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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四章 心理分析

第二部分

第四章 心理分析

接著,就是那個著名的夜晚,那是一個我永遠無法忘記的夜晚。我相信當時在場的人,都無法忘記那個夜晚,而德魯特警官更是刻骨難忘。
「我什麼也不能告訴您。」亨利回答說,「我現在什麼也不能告訴你……不行,現在不行!」
我的朋友滿面笑容。我撲上去抱住了他,用雙手拍打著他的肩膀。然後,我又稍稍推開他,以便更好地觀察他。
德獸對亨利說:「年輕人,我建議你儘早認罪,這是為你好。我無法保證什麼,但是法官肯定會考慮你的……」
「我們的英雄不僅僅在監獄里大顯身手,他還曾經戴著手銬和腳鐐,跳入冰冷的河水,或者是在腳腕上系著四十公斤重的鐵球!他還曾經表演從束縛精神病人的緊身衣里脫身——通常只用幾分鐘的時間,而且,有時是倒掛在十層樓的樓頂上!他也曾經鑽進木棺,然後讓人牢固地釘上蓋子,埋進兩米深的地下;他當然也曾經從金庫中脫身。簡單來說,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他:手銬、鏈子、緊身衣、繩索、牢房、棺材、鎖住的行李箱、金庫,有蠟封的郵件袋……我不一一贅述了,他總能夠逃脫!這還不算什麼。他甚至曾經讓一頭大象在跑馬場上消失,甚至穿過一堵磚牆!
亨利回來快一個星期了,在十一月的一個寒冷的夜晚,按照德魯特警官的要求,阿瑟邀請了所有相關的人,壁爐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作響,卻無法緩和客廳里冰冷的氣氛。另外,德魯特警官帶來了兩名穿制服的警員,他們的出現,更加重了寒意。更惱人的是,他們悄悄地站在客廳的門口,好像是在把守出口。
「警官先生。」阿瑟顯得驚慌失措,聲音顫抖著,「魏斯是一個很常見的姓氏……我是一個孤兒,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更不知道自己的出身,這都無法證明……可是,老天爺,您老到底要證明什麼?……您認為亨利和胡迪尼有血緣關係?……那又怎麼樣?……即使這是真的,我也看不出這和您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德魯特警官停了下來,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了小橡膠球,沾沾自喜地看著這個小球,然後將它舉起,鄭重地向大家宣布:「現在輪到這個球上場了!我想應該先介紹一點兒相關的知識。」
「懷特先生。」德魯特警官冷冷地打斷了阿瑟的話。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臉上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然後虛情假意地問道:「我該稱呼您懷特先生……還是魏斯先生?」
「我知道,您一直認為,我是殺害鮑勃的兇手!不,鮑勃是我的好朋友,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我想要插話,但是阿瑟·懷特搶在了我的前面。
「這也太可笑了,警官先生。如果您是在開玩笑,這個笑話非常無趣。我真無法相信,像您這樣的人物,居然自貶身價,做……」
亨利猛地顫抖了一下。面對德昝警官剛才嚴厲的謀殺指控,亨利顯得滿不在乎;但是,這句對於他魔術才能的譏諷之辭,卻擊中了他的要害。
我卻仍然處在亢奮的狀態中,嚷道:「好啊,我們的亨利復活了!」
亨利剛才一字不漏地聽著德魯特警官的敘述。他貪婪地盯著那張照片,似乎神魂顛倒了。但是,其他人都沒有對照片表示出特別的興趣。
照片上的人,和亨利的相似,是無法否認的——同樣的長臉,同樣的中分髮型,同樣的眼神,同樣矮壯的身材……但是,有這些特徵的人多得很!
「隨後,胡迪尼回到了新大陸——美洲。他在美國的所有大城市裡,進行了巡迴表演。每個地方警察局裡,都會收到胡迪尼的名片,而且,他每次都能成功地逃膚。在華盛頓,他更是有驚人之舉:在創紀錄的短時間內,他把監獄里的所有罪犯都放出了牢房!
