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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第六章 那麼……是誰?

第二部分

第六章 那麼……是誰?

先是有人謀殺了鮑勃·法爾,現在又輪到了阿瑟·懷特。這兩個人毫無共同點。除了亨利之外,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聯繫。阿瑟的死亡,不可避免地會給亨利帶來好處——他可以繼承一筆可觀的遺產。但是,亨利沒有機會,他既不可能謀殺他的夥伴,也不可能謀殺他的父親。鮑勃·法爾遇害的時候,他還在美國;阿瑟·懷特遇難的時候,也就是二十二點左右,我、亨利和約翰都在一起。所有人證和物證都表明,亨利不可能是兇手。
「這還沒完!過了一會兒……」他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又發生了更加驚人的事情:所有的狗,又回到了它們的籠子里了,但是,所有的貓都不見了!這真難以置信,但事實如此!胡迪尼成功地實現了第二次替換……」
我趕緊走向門庭。在父親關上客廳的門之前,我瞥到了他的臉色。父親的怒氣比我想象的要大。
「約翰,你的手冰涼!」
動作很及時,我剛準備就位,房門就被推開了。父親扯著母親的胳膊,走了進來。母親跟著他,滿臉驚愕。父親打開酒櫃的櫃門,狠狠地瞪著母親,用一種少見的語氣質問。
「見鬼!白蘭地瓶子已經空了!……我們只能將就喝……老天!威士忌瓶子也是空的!……」
在離開客廳之前,母親又看了一眼仍然在對著兩個酒瓶發愣的丈夫。
「別擔心,達內利先生,我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我打著哆嗦,推開了柵欄門,順著一條有籬笆的小路,走向了房子的大門。
「一個幫手……」父親思索著,「用四十多隻貓,替換同等數量的狗,而且,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我不知道你們考慮過沒有……」
「哦!老天!帕特里克!……他一直彬彬有禮,一直富有魅力!……」
有理智的人,怎麼會被這種怪誕的布置所迷惑!維克多也許是有點頭腦發暈,他太老實了,根本想不到欺詐的可能性。但是,懷特先生也信以為真了?
一個聲音冷冷地作出了回答——那根本不是我妹妹的聲音。
「胡迪尼肯定是找了幫手。」亨利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當天下午,警方把達內利家的房子包圍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德魯特警官堅持不懈地要求手下的警員去「感受」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我向伊麗莎白表達了我的惋惜。她毫不客氣地說:「華而不實!這完全符合他們的風格。」
「快進來,把大衣給我!……其他人都在客廳里,二樓的客廳。」
母親非常疑惑,她朝酒櫃里看了一眼,仔細地端詳著父親,眼神越來越驚慌。
「你猜對了。」我一邊回答,一邊走到酒櫃旁邊。我找到了昨天晚上被喝空的兩個酒瓶,把我帶來的威士忌倒了進去。然後,我迅速地跳到亨利旁邊,把倒空的酒瓶藏在我的背後。
「你把白蘭地變成威士忌的戲法,屬於作弊……不過,我覺得把貓換成狗的事情。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也許只存在於你父親的想象當中……」
五分鐘之後,我和亨利一起朝維克多的房子走去。
「你了解我父親的脾氣。」我回答說,「他也許真的遇到過一個熟悉胡迪尼的記者。剩下的都是胡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位理査德叔叔。」
「詹姆斯!」亨利驚詫地問,「你不會是要……」
這個案子中,還有一個令人不解的地方——沒有人聽到致命的槍聲。維克多可能巳經睡熟了,但是亨利、約翰和我,應該能聽到動靜啊!我們喝得有點兒多,這我承認。但是,我們還沒有醉到耳朵嗡嗡作響的程度!
再想想看,在這兩次謀殺中,誰沒有不在場證明。約翰和伊麗莎白?沒有任何理由,能夠排除他們的嫌疑,還有帕特里克!這位目前銷聲匿跡的帕特里克!沒錯,拉提梅夫婦的匆匆離去很可疑,而且,他們是在半夜離開的!另外,德魯特警官對於拉提梅夫婦的懷疑,是非常明顯的——他在凌晨三點半,發出了尋人啟事;兇手也可能有同謀!所以亨利、艾麗斯、維克多都在懷疑的名單上。哎呀!不管有多少懷疑對象,我們都面對著一個繞不開的難題:兇手是如何作案的?那個可怕的兇手,好像會穿牆術,而且,能夠展翅飛翔,這個故事太荒謬了!荒謬絕倫!……
「胡迪尼剛剛完成了一次驚人的逃脫術。理査德負責報道這件事,隨後,兩個人就成了朋友。」
「倉促地離去?」德魯特警官冷笑了一聲,「我看,不止如此。除了一些私人物品,他們留下了所有的東西……達內利先生,今天下午,我們花了不少時間,仔細勘査他們租住過的兩層樓,發現了不少屬於拉提梅夫婦的貴重物品,更不要說,成套的西服和裙子……事實非常清楚:他們不是平靜地離開,而是匆忙逃走了。」
「胡迪尼是如何實現這個驚人的戲法的?理査德一直沒有搞明白。因為在晚會的過程中,胡迪尼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
「請原諒我的失禮,亨利。」母親用誠懇的語氣說,「我剛才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伊麗莎白?你想要https://read.99csw•com打聽消息?……」
「沒錯。」德魯特警官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們謀殺您的朋友和您的父親,逃亡的行為,就是一個明顯的證據。」

