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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陳法醫和許科長把葉劍和陸一波兩次命案的現有信息都查了一遍,他們倆認為兩次的犯罪現場都沒找到指向性的犯罪證據,這種情況下,即便我們確定了兇手,如果兇手已經處理了犯罪工具,只要他不承認殺人,哪怕我們都知道是他乾的也定不了罪。」
陳法醫不肯來,張一昂也沒辦法,只能讓刑審隊員問他有沒有看病的記錄,郎博圖說有,病曆本放在辦公室,他可以打電話讓秘書送過來。
「啊!這又是什麼道理?」王瑞軍一頭霧水。
「啊,這些我們都聽過了,和案件無關。」其餘人也都跟著附和,連李茜也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跟著說。
「你給我嚴肅一點!」刑審員喝道。
宋星插了句嘴:「他現在狀態很不好,我看要不明天再審?」
「有什麼問題?」三人疑惑看著他。
「等等——」審訊室內外的所有警察都面色一變,刑審員追問:「你怎麼知道陸一波死於 11 月 5 日晚上?」
「去審,讓他錄口供,問他怎麼想的,馬上告訴我結果。」
沒一會兒,李茜就回到物證室,她拿了前幾天郎博圖的詢問筆錄,上面有一份他寫的關於郎博文的情況說明,一比照,郎博圖字跡娟秀,就像女生的筆跡,照片外的這行字正是他所寫。
「我沒提命案啊。」
「是投行的幾場投資機會的推薦會。」
「沒有啊,我們就聽了前面幾個,發現沒價值,後面的也就懶得聽了。」王瑞軍笑說道,眾人也紛紛說,聽這些沒用的錄音是浪費時間,他們可沒這個閑工夫。
第二天,刑警隊一行人又趕來醫院,看望張一昂順便彙報最新調查進展。
「有道理。」聽到張一昂將這兩點擺出來,大家的立場又稍稍傾向於郎博圖有嫌疑了。
「逮捕他?」三人被這麼直接的決定嚇了一跳,在兩人的眼神鼓勵下,李茜小聲地詢問:「我們……我們憑什麼逮捕郎博圖?」
電光石火一剎那,霍正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本能轉頭就見一根碩大的拐杖從天而降當頭劈來,一擊正中額頭,但畢竟是張一昂單手揮動的拐杖,力度不夠,他感覺額頭一陣疼痛卻並無大礙,好在李茜趁此機會從他手裡掙脫出來,躲到了張一昂身旁。張一昂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另一根拐杖朝霍正肚子直捅過去,霍正再吃一擊,被撞到牆角。
「你在哪兒,跟誰一起吃的飯?」
李茜看到他的模樣,激動地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不知是因為剛剛的害怕,還是此刻的感動,她眼淚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李茜關切地問:「你身體?」
「這個……」三人都欲言又止。
不過宋星考慮了幾秒后,猶豫著說了句:「局長……呃,我覺得這裏稍稍有一點小問題。」
「這世上居然有蹄髈小米粥?」
「那你怎麼知道陸一波死在河邊?」
定罪要講證據鏈,也就是所謂的人證、物證和口供,三者中物證最大。這案子人證是沒有的。現場找不到物證,如果兇器也被處理了,那麼意味著物證也沒有。到時候即便找到兇手,他咬緊牙關不交代,或者交代了又改口稱是警察逼供,那麼照樣定不了罪。
「他……他走了嗎?」躲在床底下的李茜問。
奧圖集團是朗博文父母九十年代創辦的,當時還不是集團,叫三江口奧圖製造有限公司。2000 年,朗博文的父親病逝,第二年母親退出公司,將整個奧圖汽配廠的生意都交給了小兒子郎博圖。這正是第一張照片的由來,郎博圖成了家族企業的當家人,哥哥郎博文和他幾個好友圍在一起為他慶祝,合影留念。當時葉劍已經進了警隊,陸一波在其他單位上班,郎博文跟著周榮去外地做生意,說起來郎博圖是當時這幾個人里最有錢的。
她話還沒說完,腳步聲再次響起,快步朝這邊跑過來,李茜連忙用最低的聲音重複了一遍。腳步聲在門外停下,屋內兩人聽到鑰匙插入了鎖孔,隨即門被打開了,他們倆躲在各自的位置一動不動。
