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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沒錯,」施萊格爾似乎在仔細斟酌每一個詞句,「等到德國人征服了蘇聯境內的斯拉夫人,或許就會這麼乾的。」
「如果包裝恰當且埋到深處,它們是不會腐爛的。」索尼曼明顯已經激動起來,連嗓音都在顫抖。
海明威給眾人重新斟滿酒杯:「瑪琳,可是英國人的海上運輸線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呀。如果一個島國的海上運輸線被掐斷了,那它就離死不遠了。」
「沒準兒希特勒在征服歐洲的過程中也打算這麼干吧。」海明威態度溫和地「提議」道。這一周歐洲戰場上的形勢不容樂觀。
接著,眾人共同舉杯,將剩下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索尼曼滿面春風地看著我:「盧卡斯先生,是弗雷迪·赫林頓嗎?你們的項目似乎屬於他所在部門負責的範圍。」
傍晚七點鐘左右,除了施萊格爾之外,大家都去沐浴更衣準備參加晚宴了。跑回「A級客房」之前,我瞥見他在海明威的書房裡閑逛,一邊抽煙,一邊看著那些書脊上的標題,眉頭緊鎖,彷彿它們有什麼不妥似的。依我看,這位「泰迪·希爾」先生是個精神緊張的傢伙。
瑪莎抬起頭來望著丈夫。儘管她的眼神里沒有太多挑釁意味,卻流露著毫不退讓的態度:「歐內斯特,我知道。他們來的時候我還在山莊里。再說了,這些年你一直希望能和他們單獨多待些時間。」
很明顯,施萊格爾對於索尼曼所說的東西並不了解。思考片刻之後,他說道:「可以,索尼曼,我覺得你可以給他們講講。」
黛德麗搖搖頭,金色的秀髮先是垂在顴骨兩側,然後又被甩到了脖頸後方:「我說完了。歐內斯特,要是我知道怎麼用西班牙語咒罵那些納粹變態就好了。」
「為什麼來古巴?」海明威一面吃著甜點一面不厭其煩地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把探險船開到這兒來?」
我徑直盯著他的眼睛:「你覺得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如果他們之中有一個是德國軍事諜報局特工,或者說兩人都是納粹間諜,你該怎麼對付?這簡直太危險、太愚蠢了。」
海明威不住地點著頭:「數百名全副武裝的西班牙人擊敗了……赫爾加,他們擊敗了多少印加人?」
「下周我要去聖路易斯見見娘家人,」她說道,「不過今年夏天晚些時候……大概7月吧……我準備找點樂子。」
索尼曼嫣然一笑:「好吧,老爹,您說得對。從維拉科查在位時期到1532年被西班牙人征服,印加人一直在將那些被自己征服的部落遣往帝國各地。」
「盧卡斯,對我來說,瑪琳·黛德麗的觀點比那些著名評論家的看法更加重要。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海明威猛地抬起頭來。我猜他這是第一次聽妻子說起這所謂的「樂子」。
「西班牙人到來時,據說印加帝國有超過一千二百萬人口。」索尼曼說道。
「呃……」瑪莎剛說了一個字就頓住了。
「這些古巴菜肴真是美味。」索尼曼的笑容與之前我所見過的英格麗·褒曼有些區別,「這是我們到這兒以來,我吃到過的最棒的古巴菜肴了。」
瑪莎笑道:「在這兒大家可以隨意抨擊納粹德國,瑪琳,我們鼓勵你這麼做。繼續說下去吧。」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施萊格爾似乎都不符合海明威對於男人的評價標準……或者說,不符合海明威心目中的潛伏特工形象。施萊格爾看上去自然不像是那種衝勁十足、精神抖擻的德國間諜。他長著一張圓臉,表情冷漠;他的腦袋上幾乎沒有一根頭髮;他的嘴唇看上去很薄,下頜骨略顯稜角;他的眼珠向外凸出,彷彿一被招惹就能崩出來似的。這傢伙有著與黛德麗一樣濃重的德國口音。當然,黛德麗的嗓音更加柔媚性感,而他的顯得更加粗糙刺耳。不過,施萊格爾扎同海明威的談話內容平淡無奇——就像他的領結那樣光滑平整。
