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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女王陛下的僕人們

7、女王陛下的僕人們

「我認為,」比利對軍馬說,「我們的朋友『雙尾巴』真的是個膽小鬼了。你看看,如果是我能踢過一次閱兵場的狗,我就能夠得到一頓好吃的,那麼我已經能夠吃得比『雙尾巴』還要胖了。」
「方式只有一種,」那兩頭公牛一起說,(它倆肯定是雙胞胎)「就是這樣的:只要聽到『雙尾巴』一吼叫,我們全體二十對就都被放到那門大炮旁。」(「雙尾巴」是在營地里對大象的稱呼。)
我們在印度的英國騎兵所有的馬幾乎都是來自澳大利亞,而且由騎兵們自己訓練。
「我被一隻小狗嚇到了,而那頭駱駝是被夜裡的噩夢嚇壞了。」
「不一定是那個時間。總歸能夠吃東西便是不錯的選擇。我們會一直吃到被套上軛具的時候,接著再和那些炮一塊回到『雙尾巴』等候的地方。有時候城裡的大炮也會向外打,有些牛就會因此被打死了,結果活下來的公牛反而有更多的草吃了。這就是命——僅僅是命中注定啊。無論如何,『雙尾巴』是個徹底的懦夫。這就是我所說的打仗的唯一方式。哈布爾是我們倆的家鄉。我們的父親是一頭希瓦神牛。這個我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只不過特威德爾德姆和特威德爾迪卻使用了不一樣的方法。
「但他們又是接受誰的命令呢?」
它肯定就是那隻闖進我帳篷的駱駝了,因為它正在對那頭騾子大喊著:「完蛋了,我怎麼辦?能夠跑去哪裡?我剛剛和一些晃來晃去的白色物體打了一仗,然而我的脖子被它的一根棍子打傷了(其實是我剛才帳篷里那被撞斷的木杆,聽到這裏我有點喜悅),我們還得繼續往前跑嗎?」
「『雙尾巴』怎麼吼叫?」年輕騾子問。
「隔著你開槍的人還要講究嗎?」駱駝說,「身邊有許許多多的人和許許多多的駱駝,並且煙霧瀰漫,什麼也不擔心。我只是安靜地蹲著,等待著結束。」
「是嗎?」「雙尾巴」說著兩條腿互相蹭著,好似一個背課文的小男孩兒,「我不確定你們明不明白。」
「不明白,但是我們得拉那些炮。」公牛們說。
「那些走在前方的人——或是坐在你背上的,或是牽著你走的,或是在你身後揉搓著你的。」先是比利說,然後是軍馬、駱駝還有公牛,一個個依次說道。
「給我閉上你的嘴!」比利和軍馬整齊地說,不過我還聽得見他倆顫抖著腳的聲音。在一個漆黑的夜裡,這麼一頭大象的吼叫的確夠恐怖的。
「當然有危險了,我的胸前就有一處刀傷,不過這不能責怪迪克。」
沒多久,雨又開始下起來,蒙蒙的煙雨籠罩著,霧蒙蒙地都看不清部隊的樣子。他們在平原上鋪開一個大半圓形,接著又展開變成一條直線,然後越變越長,直到前前後後足有四分之三英里長——一堵由人、馬和大炮構成的堅固的牆。然後他們徑直朝著總督和埃米爾走去,當它再靠近一些時,地面開始震動,就像一艘汽船上的蒸汽發動機快速轉動時的甲板。
沒有人回答,於是軍馬為了換個話題說:「剛才那隻小狗去哪兒了?既然有隻狗,附近可能就會有人在。」
「再這麼下去,小心脖子會被弄斷的,」軍馬說,「那些白人有那麼可怕嗎?我和他們天天都生活在一塊。」
叢林的主人們回去了,成雙成對,
「沒被嚇到,一點也沒有,」軍馬說,「只是這麼叫讓我有種感覺,就像有些大黃蜂在我放馬鞍子的地方飛來飛去的感覺。最好別再嚷嚷了。」
突然安靜了許久后,其中一頭炮兵連的公牛舉起頭說:「這些都是很愚蠢的方法。打仗方式只有一種。」
「什麼是服從韁繩的指揮?」年輕騾子問。
「請問,」他說,「這樣了不起的事情是怎麼做到的?」