「你不是一天都在查案,剛剛還一起開會,哪來的時間熬粥?」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小心問:「郎博圖……他有什麼疑點?」
「呃……」
「蹄髈小米粥。」
「去醫院當然是看病啊,我那幾天得了重感冒,那天早上起來全身沒力氣,去醫院查了發燒 39 攝氏度,我在醫院打了針,後來幾天在北京出差期間也一直吃藥,到現在都沒好。」他咳嗽幾聲,表示自己現在還是感冒狀態。
張一昂不答,只是讓李茜把刑警隊幾個負責人都叫了過來,安排下去四件事。第一,查郎博圖 2006 年坐牢的前因後果。第二,調出奧圖集團的股權架構。第三,列出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查證在陸一波死亡當晚這些車是否在附近監控里出現過。第四,查郎博圖這幾日的全部行蹤,注意,不要向他提及陸一波命案的事。
「對,本來他已經沒有股份了,大概是郎博文分給弟弟的。」
張一昂奇怪道:「你收得這麼急幹嗎?」
他皺了皺眉,馬上警惕地抬起頭,他想到病房上了鎖,那麼人一定在房間里。
「你去醫院幹什麼?」
「可疑人員在可疑時間經過可疑地點,事後還可疑地洗了汽車,四個可疑加起來,還不夠可疑嗎!」
張一昂補充道:「他還有個最大的破綻。如果陸一波不是他所殺,我們跟他說懷疑陸一波的死和他有關,他第一反應就會說他那時感冒生病了,不可能有力氣去殺人。他一開九九藏書始為什麼不說?」
她轉開保溫飯盒,放到柜子前,張一昂探頭一看,驚訝了:「這是什麼粥?」
宋星得意地說:「局長,我已經扣回來了,陳法醫正在檢查。您放心,我知道不能讓郎博圖知道我們在查命案,我故意說監控拍到這輛車有一起嚴重肇事逃逸事故,郎博圖說不可能,我說也許是其他車套牌,要扣車回去調查才能確認,就把車拖走了。」
物證組帶來了一條新線索,昨日從陸一波家中搜出了一隻加密的 U 盤,經過計算機專家解密,在裏面找到了幾十條音頻文件,裏面的聲音大多是郎博文的,他們推測陸一波曾監聽過郎博文。
「沒有啊。」
張一昂臉色一變,沉吟片刻,突然舉起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迅速逮捕郎博圖!」
張一昂嘆口氣,抓住兩個拐杖站起身,說:「我們走吧。」
李茜也知道今夜極其兇險,她馬上找出宋星的電話,撥打過去,小聲說:「喂宋星,霍正來醫院了,你趕緊——」
李茜死命按住手機的音量口,怎奈聲音還是散出去了,她趕緊掛斷電話,可惜已經來不及,她抬頭便看到了霍正蒼白的臉,霍正一把將她從床底下拖出來,藉著夜光一看,怎麼是個女警察?
張一昂搖搖頭:「就算他發燒,他也是 11 月 6 日發燒,陸一波是 11 月 5 日晚上死的。至少郎博圖在 11 月 5 日精力可好著呢,要不然他哪有心思參加朋友的飯局?」
「如果郎博圖意識到我們在懷疑他,他直接跑了,宋星,你可要負完完全全的責任!」
「對啊。」
審訊室里,郎博圖坐在審訊椅上,臉上寫滿了惱怒。距此不遠的另一個房間,張一昂等人集體坐在監視器前,觀看整個審訊過程。
王瑞軍只好解釋,周榮丟了 U 盤的當天,郎博文就借口出差的名義離開三江口,周榮被抓后,郎博文徹底失聯,目前不知道躲哪裡去了。現在奧圖集團由他弟弟郎博圖一手掌管,他稱不知道哥哥的去向,也不願意配合我們誘捕。我們本來也想控制郎博圖,可是沒證據表明他和周榮犯罪團伙有關。周榮手下也稱郎博圖和周榮關係一般,周榮的事都是他哥參与,他頂多是知情。警察查來查去,只查到郎博圖早年坐過一年牢,後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違法犯罪的記錄了,所以沒有理由拘傳他。
「暫時走了,你先別出來,手機在身上嗎?」
「你問的是那天晚上,跟提命案有什麼區別!」
張一昂點點頭,果然和他猜測的很接近,他又問王瑞軍和宋星:「監控查得怎麼樣?」