瑪莎和黛德麗不知去房中觀看什麼東西了。施萊格爾若有所思地默默抽著香煙,那支修長的黑色煙嘴更加襯托出他那普魯士貴族般的氣派。索尼曼和海明威緊挨著,都坐在舒適的木椅上。早些時候剛剛下過雨,此刻的夜風中瀰漫著潮濕的青草氣息,還有棕櫚葉、芒果樹和海水的味道。星光明亮璀璨,遠處山下的燈光亦清晰可辨。當然,旁邊山頂上斯坦哈茨家的豪宅同樣燈火通明,笑聲與鋼琴聲不絕於耳。
「親愛的,人家當然不會給我買保險了。」瑪莎對丈夫報以一笑,「他們知道德國人的U型潛艇是絕對不會傷害大作家的老婆的。」
海明威面無表情地看了妻子一眼:「親愛的,咱們這不是還在談論納粹嗎?」
「當然。」
沒等我說完,海明威就伸出一隻手指打斷了我的話:「你知道的,」他依然望著那條小道,瑪莎和黛德麗已經進了客房,「每當我寫出一些自認為不錯的作品……並且每當她讀了這些作品,告訴我說她喜歡它們,那都是我最開心的時刻。」
我們從保險柜里取出了密碼本,剛剛走進舊廚房,就聽到前門傳來一陣重重的敲擊聲。我把密碼本塞進上衣口袋,海明威則走過去打開了大門。
「是啊,」海明威說道,「她有著迷人的身體……她的面龐永遠都如此可愛。可是,盧卡斯,你知道嗎?」
「等你看了這個月的電話賬單就知道了,我給紐約那邊打過兩個長途電話,這回你得支付不少電話費了。」
「就算瑪琳只剩下她的德國口音……其他什麼都沒有了,也一樣會讓人心碎。」
作家先生一如往常地選擇了他最愛的塔維爾酒——這是一種產自法國的淡紅色葡萄酒。他拎著瓶頸,給在座賓朋每人斟了一杯。
「哦?」在露台周圍防風燈的映照下,索尼曼的眼睛顯得分外明亮,「歐內斯特,是什麼樣的科學研究啊?」
三位女子同時身穿泳裝,還真是一幅養眼的畫面。瑪九*九*藏*書莎穿著一條白色緊身泳褲,搭配一件蕾絲滾邊裹胸。索尼曼是一身棉布泳衣,以露背上衣搭配短款泳褲。而瑪琳·黛德麗則穿著一套修身泳衣,那海軍藍色如此深邃,幾乎與黑色相去不遠了。就身材而言,索尼曼既健碩而又豐|滿,帶著日耳曼女人特有的肉感;瑪莎則是典型的美國女人身材,明晰的肌肉輪廓中不失柔和的曲線;至於黛德麗,則是瘦削里透著強烈的性感。
海明威搖了搖頭:「我是說『德國佬』,」他的聲音很低,「瑪琳·黛德麗。」
「是的。」
說罷,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海明威也不聲不響把酒喝乾了。不知道埃德加·胡佛聽到這番言論會作何感想。我得抽時間調閱一下局裡有關黛德麗的秘密檔案。
施萊格爾向他投去冰冷的目光。索尼曼笑道:「是啊,但是咱們也都知道,西班牙人是在印加人忙於爭奪王位之時乘虛而入的,而且當時帝國境內正在流行瘟疫。那令人驚嘆不已的『公路網』……我不得不說,印加人的修路水平遠比歐洲人先進得多……但那些四通八達的『公路』卻加速了西班牙人征服的進程。」
「您是要……」
「真的?!」索尼曼一邊說著,一邊望向似乎已經醉倒的施萊格爾。她搖晃著酒杯中剩下的一丁點兒白蘭地,說道:「我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有不少朋友。歐內斯特,這次有趣的研究項目是誰牽頭的?是赫林頓博士還是邁耶教授?」
「該死的斯坦哈茨,又在開派對了!」海明威嘟囔著,「我算是白警告他了。」
「納粹黨徒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西方文明!」黛德麗重複道。她依然面帶微笑,但嗓門已經被拉高了。「納粹高層就是一群惡棍……一群無能的變態……墮落的同性戀者……瑪莎,對不起,這個話題不太適合我們今天的晚宴。」
海明威咧嘴一笑:「抓酒瓶要抓瓶頸,摟女人要摟細腰。」說罷,他又幫索尼曼和施萊格爾斟滿了酒杯。我和瑪莎都表示自己杯中的酒還夠喝。
