也是老奸巨猾、久經世故的老江湖。這兩人如今遭遇如此慘敗,可以說是社會的一個縮影。這讓七郎不禁認為,將會有數不清的人上鉤,成為他手下的犧牲品。
「失禮了,一下沒注意。」貢薩洛苦笑著,「我是說,戰爭會給人們帶去諸多命運的改變。無論戰爭爆發還是結束,你我這般與戰爭並無直接關係的人像這樣因酒結識,還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啊。」
「這是杉下先生送給您的禮物。」
他如此詢問的聲音中也顯露出低三下四的味道。
「我得拿點回扣。如果拿不到總額百分之三的錢,我這生意也做得不划算啊。」
貢薩洛的這番話是決定性的最後一擊。小岩專務臉上溢出放心的微笑,說:「真是讓您費心了。那我就收下這份收條。打斷公使的重要會談真是十分抱歉。那麼三天過後我會先電話聯絡您,之後再來拜訪。」
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貢薩洛止住笑接起了電話。
「呃……」
「嗯……」
「沒有這個必要。」小岩專務忍不住露出笑意,像是在說社長愛擔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親愛的,你現在還想著那個人的事?」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貢薩洛問道。
把一沓一沓鈔票塞進背囊的農民都為了買股票而每天到兜町去,交易額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佩德羅·加西亞公使的白髮一絲不苟地往後梳著,身高六尺有餘,眼鼻銳利如同鷲鷹,全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魄力和威嚴。
貢薩洛從他們手中接過那張紙,拿起桌上的某個印章爽快地蓋了下去。外國並沒有在正式文件上蓋章的習慣,這個印章也只是用於信件上的毫無意義的東西,但這種動作卻能讓人聯想起日本署名蓋章的習慣。小岩專務臉上的愁雲也在看到這個動作后消散了。
「是什麼方法?」貢薩洛頓時兩眼放光,急忙探出身去問。
「人生處處有危險,不管多麼謹慎、多麼安全至上,但從結論來說,失敗的危險是時時相伴的。」
「原來如此,這個確實不容易。我倒是認識一個在加拿大公使館工作的館員,可以嗎?」
不久之後,又有一位看似刑警的男人抬手示意停車,開始盤問,但一聽是搜查課長的車就顯得有些惶恐,不過他懇求對方載自己一程。
起初貢薩洛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等次數多了之後,也漸漸覺得七郎可能有什麼企圖了。
幾乎所有的製藥公司都爭先恐後地購買外國的專利並投入生產,最後卻造成了設備過剩引發的生產過剩。
在收集到這些情報之後,七郎開始接近這家公司負責信貸的專務小岩恭造。
「你在吃醋?」
這個課室專門負責相當於全國通緝級別的詐騙案件。
這可能是不僅肉體,而且連靈魂都同化了的男女之間才會出現的不可思議的精神感應吧。在聽到死靈和冤魂時七郎本來嗤之以鼻,但現在卻第一次開始相信了靈魂的存在……
「犯罪?」
七郎自然知道這個男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和一個叫安子的酒吧女郎親密了起來。不,不如說是九鬼善司根據他的指示使兩人湊在了一起。正是因為有工資之外的收入才能應付得起昂貴的幽會費用,對眼前這位青年而言,現在要變得無法和安子見面一定是非常痛苦的……
警視廳搜查三課七號房間。

「這還不簡單。當然了,如果數量過大的話就不得不向公使說明內情,但供一兩家店使用的量很好辦,只要我簽個字就可以從倉庫中取出來。」他笑著點燃一支雪茄,說,「雖然不知道有正式宴席時會需要什麼樣的酒,但公使館每周六都有雞尾酒宴會,在那之後公使還會玩撲克……威士忌也好、白蘭地也好,還有紅酒,反正一般人們叫得出名字的酒通常都有大量儲備。」
「對不住……對不住了。作為報答,只要我能做到,什麼事都可以做……」
小岩專務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新的要求。與最初說好的四千萬不同,這次他想貼現六千萬的期票。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獲得如此大的戰果,這在鶴岡七郎的犯罪史中尚屬首次。
但犯罪中是絕對不能多愁善感的,這不僅是對受害者而言,對作為道具使用的共犯也是同樣的道理。這個外國人會在大洋彼岸的外國淪落到什麼地步,都與自己無關。
「我知道了。」七郎慢慢點燃一支煙,繼續說,「總之今晚你先拿這四千萬回去吧。剩下的四千萬我明天再給你,那就作為最後的告別吧。」