約翰和我的父母一樣,有些驚慌失措。他很少搭話。當然,約翰滿臉喜色,亨利還活著——這是一個好消息。但是,大家都在等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一種不祥的感覺,在空氣中瀰漫著,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事實確實如此,死神再次光臨了我們的村莊。
「我剛剛抵達英國,也就幾小時。我登上了開往牛津的第一班火車,然後,就在牛津車站叫了一輛計程車,直接到了家門口。」
「另外,在他遇害的時候,我還在美國。我參加了一個演藝人士的晚會。在場的很多人,都非常熟悉我們,能夠把我們分清楚……我可以給您他們的名字和地址,您至少能夠找到二十多個證人,他們都能明確地證明,我當時參加了晚會。還有,第二天早晨,我遇到了一位市長……」
他的眼角滾落了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樣的花言巧語,巧妙地欺騙了鮑勃——這並不重要,總之,他跟著你到了英國。在發生謀殺的一、兩天前,你們藉著夜色,爬進達內利先生的房子里,對於兩個出色的雜技演員來說,這是小菜一碟。你們藏在閣樓里,以便作謀殺的準備工作。你藏在門的後面,偷聽房間里的對話,監視著出入的每一個人……你聽到了一段非常有價值的談話——你的父親,達內利先生,還有拉提梅夫婦,將要在『遭到詛咒的房間』里,進行幽靈現身的實驗!這真是天賜良機!拉提梅先生會被關進封閉的房間,而你的父親,負責每半個小時,檢査一次房間里的狀況。你立刻就意識到:利用這個良機的種種好處。你的頭腦里漸漸地形成了一個邪惡的計劃:你要打昏帕特里克·拉提梅,殺死鮑勃,把鮑勃的屍體放進封住的房間。你的父親會定時上樓來檢查情況,當他敲門、卻得不到回應的時候,他肯定會急於確定帕特里克是否安然無恙。當他打開門的時候,他就會破壞封印……然後,他就會看到兒子的屍體!他會因為謀殺罪而被捕,這是無法避免的。你的復讎計劃就成功了。
「儘管如此,誰都搞不清楚,胡迪尼對於降靈術的真實看法。種種跡象表明,在內心深處,他堅信超自然的現象是確實存在的。另外,在臨死之前,他和妻子約定了一個密語。他打算在陰界,向妻子傳送這個消息,以便證明通靈的可能性。他的妻子——貝斯·胡迪尼——死於1943年,沒有人知道胡迪尼是否成功地穿越了那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德魯特警官微微一笑,說道:「我覺得胡迪尼的生平,和謀殺鮑勃·法爾的案子緊密相關。我承認,剛才可能過於強調這位魔術師的精彩表演了。好吧,我們現在來討論敏感的話題——哈利·胡迪尼的心理特徵,我再次請求各位,不要打https://read•99csw•com斷我的敘述。請認真地傾聽下面的內容,因為解開謎團的關鍵,都在這裏面呢。」
「我能夠想象得出你當時的樣子,你警覺地聽著走廊上的聲音。樓梯上出現了腳步聲,你的父親上樓了,他在木門上敲了幾下,幾秒鐘的沉寂,然後,腳步聲又遠去了;接著,出現了更多的腳步聲,房門被打開了,你躺在那裡,趴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把道具刀。你假裝是一具屍體。其實,真正的屍體——鮑勃的屍體在另一個房間里。」
「別人都以為你死了。」阿瑟用同樣的語氣繼續說道,「但我知道,你平安無事,但是……還有,在達內利家遇害的人是誰?亨利,你聽說謀殺案了吧?你看到今天的報紙了嗎?你知道嗎,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你被謀殺了。」
「很好,很好。」德魯特警官又說,「顧便問一句,你是否知道,你的合作夥伴是怎麼死的?你知道一個離奇的故事嗎?」
「謀殺的全部細節,都在這本書里!……沒錯,全部的細節!……」德魯特激動地看著他雙手捧著的那本書,「如果還不明白,那就是瞎了眼!……是的,瞎了眼!……不過,我也不是浪得虛名!否則,同事也不會給我起一個『心理學家』的綽號。」德魯特警官用謙遜的口氣補充說。
第二天上午,德魯特警官早早地跑來盤間亨利。他們會談的時間不長——一刻鐘之後,他就離開了懷特家的房子,垂著頭,怒氣沖沖。
德魯特警官驚呆了,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驚愕地瞪著亨利,這個被他指控犯下可怕的謀殺罪行的人,居然在為他辯護。
「是呀,為什麼?」德魯特警官用挖苦的語調,重複著阿瑟的問題。
「很好,很好。我來畫龍點睛。亨利無法接受母親死去的事實。他感到非常憤慨。他需要找到一個罪魁禍首——是他的父親開車的時候,失去了控制,直接造成了母親的死亡,於是,懷特先生成了兇犯,他必須償命。殺死自己心愛的母親,亨利無法饒恕父親這樣的罪責。在日復一日的爭吵中,亨利不斷地指責父親是殺死母親的兇手。終於,在某一次爭吵的過程中,他用一根鐵條敲碎了他父親的頭顱。他認為父親死了,於是逃走了。他跑到他的朋友——鮑勃·法爾那裡避難,還說服了鮑勃離開英國,前往美國。一個星期之後,兩個人動身離開英國。他們約好了在帕丁頓火車站碰頭,完全是因為巧合,我們在同一時間,兩個不同的地點,分別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在牛津車站,準備乘火車去倫敦;另一個在帕丁頓車站,等待著他的同伴,鑒於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我們就單純地認為:亨利有神奇的分身術!