01

「兇手可以用一根長桿勾住繩子。」德魯特小聲地挪嚷著,「這隻是一種假設,我也不敢肯定……年輕人,你是雜技演員,你有什麼高見?」
亨利朝我笑了笑。
父親清了清嗓子,以掩飾他激動的情緒。
伊麗莎白坐在沙發上——靠近壁爐的那一端。她蜷縮在約翰的懷裡。像往常一樣,德魯特警官站在壁爐旁邊,用胳膊支著壁爐台,嘴角叼著一根香煙。
「你們終於來了。」德魯特警官開口說道,「斯蒂文斯先生,我能夠看出來,這個房間的風格,讓您感到吃驚!」
嫌疑犯的圈子越來越小了,用一隻手就能夠數清楚:一、亨利;二、伊麗莎白;三、約翰;四、維克多;五……為什麼不可能是德魯特警官?
「您是說,他們是江湖騙子!」伊麗莎白萬分驚詫地嚷了起來。
一陣寒意再次躥上了我的脊樑。我的眼前,蒙上了一層迷霧,接著,很多張面孔在我眼前閃過:約翰、伊麗莎白、維克多、艾麗斯、帕特里克……他們之中的一個就是兇手。不對,不可能是約翰,也不可能是伊麗莎白,更不可能是維克多,他們都不會是兇手!那麼……是拉提梅夫婦!
「等我一下。」我對亨利小聲說道。
「詹姆斯,亨利要在咱們家住幾天。他會住在伊麗莎白原來的房間里。那個房間里有很多紙箱子,裏面都是你妹妹不會再穿的衣服。你們必須把箱子搬到閣樓上去。我跟她說過多少次了,讓她搬走,可是,她就是置之不理!……」
伊麗莎白突然打破了沉默。
「等被我抓住了,他們會生不如死!能活下來就算命大……」
亨利坐在客廳的一把扶手椅里。他站起身,朝我迎了過來。我們沒有說話,而是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在往回走的路上,我們兩個人都很少說話。不過,亨利向我談到了比例的問題。
在飯桌上,儘管父親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活躍氣氛,但亨利一直沉默不語。不過,等咖啡端了上來之後,我的朋友又活躍了起來。因為父親談起了他的一個叔叔,他說他這個叔叔認識胡迪尼。
「明白。」我抬頭看了一眼小桌子上方的鏡子,裏面那張驚恐的臉,把我嚇了一跳。
荒謬絕倫的故事!我們肯定是在一個噩夢裡。我感到頭暈目眩,但是,我有一種感覺——也許這很荒謬,但是,我非常肯定——兇手就在這間客廳里。
「親愛的,看來你說對了……」父親嘟囔著,「去找個醫生來……我的健康狀況很糟糕……剛才,我的眼睛已經出了毛病,現在……我已經分不清白蘭地和威士忌了!」
亨利沒有做聲,而是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母親回來了。她把三個杯子和那瓶出名的白蘭地放在桌子上。父親給三個酒杯都倒上了酒,然後,繼續編造他的傳奇故事。