搜查課長也隨口回答道:「嗯,是三個人。」
「但是,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必須得趕快忘記死者的事情。」
「怎麼可能——最後的贏家可是我。她就是自認為已經輸了,才去自我了結的。」
「你昨晚睡覺時又叫了她的名字——即使不斷地想讓自己努力忘記,但也還是有無法忘懷的人和事吧。」
即使如此,七郎仍沒有從心底為自己的成功感到喜悅。這樣一來就完成了對福永檢察官的復讎……就算這個魔鬼檢察官再怎麼厲害,在這次事件中也無法抓到自己的把柄——即使在腦中自己是如此堅信著,內心還是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沉重陰雲。
於是車子就安全地通過了關卡……
「能得到外國人如此親切的對待真是讓人十分高興。看來在友情面前,國籍的不同並不是什麼問題啊。」
「那就是說,你想給你父親償還貸款,並以此奪回那家舞廳的經營權,對吧?」
「笨蛋!你就在這種投機上失敗了,然後跑來借我花費心血好不容易靠詐騙賺來的錢!」
這畢竟是代表一個國家的使節們在他國首都居住的公館,表面看上去威嚴莊重。在七郎看來,這就是一個豪華的舞台。
那是一座莊嚴的西式建築,共兩層,位於赤坂檜町,建造在離乃木神社約三町遠的高地上。
善司所說的這些股票幾乎都是門面品牌中的三流股票。
「這點請務必放心。我和這位廣田君負責公司財務都將近二十年了,絕對不會因為文件不齊全而在之後給你們添麻煩的。」
「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鶴岡七郎這個男人如此老奸巨猾嗎?」
七郎滿臉堆笑地回答:「當然有,非常有價值。」
「還真是可怕的死角啊。以前的上海、天津等外國租界幾乎被稱作是犯罪者的九_九_藏_書天堂,這是比它們更龐大的偽裝啊。」
「我明白了。那我就提供你十萬美金吧。有這麼一筆錢,應該足夠你回國買個小農場了吧?」
「那我和社長商量后再聯繫你吧,還請稍等一兩天。」
「好的。不過不好意思,為了以防萬一,能否給我們一張收條呢?等期票換成現金之後就會馬上歸還。」
「恐怕不行。按照我的經驗,他這次也不會露出馬腳的。秘書貢薩洛和自稱是杉下透的男人的所作所為自然是治外法權詐騙,但只要鶴岡說自己也上當受騙的話,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只要不抓來這兩人,讓他們親口吐露出和鶴岡的關係,鶴岡在法律上就是安全的。」
「十萬美金!」
雖然他不懂語法,無法弄清確切的意思,但「你們……最蠢的愚者……這個世上……豬……任人玩弄」等這些斷斷續續的單詞讓他顫抖起來。雖然這張紙上像模像樣地印有「JPY ¥62,700」的數字,但沒有一句話提到收下了相當於這筆金額的期票一事。
「那是應該的。如果在您的協助下能達成這筆有利交易的話,我們這邊還可以再多給您一些報酬哪。」
「這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公使佩德羅·加西亞,請坐吧。」
最開始人們都只認為這是股市的自律作用而已,但隨著吉田首相解散內閣以及斯大林去世,人們的臉色開始不對勁了。
鶴岡七郎是從幾年前在一本偶然看到的名為《幽靈西行》的偵探小說中獲得啟發,從而策劃了這次的犯罪。雖然那部作品算不上傑作,七郎也幾乎不記得故事梗概了,但其中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手段,只要將其巧妙地加以改動並運用,就可以獲得上億的財富。
「總之讓我們乾杯吧,今晚就以此告別。」
兩人對西班牙語一竅不通,即使看到文件也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只好面面相覷,像是在互相詢問著什麼。
高岡藥品工業背負著超過六億的不良債務,已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而這一切都是青霉素造成的。
其實坐到副駕駛席上的男人正是警察們心急如焚四處搜尋的殺人兇手。搜查課長在不知不覺之中幫助這個重犯逃離了法網。
「簡單來說就是這麼一回事。當然,如果我因為這次的事件被捕的話,無論如何都不會泄露出你名字的,但我想不如就把這次作為最後的工作,到此為止吧。」
「真是一絲不苟啊……杉下先生,多虧你為我們擔保。最近的期票詐騙真是太惡劣了,什麼地方都拿來當犯罪舞台。」
「這倒是。不過那個人值得信任嗎?這麼說吧,因為條件太好了,反而讓我有些擔心啊。」
加西亞公使坐在桌前查看一些公文,當小岩專務看到公使的面孔時,終於卸下了壓在他身上最後的重擔。