張一昂在這場死裡逃生的搏鬥中,身上受了十多處傷,看著滿身鮮血慘不忍睹,但其實也不嚴重,都是皮外傷,唯一嚴重的是手臂被霍正咬的一口,一圈牙齒印咬破了皮,整塊肌肉呈黑紫色,到現在還是劇痛,醫生看著也說這塊肉差點組織壞死了。醫院連夜電話叫來了最好的外科大夫給他清創縫合,大家眾星捧月般看著醫生給他處理傷口,見他疼得哇哇大叫,不禁都打趣說,用兩根拐杖就制服亡命徒霍正的張局長,居然也會喊痛啊。
張一昂反問:「你們覺得為什麼?」
「那就直接帶回來審啊!」
張一昂想了想,直言道:「先別管怎麼定罪的事,我們當前最重要是鎖定嫌疑人身份!我不是叫你們去走訪,去查監控嗎?」
「等等,」張一昂皺起眉,「你原話就是這麼跟他問的?」
「我看見霍正了,他在找我。」他一把將李茜推下床,待她躲到床底下后,他把病床上的被子拉直成人形,再拄著拐杖閃身躲到病床旁邊的帘子背後。
「郎博圖只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問你,11 月 5 日晚上十點,你是不是駕駛你的寶馬越野車經過了平康路?」刑審隊員先按慣例核對好身份信息,隨後開始了正式審問,兩個刑審員一人問話一人記錄,他們耳朵里都戴著耳塞,可以實時接收領導的指揮。
李茜雙眸盯著他的下巴,幽幽說了句:「你又救了我一次,以後……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郎博圖接管汽配廠后,正遇中國加入世貿組織,汽配廠利潤極其火爆,周榮還開玩笑說,如果他和郎博文|做生意失敗,就回三江口一起給郎博圖打工。郎博圖賺到一些錢后,開始不務正業了,據說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平時也不管理,工廠因質量事故接連丟了大客戶,他自己又去澳門賭博,很快把之前賺的錢都賠進去了。後來郎博圖又被工廠的內部員工舉報,說他騙取國家出口退稅,數額上千萬,於是他被抓進去判刑,還處以巨額罰款。當時還是葉劍親手抓的人。他沒錢交罰款,被迫要賣工廠。
接著,宋星講述他負責的調查行蹤工作:「我拿到監控的結果就去奧圖公司找了郎博圖,我問他當晚十點,他開車去幹嗎了——」
「什麼,宋星差點害死局長!」眾人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張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轉頭吩咐他人:「把陳法醫叫過來給他看病,看他是不是真的感冒。」
張一昂吩咐宋星:「你待會兒先派便衣去郎博圖公司附近埋伏,然後再打電話給他,就直截了當告訴他,你涉嫌陸一波命案,現在馬上來公安局配合調查。到時便衣在外面觀察,一旦發現郎博圖試圖潛逃,就當場將他逮捕!」
「回單位,我相信證據是有的,也已經被我們找到了,只是我們還沒意識到這是證據。」
一寸長一寸九*九*藏*書強,一寸短一寸險,張一昂身上被劃到了幾個口子,血流不止,霍正雖然被捶了不知多少下,但這悍匪戰鬥力依舊強悍。一旁的李茜在剛開始被嚇呆后也投入了戰鬥,但基本幫不了什麼忙。
領導吩咐,手下也無可奈何,王瑞軍招招手讓一個小刑警去找陳法醫。刑警來到法醫辦公室,硬著頭皮講了局長的要求,陳法醫一聽要他給活人看感冒,頓時大發雷霆,說我又不是江湖郎中,我一天到晚既要給活人做傷情鑒定,又要給死人屍檢,現在感冒發燒也要找我?我要是這回給人看了感冒,以後單位里大病小病豈不是都要找法醫,豈有此理,堅決不去。
幾分鐘后,張一昂打開門瘸著腿快步移進屋,轉身就關門上鎖,伸手將牆上的電燈開關全部關滅,病房裡瞬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除了出差,你這幾天還做過什麼?」
藉著窗外夜光,看到李茜安然無恙,他總算放心地笑了笑。
「是是是,可問題在於你們說我殺害陸一波,這事情就莫名其妙了啊。陸一波 5 日晚上死在河邊,那河離平康路是挺近,可我基本上每天都會經過平康路,憑什麼說是我殺了陸一波呢?」