亨利和我說話了。這確實是亨利,只有他才能用這樣溫柔的方式表達感情。
德魯特警官背著手,面對著壁爐,他突然轉過身,煞有介事地說:「女士們,先生們,今晚我們將要揭開鮑勃·法爾遇害的謎團。我要強調一下,殺害鮑勃的那個不擇手段的兇手,就在這個房間里!」
德魯特警官緩緩走到壁爐跟前,從壁爐架上取下他帶來的一本紫色封皮的書。他快速地翻著書頁,嘴角浮現出一個冷笑。他舉起那本書,鄭重而嚴肅向聽眾們宣布。

01

「鮑勃·法爾不在了!」德魯特低聲念叨著。他朝天花板吐著煙圈,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裊裊升起的青煙,「年輕人,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合作夥伴,為什麼會在前天晚上,出現在達內利先生的家裡?」
德魯特警官的臉上又恢復了嚴峻的表情。他放慢了語速,以便加重其中的分量。
德魯特突然伸出了食指,兇狠地指著亨利。
亨利低下頭,沉默不語。
德魯特警官說完,迅速地環顧了一遍客廳里的聽眾,然後,他用尖刻的聲音說:「你們還不明白?」
說完之後,德魯特生硬地稍一躬身,然後轉身走了。大門「砰」地被關上了。
「兩年之後,也就是1900年,胡迪尼來到了英國。他激動人心的表演,立刻受到倫教觀眾的狂熱追捧。他經常在表演的末尾發出挑戰。這些挑戰特別引人注目——現眾可以使用他們帶來的任意手銬,胡迪尼保證在一分鐘之內,將其打開,世界上最著名的警察局——蘇格蘭場,邀請他去做實驗。胡迪尼迫切地想要出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警方把他帶進一個走廊,要求他用胳膊抱住一根柱子,然後在他的手上戴了一副常見的手銬。警察笑嘻嘻地走開了,他們認為,胡迪尼根本動彈不得;所以,不可能脫身。誰知剛走了幾步,他們就聽到背後胡迪尼的聲音:『如果你們要回辦公室,請等我一下……我和你們一起走……』他們轉過身,震驚地發現,胡迪尼已經掙脫了手銬,正在朝他們走來!
「很好,很好……也許你知道他有沒有仇人。別忘了,他被人謀殺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過了一會兒,亨利說道。
「你一直和鮑勃·法爾在美國的城市,進行巡迴表演,另外,請注意,你們表演的脫身術,根本比不上胡迪尼的絕技,因為你們是用替身來欺騙觀眾的。」
「又見到你了,我真髙興,詹姆斯,你無法想象。」亨利低聲說著,激動萬分。
阿瑟剛才一直成功地保持著自製,現在卻突然老淚縱橫。
「現在不行?」德魯特警官重複著亨利的話。他的眼睛盯著炙熱的煙頭,臉上浮現出魔鬼般的笑容。
「警官先生。」亨利沉著地說,「您的推理非常精彩,我向您表示祝賀。您說得沒錯,我知道關於橡膠球的戲法……實際上,我還曾經在我的朋友詹姆斯身上實驗過。」

03

我驚恐不安地在椅子里挪動著身體。我聯想到了懷特夫人遭遇車禍的往事。亨利當時也感受到了母親的死亡!可是,這是我和亨利之間的秘密,德魯特警官不可能知道!
「那麼,你怎麼解釋有人在牛津和倫敦,同時看到了你?該死的!你說呀!」
「1903年,在莫斯科,胡迪尼給他的巡迴表演畫上了完美的句號。你們都聽說過那個臭名昭著的、押送政治犯去西伯利亞的俄國馬車吧?那是一輛四匹馬拉的帶蓬的馬車,車廂的四壁,都是厚厚的鋼鐵,這個移動的牢房,只有一個很小的窗戶,牢門是從外面鎖住的。而且,一旦鎖頭被扣上了,就無法打開,唯一的鑰匙在九九藏書西伯利亞的監獄長手上。誰也不可能從這輛馬車裡逃脫,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可是,胡迪尼全然不顧,他發出了挑戰。在進入馬車之前,他經受了一生中最嚴格、最粗魯的搜身。然後他就被關進了馬車,送往西伯利亞,可是不到一小時的工夫,胡迪尼又成功地逃脫了!」
客廳里非常寂靜,甚至能夠聽到蒼蠅飛過的聲音。
「你也要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阿瑟說道,「他的手上是一樁觫手的奇案。不過,兒子,別跟我說,你不知道鮑勃來這裏的原因!」
「我看過報紙,上面說他在閣樓上被人刺死了。」
他又帶著惡意,重新拿起了那本書,用手掌輕輕地拍打了幾下。
德魯特警官完成了他的陳述,合上書,用滿足的眼神看著他的聽眾。
德魯特警官的臉上仍然掛著僵硬的笑容,實際上是在咬牙。在一瞬間,我覺得他想要撲到亨利的身上,用利爪把他撕成碎片,然後生吞活剝了。但是他控制住了怒氣,只是冷笑了一下。
「好……很好,很好……好極了。」德魯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做了幾行記錄。「我不打算要求你的父親,再次介紹那個凄慘的夜晚,所發生的離奇的事情,而你的朋友,現在還沒有恢復理智,恐怕無法作出嚴密的描述。所以,由我親自來向你介紹一下。」
「亨利,你應該知道吧,在你失蹤的那天晚上,你的父親遭到了野蠻的襲擊。幾天之後,我在牛津火車站看到了你。而與此同時,拉提梅夫婦在帕丁頓火車站也看到了你。哦,我現在明白了。拉提梅夫婦看到的是鮑勃·法爾,他們緒認成你了……可是,亨利,你倒是解釋一下,別一聲不吭!警官已經走了,你可以向我們透露你的隱情了!」