小岩專務或許想過這可能有些麻煩了,但自己給公使館打電話后就有秘書的助手如此大大方方地給他解釋,還不至於起疑心。
善司和貢薩洛這次微笑著對視了一眼。這場戲獲得了超乎預期的大成功!專務不僅完全掉入他們的陷阱當中,甚至還自行增加了己方的損失……
「原來如此,一百萬美元按照法定兌換利率就相當於三億六千萬日元。不愧是國家的外交機關,和戰敗國的日本不同,是得有這麼大的花銷呢。」
但以他的性格和犯罪理念,是不可能讓黑社會的人持槍去襲擊檢察官的。
他用手遮住話筒,對善司說道:「Señor杉下,極東紡織——第二頭豬要來了。」
「杉下透確實是秘書的助手,但今天還沒有看到。然後我拜託他轉接給秘書,的確是貢薩洛接的電話。他說今天下午公使會在公使館,如果我下午過去就可以為我引見。」
這完全符合七郎的要求。讓有這等才學的貢薩洛大手大腳地使用不義之財、使他沾染上奢侈和浪費的惡習后,七郎故意冷落了他一段時間。
「不是的,我只是想報仇。不,我是非常想讓你報仇。」
「嗯……」善司的回答也頗為沉重。這次的報酬並非事先決定好的,只是按照之前的習慣進行的分配,但他看上去有些不滿。
但就算欺騙了公使和館員,僅僅這樣也是無法獲得任何利益的。

善司馬上哆嗦起來,說:「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並不是想侮辱你和你的工作……但人真是容易盲目。那時我認為看那行情,無論借多高的高利貸都能穩賺,如果來找你的話一定會被制止,所以就從其他高利貸那裡借來錢,一分不剩地全部拿去買股票了……」
「原來如此。然後呢?」
「是的。從這一層面考慮的話,最理想的就是秘書。你不用說得那麼明確,但還得加上一個條件,就是讓他能在事情敗露之前逃回自己的國家。反正我這邊是巧取豪奪人家的錢,必定會給他一部分的回扣,況且為了能獲得足夠回國后玩樂一輩子的錢,願意合夥的人肯定不難找。」
「是啊。他還不滿三十歲,但腦子可以說是天才級別的。他也膽子頗大,敢牽著經過幾十年摸爬滾打、經驗豐富、久經世故的人的鼻子走。他沒有一點仁德之心——反而是這種性格上的缺陷和偏倚正途的天資發揮,才能讓他不斷地實施這種犯罪吧。」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應該不會有錯,但還是需要多留神。不如在出發之前找家報社,去資料部看看公使的照片如何?」

他把空白處署有簽名的文件給他們看。這張紙的四個角上都印有帕薩多納國旗,雖然不是公文用紙,但這還是給兩人帶來了安心感,可以說發揮了巨大的效果。
貢薩洛先用西班牙語向公使介紹了善司,說杉下透是他的朋友,在三信商事的涉外課任職。
「向檢察官。我恨不得能狠狠地整一整那個抓你的福永檢察官。」
「呃……」
「我還在做藝伎的時候,從某位客人那裡聽說了一些關於靈魂的事。據說所謂的死靈和冤魂都是實際存在的,如果感到背部疼痛或是神經痛的時候,就是死靈在作祟。」
福永檢察官搖了搖頭。
但是讓他無法釋懷的是自己的不敗紀錄不再完美。福永檢察官裝模作樣地演了場戲,識破了自己的陰謀,這著實讓七郎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是之前說好的謝禮。這十來天真是辛苦你了。」
善司也興奮起來。
雖然七郎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但很明顯他的意圖並不是洋酒的無押匯進口。
聽到專務這番認真的話語,善司拚命忍住笑意。這個男人做夢也想不到現在這個建築就是犯罪舞台,而眼前的男人就是罪犯吧。
作為一介外交官,加西亞公使自然能熟練運用英語,而且小岩專務也是在戰後和佔領軍的交涉中歷經辛苦的,也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英語對話。如果讓他們在此用英語進行對話的話,那麼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的完全犯罪計劃就會全盤崩潰。
貢薩洛與九鬼善司的幽靈杉下透一起收斂著笑意,彬彬有禮地迎接他們。
「原來如此,簡單來說就是黑市美元買賣吧。」老社長最近衰老得十分明顯,臉上浮現出不安的神色,「如果是真的,一部分貸款的利息就變成了低於三分之一,對公司來說確實是很難得的機會。不過對方並不需要收取我們的期票吧,直接把美元的支票換成日元不就行了?」
「怎麼了?你之前不是說直到今年二月之前都諸事不順,只要積極行動就會遭受挫折嗎?」
貢薩洛終於放下心來似的,一邊點燃雪茄一邊說:「那麼我就先收下這些期票,在向銀行進行確認之後再把美元支票交給貿易公司兌換日元。之前我也說過,其中的步驟複雜且煩瑣,至少要花上三天。能否請你們四天後再聯絡我們呢?」