「你這個理由真的是……」張一昂嘆一聲氣,對他已經喪失了信心,「你先跟他來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又來一個『隔壁王二沒有偷』,你當他是傻子嗎?哎……你趕緊打電話給法醫,問車查得怎麼樣。」
「不用不用,那人……那人就是郎博圖。」
「去哪兒?」
張一昂站起身,全身是傷,滿身鮮血,屁股的傷口早就崩破了,此時卸下力后才感到全身肌肉在抽搐,站立不穩跌倒,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可張一昂不管:「死亡時間都能鑒定出來,他那天是不是重感冒還能鑒定不出?」
「吃到幾點?」
「具體的?」
眾人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紛紛猜想,現在的犯罪分子為了洗脫嫌疑,都玩得這麼高級啦。
王瑞軍說:「我們都以為霍正跑了,沒想到他還敢來醫院找你,他真是不想活了啊。」
「郎博圖現在在哪兒?」張一昂瞪著王瑞軍。
「那我再放一遍給你們聽。」
張一昂微微皺眉:「郎博圖坐過一年牢?」
「在。」
「公司的一些業務。」
張一昂冷哼一聲:「還有個疑點,他 11 月 6 日生病這麼嚴重,卻在下午去北京出差,出差若是重要的事也沒辦法,他去聽投行的投資推薦會,還參加了好幾天,這未免太奇怪了吧?」
李茜馬上連珠串般將剛才報警電話的事說出來,可憐的宋星被隊友們又是一頓毒罵,先是差點讓劉備殺死李茜,后追丟梅東,再貪功冒進放跑方超、劉直,最後對報警電話絲毫沒有警惕性差點害了張局和李茜,宋星你是不是犯罪分子派在刑警隊的卧底啊!
好在郎博文看在兄弟情誼上,擔保郎博圖不會再跟以前一樣,才讓他回到公司,幫自己做事,一直到現在。
霍正本能閉上了眼,但被拐杖戳到劇痛睜不開,忙雙手護住頭,瞬時卸了力氣。這種生死存亡關口,張一昂腎上腺素全面爆發,將其中一隻拐杖扔給李茜,他雙手操起一根拐杖衝上去對霍正當頭直捶。霍正一邊躲閃,一邊隨手抓住病房裡的各種物件亂掄過來,張一昂被砸得多處受傷,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也感受不到痛覺,兩個人在病床前一個靠匕首一個靠拐杖廝打在一起。
……
「嗯……我用電飯煲定時熬的。」
「這樣吧,」張一昂嘆口氣,「我跟你打個賭——」
張一昂朝其他人笑了笑:「看,一問就露餡兒了吧。」眾人暗自點頭,這郎博圖的模樣,越看越像殺人犯。
「博圖,這你就錯了,榮哥跟我私下說過,如果我們真出了事,東叔是不會保我們的,包括榮哥他自己也一樣。這回省廳來的是高棟的手下,指向性很明顯哪。」
王瑞軍急忙連聲咳嗽,眾人趕緊低頭逃出房間,獨留宋星硬著頭皮轉過身,邁動灌了鉛的雙腿走出去。
他正要抬步,宋星為了將功補過,忙過來攙扶:「局長,我來扶,您小心點啊。」
「你說。」
「好像……好像是老宋說的這麼一回事。」
霍正身上的傷比他只多不少,半張臉被劃開,大腿肌肉被深刺一刀,出來后也是瘸子,不過他是沒機會出來了,傷好后光前科也是判死刑,更別提今晚這一出。
李茜為難道:「這案子證據鏈上有個問題。」
「如果他不逃呢?」
王瑞軍小聲提醒:「這個……陳老師他是法醫……他不會看病的吧?」
張局親自定下專門針對郎博圖的調查,各組行動極其迅速,這才過去半天,幾項調查結果都已出爐。
李茜嘻嘻一笑:「你蹄髈受傷——呃,你屁股受傷了,所以我特地買了豬蹄髈燉粥給你吃。」
案情分析會開完,張一昂謝絕手下陪同,獨自回到醫院病房,讓護士換藥消毒。
張一昂一回頭,藉著窗外的夜光,看到李茜是這樣的「趴下」,走過去一把拉起她:「我叫你趴床底下。」
「沒有了啊——哦對了,11 月 6 日的早上我去了趟醫院,前天回來后也去了醫院。」
「我——」宋星把一張苦臉轉向李茜和王瑞軍,此刻他是多麼需要一個擁抱啊。他們倆看著他,搖搖頭嘆口氣。
「奧圖一開始是郎博圖的,被迫賣廠后,郎博文和周榮一同接手。後來經過很多次變更,現在奧圖的股權很複雜,周榮稱郎博文是大股東,他是二股東,還有其他一些https://read•99csw•com公司和個人蔘股,郎博圖也佔了百分之一的股份。」