馬具的叮噹聲又響了起來。那一隻騾子往後退了幾步,往駱駝的胸部踢了兩腳,那聲音好似兩聲鼓聲一樣。「以後,」騾子說,「你一定要知道千萬別在三更半夜的時候闖入騾子炮兵連,還在那裡喊著『有賊,著火啦!』坐下,別再晃動你的脖子了。」
一頭駱駝在騾子的身後跟著,那柔軟的駱駝腳唰唰地陷入泥水裡,它的脖子好比一隻閑逛的母雞的脖子一樣上下晃動著。好在我精通這些動物們的語言——但不是那些野生動物的語言,而是在軍營里的那些動物的語言——我是在土著人那裡學的。
「我在這裏呢,」維克森汪汪叫著喊道,「和我的主人一起在炮的尾端下面了。你這隻笨拙的怪獸駱駝,你,你把我們的帳篷弄亂了。讓我的主人很憤怒。」
「他們一吼叫就表明他們會停住雙腳了。『雙尾巴』是真正的膽小鬼。所以我們就一塊用力拖起那門大炮——嗨呀——嗬!——嘿呀!嗨嗬!我們沒有像貓那樣爬,也不像小鹿那樣奔跑。我們二十對要一直穿過平原,除非將牛軛卸下來后才能休息。然後我們就可以在附近的野地上吃青草,這時那些大炮在平原上往圍著泥牆的城鎮裏面不斷地吼叫,泥牆上的碎塊一片片地脫落了下來,一時間塵土飛揚起來,就像是牛群回家時一樣。」
「他們——他們——會吃了我們!拉!」靠得比較近的那頭牛喘著氣說。這時牛軛子忽然嘣的一聲折斷了,它倆才一起疲憊地停了下來。
「『雙尾巴』你最好別管!」軍馬說,「這種人我可看不慣。可不應該兩頭都有尾巴!」
「兩位官兵老爺,」駱駝唉聲嘆氣地說,「晚上做https://read.99csw.com的噩夢令我們心裏害怕極了。而我只是第三十九土著兵團的一頭普通的馱運輜重的駱駝,因此我並不像你們那麼勇敢,老爺們。」
「最好別再說它了,」他說,「一想到這東西都能讓我現在聞見它的味兒一樣呢。它能夠讓我想跑,如果迪克沒有在我背上的話。」
我知道他所說的「它們」是誰,所以我穿上了水鞋、雨衣,趕緊跑出帳篷,來到了泥濘地里。我用來獵狐的獵狗小維克森也從另外一邊跑出來。然後傳來了一陣吵鬧和嘟囔聲、笑聲,我親眼看到自己的帳篷的木杆斷裂,然後整個帳篷坍塌了,呼啦啦地亂晃起來,好似一個著了魔的鬼魂。原來是一頭笨拙的駱駝莽撞地撞了進去。儘管我全身濕透了,也很不高興,但還是禁不住地笑了起來。然後我就向前跑去,我想去看清楚到底一共有多少頭駱駝跑了出來,所以我在爛泥地里向前走,不一會兒就看不到了營地。
最後,我被一門大炮的尾部絆倒,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離炮兵部隊很近的地方,在晚上就有大炮停放的地方。為了不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還淋著毛毛細雨,並且還在泥濘的土地里跑來跑去,我乾脆把身上的雨衣披在一門炮的炮口上,再用在附近找到的幾根推彈桿組合搭成了一個像帳篷樣的小棚子,順著另一門炮的末端躺下身子,而心裏正在想著我的小維克森到底跑到哪兒去了,我所在的地方又是哪兒。
「不錯,今晚真是讓我受益匪淺,」軍馬說,「 我們螺式炮炮兵連的紳士們,當大炮還在向你們開火,且『雙尾巴』遠遠地躲在後面時,你們難道還有想吃東西的念頭嗎?」
「他說的一點兒也沒錯,」「雙尾巴」說,「 因為我在中間,我不會總是做到服從的,但是比利說的也沒錯。只管服從好你旁邊那個人發出的命令,不然你會使得整個炮兵連都亂了套的,甚至還會有一頓毒打等著你。」
「是啊,」「雙尾巴」仰起鼻子大笑一聲,「在夜裡的時候我被綁住了。你們兩個傢伙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啦。不過沒事,我過不去的。」