「Can you speak English?」公使顯得十分意外。
公使微笑著說道。雖然兩人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看到他指著椅子的手勢,還是能大概明白意思的。
他重複著之前七郎說過的話,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是的。如果只是這一家倒還算了,但還有三宅工業、大東飛機、東北硫黃與協和汽車……」
難以忍耐這一嚴重事態的小岩專務,通過警視廳的秘書課長拜託他們進行私下調查。
兩天之後,九鬼善司用杉下透這個假名進入了帕薩多納公使館。
「我原本以為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我確實不是一個能一生正正經經活下去的人。你等著看吧,不到半年之內必定會出現新的機運。等時機一到,我一定會勇往直前,大幹一番。事到如今,也不能一直糾結于已死之人的事了。只不過對於代替我進監獄的木島君必須有所補償,等他出來之後,我一定保證他能夠一輩子玩樂享受、不愁吃喝。」
「我明白了。那麼我這邊則是當作請對方貼現期限為九十天的期票,按照剛才的條件就是面額四千一百八十萬,以此換得四千萬日元的現金對吧。給你的禮金算作一百二十萬日元的話,那麼差不多就是日息八分四厘了。」
「確實啊。」貢薩洛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
昭和二十八年二月,股價開始創紀錄地暴跌。
「務必……我們知道公使公務非常繁忙,但只要能見上一面也好……」
當牛市末期時,偏偏是這種股票容易被抬高人氣,股價狂漲。若是順利時確實可以賺一大筆,但一旦牛市變熊市,買家的損失也是致命的。
「它的前身是三井物產,但因為戰爭而解體,這個小貿易公司就是解體后其中的一個。」
貢薩洛看著小岩專務說道:「公使說他全部清楚了。剩下的細節就由我和杉下君與你們另行商量。」
面對兩人的犧牲,七郎痛心不已,但他強迫自己對自己說,只要順其自然,時間會愈合這份傷痛的。
他讓人買來一本西班牙語九九藏書字典,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開始逐字逐句翻譯那張收條。

「這個嘛,對你說這樣的話有些失禮……」善司抬起眼睛直視七郎說,「對我個人而言,這筆錢足夠多了。我當然也明白你無法顧及我家老頭子的情況。但無論怎麼說,我還是不想看到老頭子那蒼白的臉色啊。」
「那位客人是和尚嗎?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還會聽你說教。」七郎不著痕迹地想轉移話題。
「那你是想說,這次就徹底利用這種民族自卑感?」
任何一家證券公司的門前都門庭若市、人頭攢動。
不過善司在電話中說,現在貢薩洛和公使夫婦正在關西旅行,兩天左右就會回來,希望他小岩專務能再等兩天。
貢薩洛和善司也沒有讓七郎失望。他們在七郎大概說明的條件的基礎上,進行了更加細緻的完善,甚至還結合帕薩多納共和國的政局進行了編排,使得專務完全信任了他們。
就在這個所有的經濟行業人士都面無血色、戰戰兢兢的時刻,鶴岡七郎卻再次感到絕妙的時機來臨了。
「那黑市方面呢?」
「是這樣啊,也就是說我們公司在社會上尚且保留著一流公司的信用啊。」高岡社長苦笑起來,「不過那兩個人的身份確認無誤嗎?畢竟金蟬脫殼式的詐騙手法很常見,你得親自向公使館確認兩人確實是公使館的工作人員才行啊。」
若用戰爭來打比方,可以說出現了一名陣亡戰士和一名俘虜。這對於八百萬的代價而言實在是過於沉重了。
善司淌著冷汗抓住小岩專務的手說:「那我們就走吧,公使的公務很是繁重。」
「哪裡的話。」小岩專務恭恭敬敬地彎腰鞠躬。他是一流公司的董事,出席過不少場合,見過不少世面,所以不會感到畏縮,但外國公使館還是有一種獨特的氛圍,讓人不自覺地感到拘束、緊張,也是不足為怪的。
第二天,專務向高岡社長彙報了那天的情況,希望社長做出最後的判斷。
「是嗎?畢竟這次的事情對我們雙方而言都是無法放到檯面上來的,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馬上就會被解僱……杉下君,確實沒有問題吧?」
「那個國家是?」
他站起身鞠躬道:「Thank you,thank you。」
「是哪。之後我還得去找那個女人,好好地關愛她一番。」
七郎不禁感到一絲戰慄。確實,這個念頭現在牢牢佔據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但他只是將這個念頭深藏心裏,並沒有在言語和態度中表現出來,為什麼綾子能看穿他的心思呢?
