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的好詹姆斯！」我剛一跨人客廳，父親就喊道。他已經稍稍恢復了冷靜，但是他的手還在顫抖。

「猜猜你母親是怎麼決定的？你保准猜不到！」他無奈地舉起了雙手，「去威爾森家喝茶！你聽懂了嗎？去喝茶！而比利·斯皮德就在一公里之外的球場上馳騁！難以置信！她總是作出讓我驚愕的決定……」他清了清噪子，「哼哼！算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詹姆斯，我想要證明的，是這種邏輯多麼的愚蠢。你的母親……嗯，我是說，女人通常都是愚蠢的。」

「詹姆斯！」是母親的聲音，「你真不像話！……那個教你酗酒的傢伙，他人到哪兒去了？」

「什麼事？」

「粗俗！……」她摔門而去之前嚷道。

房門「嘭」地一聲被關上了。父親被嚇了一眺，但是他很快就又神氣活現了。

「說實話，母親，我覺得你有點兒過分了！」

這時，父親衝進了客廳。他的大衣上滿是污泥，雙手也沾漪了泥土。他朝我們走了過來，臉色煞白。

他披上了外套，戴好帽子九_九_藏_書，點上一支香煙，然後離開了客廳。

「你這個借口可不夠高明。」我用略帶嘲諷的語氣提醒他。

「呼吸新鮮空氣！這麼冷的天氣，而且這麼大的霧！馬上就到十二月份了，他老先生卻在半夜出門，呼吸新鮮空氣！」她的語氣緩和了下來，「詹姆斯……」

「啊……我感覺好多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懶洋洋地坐在扶手椅里，蹺著二郎腿，盯著天花板發獃。

達內利家的房子鬧鬼了！

「啊！伊麗莎白！」母親說，「這真是奇怪，我沒有聽到停車的聲音，我以為約翰……」

「不能過度勞累，我明白。約翰一會兒就會來找你，你需要時間梳妝打扮，快走吧！沒良心的傢伙！」

這也太過分了。母親嫁給了世界上脾氣最好的男人，卻還要埋怨父親的性格不好。

「愛德華！」母親驚叫了起來，「你的手土都是血！你摔倒了嗎？我的小可憐，發生了什麼？……」

我端著酒杯，走到壁爐跟前。珧躍著的爐火，散發出宜人的曖意，肚子里的白蘭九_九_藏_書地酒，也讓我渾身曖洋洋的。我聽到有人走進了客廳。

「愛德華。」母親用專橫的口氣說，「我準備好了你明天要穿的珍珠灰色西服。你最好小心一點，因為……啊！你可真行！用威士忌籠絡你的兒子！」

「女人都是白痴，」他擺出了說教的架勢，「她們用腸子思考。」

父親在胡言亂語，不過，這是他用來發泄怒氣的方法。

「禁止他明天去球場看比賽，好像有一場非常重要的足球比賽。唉，可憐的父親。母親說明天要出去喝茶……」

我們聽到有人打開了大門。

「很好，勇敢的人，隨時都會精力充沛。」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而我，我要去呼吸點兒新鮮空氣，我們的白蘭地很不錯，但是我的頭有點兒暈。」

村子里的多數居民都這麼認為，消息甚至傳到了倫教，一個記者特意跑來採訪。

父親略略歇了一口氣，繼續說：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我們必須喝一杯慶祝一下，絕不能喝茶！哈哈哈！……」

每天晚上，拉提梅夫九*九*藏*書婦家裡都會有很多客人。阿瑟當然是常客，其他人多是經濟充裕的老人。他們都是被鬧鬼的故事吸引來的。後來，「鬼魂」又出現過兩次。維克多斷定：那是他妻子的靈魂，是專程來拜訪他的。

「我？」伊麗莎白的臉漲得通紅，像是煮熟的螃蟹。她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我……」

我又給自己倒了點兒白蘭地，數學作業可以再等一等。

「父親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了，他……他覺得燥熱。」

我對於數學問題的靈感，和伊麗莎白一同消失了。我走出房間，在客廳里找到了父親。

「父親要被氣瘋了。」她嚷嚷著，「你最好去陪陪他，喝一杯，也許能讓他平靜下來。」

而亨利，應該怎麼說呢……他越來越焦慮緊張，就像是一隻困獸。他的變化太大了。以前他是個鎮定自若、率直坦誠的人；而現在，他和阿瑟之間的對立，越來越嚴重。他們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凶，越來越頻繁，這讓我憂心忡忡。有一天晚上，我甚至想去勸架，因為他們的言辭過於激烈了，我害怕他們會動https://read.99csw.com起手來。

父親的眼睛里閃動著光彩，他把兩個杯子都倒滿了白蘭地。我們碰杯。

接近午夜的時候，我向父親表示：要回房間了。

「母親又下了什麼禁令？」

門被推開了一道縫，母親露出了頭。父親在扶手椅里僵住了。

「父親！」我試圖裝出震驚的樣子，「如果母親聽到你這麼說……」

「她聽到了又怎麼樣？我的評論對象里包括她！」父親怒氣沖沖地說，「我就是在說她……」

「父親，我還有一份數學作業……」

「我剛才說了，女人思考問題的方法，就像是……實際上，她們根本不會理性地思考。她們根本無法分辨哪些是重要的事情，哪些是次要的事情。我可以隨便舉出例子：明天有一場足球比賽，比利·斯皮德將會上場。我認為他是英國最出色的右邊鋒。他是一個偉大的射手！他加速的能力出類拔萃！而且，他的視野開闊，善於把握時機……簡單地說，即使是不懂得足球的人，也不應該錯過這麼精彩的比賽。」

他又舉出了其他例子，來支持他的觀點，九-九-藏-書而且，越說越帶勁兒，把從古到今女性所做的愚蠢之事，都深入地分析了一遍。他甚至設想了一個沒有女性的世界。

「不，親愛的，這是白蘭地！法國產的白蘭地，是一種……」

我耐心地聽著，任由他胡扯。

「沒關係！今朝有酒……還是說只要葡萄藤？……」他徒勞地想要引用一個恰當的比喻，「算了……愛怎麼說怎麼說吧。」

約翰對鬧鬼的事情毫無興趣，他的精力，完全放在了我妹妹身上。儘管伊麗莎白沒有向我吐露過心事，但我也不是瞎子，我看出約觸她心中越來越有分量了。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房間里，聚精會神地應付一道棘手的數學題。即將找到答案的時候，伊麗莎白突然闖了進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而氣氛卻越來越緊張了。

「我希望你將來，不要像你父親這樣……等你長大了……等你結婚之後……」

「我說，親愛的妹妹，你為什麼不自己安慰一下可憐的父親呢？」

「我覺得阿瑟巳經死了！」他打斷了母親的話，「但是，我不敢肯定……快！趕緊給醫生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