「夠了夠了,別因為害怕而又惱羞成怒。沒有比這種害怕更糟糕了,」軍馬說,「在我看來,如果在夜裡任何人因為看到了自己未知的事物而感到擔心,都可以原諒。我們四百五十匹馬就曾因為一匹新入伍的馬講了好多關於它在澳大利亞的家裡鞭蛇的故事,而一次又一次地掙開拴住自己韁繩的木樁子,聽完故事後嚇得我們就連突然見到頭上的一個松下來的繩子頭兒,都緊張得要命。」
「有啊,就好比我們很想蹲下來一樣,看著戰士一個個倒在我們眼前,或是闖進手持武器的人群里一樣。我可未曾聽過剛才那些蠢話,說什麼在岩脊上馱放穩當的鞍,要麼讓你自己揀路走,要麼找一個你信得過的馬夫,那麼我就是你的騾。但是其他的事兒——沒門兒!」老騾子比利跺了一下自己的腳。
「嗨!」比利說,「這麼想就有點犯傻了。不論什麼時候,刀總是很兇狠的。真的需要做的事是安上一個穩穩噹噹的馬鞍子登上山,使用自己的四條腿和耳朵,然後在一個岩脊上靜靜地、緩慢地、扭擺著向前進,一直到你發現自己已經超出其他人有好幾百英尺的時候,腳下的岩脊只能容得下你自己的蹄子。之後你站好腳跟,不做任何聲響,永遠別要求一個人拉住你的頭,然後你就睜開眼睛看著那些小罌粟殼掉進山腳下的樹枝間。」
「實在是因為做的夢太恐怖了,」駱駝說,「非常抱歉。你聽!那是什麼聲音?還要不要繼續跑呢?」
「我們很納悶。」公牛們說。
「啊!」公牛們說,「是不是一個白人?」
駱駝笨拙地屈下了雙腿,好像一個蹲著的抽泣著的人。在黑暗的不遠處響起了一陣有規律的蹄子聲,然後一匹身材魁梧的軍馬踩踏著穩健的步伐奔走過來,就像是它在接受檢閱一樣。它躍過一門大炮的末端尾部,在騾子旁邊站住了。
「他們!」他說,「太恐怖了,比利!那些東西闖進了我們隊的營地,在我正睡覺的時候。我以為他們會殺了我們。」
「在營地里還好,」比利說,「只是沒出去的時候,倒不至於被自己嚇跑了,就當是好玩兒的事兒,要是在部隊的話,你有辦法嗎?」
「不要緊!不要緊!」軍馬說,「年輕人起初難免沒有經驗。我三歲在澳大利亞第一次見到人的時候,我都嚇得跑了半天,要是我當時看見的是一頭駱駝,也會緊張的。」
因為大象們當時不願意往開火的近處去,就得由一對悶悶不樂的大塊頭閹牛拉著沉重的攻城炮,他們的一條鏈子拖在地上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里,他們並排地走了過來。另一頭炮兵連的騾子的腳幾乎快踩到那條鏈子上了,並在拚命地叫著「比利」。
「還有完沒完啊,你問那麼多想幹嗎,年輕人,」比利說,「你這是在欠揍嗎?你只管做你分內的事,服從在你前邊的人,別再問那麼多了。」
他倆惡狠狠地哼了一聲,迅速地低下了身子,不論是對馬還是對騾子來說,一頭象的話他們一句也聽不進去。
它用鼻子到處聞的聲音很大,我都聽到了。
「原來是你啊,」騾子說,「剛才在營地搗亂的是你們這群駱駝嗎?單單是為了這個,明天一早你們就知道被揍的滋味了。不過,這會兒我也可以賒一點兒東西給你。」
「你好好待著,」騾子說,「不然這些大炮會碰斷你那大長腿的。」它側著一邊的耳朵仔細聽著。「是公牛!」它說,「炮兵營里的公牛。我敢肯定你們這些駱駝吵醒整個軍營了。這下可要費大勁兒才能夠把炮兵營的公牛聚到一塊。」
「我不,」「雙尾巴」說,「你們就不能九_九_藏_書說說看嗎,難道要我求你們嗎?哼——啊!哼——啊!哼——啊!」突然它停了下來,在黑暗裡傳來了一個弱弱的嗚咽的聲音,是我的那隻維克森來找我了。我們兩個懂得,沒有什麼比一隻吠叫的小狗更能夠讓大象害怕了,於是維克森停了下來去威嚇那隻綁在木樁上的「雙尾巴」,並且繞在象的腳下對著它狂吠。「雙尾巴」的腳拖著它來回地走,大聲地呼哧著鼻子。「給我走開,討厭的小狗。」它說,「不要在我的腳脖子邊亂聞,否則我一腳就可以踢死你。」
「喔!」軍馬說,「現在我能夠理解『雙尾巴』是什麼意思啦。」