「應該慶祝亨利的歸來!」他提高了噪門,以掩飾激動的情緒,「應該好好慶祝!」
「我們想要調査更多的細節,但是一無所獲。您是一個孤兒,我們只能了解到這麼多,不過,請允許我提醒您一下——胡迪尼的真名是埃里希·魏斯,他好像也是出生在布達佩斯的……」
「不過,我們還是先看看你是怎麼完成這項偉績的。當晚九點鐘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客廳里。你和你的朋友鮑勃,則躲在頂樓的某個房間里,你就是在這個時候,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你把屍體留在樓上,然後悄悄地下樓。當帕特里克·拉提梅去取大衣的時候,你把他打昏了,然後,你上樓去和其他人會合。你把頭縮在大衣的領子里,還把氈帽壓得很低,擋住了臉。隨後,門被封住了。等其他人下樓之後,你拿出一個裝著紅色液體的小瓶子,在大衣上撒下『血跡』,然後安上一把道具刀——別忘了,你是一個專業的魔術師,這種道具刀是你的常備用具。隨後,你躺了下來,胳膊交疊地壓在身子下面,只有―只手露在外面——這很重要,然後,你就耐心地等著。
「這麼說,你這段時間都在美國?」阿瑟瞪大了眼睛。
「性格有幾分相似之處?……」警官輕聲念叨著,「我花了三天,來調査亨利以往的經歷。我詢問過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我們談到了他的童年、他的性格……我用三天的時間,了解了關於亨利的一切!」德魯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而激動,「我敢說,對於亨利的事情,我知道的絕不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少!當然,這不算什麼……這是我的職業要求……心理學……」他一本正經地說,「能夠解決一切!」
「讓我們再回憶一下三年前發生的事情,按照時間順序:1948年9月初發生了交通意外,懷特夫人遇難。我們剛才說過了,亨利陷入了極度的痛苦。幾個星期之後,大家都聽說:亨利和父親經常地爭吵。實際上,這不是傳聞,而是事實。接著,這些爭執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頻繁。奇怪的是,沒有人猜得到爭執的原因。隨後……隨後在十一月底,懷特先生遭到了襲擊。我剛才說過,說『襲擊』並不確切,應該說是『謀殺』,因為懷特先生能夠活過來,純屬奇迹……那個人想要殺死懷特先生,千真萬確!請注意,『很巧』的是,亨利隨後就消失了。」
德魯特一刻不停地盯著亨利,就像一隻猛禽,伺機猛撲;阿瑟的臉上洋溢著幸福,他倒上了滿滿的四杯酒;亨利走到我的旁邊,用胳膊攬住了我的肩膀。
阿瑟專橫地一伸手,指向房門。
亨利朝我們看了一圈,點了一下頭。
阿瑟一飲而盡。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然後說道:「我的孩子,為什麼這三年來,你都毫無音訊?」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阿瑟從扶手椅里跳了起來。他大驚失色,語無倫次地說:「怎麼……您……您怎麼知道……」

04

「德魯特警官!」阿瑟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敘述,「我們都知道胡迪尼的故事。我贊同您的觀點,這段歷史非常引人入勝,但是您覺得:現在講這個故事合適嗎?」
「年輕人,給你一個小小的忠告,最近不要出遠門……另外,請你相信,只要德魯特警官出現的地方,案情都會真相大白。我們明天見。我們要好好談一談……友好地談一談!……」
他直直地盯著德魯特的眼睛。
「你怎麼……為什麼?……」
「父親,您別發這麼大的脾氣。」亨利勸解道,「他只是在做本職工作。」
德魯特警官把拳頭支在胯骨上,兩腳分開,穩穩地站著。他面向我們,等待著我們的評論。在他的身後,橙黃色的爐火跳躍著,襯托出他瘦削的身影。由於處於背光的位置,他好像是被陰影籠罩著。經過幾次折射,爐火的光芒給他的臉龐塗上了淡紅色,更強化了他的噸諷之意。
阿瑟的話很有道理,但這惹惱了德魯特警官。他猛地轉過身,抓起那本書,抽出裏面夾著的一張照片,他得意揚揚地把照片展示給大家觀看,然後說:「請仔細看看這張照片!這就是哈利·胡迪尼!難道你們沒有聯想到這個房間里的某個人?」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關於這樁謀殺案的所有秘密,都藏在這本書里。」
「很高興認識你,年輕人,很高興……」德魯特警官的樣子就像是惡魔附體,而且,是正在咬牙切齒、想要報復的惡魔。他的眼睛發綠,凶光畢現,臉上顴骨粗大,而皮膚變成了一種怪異的色調,就像是盛怒之下的印第安酋長。