張一昂思索了幾秒,道:「按陳法醫說的,兇器是一輛掛了刀板的越野車,嗯……你去把郎博圖的那輛車先扣回來,讓法醫詳詳細細檢查車輛內外是否有被害人的生物信息殘留。」
張一昂打開那段音頻,播放了一會兒后,兩個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賭郎博圖在醫院的檢測報告中,是細菌性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如果他是病毒性感冒,我直接放了他。」
「局長,如果郎博圖的病歷記錄證實,他 6 號早上確實發燒 39 度,那麼我想他不太可能是兇手。」宋星雖然近來在單位的地位一落千丈,不過在命案的大是大非面前,他還是保持謹慎客觀的態度,小心地給領導提建議。發燒是極其難受的,若他真發燒 39 度,這種狀態下渾身酸痛無力,哪有心思殺人。
「啊,局長,你說什麼呢?」眾人方才回過神,又向他身邊聚過來。
「你 11 月 6 日在做什麼?」
「床底下?」
「隔了這麼多天,我記不太清楚了。」
這就是郎博圖入獄前後的整個經過。
「啊,在這裏?你不是受傷了嗎?」李茜的臉在黑暗中羞紅一片,她嘴裏小聲嘀咕著,身體還是按著指示趴到病床上,不過她是仰面趴的,也就是躺著,雙手緊張地交叉在胸前,頭側到一旁,微微閉起眼睛。
「郎博圖百分之百就是連環命案的真兇!」張一昂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們。
「說這話的人是郎博圖對吧?」張一昂冷冷地問了句。
霍正在這短短几秒的亂斗中馬上想出快速解決戰鬥的辦法,他抬起手臂用力隔開張一昂,不顧一切跳上病床朝後面的李茜撲去,眼見他跳下來匕首直刺李茜,張一昂一把扔掉拐杖,撲過去抱住霍正,一手抓住他左手,一手死命握住他持刀的右手,兩人都摔倒在地。霍正胡亂用刀向旁邊划,張一昂的手臂和胸口出現了多道口子,鮮血將衣服染成了紅色。
投行的投資推薦會,大多是想忽悠人投錢弄項目,真正好的投資機會早就內部拿走了,哪需要到社會上募資。郎博圖在奧圖集團當二把手也有些年月,這種資本市場的勾當自然應該一清二楚,他會為了這種投資推薦會,在發燒的情況下去北京,待了整整兩天?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在 2006 年因巨額偷逃稅款,騙取出口退稅,判了一年有期徒刑,2007 年出獄。」
「打賭不用了!」王瑞軍急道,他害怕局長學習陳法醫,為這事要賭誰辭職,不管賭輸賭贏,肯定是他辭職啊,哪會輪到局長。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嘛,破案抓出真兇是統一目標,何必打賭呢。
「呃……我也認為郎博圖是兇手!可是……我們沒證據啊。」王瑞軍說道,另兩人也附和著說沒證據。
護士離開后沒一會兒,李茜手裡拎著一隻保溫飯盒悄悄來到了病房。張一昂正趴在病床上看手機視頻打發時間,見她躡手躡腳地走進門,不禁好奇:「李茜,你怎麼來了?」
對郎博圖的審訊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監控室中的眾人先等他的病歷送過來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根據目前審訊情況,眾人分成了兩派不同的意見。王瑞軍、宋星等老刑警覺得郎博圖不會是兇手,他的表現很自然,沒有任何慌張,而且迄今除了他經過平康路這一點外,沒有任何涉嫌殺人的疑點,他每天都會經過平康路,這說明不了什麼。另一派只有兩個人,張一昂堅定認為郎博圖就是兇手,李茜無條件信任他的判斷。
郎博圖鎮定自若回答:「你們說的啊,你們不是說我涉嫌殺了陸一波,又問我 11 月 5 日晚上十點的事,那陸一波肯定是那天晚上遇害的啊,不然你們幹嗎要問我 11 月 5 日?」
「因為他心裏盤算好了,如果他一開始就這麼說,我們會懷疑他對口供早有準備。所以他故意先不說,等著我們來發現他感冒發燒,讓我們主動排除他的嫌疑。」