「哪些人?什麼人都可以嗎?」軍馬說,「我在騎術學校的時候他們也讓我這樣躺下,還讓我們的騎主隔在我們背後開槍,不過我能信得過的這樣做的人只有迪克·坎利夫。當槍的一端弄到我的肚子邊時感覺痒痒的,另外就是,那樣做的話,我的頭就得放在地上,這讓我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了。」
「我要是和你們一樣的話,就不需要你們去拉那些大炮了。我得像我的首領那樣可以在開火前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他會全身緊繃著,不過要是知道得太多了也跑不了的。我如果像他一樣,就能夠去拉炮了。我要是能夠像所有人那麼聰明的話,今天也不會落到這份地步啦。我原本應該是森林之王的,每天可以自然醒,想洗澡時就洗個澡。我現在都一個月沒洗舒服的澡了。」
「因為我們得到了命令,就要去打。」軍馬輕蔑地哼了一聲說。
「在我們那裡我們只服從自己的意願。」酋長說。
「雙尾巴」踢著自己的腳,讓自己腳上的鐵環叮叮噹地發出聲音:「噢,我不是在和你們說話。你們什麼都看不到。」
「算了吧,你們的力氣根本不夠,」比利看著熱鬧說,「別再白費力氣了。就算拉到太陽升起來也還在原地動不了。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這是屬於一個新人隊伍的,」那匹老騾子對著騎兵連里的軍馬說,「他正在喊的人就是我。唉!年輕人!我就在這裏呢,別叫了,黑夜從來不會傷到所有人。」
「面子都丟光了,」它喘著粗氣說,「這星期,那些駱駝已經第三次吵鬧著橫穿了我們的隊列。一匹馬若沒有足夠的睡眠,又怎麼能夠保持最佳的狀態。是誰?」
「難道那些動物能夠和人類一樣智慧嗎?」酋長問。
「這是因為真的受到驚嚇了,」比利說,「你看看,都被炮兵連的公牛取笑了。不過我寧願你喜歡這樣,小夥子。」
布倫比的意思是說那些沒有被馴化的野馬。設想一下,要是一匹街頭拉車的普通馬竟然管蘇諾爾叫「沒用的老馬」,她會如何反應,你完全可以知道這匹澳大利亞馬心裏是什麼滋味了。我甚至都能夠看到她眼中閃動著的眼白。
「你也就是這麼一提吧,」比利說,「看不出來你像是既能爬山又能奔跑的樣子。說說看你是如何打仗的啊,老傢伙?」
以前我一直不清楚為什麼英國人會讓印度的牛這麼害怕他們。我們樂意吃牛肉——那個東西牧牛的人絕不會吃的——自然我們的牛也不會喜歡的。
「你們一直在這兒啊!」「雙尾巴」搖著自己的尾巴說。
「嘿!」軍馬說,「這麼說顯而易見了,我可以信任迪克。」
「難道刀沒有危險嗎?」年輕騾子問。
「我是第九槍騎兵團,E騎兵連,第十五號——迪克·坎利夫的坐騎。請靠邊一點。」
「不用擔心,我去瞧瞧這位白人。我很了解,很多白人都會在口袋裡放點兒東西的。」軍馬說。
「你想想,當我背上坐著一大群迪克的時候,我一點點舒服感也沒有。我已經受夠了這難受的滋味兒,但是沒有它我就沒有辦法生活下去。」
「我們都有過被各種各樣的方式模仿過的經歷,」它繼續說著,鼻子里還在喘著粗氣。「你們看看,就在我吼叫的時候,你們這些紳士們都被我嚇到了。」
正當我想閉上眼睛的時候,耳邊傳來了馬具叮噹作響的聲音和一下咕嚕聲,然後一頭正在抖掉它耳朵上的水分的騾子從小棚子旁跑過。從我所聽到的鞍部上那些繩子、鐵環、鏈子和雜物互相碰撞的響聲,可以判斷出這是一隻屬於一個螺式炮炮兵連的騾子。螺式炮是一種特別袖珍的炮,主要由兩部分構成,在使用的時候需要把這兩部分結合在一起。這些螺式炮被騾子運到一個騾子自己能找出路來走的任何地方,特別是在石頭很多的地方,打仗的時候,這些炮能夠派得上用場,並且十分有效果。
只為了一起躲開那陣風雨!