「這次實驗,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轟動,美國藝人名聲大噪。成千上萬的倫敦觀眾,跑去現https://read.99csw.com場觀看這位敢於挑戰皇家警察的奇才。他在歐洲的巡迴演出也大獲成功,知名的音樂廳不惜下重金,爭相邀請這位耀眼的新星。柏林、巴黎……甚至是莫斯科,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哈利·胡迪尼就是一個巫師,一個具有神奇法術的巫師,因為他的表演過於神奇,德國的法庭甚至傳喚了他……要審問他的魔法。」
「是的!」亨利猶猶豫豫地說,「我……不,我們表演了很多魔術,其中包括分身術。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還在一個馬戲團里表演雜技,剛一見面,我們被彼此相像的程度驚呆了,而且,我們立刻意識到了,這個優勢能夠帶來的好處!想想看,這簡直是天上掉餡兒餅——兩個人都從事同樣的職業,而且,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啊!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們的分身術大獲成功了,我們可以隨意出現,又可以隨時消失。觀眾以為他們看到的是同一個人……可是現在……鮑勃不在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約翰和伊麗莎白來拜訪我們。我的妹妹表面上漠不關心該事件,暗地裡卻機智地施展出了「系圍裙的審問官」的才能。可是,她的努力,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她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因為我也就知道這麼多。
德魯特警官敘述完之後,便問亨利:「您怎麼看,年輕人?根據我的了解,你是變戲法的專家,也許你能夠幫助我們破案。你能揭穿兇手使用的狡猜的詭計嗎?」
「懷特先生聲稱在遭到襲擊之前,看到過一個人,肩上還扛著一具屍體,朝樹林走去……很明顯,他是想要掩護兒子的罪行,於是,編造出了這個離奇的故事。事實上,我們在樹林里沒有發現任何屍體,這一點就證明懷特先生是在編故事。」
一陣令人尷尬的寂靜。
「我猜你們都聽說過哈利·胡迪尼——著名的『手銬之王』、『永恆的逃犯』、『逃脫術大王』……在本世紀初的時候,這個人征服了觀眾,迷住了總統,令貴族們讚嘆不已,他第一次大放光彩,是在1898年。芝加哥的報紙頭版寫道:『胡迪尼——手銬之王,向芝加哥警察局發出了挑戰。他願意戴上手銬,被關進州監獄的牢房,而且,聲稱一小時之內就能逃脫……』
「我要再重複一遍亨利和哈利·胡迪尼的相似之處:兩個人都是早產兒,這並不稀奇。請聽我繼續說——在很小的時侯,兩個人都喜歡變戲法逗小夥伴們,他們能夠打開所有門鎖;兩個人都經常出入馬戲團;他們擁有相同的志向——讓別人驚嘆,受到讚賞,永遠成為目光的焦點!你們現在明白了嗎?你們理解了嗎?他們都是極端地以自我為中心,極端地自傲。」
等聽眾們看到那本書的標題,他們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驚詫,就更加強烈了——《胡迪尼其人及傳奇故事》。
「警官先生,您的推理非常精彩。但是,我要提醒您,鮑勃·法爾是一個美國人。三年前,他顯然是在美國。我覺著,這很容易得到證實……您沒有進行調査嗎?這真讓我吃驚……」
我以為亨利會跳起來,撲向德魯特警官。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我的好朋友非常冷靜,臉上毫無慌張之色,他開口了。
媒體的報道一直很謹慎。有兩、三條報道介紹說:死者的身份有問題,僅此而已。按理說,這種故事應該出現在頭版上,應該配有這樣的大標題:「在密室中被謀殺之後,知名作家的兒子復活了!」看來,阿瑟的影響力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您太誇張了,警官先生,您真的是誇大其詞,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藝術家都是這樣的……」阿瑟用譏諷的語氣補充說。
我開始明白德魯特警官的意圖了。他想要對比胡迪尼和亨利的生活經歷,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胡迪尼非常崇拜他的母親。」德魯特警官接著說道,「他敬重母親,依戀母親,送給她各種各樣的禮物,母親的去世,是他一生中最慘痛的事情。他陷入了絕望,淚流不止,什麼都無法緩和他的悲痛。很自然地,他無法上台表演了。最後,他找到了一種克制悲痛、重拾希望的方法,一種極端的信仰——降靈術。他在這個領域進行了幾次嘗試,試圖和死去的母親建立起『聯繫』,但是,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他的悲痛終於轉化成了憤怒,於是,他決定報復那些無法讓他滿意的降靈大師。他毫不客氣地揭穿了各種騙人的戲法,還揭發了很多著名的、擁有所謂『法力』的靈媒。
