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肯定？」

好了，明天我會把稿子寄給他。現在幾點了……讓我看看……三點了——凌晨三點——我已經無間斷地敲打了八小時鍵盤！真是瘋了！通常情況下，我會每兩小時休息一次。我在這個故事上過於投人了，以至於我……

「胡說，你怎麼這麼想！……太可笑了！……來吧，我們喝一杯白蘭地！……」

在這個鐘點給我打電話的只有―人：吉米。我拿起話簡。

「非常有創意。可是，兇手是如何作案的？」

「……我需要最複雜的謎題，您不用操心迷底，因為，我會寫出迷題的答案！」

一次打賭，和一個荒誕的謀殺故事，這就是前因後果。說實話，這份差事讓我心花怒放！寫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而且不用操心如何解開謎題，真是一種享受！這簡直是小萊一碟！

多麼離奇的故事啊！如果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能夠從這一系列離奇的命案中找到答案，我就要向他脫帽致敬！

「啊！這個嘛……我還沒有考慮。你可以自己尋找答案……我充分信任你，不過，羅納德，我的主意很棒，對嗎？」

「親愛的羅納德，同意還是不同意？您不想嘗試一下嗎？」

「給你。」他把幾個信封放到了我的書桌上，「好了，你繼續工作吧。我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了。」

「羅納德，我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過胡迪尼！不過，我承認，這是一個很好的題材……我要想一想。」吉米朝落地窗瞥了一眼，「啊！……郵遞員來了，我去看看有什麼信。」

吉米用手捋了一下捲髮，然後轉身對我說：「我說，羅納德，你認真考慮過我那個點子了嗎？你還記得嗎？就是一個人在盜甲里被砍了頭的劇情。大概是十幾天前，我在凌晨三點給你打過電話。」

吉米肯定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刻，所以，他無聲地接受了我的邀請。他倒好了酒，用顫抖的雙手，把我的那一杯放在桌子上，然後，把他的那一杯一飲而盡。

「好吧。我會讓您滿意的，我的故事當中，會有各種神秘的事件。但是我可以保證，您絕對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https://read.99csw.com我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到時侯可別怪我！……」

「嗯。」我的語調非常明確地表達了我對於「妙計」的冷漠態度，「我考慮過，但是沒有什麼結果。」

「感謝您的讚譽，親愛的博士，但是您過獎了。還有其他作家……」

「我有一個絕妙的點子！絕對是一流的！……我這麼晚，急著給你打電話，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好點子，你可以在下一本小說中用上。」

他離開了房間，頃刻間又回來了。

「你在胡說什麼！你很清楚，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沒有你的妙計，著名的『約翰·卡特』肯定早就會不復存在了！……我經常在感嘆，你是怎麼想出那些絕妙的主意的。你善於營造出令人眼花繚亂的神秘氣氛，好像你生來就有這種天賦！……」

算了，不用對他心存憐憫——我早就警告過他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我的思路。

吉米站在落地窗跟前，他的身體擋住了強烈的陽光，形成了醒目的剪影。他好像在細心地觀察著遠處的園丁，那個園丁正非常細心地修剪著玫瑰花叢。

「不，比這個更神奇——男人還在盔甲裏面，但是他的頭不見了！」

立刻就猜到了故事的核心詭計？這也太神奇了！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為那個混亂而荒謬的故事，找到了答案？他真的有這樣的奇能？我倒要看看……

我匆忙地拆開了信封，裏面是十幾張用打字機打好的文稿，還有一封手寫的信。

在那幾個信封當中，有一個大信封特別顯眼。也許是……讓我看看寄件人……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

當然，也可以把兇手說成是年輕的亨利·懷特，他一直把父親當做導致母親死去的罪魁禍首，於是，計劃了可怕的陰謀。鑒於圖威斯特博士願意自找麻煩，我興緻高昂地把這條路也堵死了，可憐的博士，他註定無計可施……