霍正打開門后,並沒有急切地衝進來,而是先環顧了一圈,看到病房四周放了很多的鮮花水果,可見正是張一昂的病房,他不緊不慢地關上門,拉起玻璃窗后的帘子,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匕首握在手中,朝著病床一步步走來。他走到病床前,一把拉開被子,卻見被子里空無一人。
張一昂向李茜招招手,指著照片外面寫著的中文字:「你去比對一下郎博圖的筆跡,看看這行字是不是他寫的。」
「拿過來!」
張一昂愈發好奇,伸出手,嚴肅道:「電腦拿過來。」
他剛躲好,門外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隔了幾秒,門上的玻璃窗口出現了霍正的臉,霍正看到病房裡漆黑一片,想著裏面的人已經睡著,便伸手轉門把手,誰知上了鎖,他轉了兩下轉不開,過了幾秒,他轉身離開。
郎博圖回憶一番,報上一家餐廳的名字,以及幾個朋友,記錄員一一記下。
首先是郎博圖當年的坐牢經過,李茜調了各種資料並且詢問知情人,包括被他們關押的周榮,還原了郎博圖的整段經歷。
這番解釋似乎也完全說得通,眾人再看郎博圖,嗯……這人看著也不太像殺人犯。
「這……」
「出差做什麼?」
張一昂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李茜臉一紅,只顧低下頭嘴唇湊近勺子輕吹了兩三遍,溫柔地遞到他嘴巴前,張一昂近距離看著她忽張忽合的嘴唇,不禁本能地感到褲子勒得有點緊,他稍微轉了下身讓read•99csw•com褲子寬鬆一些,吃了一口粥,味道還不錯,真是沒想到李茜居然也有廚藝。李茜又舀起一勺輕吹幾下遞過來,張一昂再吃一口,他感覺氣氛有點異樣,再這麼下去恐怕就要犯致命的政治錯誤了。她畢竟是副部長的侄女,這感情可不是兒戲啊。他考慮了幾秒,深吸一口氣,說:「我去下洗手間。」
「我——」宋星心裏大急,轉身就跑,「我馬上去找他!」
如今夜已深,張一昂忙碌一天著實辛苦,此時胃口大開,當下支起身便要去拿勺子,李茜卻一把奪過,微笑著說:「你轉過來不方便,我來喂你。來,張嘴。」
張一昂讓人把音頻文件傳到郵箱,一看共有二十多條,他隨便挑了幾條播放,內容大多是郎博文或關於生意,或關於生活的日常交談,並無特別,他又點了下一條,剛準備播放,王瑞軍眼疾手快地按下暫停鍵,說:「局長,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不用聽了。」他趕緊將筆記本電腦收起來。
張一昂拄著拐杖,來到單位的物證室,兩次命案各種有價值沒價值的東西都分門別類地放在了這裏。他看了一圈,最後拿起葉劍家和陸一波辦公室都有的東西,兩張合照。
「局長,為什麼要專門調查郎博圖?」眾人都覺得不理解。
「局長,我給你帶了宵夜,是我親自熬的粥呢。」李茜顯得格外溫柔。
「不用不用不用。」張一昂連聲推脫,抓起兩根拐杖快速逃離這悶熱的病房,到外面讓自己冷靜一下,好好想一下該怎麼處理。
「我們就賭一塊錢。」
張一昂撇撇嘴,目光投向王瑞軍:「你覺得呢?」
屋子裡的兩人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門外的人腳步聲遠去,在深夜住院部的走廊里顯得尤其可怖。
宋星掏出手機撥給陳法醫,很快傳來一個失望的結果,車子被清洗過,什麼都查不出。
「吃飯啊,跟朋友一起吃飯。」
「怎麼回事?」
出乎張一昂預料,警方通知郎博圖涉嫌陸一波命案后,郎博圖並沒有潛逃,而是徑直開車到了公安局,還理直氣壯地反問刑警:「我怎麼就涉嫌殺害陸一波了?」
第一張是 2002 年,第二張是 2007 年。第一張中周榮、葉劍、郎博文、陸一波四個人共同圍在郎博圖四周,地點是郎家原來的汽配廠。第二張照片主角變成了郎博文,圍著的人里多了一個羅子岳,地點變成了奧圖集團的樓盤,上面均用娟秀的中文字寫著當時的年和月。