兩頭牛繼續咀嚼著。
已經好久了,那一頭駱駝總是一上一下地晃動他的頭,著急地想要插上一句。然後聽見了他清嗓子的聲音,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我也有打仗的經歷,但我既不是爬山,也不是奔跑。」
「我想你說的話沒錯,」軍馬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並且我完全可以認為你的家族,特別是你父親這邊,所知道的事情還很有限。」
「哦,說說看吧,」比利說,「不用在意我剛才說的。在我看來你們兩個傢伙不會是並肩站在一塊打仗的吧?」
「給我起來!」比利尖叫道。他倆都用後腿站了起來,面對著面。正當我要看一場熱鬧的時候,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衝著他倆喊道:「年輕人,你們在幹什麼啊?別鬧了。」
大象和炮兵連的騾子,共同走進了那個方舟,
聽到這話後年輕騾子突然停住牙不嚼了,然後我隱隱約約聽到它說了些read.99csw.com像世上任何肥胖的老閹牛從未害怕過的話。那兩頭牛聽完后只是唰唰地磨了磨犄角,然後繼續咀嚼著。
幾乎下了整整一個月的大雨,一個住著三萬多人,成百上千頭的駱駝、大象、馬匹、公牛和騾子的營地沒休止地在下雨,在一個叫做羅沃爾·平迪的地方聚集了所有的人,他們為了準備迎接來自印度總督的親自檢閱。然而這次檢閱是因為總督要接待一個國家的君主埃米爾的訪問。有趣的是一個規模有八百多的人和馬,隨身保護著埃米爾的衛隊,他們來自中亞後面的某個地方,一輩子也難得見識到一個營地或者一輛火車。每當太陽下山後,馬群中總會有一些馬脫掉綁著他們的繩子,在夜幕中穿過泥濘的營地跑來跑去;還有幾隻駱駝會掙松繩子四處亂竄,有的被綁帳篷的繩子絆倒。你能夠想得到這麼喧鬧的動靜對於那些在床上極力想睡覺的人們是多麼的煩惱,因為我所住的帳篷搭在距離駱駝隊很遠的地方,所以我以為駱駝群並不會對我帶來危險。但在一個夜晚里,有人來我的帳篷大喊道:「趕快出來!你的帳蓬被它們弄走了!快!」
「想得挺美啊,」比利說,「不過一個東西並不會因為一長串名字而感到舒服的。」
只不過彼利·溫基和溫齊·波普使用了不一樣的方法。
「明天檢閱的時候,我會乘坐著我的雙輪輕便馬車去參加,」 維克森說,「到時候你會在哪兒?」
「我知道,就連你們比想象中勇敢我也知道。不過我有特殊的情況。有一次我的炮兵連長說我簡直就只是一個皮膚厚、不識時務的傢伙。」
「俗話說,如果一頭騾子摔了跟頭,那麼你就能撕開母雞的耳朵了。」比利說,「有時候就算一隻放歪了的鞍子會令一頭騾子惱火,但也很少會有這種事發生。我很樂意向大家展示一下我們的動作。好極了。沒錯,為了能夠理解那些人類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我花了三年的時間。這個技巧還沒有鮮明地顯示給別人看過,如果真的那麼做了,很有可能就被人打槍子兒了。一定要懂得這個道理,年輕人。要一直儘可能地將自己隱藏起來,就算這樣做會讓你繞到一英裡外。剛好要這麼登山時,我就會在炮兵連打頭陣。」
「是嗎,抱歉,」騾子說,「可能是夜色讓我看不清。不過,這些駱駝也太不令人清靜了,我是特地離開一下部隊跑來這兒圖個清靜的。」
叢林的主人們回去了,成雙成對
「我有一個疑問,」年輕騾子說,他已經沉默了好久,「我想知道的是,打仗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想到你這麼一隻訓練有素、十四手寬高的騾子竟在這位紳士面前給炮兵連丟人。」比利說,「我真想漂漂亮亮地踹你一腳。」
「那怎麼會這樣,」比利說,「連個噩夢都能讓你在夜裡驚動了營地。算了!算了!總之別讓我要躺著之前還說要蹲著讓人隔著我開槍啦,原本我的后蹄子和他的腦袋要來一次親密接觸的。還有比這更令人可怕的事嗎?」
「我也得被自己的腳鐐子打了!難以想象那兩個大塊頭也會丟了腦袋?」比利說。