「輕易地解釋無法解釋的現象？沒錯，我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剛才巳經說過，讓我頭疼的是故事本身，其中的人物，周圍的環境……我再重申一次，九九藏書我試過好幾次了，就是寫不出來。」

三點一刻！小羅納德，你真的該去睡覺了！

「嗯，很有趣。」

「一個人鑽進了一副舊的盔甲中——當然，是當著證人的面。過了一會兒，鑒於他毫無反應，證人們打開了盔甲，想看看他是不是病了。注意，證人們一直盯著盔甲，你猜猜，隨後發生了什麼？」

「《胡迪尼其人及傳奇故事》，羅納德·拉庫布著。」吉米翻著書頁，「這位胡迪尼是個了不起的傢伙，你讀過這本書嗎？」

我抬起了頭，凝視著我的朋友。他有一張大臉，和一把銀色的絡腮鬍子。他現在滿臉驚耗的表情。

「謝謝您，圖威斯特博士，諳不要再給我戴高帽子了。不過，您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寫一部偵探小說，我是說：如何安排情節，如何給謎題做鋪墊。我能夠解開任何難題，這我很有信心。但是，要寫出一個生動而真實的故事……我做不到。哦！我曾經嘗試過好幾次……但都失敗了。」

「老實說，這個主意值得考慮。好了，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我要上床睡覺了，我們明天中午在白馬酒館見面，好嗎？」

「親愛的羅納德，我要向你透露一個秘密。」圖威斯特博士說，「我在這一生中，抓住過最狡猾、以及最狠毒的罪犯……我曾經破解過最難以置信的奇案……但是，在犯罪學的領域，有一件事我從來都沒有成功過——儘管我的經驗非常豐富。」

吉米是一個不錯的傢伙，但是有時候也讓人討厭！他曾經是劇作家——也有五十多歲，現在，卻沉迷於酒精之中，不能自拔。他巳經失業了，妻子也拋棄了他，我很同情他。為了讓他重拾自尊，我曾經提議，讓他向我提供小說的素材和點子，然後我九*九*藏*書會付給他相應的報酬。他欣然同意了。從那之後，他就不停地用「絕妙」的主意來騷擾我。為了不讓他難過，我在小說中使用過幾個他的「妙計」——當然，都是作為次要的線索。我不可能真的參照他編造的劇情來創作，因為他想的東西都很荒謬，牽強附會……嗯，倒是很像我為圖威斯特博士準備的這個還沒有結局的故事。

「你說說看！」

「我親愛的朋友，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我需要一位最出色的偵探小說作家的幫助，他的名字叫做羅納德·鮑爾斯，筆名是約翰·卡特，」

當然，他可以考慮胡迪尼轉世的可能性——讓這位「魔術之王」出現在這個布滿迷陣的故事里，這也算是一條良策！

您剛才讀到的是一本小說。詹姆斯·斯蒂文斯、亨利·懷特、艾麗斯等人物，都是我編造出來的。他們能夠誕生，全要歸功於圖威斯特博士。因為兩個星期前，我和博士打了一個賭。

我用不著詳細介紹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了，這位大名鼎鼎的犯罪學博士，曾經解開過很多異常驚人的奇案。他已經上了年紀，但是仍然非常機敏。由於鍾情于園藝，他的身體也很健康，不過他現在很少出門了。他的「灰色細胞」仍然很活躍，蘇格蘭場也經常來向他求助。

在我看來，拉提梅夫婦是非常合適的兇手。但是，圖威斯特博士被剝奪了利用這個假想的機會：在故事的結尾部分，兇手把他們都殺死了。

「我承認，這個主意很吸引人，不幸的是，這很難操作。一個偵探小說作家，必須知道謎理的關鍵點，然後，才能著手創作。如果不考慮如何給出合理的解釋，我可以輕易地寫出一個荒誕離奇的故事。但是，圖威斯特博士，這對您來說，就很困難了，您肯定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完全不可能。我再重複一遍：作者必須ｈttｐs://ｒeaｄ•９9ｃsw.coｍ先了解案情的核心，然後才能……」