房間里的狀態,卻讓我大吃一驚。這間客廳散發著病態的味道!艾麗斯從哪裡找到了如此可怕的千紙?而且鋪滿了整個牆壁和天花板!怎麼說昵,牆紙看起來就像是髙檔服裝裏面使用的黑色的、棉質的或者絲綢製成的襯裡。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擺著一張碩大的沙發,上面覆蓋著明晃晃的紅色天鵝絨。在沙發的右側,壁爐台和一把扶手椅,也覆蓋著相同顏色的天鵝絨。對面的牆上只有一扇窗戶——本來有兩扇窗戶,但是,右側的一扇被遮擋住了;房門的左側是一個小箱子,上面有古色古香的、花紋繁雜的銀質扣環。在房間的另外一側,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獨腳小畫桌,桌子上蓋著一張鑲著銀邊的黑色天鵝絨,天鵝絨上擺著同樣必不可少的、引人注目的水晶球。在小桌子的周圍,擺著幾把帶軟墊的椅子。窗帘是用厚重的黑色的天鵝絨做的,同樣鑲著銀邊,被兩個銀色的鏤空束帶,攏在窗戶的兩側。窗戶的上方,還有配套的帷幕,整個房間就像是一所殯儀館。
德魯特警官為了損失的時間,感到氣惱,但是,他也忍不住跑進厘子里暖和一下。
維克多來給我們開門。
「我要提醒諸位:通向花園的後門是開著的。在五米之外,有一棵果樹……稍遠的地方還有一棵果樹……更遠的地方也有……這些樹都相隔不遠。兇手可以預先準備繩索,把後門和果樹連接起來,再從一棵果樹連接到另一棵果樹上……於是,兇手可以腳不沾地地離開犯罪現場!兇手可以系一種特殊的繩結,只要手法得當,他一抖就能解開另一端的繩結……」
亨利垂下眼皮,深深地吸了口氣。
但是,這個房間里,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沙發上方的一輻巨大的畫板——正好擋住了另外那扇窗戶。這很可能是帕特里克的作品:在深藍色的背景之上,一隻瘋狂的畫筆,塗抹九九藏書了大片的黑色,一個蒼白的月亮,在空中飄動的模糊的人影,古怪的面具,還有做出懇求姿勢的手臂。這是一幅令人不快的「傑作」。
在放著電話的小桌上,電話聽簡已經被摘了下來,我趕緊拿起聽倚,脫口而出:
「在來到這個村子之前,拉提梅夫婦就已經在做類似的勾當。他們利用民眾的無知和輕信,牟取利益……」德魯特警官反駁說,「我們的調査受阻,就是因為他們用了假名宇……今天早上,我剛剛得到了消息……」
「年輕人,你能來一趟嗎?順便叫上你的朋友。」
父親義憤填艦離開了客廳。
約翰被惹惱了,他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對他的妻子說:「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是不是冰涼的?!」
我的妹妹昏了過去,我抓住了她,把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約翰是在二十二點十五分離開的……約翰?不可能!不會是他!……另外,他也沒有任何合理的動機。除非……因為他一直嫉妒亨利?……
氣氛平靜下來了,至少是暫時平靜下來了。
母親轉身準備走了,她對我們說:「午飯準備好了。來吃飯吧!」
他打開酒櫃。隨後,是一陣沉默,最後,我的父親開口了。
「年輕人,我以為你說得有道理。」德魯特警官不無遺憾地承認道。頓時,房間里一陣沉默。
「亨利!」我驚恐地喊了起來,「難道,你想說你就是……」
約翰立刻不吱聲了。