「明白什麼?胡迪尼和我兒子的性格有幾分相似之處,這我承認,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警官先生,我覺得,是『心理學家』的盛名,讓您頭腦發熱,以至於您憑空產生了幻覺!」
德魯特警官翻了幾頁,找到了他要找的內容,讀了起來。
「我理解,懷特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德魯特接過阿瑟遞過來的衣物,先用一條米色的圍巾,裹住了自己的長脖子,然後,穿上做工考究的大衣。穿著妥當之後,他走到亨利的面前,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很好,年輕人。」德魯特警官回過神來,打斷了亨利的話,「我會去調査的,你儘管放心。」
「你們還不明白嗎?」他問道。
「我可以馬上解釋清楚。」德魯特警官冷靜地說,「其實,亨利和胡迪尼是否有血緣關係,這並不重要,亨利是否是胡迪尼的轉世也不重要……」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我的好朋友。亨利已經抬起了頭,他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德魯特警官,似乎完全被他的話吸引住了。
德魯特警官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個橡膠球。他把球朝空中拋了幾下,唇邊掛著一個惡意的傲慢笑容,他把那個小球展示給大夥看看。
亨利朝我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警官先生!」阿瑟跳了起來,暴怒地嚷道,「您已經失去理智了!您的指控是駭人聽聞的,而且,您的依據也是錯誤的。我測脈搏的時候,那個人肯定已經死了——他的手腕是冰涼的!我好歹也行過幾年醫,還能夠分清楚一個活人和一具屍體!至於您的心理分析,警官……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會去找您的上司……您等著瞧吧!您的指控是對我整個家族的侮辱……你滾!」
「沒錯。這個奇人有著不同尋常的野心,他傑出的表演生涯,無疑證明了這一點,他需要不斷地震搣觀眾,需要永遠出類拔蘋。根據這些特點,我們可以推斷出,他的心理特徵其實很簡單:無人可比的自傲和以自我為中心,為了不讓觀眾失望,為了永遠成為報紙上的頭九-九-藏-書條,他隨時都在拿生命冒險,不斷地自我超越。這些特徵都讓我們聯想到一個好動的孩子的任性……他和女性之間的關係很奇怪。他對女性表現出難以置信的靦腆,而且,特別容易吃醋——常常是毫無理由地嫉妒妻子身邊的人。另外,他極端崇拜自己的母親。
我猜想是我的狀態刺|激了阿瑟的神經。他激動地顫抖著,轉過身,走向了酒櫃。
德魯特警官冷冷地一笑,露出了牙齒,就像一隻猛獸。
德魯特盯著亨利看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道:「年輕人,我們馬上就要說到最關鍵的一點了——你很崇拜你的母親……和胡迪尼一樣!這不是普通的母子之情,你對於母親的眷戀,委實過於強烈了。在聽到母親的死訊之後,你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和胡迪尼一樣……悲傷絕望,痛哭流涕,似乎無法自拔。甚至有人說你曾經打算自殺……別想否認,年輕人,我的消息很靈通。你的過度痛苦,讓整個村子都覺得分外驚訝。這清楚地表達了你的孝心……過度的孝心。
又是一陣寂靜,最後,我忍不住開口了。
阿瑟一直憂慮地盯著他的兒子。他站了起來,對德魯特警官說:「警官先生,我不想對您……但是請您體諒一下……我已經有三年時間,沒有見過兒子了。」
「你好,詹姆斯,我的老朋友!」
德魯特警官的眼睛一直盯著亨利。他緩緩地站起身,顯出瘦削的身材。
可憐的德魯特警官,他已經徹底無所適從了,為了儘快擺脫困境,他冷冰冰地告辭了。他就像正義女神一樣,僵直著離開了懷特先生的家。兩個緊緊相隨的警員,再也無法保持英國警察那種特有的不動聲色的架子,而那位大敗而歸的上司,只能用惱人而傲慢的姿態來懲罰他們。
「我想,你們現在都明白了。如何證實一個倒在地上的人,是否死了?懷特先生去測量了死者脈搏,他發現脈博已經停止了……其實很簡單,所謂的『死屍』,在腋下夾了一個橡膠球!一個小小的像膠球!
阿瑟·懷特先生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是的。」
「父親,詹姆斯,請你們不要再問我問題了,至少現在不要問,會有那麼一天——很快的,我會向你們解釋的……你們會明白的。但是現在,我懇求你們不要問任何問題。我要好好想一想……」
「亨利!」我的聲音也很怪異,根本不像是自己原本的語調。
「跟我猜想的一樣,年輕人……你在虛張聲勢,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鮑勃·法爾遇害的案子,這個案子具有不同尋常的特徵,一切都非常清楚地表明,你就是唯一的嫌疑犯。除了你,還有誰能夠設計並實施這樣獨特的謀殺?