「這倒是沒錯。」吉米一邊謙虛地說，一邊又把他的酒杯倒滿了。

「圖威斯特博士，這真是難以置信！編造神秘事件，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真正困難的，是為它們找到合理的答案。作為一名作家，我在這方面有發言權。我真的無法相信您的話，您肯定是在騙我……憑藉您的經驗，您可以輕易地……」

「好的，羅納德。沒問題。啊！我堅信你能夠用上我的這個點子。你可以讓故事發生在―個小小的城堡里，城堡的主人可以是『藍鬍子』的某個後裔，而且他……」

「我希望您能與我合寫一部小說。您負責營造氣氛，設計人物，還有故事的梗概……最好是和幽靈相關的、匪夷所思的故事，還需要有『密室』謀殺，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吉米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我。

另外一項創新是——我使用了第一人稱，由一名主要人物——詹姆斯·斯蒂文斯來敘述。我還從來沒有在小說中，使用過這種手法。我希望，阿蘭德·圖威斯特博士，不要把可憐的詹姆斯變成兇手！要知道，詹姆斯完全有條件做兇手！不對，詹姆斯不可能是兇手。在阿瑟·懷特和鮑勃·法爾遇害的時候，他都有非常可靠的不在現場的證明。

「嘿，羅納德！希望我沒有把你從睡夢中吵醒！」

「我正要問你，」我用隨意的口氣問道，「好像是幾個月以前，你曾經說起過一個，和胡迪尼大師相關的故事梗概，對嗎？」

大概在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他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每次我們見面的時候，只會討論一個話題：犯罪。那天晚上也不例外，我們很自然地談到了犯罪。

我根本不用動腦子，一氣呵成，用了不到十個晚上就寫完了，在寫作的同時，我還可以享用威士忌，甚至是暢飲……但在寫其他故事的時候，我可不敢這樣。

「不！他是真的失去了九九藏書腦袋！……他的頭被人砍掉了，然後頭顱不見了！很可怕，對嗎？……」

十幾天前！這麼說，我給圖威斯特博士寄出稿件，也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了，而我一直沒有得到答覆。轉念一想，覺得這很正常：儘管博士是一個天才，也不可能給那個荒誕的故事，找到合情合理的解釋！

這樣的場景經常出現。吉米需要感到自己受到了重視，否則的話，他就會極度消沉。

「吉米，你應該在拿起電話之前，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不過，你沒有吵醒我，因為我還在寫稿子。」

這突然提醒了我：在我編造詹姆斯的故事的時候，也許，潛移默化地受到了吉米的某些「妙計」的影響。真的，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我是憑直覺寫出了這個故事，就好像……該死的吉米！下一次，我要把他的「點子」記下來，否則，就會和我的思維混成一團！

在繼續解釋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先自我介紹一下：羅納德·鮑爾斯，一位偵探小說作家，筆名是約翰·卡特。我寫這個故事的時間是一九七九年，當時我大概五十歲。我說的是「大概」，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確切年齡……當然，這和我要向您解釋的東西不相關。

「那個男人不見了。」

「如果我給你添麻煩了，」他小聲嘟囔著，「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羅納德，我必須跟你談談。」吉米又開始了，「我有一種感覺，好像最近，我什麼都在依靠你……而且，你對我的點子毫無興趣……」

好了，終於完成了！

吉米走了過來，拿起扔在書桌上的一本書。

「不，您是目前最好的偵探小說作家，當之無愧。在我們這個時代，神秘色彩和邏輯推理，已經讓位於暴力和色情，只有您一個人，堅持寫讓人拍案叫絕的謎題。同時，我敢說：您是扞衛偵探小說本色的最後一名勇士。」

我掛了電話，長長地出了口氣。

「我明白了：那副舊盔甲讓裏面的人失去了理智——他發瘋了。」

「什麼事情？」

「你明天再向我解釋吧，吉米，晚安。」

「當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