04

一個威嚴的黑影呈現了出來,那是維克多家的房子。那些高聳的山牆,也逐漸清晰了起來,每個尖頂上都有白色的帽子。
「為什麼?……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有人發現了他們作假的把戲……怎麼作案的?我暫時還沒有明確的答案。等抓住他們之後,他們就會老老實實地供認,我保證……
德魯特警官在壁爐前面走來走去,仍然在思索著。他把煙頭扔進了壁爐,然後用力清了清嗓子,以便引起我們的注意。
「啊,就是比例的問題。」亨利的&睛里閃過了狡黠的光芒,「你奇怪的感覺,其實很簡單,就是:比——例!……」
「你們現在巳經知道,誰是兇手了。我們知道,他們已經逃跑了,但是,他們會去哪兒呢?這是問題的關鍵——也許,他們還藏在附近什麼地方!我今天把你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提醒你們:他們已經是『困獸』,是『驚弓之鳥』,非常危險……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繼續痛下殺手。所以,你們要加倍小心!
亨利表情嚴峻地看著我。
父親也失去了引以為豪的自信心,垂著頭,艱難地咀嚼著每一口食物,顯出蒼老的樣子。出於憐憫,我向父親坦白了「白蘭地神秘地消失,又變成了威士忌」的秘密。
亨利聽得如痴如醉。
我的腦子完全停轉了。亨利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把我完全搞糊塗了。我的心臟肯定也停止跳動了,因為在那一刻,我對於亨利的憐憫,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的感情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我想要當場掐死他!……
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找出一瓶威士忌——那是我以防萬一的私藏。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算了,還是趕緊過來吧。我會向你們解釋的……」
母親再也無法忍受丈夫的謊話了,猛地站了起來。
我和母親都感到震驚,盯著父親。他從來沒有向我們提到過這個叔叔。我非常懷疑他是在編故事,以吸引亨利的注意力。
「親愛的,請你把白蘭地拿來。」父親換了一個口氣,然後,他又對我和亨利說,「隨後,她們發現,原本關在籠子里的可愛小狗,都變成了小貓!你們想想看,她們有多麼驚恐!甚至有人昏倒了,被迫叫了救護車。
我在心裏暗自分析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揣測著荒謬恐怖的案情。
「他這是活該……」
他盯著緊握著的拳頭,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
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亨利,他在艱難地忍耐著想笑的衝動——我的目的達到了。
「不過請放心,他們很快就會落網的。」德魯特警官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等被我抓住了,他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他們能活下來,就算命大了!……」
送葬的隊伍緩緩地走向墓地,哀婉而單調的喪鐘敲響了疲憊的調子,所有的人,都穿著黑色的喪服,四個臉色蒼白的男人,抬著棺木,後面是披著喪服的男女老少。我看到了亨利、維克多、約翰、伊麗莎白、帕特里克,還有我自己!附近鄉間的烏鴉,成群地在送葬隊伍的上空盤旋著。突然,它們毫無緣由地陷入了混亂。它們急速地拍打著翅膀,刺耳地「呱呱」亂叫,狂亂地四散飛走了。
「就在旁邊,到達內利先生的房子里來……你的妹妹和妹夫都在這裏……」
「歸功於你的證詞。你還記得嗎,你說第二次爬上頂樓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現在我可以肯定了:父親在編故事。他就喜歡編這種類型的故事。
「胡迪尼!」亨利用幻想的口氣念叨著。他突然興奮九-九-藏-書了起來,「他真是了不起!一個令人眼花鐐亂的大師!詹姆斯,你知道嗎,昨天我閱讀了德魯特警官拿來的那本書,我讀了一遍又一遍……」
「您的叔叔認識胡迪尼?」亨利驚嘆地說道。
夜幕已經降臨,碩大的雪花,緩緩地飄落了下來。街角的電燈,射出蒼白的光芒,但是又被雪花朦朧化了,根本不足以照亮周圍的環境。
德魯特警官沒有理會約翰和伊麗莎白之間的爭執。他繼續念叨著。
「詹姆斯,你不應該戲弄你的父親……」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亨利說道,「況且,又是我們喝掉了他的白蘭地!」
「目前,關於懷特先生進害的案子,我可以向你們透露一下,我的一些想法。先曆數一下我們已知的線索:兇案發生在二十二點左右,停止降雪,是在二十一點左右;房子的周圍,沒有任何腳印——當然,除了發現受害者的幾個人;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兇手已經不見了……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儘管看起來不可思議,兇手的確已經逃離了房子。
兇手再度作案了!在坐墊下面,在拆去了彈簧的繃帶上,躺著艾麗斯和帕特里克的屍體!……
其實,拉提梅夫婦作案的動機並不充足。他們有可能謀殺阿瑟·懷特——他也許掌握了什麼特別的證據,威脅到了拉提梅夫婦。但是,他們有什麼理由,要除掉鮑勃·法爾呢?他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個人!不對,德魯特警官肯定是搞錯了,需要考慮其他嫌疑人……就是這個房間里的嫌疑人!
「自封的靈媒!」維克多惱怒地說,「警官先生,您想錯了。拉提梅太太確實有特殊的法力……如果您親自參加一次,她主持的降靈會,您就會相信的。在用法力幫助別人的同時,她有權利收取一定的費用,這很正常……」
「一種奇怪的感覺……是的,我記得很清楚,但是我一直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05