「你當然要關心,」軍馬說,「如果你連自己的主人都信不過,自己當然可以馬上跑走。我就看過一些馬也這樣,不過我不會因此而責備他們。而我的刀傷真的不是迪克的錯。我看見一個人躺在了地上,經過他時我小心翼翼盡量不踩到他身上,結果卻是他反過來朝我砍了一刀。要是再讓我非得邁過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時,我一定會踩到他身上——拚命地踩上去。」
他開始瘋狂地吼叫了起來。
軍馬揚起蹄子踢了一下,撲哧了幾下鼻子。
那兩頭炮兵連的閹牛一塊趴在地上,開始咀嚼胃裡反芻的青草,而那一頭喊叫比利的年輕騾子朝著老騾子走了過來。
「哦!於是你們趁這個時間吃草嗎?」年輕騾子說。
「啊!哦嗚!吁唔!」公牛們叫道,「快跑!趕快離開這兒吧。」
「噢,你不會的。你也知道那些火炮一到位,他們就能夠立即全都裝上彈藥。那技術相當得熟練,而且動作十分利索。不過要是刀的話——呸!」
「這恰恰是我所想的,」比利一邊說,一邊湊到軍馬跟前,「 咱們在某些地方其實有很大的相似處。」
軍官答道:「只要給他們一道命令,他們就會完成的。」
「呸!」比利說,「我知道那些駱駝四處跑開了后,我自己一個人就離開了。一旦一個在炮兵連里馱螺式炮的騾子竟然叫小公牛紳士的時候,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了。在那邊的傢伙,你們兩個是什麼身份?」
「如果的確使人受傷了,我很關心究竟是誰的錯!」年輕騾子說。
「我知道你們不明白。但我不會給你們解釋的,你們連血是什麼都不知道。」
「你最好別老提起我的父系,」比利不悅地說,對於每頭騾子來說,這樣提醒它的父親是一頭驢是相當不禮貌的。「我的父親是南部的一位紳士,他能夠把每一匹他遇到的https://read.99csw.com馬撂倒,踩踩踏踏,甚至能夠把他撕成碎塊。你給我記清楚點,棕色的傻大個布倫比!」
「這些動物和人一樣會服從命令。不管是騾子、馬、大象,還是閹牛,它們都會服從自己的駕馭者的命令,而它們的駕馭者卻服從他們的中士,中士的上司是中尉,中尉的上司是他的上尉,上尉要聽從少校的命令,而少校的上頭是上校,上校則要服從統帥三個兵團的旅長,旅長的上司是他的將軍,將軍上面還有總督,而總督則是女王的僕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得到命令。」騾子比利說,它的牙咔嚓一下咬住了。
「以在一些沒人的空地的黑人之名,」軍馬哼了哼鼻子說,「是說,你在平時職責的訓練中沒有隨時服從韁繩的指揮嗎?」
「這裏哪有血啊,」駱駝和公牛們說,「你怎麼這麼蠢?」
「就在第二騎兵中隊的左側。全體部隊速度都要看我的步伐,小姐。」他彬彬有禮地說,「這會兒我得回到我的騎主迪克那兒去了。泥巴沾滿了我的尾巴,看來他得花兩小時來給我清洗梳理,才好去參加檢閱儀式。」
「不總是一樣的,」軍馬說,「通常的時候,我要衝進一大群嘴裏高聲大喊、手中拿著大刀的粗魯的人群中間——那些閃亮的長刀其實還不如蹄鐵工的刀好——我時常還得注意著讓我的騎手迪克腳上的靴子能夠剛剛好挨到旁邊一個人的靴子,而不會靠得太近。我能夠知道迪克手中的長矛就在我右眼的右側,於是我明白我暫時並沒有危險。當我們置身於一團亂糟糟的人群中時,我可不願意成為那個面對著迪克和我的人或馬。」
「給我閉嘴,來自馬拉加公驢的驢兒子,」他齜著牙說,「讓你見識見識, 我和墨爾本杯的獲得者卡爾賓在母系方面的關係是怎樣的;在我的老家,我們可不習慣被滿是玩具槍和射豆槍的炮兵連里的鸚鵡嘴、豬腦袋的騾子粗暴地對待。準備好了嗎?」
「我認為咱們都從母親那遺傳了這些地方,」軍馬說,「不用爭論了。嗨!『雙尾巴』,你被綁住了嗎?」
「儘管蹲下,況且我們一共有一百多口子呢,」駱駝繼續說,「在一個大操練場上蹲著。人們在操練場外把我們馱的包裹和鞍具放起來,他們躲在我們的背後向外開槍,那些人總是這麼做的,向操練場四處開槍。」