一個多小時后,公安局所有的領導和三江口政府里的主要領導全部奔到了醫院看望張一昂,醫院的夜班保安被市長當場勒令辭退,醫院院長暫停職務,當班護士儘管解釋「當時歹徒說要看望張局長,打聽住哪個病房,後來偷走了鑰匙才進入病房」,還是被停職了,整個護士班扣發當月工資。眾位領導也不管張一昂的謝絕,強行安排一組六人特警三班倒守護在病房門口,直到他出院。
「我天天開這車經過平康路啊,我家就住這方向啊,警察同志!」
宋星老臉通紅,奔出病房,來到看押霍正的臨時病房,不顧護士的人道主義反對,將躺在床上的霍正拉起來,用盡手段逼他打起精神把前因後果寫下來。最後發現原因倒也很簡單,朱亦飛對霍正有救命之恩,這次朱亦飛被抓后,霍正倒也講義氣,想要救出朱亦飛。他自知強闖公安局救人的成功率是零,於是想到來醫院劫持張一昂做人質來交換朱亦飛。不過他此番動手前已經做好了被抓的準備,說起來倒也是條漢子。
李茜微微失望,馬上又換上殷勤的笑臉:「來,趁熱吃,嘗嘗我的手藝。」
「哦……」王瑞軍如釋重負,「好吧,打賭什麼?」
郎博圖出獄后,痛下決心重新做人,想回奧圖工作,但周榮不同意,周榮一向看他不順眼。即便到現在,郎博圖雖然叫他「榮哥」,但他就是不愛搭理郎博圖。
又是宋星!哎,眾人直搖頭,這人徹底沒救了。
「你趴下。」
「我 11 月 6 日下午去北京出差了。」
三人咀嚼著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榮哥也太謹慎了吧,不就是省里派了個人下來,只要東叔在,我們有什麼好怕的!」
張一昂雙手緊握兩個拐杖,當成伸長的手臂,一記記直拳朝他打去。可畢竟他下盤受傷不穩,手上發力不足,並沒有對霍正造成特別大傷害。霍正在起先幾秒的躲閃后,馬上反應過來,左手抓住其中一根拐杖,叫罵著「我去你媽」,右手握著長匕首直朝張一昂揮去。千鈞一髮之際,張一昂另一隻拐杖瞅著機會猛戳他眼睛。
「你給宋星打個電話,讓他趕緊帶人來醫院!」張一昂知道霍正此人手段極其兇殘,他屁股負傷行動不便,李茜更不用指望,兩人手裡都沒有武器,若是霍正進來,定當凶多吉少,此時他可一點都不敢大意。
「哦,那倒也不用費什麼力氣。」
張一昂解釋道:「他感冒發燒的前一天有精力參加飯局,發燒的當天下午有精力去北京,說明他這場感冒是故意的。怎麼能故意感冒呢?很簡單,他在 11 月 5 日晚上殺害陸一波后,回家一直衝冷水澡,現在這天氣沖冷水澡很容易感冒發燒。他故意弄出感冒發燒,讓我們在調查中,排除他的嫌疑。著涼引起的感冒都是細菌性感冒,病毒性感冒需要有傳染源,可不是臨時想得就能得的,所以我賭他一定是細菌性感冒,否則的話,我馬上放人。」
宋星嘿嘿一笑:「局長,放心read•99csw.com吧,查郎博圖包在我們身上,我敢打包票,我肯定能抓到他把柄。以後我保他在三江口混不下去,他只要敢賭博敢嫖娼,我一定把他弄進來好好收拾。他居然敢這麼說局長——」
張一昂喘息著拍拍她:「沒事沒事,不用怕了啊。」
「那就讓他錄手供,把問的都寫出來!連夜審!」
「真沒什麼擔心的,我跟我朋友打聽過了,來的那個張一昂啊就是個馬屁精,這麼多年也沒破過案子,跟對了高棟才到了省里,嘿,這麼不懂破案的人也來管刑警,真是搞笑!」
張一昂嘴角冷笑:「這樣就越來越清晰。」
「沒事,」張一昂搖搖頭,「陸一波案有什麼進展?」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手機里的說話聲:「喂,李茜,你說話呀,什麼醫院啊,喂——」
「那你當晚開車前在做什麼?」
聽到這個回答,監控室里的眾人都愣住了,王瑞軍遲疑地看了眼張局:「如果他那幾天發燒重感冒,就不太可能會是兇手,殺人何必要挑自己感冒發燒期間去呢。」
張一昂搖搖頭:「你們不相信?」
「哎喲!」張一昂一聲大叫,「你別碰霍正咬的地方啊。」
又待了一陣子,各個領導說了一番關懷備至的囑託后,先行回家,病房外面站著值班特警,裏面只留下了刑警隊的人。
「這……」
「你倒挺會心疼他啊。」宋星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一昂就一肚子火,「宋星啊宋星,我跟你有仇啊,差點被你害死,你是不是要改名叫送命啊?」