「青霉素……如果這個能賣出去的話,我們就能得到比貼現期票更多的利潤啊。」高岡社長也被這個誘餌吸引了,「總之你先去公使館一趟吧,在聽過你的彙報之後,明天再發行期票。」
「是的。但是這個犯罪不用見血,也無用刀子、手槍、毒藥等兇器。所需要的武器就是一張巧嘴和外交官的社交屬性——單憑這個,我就可以入手上億日元。就算從中拿出四千萬日元給你,我還是能穩賺一筆的。」
「怎麼了?覺得這些不夠?」

「你必然是要到場的,不如拜託某個翻譯扮作財務課長一起去吧?」
這應該是西班牙語,但是七郎完全不明白這句自言自語般的話是什麼意思。
而加西亞公使還認為九鬼善司就是三信商事的員工杉下透,並且提前知道這次來訪之事,因此並未感到奇怪。
「這個嘛……」善司吐血般地長嘆一聲,說,「畢竟之前那段時間無論買什麼股票都會賺。只要投入一百萬資金,就會以一秒幾十日元的比例增長。這麼說可能有點……但畢竟這不觸犯法律,比詐騙強些。」
善司告訴七郎今晚將帶他去赤坂的一家夜總會,然後兩人一起去實地考察了那座使館。
「確實呢。」七郎連忙附和道,「但是你有外交官的特權,無論是什麼酒,都能以在公使館使用的名義免稅進口吧。能不能把這些商品中的一部分轉手給我呢?當然了,我會付給您相當多的回扣……」
「La guerra cambia mucho al destino de los hombres.Es verdad.」貢薩洛聳聳肩說道。
「然後呢?」
「這確實能找到。」善司看上去找回了幾分自信。他蹭地一下探出身去,非常認真地問道:「那你這次的目標大概是幾千萬?」
「那是什麼意思?」貢薩洛的臉上浮現出不安的陰影。
貢薩洛拿起放在旁邊的箱子,裏面裝著漂亮的京都人偶。
「也不知吹的是什麼風,大約一星期前起黑市上洋酒的價格突然下降,以前沒有的貨現在也可以搞到手,所以我們現在也暫緩進貨了。」
回到秘書室后,他們開始商談期票等相關事宜。
「不是那麼簡單的問題。我是想讓你收買一個在使用這種語言的外國大使館或公使館工作的人。」

「太棒了。你真是個出色的演員。不過你怎麼笑得那麼厲害?」
「對方是某國公使館——公使會親自出面。這麼說的話,您能相信嗎?」七郎慢悠悠地點燃一支煙,故意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態度。
最後,公使不解地轉頭問道:「他們到底想要說什麼?」
某家招牌股票在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之內,從四百五十日元暴跌到低於股票面額的三十八日元。
雖然七郎是打算幫助他,但出於天生的捉弄之心,還是忍不住想逗弄對方。
三月中旬,九鬼善司面如死灰地找到七郎,希望七郎能借給他五百萬日元。
「你是想出新的詐騙手法了吧?」
課長痛快地答應了,讓那個男人坐上了副駕駛席。沒過多久小轎車又遇上了警戒線,那位警官聽說是搜查課長一行人後,再次嚴肅地確認道:「是三個人對吧?」
「用不著道歉。不過從此以後我既不會藉助你的力量,你也不要來依靠我,自己走自己的路吧。我要給你個忠告——你是無法獨自在犯罪上獲得成功的男人。如果你因為這次的成功而驕傲自大,認為單憑自己也做得來的話,那就是你自掘墳墓了。」
「怎麼一回事呢?」
「我明白了。我會牢記你的意見的……簡而言之就是,這次事件之後你就想金盆洗手,所以希望我能一次性支付你退休金對吧?」
由於七郎提前感受到了危險,而在年末將大部分的持股換成了現金,這次股市暴跌對他只造成了很小的損失。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綾子的眼中閃爍著狐狸般的光芒。
「這當中存在一個很微妙的問題。現在一美元的黑市價格是四百一十日元左右,不過只要公使在日本花了三億六千萬日元,就可以向本國政府報告說用完了一百萬美元的預算。」
「那是當然……那個公使最自傲的就是他有著之前西班牙貴族的血統。雖說祖先的血脈是不可替代的寶貝,但想想看,以前的西班牙人不正是因無情和殘忍而聞名世界的人種嗎?」