很顯然,瑪琳·黛德麗就是一位值得海明威花時間去關注的女子。早在泳池派對開始剛剛半個鐘頭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了這名女子的非凡智慧,以及海明威對她的欣賞。每次面對聰明女人——比如說瑪莎、英格麗·褒曼、妓院老鴇列奧帕蒂娜,以及眼前這位瑪琳·黛德麗——我們的作家先生都會表現出他的最佳狀態。我在其他性格開朗、魅力四射的男人身上很少看到類似的狀況。一般來說,此類男人會在其他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強大力量,一旦面對女人(尤其是妻子之外的女人)就會顯得茫然不知所措。我叔叔就是這種人,並且我懷疑我父親也是。但海明威不是這樣的人。不管他「評判」女人的標準是思辨、外貌、談吐還是才智,很顯然黛德麗已經給他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
「姑娘,我他媽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他圓滑地說道,「老喬是他們給我派來的同事。盧卡斯先生,這項目是誰牽頭的來著?」
現在就剩下我和海明威了。
「天哪!」黛德麗說道,「那麼多原住民居然被一丁點兒入侵者給鎮住了。」
海明威笑了。我意識到他也已經醉意頗深。雖然這一日的豪飲並未影響他的言語、動作平衡和他那些怪癖,卻讓他變得有些刻薄、魯莽了。我必須將這一情況熟記於心。
「您說得一點也沒錯,」索尼曼說道,「『南十字星』號可算是一家非常舒適的酒店呢。」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桌布上優雅地划著,彷彿是在繪製一幅地圖。「印加人當年在秘魯海岸修築了超過兩千五百英里的道路,此外還有同樣長度的通向內陸地區的『高級公路』。我們的目標是,在那條海岸公路南端找到一座失落的古城。」說到這裏,她不禁一笑,「儘管維京基金會是一家非營利性機構,如果我們發現了有價值的古物,也是能夠大賺一筆的。」
「好吧。」我說道。我從椅子那寬大的扶手上拿起了空空如也的酒杯,用手指摩挲著杯沿。「現在,你想看看那本密碼本嗎?」
哈蒙和兩名侍女端來了香氣撲鼻的甜點。被迫烹制了傳統古巴菜肴之後,這位中餐廚子終於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製作了精美的甜食——這一次是火焰冰激凌。
「我們幾個來做客的都是德國人,」黛德麗接著說道,「如果有聯邦調查局特工躲在廚房裡偷看,我可一點兒都不吃驚。」
我暗暗告誡自己,我不應該去操心瑪利亞的事。對於我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一處安全之所,以便藏匿這些書本,尤其是科勒的密碼本。直到愚蠢的泳池派對結束,我才能向海明威詳細說明一切。我換上泳褲,將書本和筆記整理妥帖,用桌上的方格花布包好。然後,趁著所有人都在泳池邊說笑嬉鬧之際,我從後門溜進山莊,打開了海明威的保險柜——之前他開啟這隻小保險柜的時候,我早就站在房間另外一側偷看並記下了密碼。將密碼本和參考書藏好之後,我若無其事地朝泳池方向走去,準備見見那三位賓客:德國軍事諜報局特工、文物保管員和電影明星。
索尼曼很少開口說話。令我驚訝的是,她居然沒有一丁點兒德國口音。對一個出生在德國,直到就讀大學才來到美國的人來說,她的美式口音純正得讓人瞠目結舌。如果非得說她有些方言腔的話,那我只能說她略微有一點不易察覺的新英格蘭上流社會口音——當然,不及瑪莎的布林莫爾式腔調那麼明顯——另外摻雜了一些紐約城風格的母音讀法。
待到這一略顯尷尬的時刻過去之後,海明威開始向索尼曼問起「南十字星」號此番赴南美洲考古的目標。索尼曼擺出一副學者架勢,滔滔不絕地對他講述了南美洲在歐洲殖民者到來之前,尚處印加帝國時代的概況。她表示,他們的考古隊準備在秘魯海岸附近地區尋找一些尚未被人發現的遺迹。https://read•99csw•com