「只是叮噹響的並不是馬具什麼的,」那頭年輕的騾子說,「那玩意兒現在已經沒法引起我的興趣了,比利。那些東西像樹一樣,它們的脖子在營地里起起落落呼嘯著嗚嗚的聲音,情急之下我脖子上的繩子忽然斷了,一時間又沒找著我的主人,也不知道你在哪裡,比利,於是我就跟著那些紳士們跑了。」
我在這時聽到了一位白髮蒼蒼的中亞酋長在向一位軍官詢問。這位酋長是跟隨著埃米爾一同來的。
「我可以,」軍馬說,「反正我能夠看到一些。我儘力地不去思考它。」
「太嚇人了,真的很嚇人啊!」它說,「我們家族的每頭大象都這樣的。唉,那隻可惡的小狗跑哪兒去了?」
「呼啃——嗨!」(這是命令的意思)駱駝咯了一聲說。「雙尾巴」和公牛們重複道:「呼啃——嗨!」
接著我吹了聲口哨,渾身上下都是污泥的維克森向我跑來,它舔舔我的鼻子,說它在整個營地把我找了個遍。為了不讓它為所欲為,我從來沒讓它知道我懂獸語。於是我只是把它抱到胸前,扣在外衣裏面。「雙尾巴」還在那裡拖著大腳,跺著地,輕聲地吼叫著。
「是的,我們今晚一直都在這兒。」公牛們說。
「聽從韁繩指揮就是一旦脖子上的韁繩一拉緊,就馬上掉頭過來,不然你怎麼能有能力做其他事兒?能不能做到,關係到你的騎手的生死安全,當然也關係到你的生死。所以如果系在脖子上的韁繩一緊,就要有意識地挪動後腿,掉頭。要是沒有轉身的餘地,可以站起後腿,繞過來。」
「所以嘛,」那位當地的軍官捻搓著鬍鬚說,「你們的埃米爾不服從的話就必須來我們這裏,接受我們總督的指令。」
在那天下午舉行了全體三萬人的大檢閱。我帶著維克森佔了個好位置,離總督和埃米爾的位置很近。埃米爾頭上戴著一頂俄國羔羊羊毛製成的黑色高禮帽,有一顆大鑽石在帽子中間。在燦爛的陽光下,檢閱的第一環節正在進行。步兵團走過去,抬起的腿波浪般一起一落,動作整齊,所有槍支呈現一線,讓我們看得眼花繚亂。接著馳來的是騎兵部隊,伴隨著一曲優美的《邦尼·鄧迪》緩緩地跑過,這時候坐在那一輛小馬車旁邊的維克森豎起了耳朵。持長矛的第二騎兵中隊迅速通過,那匹軍馬在裏面,它的尾巴像紡成的絲線,它的頭被拉到胸部,一隻耳朵朝前,另一隻朝後,為全體騎兵中隊設定速度,它的腿走起來就像演奏的華爾茲樂曲那樣平穩。接著過來的是大炮,於是我看見了「雙尾巴」和另外兩頭大象,它們駕成一排,拉著一門發射四十二磅重炮彈的攻城加農炮,它們後面走著的是二十對同軛牛。第七對有一個新牛軛,它們看上去很不自然而且非常疲倦。最後過來的是螺式炮,騾子比利那架勢就像它統帥著所有部隊。它的挽具被塗了油,而且擦得鋥亮,閃閃發光。我獨自為騾子比利歡呼起來,不過它只顧著朝前看。
「或許你們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意思,但是我很清九*九*藏*書楚。意思就是非驢非馬,而這正是我現在的情況。在我能夠清晰地看到一顆炮彈爆炸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你們這些閹牛做不到。」
你能夠用數學里的計算方法得出它,
「那個東西不幹凈啊,」比利說。「雖然我不會想跑,但是一點也沒興趣提到它。」
「也許沒錯。不過是誰發的命令呢?」那頭新入伍的騾子問。
它們在泥地上一個勁兒地往前挪動,用儘力氣拉動陷在泥地里的彈藥車車轅上的牛軛。
「這個沒錯,」比利說,「別怕了,年輕人。在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他們把那整套帶有全副鏈子的馬具架到我脖子上的時候,我猛地抬起前腿,把整套馬具全給踢掉了。其實當時我還從未如此踢過東西呢,不過炮兵連的人都說還未曾見過這樣的騾子呢。」
「如果這樣的話,我要先走了。我可不會像某些人善於阿諛奉承,說我有多喜歡他們。再說了,在這種地方睡覺的白人更有可能像是別處來的盜賊,何況我的背上還有大量的政府財物。走,年輕人,咱們是時候得回去啦。晚安,親愛的澳大利亞!我們明天檢閱時再見吧。晚安,老草包!別再讓你的情緒沒管教,好嗎?晚安,『雙尾巴』!明天在現場的時候,你從我們身邊過,別吼叫。那會亂了我們的隊伍的。」
「你好,我是負責第一螺式炮炮兵連裏面第二門炮的尾炮騾子,」騾子說,「我旁邊的是你的一個朋友。我剛剛被打擾了睡眠,你呢?」