亨利一直垂著頭。他走了幾步,然後,回到剛才的位置上。經過長時間的沉默,他終於開口了:
「我現在要向你們介紹一下,胡迪尼其人的生平……」德魯特警官得意揚揚地接著說,「我先介紹一下他的傳奇故事,然後析他的心理特徵。我再強調一遍,不管你們有什麼想法,都不要打斷我。

02

「這個征服了整個世界的奇人,死於一九二六年十月,他死於一場愚蠢的事故:按照他的要求,一名觀眾朝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他的聲音沉重,充滿了哀傷。
「你想要嫁禍你的父親,讓他被指控為殺害親生兒子的兇犯!很簡單,第一步是殺死鮑勃,讓我們以為死者是你——我們確實都中了計,當然,除了懷特先生;第二步,設法讓你的父親承擔罪責。但是,事情並沒有如你所願地發展。
亨利回來之後,德魯特警官就一直在附近轉悠。他四處閑逛,敲著各家的門,向所有的人打探消息。我們家當然也不能倖免。他來問了很多關於亨利的問題,關於他的童年、關於他的愛好、關於他的性格。簡而言之,「心理學家」開始工作了。
亨利的眼睛里噙著淚花,他懇求地看著我們。
「轉世!」阿瑟怒氣沖沖地說,「我的兒子,是胡迪尼的轉世?警官,您這麼說太過分……」
「那個人是我的合作夥伴。他叫鮑勃·法爾,是一個美國人……」
「警方立刻接受了他的挑戰。於是,在一群監獄警察的監督之下,胡迪尼被關進了一間牢房。在監獄長的辦公室里,一群資深的記者,等著報道這次挑戰的結果。他們沒有等太長的時間。因為幾分鐘之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胡迪尼一身輕鬆地走了進來。短暫的驚愕之後,一名記者指責胡迪尼在身上藏了器械,以便打開一路上各種各樣的門鎖。胡迪尼立刻提議,進行嚴格的搜身,然後,重新進行實驗。一名醫生對他進行了搜身,但一無所獲。胡迪尼被重新關進了牢房,這次竟然是全身赤|裸!他的衣服被鎖在另外一間牢房裡。這一次記者們等待的時間,比第一次實檢還要短,胡迪尼穿著自己的服裝出現了。在場的人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說得對!」德魯特警官贊同地說,「報紙上是這麼寫的。這沒有錯,但是,忽略了幾個細節,待會兒,我會詳細地告訴你這些細節。不過,請問你是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的?」
面對如此愚蠢的問題,沒有人回答。德魯特對於他所製造的震撼效果很滿意,接著說:「這個小球就是兇器!或者,我們可以說,這就是一個重要的道具。兇手利用這個小球,製造了最離奇的故事——發生在密室里的謀殺!」
拉提梅夫婦坐在長沙發上。艾麗斯的臉色蒼白,躲在丈夫的懷裡;她的丈夫帕特里克,也顯得焦躁不安。在他們的右邊,約翰和伊麗莎白不耐煩地坐著,阿瑟和維克多坐在扶手椅里。我和亨利分別坐在壁爐旁邊的兩張椅子上。儘管亨利個子矮小,但姿態卻很優雅——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天鵝絨西服,淺藍色的襯衫上面,配著一個深紅色的領結。他把胳膊支在膝蓋上,眼睛盯著地面,焦躁地拾著手指。
「在此期間,你了解到你的父親還活著。」德魯特警官繼續嚴厲地說,「你必須要重新懲罰他。你暗中謀划著復讎,然後,你和鮑勃·法爾一起,秘密回到了英國。我無法猜測你最初計劃的細節,但是,我能夠說出些要點。」
「遊走江湖的魔術師們,常常會用一個驚人的戲法,來做為開場的好戲——恐制脈搏的神奇能力……一名志願者,會來測魔術師手腕上的脈搏。他會驚奇地發現,魔術師的脈搏,真的按照他的意願停止了,這種奇能一直是魔術師們的法寶,直到有一天,胡迪尼看到了一位江湖魔術九_九_藏_書師的表演,他提出了一個問題:既然江湖魔術師能夠輕易地控制脈搏,但為什麼不能隨意放緩或加快脈搏呢?江湖魔術師無法實現這個陰險的提議,這顯然是無法實現的,他羞愧萬分地退場了。從那之後,控制脈搏的把戲,就在音樂廳里銷聲匿跡了。隨後,公眾了解到了這個戲法的奧秘:實際上任何人都可以暫時停止手腕上的脈搏:只要在腋下,夾住一個小小的椽膠球,通過擠壓小球,就能抑制住動脈血管的血流量,從而實現幾秒鐘的『脈搏停頓』。」
「對,請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德魯特警官用柔和而陰冷的語氣問道。
「德魯特警官。」阿瑟用手帕抹著眼淚說,「請允許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兒子——亨利。」
「在1916年,胡迪尼和妻子登上了一艘開往歐洲的豪華客輪。在一天晚上,船航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在船艙里驚醒了。他痛苦萬分,在床上痛哭流涕——後來他了解到,就在他感到疼痛的時候,他的母親竟然因為心臟病發作,而在同一時間去世了。」
德魯特警官對於自己的分析,非常得意,他認為這一切高明極了。他盯著我們,等待著我們的反應。隨後,他朝一直站在門口的警員,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走過來。
突然,阿瑟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強擠出來的、短促的笑聲。
德魯特警官臉上的肌肉,僵硬地為他擠出了一個笑容。他試圖展現出親切的表情,但是語調酸溜溜的。
「警官先生,您的假設非常巧妙,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有獨創性。」
「等一等,詹姆斯,再等一段時間,讓我想……」
亨利低下了頭,回答說:「我不是警察,我用不著解釋。」