如果他能聽懂西班牙語的話,就會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杉下君公司的人說想拜訪公使您」,且一定會大吃一驚。但並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貢薩洛吹了聲口哨,一邊清點著一沓沓的鈔票,一邊說著古怪的恭維話:「Señor鶴岡,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犯罪者之一。只不過你沒有遇上最好的時刻和舞台……如果你出生在禁酒令生效的美洲,或許能成為和艾爾·卡彭不相上下的老大。」
任誰都明白,斯大林的去世意味著被認為會變成百年戰爭的朝鮮戰爭的結束。
「不是什麼很困難的方法,只要行使一下你的外交官特權就夠了。」
「萬一他們找人假扮公使,那我們就可能上當受騙了是吧?雖然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還是謹慎點好。我會照辦的。」
但不愧是自稱惡鬼妻子的女人,綾子讓七郎完全接受了自己。天生具有相同本質且犯下共同罪惡的人之間通常都容易產生相互的信賴感。
「被騙了!」他雙手抱頭,呻|吟起來,臉頰和腋下都不斷地冒出冷汗。
在僅僅五天的時間里,以高岡藥品為首,總共有八家公司被帶到這個豪華舞台,成為詭異大型魔術的俘虜而被騙取了期票,總額達到了三億七千萬日元。
「真是個可怕的男人。至少這次以外國使館為舞台的案件是我聽說過的案件,甚至在日本犯罪史上空前的智能犯罪。作為一個檢察官,我氣得咬牙切齒,希望早晚有一天能徹底擊潰他。不過只要他的運勢還在、不自掘墳墓的話,這個心愿看來是很難實現的吧。」
雖說喬裝打扮了一番,但並不引人注目。他只是戴了副不同的眼鏡,口中塞了海綿,襯衫下纏了圈絲綿,讓整個人看起來胖了一大圈。但僅僅是這樣,就讓他判若兩人。
「鶴岡先生,你不再需要進口洋酒了嗎?」
作者將這個因雙方的誤解而逃脫追捕的第四個男人,即殺人犯,稱作幽靈。
「犯罪。」
極東紡織是七郎找來的第二個犧牲品。在看到善司后,一位女性館員便向他彙報。這句話更是讓兩人放下心來。他們走進秘書的辦公室,只見貢薩洛洋溢著滿面笑容起身歡迎他們。
公使反問道:「那是什麼公司?」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這次的事件對我而言就像是一次輕傷,但若一直對這次失敗耿耿於懷、一直對死https://read.99csw.com去的女人念念不忘的話,要不就會再次失敗,要不就會喪失再度出擊的勇氣了,對吧?」
下次一定要完成一項完美的犯罪——無論是多麼敏銳的警察,還是魔鬼檢察官福永都束手無策的犯罪。利用法律的死角,獲得完美的勝利——七郎堅信這才是最好的報復。
按照計劃,善司先是被介紹給佩德羅·加西亞公使認識。
「貢薩洛的母親是日本人,所以西班牙語和日語都說得十分流暢。助手杉下君才剛開始學西班牙語,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前天說好的期票就在這裏,面額六百萬日元,一共十張,另外這是相當於利息的一張期票,面額二百七十萬日元。還請確認一下。」小岩專務把期票放在桌上,低頭致意。
雖然想著必須馬上向社長彙報這件事,趕緊採取必要的措施,但他感覺全身都散架了,久久無法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貢薩洛終於抬起了雙眼,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般用低沉的嗓音說:「Señor鶴岡,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談談吧。」
在帕薩多納公使館中,開始遊盪起這樣一個幽靈——他是有血有肉、有手有腳的人。只不過在公使看來他是外面的人,而在其他館員看來則是正式任命的公使秘書助手。這個人的存在確實適合被稱作幽靈。