此時周榮和郎博文的生意已經越做越大,得知消息后,他們倆一起將工廠買了下來,後來周榮又給工廠注資變成奧圖集團,全權交給郎博文來管理。
「他手有沒有斷?」
這一下張一昂的聲望更是到達頂峰,剛剛赤手空拳抓獲一堆犯罪團伙,今天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靠兩條拐杖就制服了持刀亡命徒,這要是張局長沒受傷,十個霍正也打不過他呀。
「你……你懷疑兇手是郎博圖?」
張一昂問:「那奧圖的股權結構這些年有哪些變化?」
「是啊,他為什麼不說?」
王瑞軍猶豫著,只好將電腦又遞過去。
李茜小心臟快速跳動,一陣緊張:「你……你幹什麼——」
「回來!」張一昂叫住他,「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了,你把他這幾天的行蹤說一遍。」
「我怎麼說的?我怎麼跟你說的!」張一昂忍不住吼起來,「我說查郎博圖這幾天的行蹤,但是不要跟他提及命案!」
「2006 年,2007 年……難道……」張一昂目光投向空中,陷入了思索。
「現在是根據疑點先控制嫌疑人,證據可以慢慢找。」
「這些音頻你們都聽過了吧?」
張一昂眼睛一眯:「他果然在陸一波案發地周圍出現過!」
「我沒事啊,都是皮外傷。」
刑警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張局認定郎博圖是兇手,先帶去審訊。
「如果郎博圖一開始就說他生病了,沒有力氣殺人,我們會懷疑他提前準備了口供。現在他一開始沒說,等我們發現他生病,我們還是懷疑他有問題。呃……也就是說,不管朗博圖什麼時候說他生病了,我們都會懷疑他撒謊?」宋星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成語——疑鄰竊斧。從前有個人丟了一把斧頭,他懷疑是鄰居的兒子偷的,觀察那人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像偷斧頭的。後來那人挖地時掘出了那把斧頭,再看鄰居的兒子,怎麼看都不像偷斧頭的。
張一昂逐漸平靜下來后,開始問起霍正的情況。
王瑞軍一臉佩服道:「局長,果然如你所料,我們找出了登記在郎博圖和奧圖集團名下的所有越野車,有針對性地核查監控,最後發現,陸一波案發當晚十點,附近的一個監控拍到郎博圖的越野車經過,雖然圖像不清晰,但我們還是可以斷定駕駛員就是郎博圖。」
「昨天平康路旁的河邊發現了一具屍體,很多人都知道啊,我想想就是陸一波吧。」
「霍正為什麼來醫院找我?」
「郎博圖說那麼多天前的事他記不清了,他查了一下行程,他在陸一波死後的第二天下午去了北京出差,待了幾天,前天才回三江口。」
霍正身手比張一昂厲害,張一昂勝在體形比他高壯,張一昂用盡全力握住霍正雙手不讓他行兇,兩人僵持了幾秒鐘,霍正張開大口歪頭朝張一昂的手臂咬了上去,「啊——」瞬間感覺整塊肉要被他撕咬掉,幸好李茜用拐杖朝他肚子奮力戳去,他總算鬆了口,張一昂趁此機會也依樣畫葫蘆,張口就朝霍正的右手臂咬去。「啊——」這次是霍正感覺整塊肉要被咬掉了,他右手鬆了力,張一昂眼疾手快奪過匕首,朝張嘴大叫的霍正嘴巴里直接捅下去,亂戳幾下把他舌頭搗爛,再用力一劃,匕首將他嘴巴開到了耳朵根,張一昂又在他大腿上戳下一刀,霍正在劇烈的疼痛中痛昏了過去。
張一昂一臉鐵青地抬起頭,發現眾人都散在了一邊各自聊天,還有人在跟親戚朋友打電話,好像誰也沒聽到電腦里的對話。
「剛才說這話的人是不是郎博圖?」他又問了一遍。
「我來扶你。」
宋星解釋道:「走訪工作沒有收穫,兩次案發都是晚上,案發地偏僻沒有人經過。陸一波這次屍體發現得晚,難以確定當晚具體是幾點出的事,而且幾處重點監控距離案發地都有些距離,我們不確定犯罪車輛會從哪條路經過,符合陳法醫描述的越野車太多了,沒法進行排除。」
「他現在這個樣子錄不了口供吧?」王瑞軍想起剛才看到霍正的臉,他看著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