亨利的嘴上是淺淺的笑意。他看著我,張嘴想要說話,但是我用一個手勢,讓他不要做聲。
「最後,提醒你一句:在路上要小心!……雖然,我們已經確定了兇手的身份,但他還沒有被繩之以法,所以,小心為上……」
「我是德魯特警官。」
「另外,胡迪尼還不乏幽默感。」父親露出了一個夢幻般的笑容,「每次他給我講胡迪尼趣聞的時候,他自己都笑得直不起腰。聽聽這個故事吧——有一次,一個俱樂部邀請胡迪尼去參加一個關於犬類的展覽會,胡迪尼邀請我的叔叔,陪同他一起去。他們到了展覽會的會場,發現有很多上了年紀的夫人和女士,在驕傲地展示她們的小寶貝……」
亨利穿著深色的衣服。他的臉色蒼白,眼神凄涼,但是,態度很從容。在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他曾經像孩子一樣哭泣,幾個星期悶悶不樂。但是現在,亨利已經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苦難。
現在他沒有親人了,只有我這個朋友。我一直是他的朋友,可以說是半個兄弟。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在學校里坐同一張長椅,一起玩耍,一起干蠢事,一起分享麵包片。亨利深情的眼神充滿了信賴,他在用眼睛清楚地告訴我:只有我,一直是他的朋友,一直是他的家人。
在房子的後面,有一個警員在發牢騷。接著,我聽到德魯特警官怒吼著:「你站不直了?是誰,給我派來了這樣的蠢貨!」
「好的,沒問題。但是,您讓我們去哪兒?」
亨利鬆了一口氣。我意識到父親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成功地分散了亨利的注意力,這是父親的主要目的。
「沒錯!……」
「是誰把白蘭地和威士忌瓶子倒空了?」
德魯特警官嚴厲地看了我們一眼,示意我們保持安靜,然後他說:「他們已經失蹤兩天了,而且,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里,整個英國的警察,都在積極地搜尋這兩個人。到目前為止,還是一無所獲,我們的『小鳥』銷聲匿跡了……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肯定會揪住他們的脖領子的!還有一件事。在過去的三年裡,也就是從他們在這裏落戶開始,他們銀行賬戶上的存款,出現了可觀的增長!我能夠猜到他們的收入來源——艾麗斯·拉提梅太太在作法的同時,收取高額的傭金!而且,有很多人願意付錢,來找自封的『靈媒』諮詢!達內利先生,我說得對嗎?」
「眼科醫生?……」父親徹底糊塗了,「我?一個純正的斯蒂文斯家族的後裔,去看眼科醫生?……要知道,我們家族從來沒有人戴眼鏡,不管是夾著鼻子的眼鏡,還是掛在耳朵上的眼鏡!我的祖父,他活到了九十八歲,他一輩子都沒有……等等,親愛的,為什麼讓我看眼科醫生?……難道,你想要暗示:我的眼睛開始不好用了?……」
父親繼續說:「借口說為了我的健康著想,我那位親愛的夫人,已經從我的酒櫃里,拿走了好幾瓶酒……瞧瞧,這回她把酒都倒掉了!…九*九*藏*書…這是可恥的、讓人無法接受的行為!……她這是濫用權力!我要立刻去找這惱人罪行的責任人,要當面表達我的感受!……」
「非常巧妙。」亨利狡酷地笑了一下,「但是有一個問題:繩子脫落的時候,會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歸功於我?」
「我不恨他。」亨利斬釘截鐵地回答說,「德魯特警官只是在做他的本職工作。另外,他很聰明……非常聰明,他對於密室謀殺的解答,非常出色。但很遺憾,他沒有完全解開這個難題。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離真正的答案,已經不遠了……」
德魯特警官停頓了一下,我藉機坐到了沙發上,就在約翰的旁邊。我做了一個鬼臉:這個嚇人的東西,坐上去一點兒也不舒服!這讓我回想起了他們的舊沙發。那其實不是正經的沙發,只是一個床架子和一個床墊子。帕特里克在床架子下面,擋上了打過蠟的木板,從而偽裝成了沙發,我們屁股下面的沙發,好像就是那箇舊沙發,只不過,疲勞過度的床墊子,被換成了三個厚厚的坐墊。帕特里克還在另一側做了改進。他用一塊木板,釘在床架子上,上面鋪上了紅色的天鵝絨,做成了沙發的靠背,然後又放了三個坐墊,讓客人靠著。真可惜,他們沒有進一步改進,這個沙發還是不夠舒適。
父親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然後心滿意足地吐出了一片煙霧。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說:「理査德曾經是一名記者,他移民去了美國,為芝加哥的一家報社工作……我不記得是哪家報社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所有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都糾纏在一起,亂糟糟地擠在我的腦袋裡。我想要理出頭緒的努力,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邏輯思維已經讓位給了非理性思維。然後,睡意陰險地控制了我的大腦……
亨利忍住了笑,但是,母親笑得前仰後合。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讓父親難以忍受的事情,那就是遭到妻子的喇笑。
「他會整整一個星期都板著臉。」恢復平靜之後,母親說道。然後,她意識到剛才的大笑有些不合時宜,尤其是當著剛剛失去父親的亨利。
父親的聲音突然停止了。他皺起眉頭,然後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在一瞬間,我覺得他的眼睛,都要從眼眶裡跳出來了。
房間里的主要光源,是天花板上的一盞圓形頂燈,乳白色的燈罩里,散發出來的光芒也是乳白色的。在牆上,還有一些火炬形狀的壁燈,這些微弱的光源,形成了一種怪異的氣氛。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房間中央的一張血紅色的地毪。
「愛德華……」母親結結巴巴地說,「你應該去看眼科醫生了……」
「好,我們馬上就到。」
約翰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然後模仿伊麗莎白的聲音說:「哦!老天!……艾麗斯!……她一直那麼漂亮,一直……」
「說這些大話有什麼用!首先要找到他們……」我暗想。
「明白了。不過,出了什麼事情,以至於……」
「我要這個彈簧幹嘛!你最好給我打起精神!」
「我的兒子,你這麼做可不好。」父親一本正經地大聲說。然後他站起來,昂著頭離開了餐廳。
「詹姆斯,是找你的……」