「我看見的比你多得多,並且我就順著自己的意思去想它。我懂得對自己好點兒,我也懂得如果我病了,沒有懂醫術的人能夠給我治好。他們不會給我的象夫發工錢,一直到我康復了為止,而我的象夫並不可靠。」
「我們知道的,」公牛們說,「不就是紅色的液體嘛,它會浸濕地面,還有腥味兒。」
公牛和駱駝低著嗓子說:「誰會害怕『雙尾巴』啊,這簡直就是胡扯!」公牛又接著說:「很抱歉讓你聽到我們說的話了,但我們沒有說謊。『雙尾巴』在交戰中你為什麼會害怕?」
「從來沒有人這麼教過我們,」老騾子驚訝地說,「那些訓練我們的人一直要我們服從前面,說往東就得往東,往西就得往西,齊步走就得齊步走。我還以為是同樣的結果了。嗯,你說的那種職責和站立可是需要高超技巧的,一定對你的後腳踝關節很不好吧,你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的話,你很難想象, 這樣緩慢而穩健地壓過來的軍隊會給目擊者一種怎樣的壯觀的效果,儘管這隻是一次普通的閱兵而已。我望了望埃米爾的反應,在此之前,他還一直沒顯露出絲毫的震驚或其他感情,但現在的他目瞪口呆,睜著大大的眼睛抓緊了手中自己馬的韁繩,朝後看了看。剎那間,他好像要拔出劍,從後面坐在馬車裡的英國男女之間殺出一條路來。整個隊伍停了下來,大地也安靜了下來,全體部隊行禮,三十支樂隊同時開始奏樂。檢閱到此完畢,全體部隊陸陸續續地返回自己的營地。其中一支步兵樂隊開始演奏——
「好吧,這得另當別論了,」軍馬說,「我所要做的就是當迪克·坎利夫騎在我背上,特別是他的兩條大腿使勁兒夾著我的時候集中注意力,腦子裡要注意腳下所踩的地方,放好後腿的位置, 韁繩的指揮要隨時服從。」
這時,軍馬的頭往我胸前的衣服看了看,老騾子比利擺出一個老兵的臭架子,挪動著笨重的步子一瘸一拐地走開了,然後我把自己帶來的餅乾拿給了馬吃。這時維克森,那一隻揚揚得意又自以為是的小狗,向它吹牛說是它和我在附近飼養著好幾十匹馬。
那兩頭炮兵連的牛在嘴裏來回嚼著反芻的食物,一齊回答說:「我們是大炮連第一門炮的第七對牛。在營地被駱駝弄得一團糟的時候我們正在睡覺,後來當我們突然被踩著的時候,就趕緊起身走了。在這泥地上舒舒服服地躺著,也比在睡覺的床上突然被打攪要好得多。我們兩個對這位年輕的朋友說用不著這麼害怕,只是他看見了太多,所以沒法改變他的想法。唉!」
永恆不變!
「那還會是什麼人,」維克森說,「你以為我會讓一個放牛的黑人照管嗎?」
「啊?我身上還有鎧甲和兜胸皮帶呢!」軍馬低聲說,「為什麼要蹲下?」
「你有摔過跟頭嗎?」軍馬問。
「非常幸運的是我們得以用不同的方式打仗。」軍馬說。
「還沒能夠進到人群中間時,就挨了打!」軍馬一邊說,一邊認真想著,「這個我可做不到。我得和迪克並肩作戰。」
「像是平常那樣就行,」駱駝說,「只要我們都彎腳蹲下。」
炮兵連的公牛起身要離開了。「天快要亮了,」它們說,「我們還得及時趕回到自己的隊伍里去。你們說的沒錯,我們只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頭腦也不靈光,不過我們仍然是今夜你唯一沒有害怕的人。晚上好,各位勇士們。」
「你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地在待在第三十九土著步兵團里馱軍需品,卻跑出兵團到處亂竄?」騾子說。
「看得到啊,我們有四隻眼睛可以看,」公牛們說,「還可以徑直地往前方看去。」
兩頭牛的鼻子里吐著氣,頓時發出一陣印度的牛特有的、長長的、嘶嘶的噴氣聲,它們瘋狂地呼嚕著往前使勁兒拉,再朝前一點,滑向了一邊,然後奮力往下一踩,又滑向另一邊了,差點兒就倒在泥地里。
「這也許是另一種戰鬥吧?」比利說,這會兒他又變得有精神了。
「等我說完你再明白吧,」「雙尾巴」不悅地說,「夠了,說來聽聽你們為什麼不喜歡這樣!」
你能夠用手捏它,轉動它,你也能夠把它編起來,直到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