「這麼說可能有點不太合適,但這次我覺得自己還是發揮了比人偶更多的作用,付出了更大的功勞。至少找到東京輸送機、宮畑製造所這兩頭豬,叫到公使館並料理掉他們的活兒都是我做的。當然,這也是多虧了有你的計劃和作戰指導才能辦到的。」
七郎本來打算讓其他人擔任這個角色的,但這次反而是善司有了興緻,主動提出要承擔這個角色。
「就是大體相當於銀行的利息嗎?」小岩專務登時雙眼發亮,連忙探出身來。
七郎故意表現出小小的貪慾,這反而使對方放下心來。
「畢竟國家富裕,在東京的公使館也存有很多美金。日籍館員的工資、外交工作的費用、公使的機密費用等,每年都有約一百萬的美元換成日元在日本國內使用。」
「那我有件事要拜託你。希望你幫我找來一個人。」
西鄉俊輔警部剛被任命到這裏擔任主任職務,最先遇上的就是這個高岡藥品工業的案件。
三個人舉起盛著香檳的玻璃酒杯慶祝勝利。過了今天,幽靈就會從帕薩多納公使館消失……只要貢薩洛回到自己的國家,杉下透也變成九鬼善司之後,這場犯罪就能稱得上完全犯罪。
「但是最近對這方面的取締變得非常嚴格。物價總是根據供求關係決定的,這是眾人皆知的常識。現在洋酒的價格和半年前相比已經上漲了五成,即使如此也很難入手。」
「我知道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警部禁不住反問道:「怎、怎麼了嗎?」
那時坐在車上的總共有四人,但警方沒有把司機算進去,而是把乘客算為三人,但搜查課長卻把途中坐上車的男人當作盤問自己的當地警察的同伴,沒有把他算入,而是把自己和弟弟、司機算作三人。
車上的國旗徹底打消了社長的疑慮。當坐著這輛車進入懸挂著同樣國旗的公使館時,小岩專務和財務課長廣田就像著魔般解除了最後的戒心。
「只要有你的能力,就是小事一樁。」七郎拿起酒杯,若無其事地說,「就是這個。」
「要拿香檳做什麼?」
高岡藥品更是苦不堪言。由於社長高岡桑太郎性格過於慎重,導致公司投入青霉素生產要比其他公司晚上一年,未能趕上初期興盛的買賣市場,反而迎面受到藥品價格下降的影響,不得不面對這不幸的命運……
「嗯……」
除了司機外,車裡還坐著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課長和他的弟弟。但是待車子開到某個街町的入口處時,卻遇到了警戒線而停了下來。
不愧是負責會計事務的專務,算盤打得十分迅速,這麼大數目的計算全靠心算居然也沒有絲毫差錯。
「That's OK。Goodbye。」幸好公使只是隨口說了句,也沒想多留他們。
他眼眶泛著黑,兩眼慘白,視線頹廢地盯著桌面,握著玻璃酒杯的細長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公使看不懂印著小岩專務他們職位的名片,而公使表達的對平日里收到禮物的感謝之言也不可能轉達給小岩專務。
他下定決心要報復。
之前那次使用銀行接待室的導入詐騙也不是不可以稱之為幽靈式犯罪,但那種程度的手法遠遠無法滿足七郎。就在他絞盡腦汁思考各種方案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可以把外國使館作為舞台,讓這個恐怖的幽靈現身。
而且這種異常經濟形勢直接影響到了金融業。只要股票市場不景氣,市中的金融業者就會立刻變得忙碌起來,這就創造出了施行金融犯罪的絕佳環境。
福永檢察官深深皺起眉頭,沉重地說:「這是鶴岡七郎的犯罪。這場犯罪肯定是他策劃的,他先寫出細緻縝密的劇本,然後操縱幾個人演出了這麼一場大戲。」
「這次要賺的得多一位數。即使你找到了那樣的人物,也得讓他順服,還必須欺騙公使館里包括門衛在內的所有人。要做到這點,一兩個月是辦不到的,最長要半年,最短也得三個月……而與此相對的,既然下了這麼大功夫做這麼大的戲,至少得賺三億。」
而之所以會造成這種結局,是源於一個很小的誤會。
人們常說無論是不是外行,外國人都是天生的演員,此時貢薩洛那副擔心的表情十分逼真,連一丘之貉的九鬼善司都不禁覺得那是發自內心的。