德魯特警官頓時被擊中了要害。他臉色蒼白,慌張地試圖掩飾窘迫。
隨後,我提到了敏感的話題——關於鮑勃遇害的案子。
我沒有出門,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我試圖整理腦子裡千頭萬緒的信息——各種雜亂無章的念頭,搞得我頭暈腦漲。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猜了:你們都嚇壞了,所有的人都下樓去了客廳,去通知警方。沒有人想到,去其他房間里査看一下,也沒有人去看守屍體。道路已經暢通了。兇手站了起來,去隔壁的房間搬來了鮑勃的屍體,把屍體放在他剛才躺倒的位置上。可以說,這個戲法就完成了……」
「我毫無計劃,詹姆斯。」他這麼回答,「我需要重新規劃……不行,我現在毫無頭緒。」
客廳里的聽眾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德魯特警官的這番話弄糊塗了。德魯特警官稍稍停頓,然後接著說:「你們也許猜到了,哈利·胡迪尼是一個化名。他的真名是埃里希·魏斯。他是一個早產兒,生於1874年4月6日。沒有人知道具體的出生地點,但通常的說法是:生於布達佩斯。在很小的時候,埃里希就善於變戲法,逗同伴們開心。據說,他第一次嘗試,是打開他母親收藏糖果的壁櫃。七歲的時候,他開始頻繁出入馬戲團;十五歲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和別人合作表演幻術了。剛開始的時候,他並不出名。但是憑藉著對這門藝術的熱愛、鋼鐵般的意志、超常的野心和艱苦的練習,他最終走向了輝煌。
「請看一看,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麼?」
「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都相信兇手是一個幽靈。」他停頓了一下,把小球放回了口袋中,「我並不斷然否認幽靈的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很多我們無法解釋的事情,否認幽靈存在的可能性是懇蠢的……但是,在我們所關注的這樁謀殺案中,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心狠手辣的兇手……」
第三天晚上,我去拜訪了亨利。他向我講述了很多關於美國的故事,包括他和鮑勃·法爾的巡迴表演,以及他們如何利用驚人的相似,騙得觀眾瞠目結舌。我向他詢問今後的打算。
亨利搖了搖頭。
「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職工作。我對於案件中涉及的每一個人,都做了詳細的調査。所以,我了解到您的祖籍是匈牙利,而且,您是在布達佩斯出生的,您的真名是魏斯……在二十一歲那年,您抵達英國的時候,把魏斯翻譯成了懷特……我說得對嗎?」
我的頭直發矇,膝羞發軟。幸好身後有一把扶手椅,我跌了進去。
「警官先生,」過了一會兒,亨利開口了,「我什麼都不能告訴您……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父親!」亨利突然插了進來,「請您冷靜一下,我們先聽聽警官到底要說什麼。」
德魯特警官只是微微一笑。他朝著壁爐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觀察爐火。
為了回答德魯特警官的問題,阿瑟特意從扶手椅里站了起來。
我想要說話,想要提出上千個問題,但是,我的嗓子被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癱倒在扶手椅里,大腦停止了運轉。只有我的眼睛還在忠實地工作著。
客廳里一片驚恐,但是沒有人說話。德魯特警官冷靜地點燃了一支香煙,吸了幾口,然後說:「首先,我請你們不要打斷我的敘述,我要敘述的內容,乍一聽上去,和案情沒有任何關係。我是說『乍一聽上去』,因為,你們很快就會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好,我再強調一遍,即使你們認為我的話毫無意義,也不要打斷我。」
「亨利,這怎麼可能?」
我把鼻子貼在玻璃窗上,望著可憐的德魯特警官。我能夠毫不費力地猜出會談的過程:儘管德魯特的眼睛噴著怒火,亨利就是一言不發。
維克多一動不動,伊麗莎白躲在約翰的懷裡,艾麗斯驚恐得不知所措,把指甲摳進了帕特里克的胳膊,帕特里克顯然和艾麗斯同樣驚恐;阿瑟·懷特陷在扶手椅里,他已經無言以對了。他的嘴唇仍然在微微地顫動,徒勞地想要反駁,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你的計劃,剰下的,就是如何操作的問題。你必須想出具體的方案,而且要快。最後,你想到了辦法!但是,一個小小的變故,打亂了你的全盤計劃。你的父親敲了門,沒有得到回應。但是他沒有開門,而是下樓去找其他同伴。他當著好幾個證人的面,打開了封閉的房門。屍體被發現了,但是你的父親不可能是兇手。於是,鮑勃·法爾的死亡,就演變成了一個荒誕的難題。
跟我所料想的一樣,當亨利「復活」的消息傳開之後,村子里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母親早上出去採購了,等她回來的時候,整個村子都聽說了,麵包店,雜貨店,肉店……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在說同一個名字:亨利。
亨利用手抱著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