07

「我們的首席警官,總是這麼彬彬有禮!」亨利嘲諷地說。
「抱歉,頭兒,我踩到了什麼東西……這層雪把地面完全蓋住了……找到了,是一個彈簧!……」
「我的叔叔理査德,後來回到了英國。」父親顯然對於亨利表現出來的滿腔熱情非常滿意,他接著說,「他向我提到了胡迪尼。偉大的胡迪尼——逃財之王——一個奇人!」
德魯特警官粗暴地把三個墊子都扔到了空中。
「警官先生,對於您無法理解的東西,請不要隨意嘲諷。」維克多用微弱的聲音說,「拉提梅夫婦,確實是倉促地離去,這我承認,但是就因為這個,指控他們的……」
「夠了!……」伊麗莎白喝止了約翰,「你無休止的嫉妒,開始讓我厭煩了!」
「可是,為什麼?」我插了一句,「他們又是怎麼作案的?」
「不是,當然不是我。但是,我知道這個怪異的謀殺中的關鍵點,這還要歸功於你。」

02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亨利說,「您認為他們是兇手?」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條縫。外面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
下午的時候,我和亨利去荒原上敢步。我們平靜地在這一大片雪白覆蓋的、耀眼的荒原上閑逛著。儘管陽光很明媚,但又干又冷的寒風,仍然刺痛了我們的面頰。
母親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從酒櫃里拿出父親聲稱被倒空的兩個酒瓶,舉到父親的眼前。父親抓過酒瓶,把它們稍稍舉起,以便更仔細地觀察。然後,他愣住了——一副難以置信、疑惑不解的樣子。
我極其惱怒地說:「亨read.99csw•com利!現在是時候揭露兇手了,你不這麼認為嗎?這個惡魔已經謀殺了你的父!你這樣保持沉默,等於是犯罪,會給這個可怕的殺手繼續作案的機會……」
我跳了起來,湊到我的妹妹身邊。真可怕!伊麗莎白握著一隻手——從沙發靠背和坐墊的縫隙里伸出的一隻手!……
德魯特警官薄薄的嘴唇彎成一個喇諷的笑容:
在吃晚飯的時候,飯桌上出奇的安靜。我還在生亨利的氣,因為他自稱知道「密室謀殺」的迷底,卻不肯告訴我。
德魯特對剛剛走進客廳的維克多說:「他們就是在這裏搞降靈會嗎?」
可惡,這個沙發也太硬了!裏面的填充料肯定不合格。