確實,犯罪也和戰爭一樣,一切都押在結束的時機上。獲得勝利,或是盲目進攻、遭到敵人的反擊而潰敗,都只是毫釐之差。
「來,這是你的那份。這下不僅可以填補股票上受的損失,還可以有富餘的錢吧。」
「提出這種要求真是對不住。」
「若是能給你們日語的收條就好了,但公使不懂日語,出於責任感,他在所有的日語文件上都不簽名。不過通過外務省進行交換的文書上的正文,同時有日語和西班牙語兩個版本,那就另當別論了。」
加西亞公使和麗瑪公使夫人除了「謝謝」和「你好」等非常簡單的單詞之外,既聽不懂日語對話也看不懂日語文章。館員當中有人能說英語和法語,但能同時使用日語和西班牙語的人只有貢薩洛一人。
「小岩先生,我知道一個相當不錯的貸款渠道,利息僅僅比銀行的稍多一點兒,您有興趣嗎?」在見過幾次面之後,七郎開始拋出吊鉤。
這本小說的序幕在一輛小轎車中拉開,這輛汽車正從東京趕往熱海,在夜晚的湘南街道上急速賓士……
「那我就蓋章了。」
「一個人想要貫徹初衷不是那麼容易的。當他多次被收去押金后,一下生氣了,在一月中旬轉為了買方。剛買下不久就暴跌成這樣……他和我不一樣,投入的資本太大,損失也很大。好像他不得不把那家舞廳轉手給他人了。」
五色國旗在屋頂上高高飄揚,在七郎眼裡看來也像是在預祝馬上就要上演的大犯罪劇目能取得成功。
這種單純直率的斷定很有藝伎的風格,但七郎卻也不否定這種看法。
即使他自身幾乎毫髮無損,但他周圍還是有很多人損失頗為嚴重。
「可以。你和杉下君他們商量商量,讓他們辦得順利一些。」
這件事無須他人提醒,七郎自然明白,而且還將其作為最根本的處世警言。但在聽到善司這番像是隆子附身般的話后,反而激發出了一股莫名的抵觸情緒。
「唉。」
「嗯。」七郎只能苦澀地一笑。
無論是年齡、學歷還是教養,綾子都不夠格,但今天所說的這番話卻意外地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七郎雖然認為她所說的話荒誕可笑,卻被吸引住了,不得不洗耳恭聽。

就在九鬼善司忠實地扮演幽靈角色的兩個月內,七郎物色到了好幾個可以善加利用的人。
「什、什麼,居然有這麼一回事!」

貢薩洛叼著雪茄坐到打字機前,噼里啪啦地列印出一張文件,說著「我去找公使簽字」便走出了房間。
當然,之後去反觀昭和二十七年的牛市,那種盛況也確實異常。
「對方說唯獨這點不行。外交官享有治外法權,利用這種許可權進行暗地裡的美元交易之事萬一暴露了是很嚴重的國際問題。所以他們希望我們這邊能控制知情的人數,最多就是我和財務課長。」
「是這樣。然後呢?」
「向誰報仇?」
「我只是想到幾天後,當他們終於察覺到事件的真相併找人翻譯那個文件的話,肯定會氣得跳腳。」
他只能無奈地表示既然是公務就沒有辦法了,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任誰看到這個都會深信不疑的吧。這可是沒有先例、可以大顯身手的舞台,比之前的銀行好多了。」
這隻是一次小小的試探,是引誘人從犯小罪到犯大罪的一種老套手法罷了。

善司揪著頭髮呻|吟道:「是阿國……就因為那個毒婦,我不得不把店面都抵押出去了。」
「我已經煩惱了好幾年該以什麼罪名判處鶴岡七郎了。」檢察官的臉色十分灰暗。
七郎把這些期票換成了現金。雖說那些公司都經營狀況不佳,但畢竟原本是一流公司,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還是有一定的信用,所以要換來兩億六千萬日元的現金並不困難。
「就是這麼一回事。而且這個國家內部革命不斷,政壇變化也很激烈,一旦擔任了公職就想趁此期間為自己斂點財,作為公使——不,作為一個人而言也是很自然的。」
小岩專務一臉認真的表情。七郎提出的這個低利息的條件非常誘人,足以讓人覺得只要不是《刑法》、觸犯這種末端的經濟法規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