06

父親一言不發,但是他挺直了胸膛,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的眼睛,已經清楚地看到了問題……但是,你的頭腦拒絕接受眼睛看到的信息。」
鑒於所有的謀殺,都是針對亨利的,我開始做一個大胆的猜測:也許,這些謀殺,都是一個巨大陰謀的一部分,兇手想要慢騰騰地折磨亨利。
在這個凄慘的、十二月的星期天的晚上,謀殺的故事不會有什麼結果——我知道沒那麼容易。我所期望的「大揭秘」,絕不會發生在今晚。所以,我垂頭喪氣地盯著自己的盤子,腦子裡反覆想著「比例」的問題。
還有,這個荒謬的故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達內利夫人離奇自殺的時候?是出現奇怪的腳步聲的時候?還是懷特夫人利用昏迷的靈媒,傳達消息的時候?……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父親叫醒了我,說我的朋友來拜訪了。我迅速地梳洗了一下,一方面是為了擺脫酒精的味道,更重要的是,想擺脫昨晚的噩夢。我現在要面對現實——儘管,現實比噩夢好不到哪兒去。
我的好朋友走向樓梯,我緊隨其後。我們走進了二樓的客廳,壁爐里的爐火,正在噼啪作響,散發出舒適的暖意。

03

伊麗莎白突然呆住了,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像雪一樣白。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念叨著:「……手……冰涼……」
我們聽到了維克多的聲音,他想要向凍僵的警員們提供熱茶。德魯特同意了,他說:「我還是有良心的。」
梳洗整齊之後,我走進了客廳。
「啊!警官先生!我……」
對了!我還忘了說那兩根假的大理石立柱了,它們就在放著水晶球的小圓桌的另一側的牆邊。
約翰突然開始往後倒退,他咬緊牙齒,眼神慌亂。
「比例的問題?」我吃驚地問,「什麼比例?」
「你怎麼知道的?!」約翰繼續嚷著。他把兩隻手都擺到了伊麗莎白的鼻子跟前。
「我想問一個問題。在那天晚上,當德獸警官對你做出可怕指控的時候,你一點兒都不怨恨他嗎?」
「確實如此!」我老實地承認了。
「你很清楚,兇手就是我們很熟悉的某一個人……」
接著,我回到了客廳。
「亨利!」過了一會兒,我說,「德魯特警官很懷疑拉提梅夫婦,他認為,是拉提梅夫婦謀殺了你的父親……」
我興奮地答應了下來,為了避免過分表露出感情,父親愉快地問道:「孩子們,來點兒白蘭地?有沒有意見?……無聲就是默許了!……」
「斯蒂文斯夫人,請不要這麼說。」亨利深受感動,低聲地說,「我還沒有感謝您的熱情招待呢。自從我的母親死後……」他的聲音哽咽了,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我們走進了門廳。維克多抱著我們的衣服,用充滿憂傷的藍眼睛,探尋地看著亨利。
「說實話,我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亨利回答說,「除非使用非常複雜的裝置……另外……必須預先把裝置安裝好,同時又不能被別人發現……整個下午,我和父親都在房子里……還有一個間題:兇手無法預知降雪開始的時間,也無法預知降雪停止的時間,他甚至無法預知是否會降雪。所以說,這有些……嗯……怎麼說昵……碰運氣。」
「約翰,你怎麼這麼冷?你的手冰涼?!」
維克多已經通知過我的父母了,所以,他們在等著我回家。他們都嚇壞了,只問了我幾個問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鑽進了被窩。但是我仍然心神不寧,根本睡不著。
雲層中出現了一個陰影。一隻猛禽?一個幽靈?那是一個眼睛燃燒著仇恨的女人,穿著不成樣子的破衣爛衫。她翱翔了片刻,然後,朝著送葬的隊伍,猛撲了下來,伸出了一隻胳膊,用食指指向送葬隊伍中的某一個人……
「在晚會即將結束的時候,要放映一部電影——我忘了是什麼電影了,這不重要,所有的狗,都被臨時關在了一個房間里,每個動物都有單獨的籠子。電影剛剛開始不久,觀眾們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叫聲,但不是狗的叫聲。實際上,那是類似老虎的吼叫聲。我用不著描述當時的景象了:精心打扮,戴著花哨的帽子,有些過時的老婦人們,都亂鬨哄地擠向出口——就像有人在雞窩裡放進了一隻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