「兩年前他曾經出過一本書,」我說道,「就是那本《未知的海洋》。書中講述了從『比格爾』號遠航到現代極地遠征的海洋科學研究探險史。在市面上能買到。」
「德國人的潛艇『狼群』正在南大西洋水域作戰嗎?」索尼曼機智地問道,「我們從拿騷出發之前聽到了一些傳聞,可是……」她忽然停住了。
「查爾斯·卡德瓦拉德?」索尼曼問道,「您說的是費城自然科學學院博物館的館長嗎?」
我輕輕一皺眉頭。施萊格爾已經醒了,正用他那傲慢不羈的眼神盯著我看——不知是不是海明威和黛德麗那番關於「娘娘腔」和「男婊子」的談話深深刺|激了這個貌似性格軟弱的大塊頭。我對索尼曼說道:「不,赫林頓屬於海洋魚類研究室,不是嗎?除了研究大馬林魚,我們主要關注海洋探深、海水溫度測量和海圖更新之類的課題。」
「去年還有人說英國也撐不了多久呢,」黛德麗說道,「可現在米字旗不還一樣高高飄揚嘛。」
我感到渾身上下一陣不自然。我的任務範圍可不包括如此私人化的談話。
「沒錯……」施萊格爾舉目四望,彷彿是要尋找同盟似的,「可是你……你必須……」
我搖搖頭:「你是指那些杜撰出來的人和事嗎?」
這樣的談話讓我有些昏昏欲睡,可海明威卻似乎頗為著迷。
瑪莎開腔了,她談起了接下來幾周自己的旅行規劃。
瑪利亞·馬奎茲?!
「跟希特勒修的那些『高速公路』一樣嗎?」海明威又咧嘴一笑,「依我看,用不了兩三年,巴頓就會率領謝爾曼坦克組成的軍團駛上德國人的『高速公路』。」
海明威笑道:「泰迪,別把話說得太絕對。如果那些好奇的德國潛艇指揮官透過潛望鏡看到你們這艘跟驅逐艦差不多大的遊船,很可能會選擇靠近監視並將你們幹掉。」說著,他轉過頭來再次望向索尼曼,「當然,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等到你們開始搜尋古代遺迹的時候,『南十字星』號還得充當研究中心和酒店客房呢。」
海明威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明亮而專註起來:「你成功了?你破解了科勒密碼本的內容?」
「《科利爾雜誌》打算僱用我,讓我花六周時間乘船游遍加勒比海,為他們調查一些事情。」瑪莎說道,「現在是戰爭時期,各個島嶼都亂得不行。他們打算租一條三十英尺長的單桅帆船,再雇三名黑人水手與我同行。」
我不能把密碼本和參考書留在「A級客房」。之前我把它們帶過來的時候倒是沒有問題,因為那時恐懼症患兒並不在家中。這年輕的娼妓本不該自己出門,但一整天都無法進入山莊顯然讓她心情不悅。我想她應該是去了附近的山坡遊盪,或是乾脆去了山下的聖弗朗西斯科德博拉——但願她別到那裡的酒吧或是商店瞎逛,因為據說古巴國家警察和施萊格爾的人都在找她。聖弗朗西斯科德博拉那些「好客」的居民對於「瘋馬」懼怕有加,很可能會向他的手下報告任何「通緝犯」的行蹤。至於施萊格爾那就更不必說了,他的人可以用金錢輕易撬開鎮上那些窮人的嘴巴。
「您還是叫我赫爾加吧,」金髮美女說道,「如果您喜歡,叫我『姑娘』也行。歐內斯特,雖然你也就比我大個十歲左右吧。」
海明威看了看施萊格爾,回答道:「呃……有個詞叫『娘娘腔』,不過古巴人通常用它來指代那些在同性戀行為中『被動接受』的一方。『主動出擊』的一方被稱作『漢子』,跟女同性戀里的『假小子』差不多……」
「希爾先生!」瑪琳·黛德麗提高了嗓門,態度尖銳地反駁道,「納粹黨徒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西方文明。相信我吧,我對這一點太了解了。你所鄙視的蘇聯人……咱們的盟友……聽我說,希爾先生,我私下裡與蘇聯人有來往。我年輕的時候在柏林結識了不少蘇聯人。他們都是十月革命之後逃到德國去的。我很欣賞這些充滿激|情的、勇敢的蘇聯人,欣賞他們的活力,欣賞他們日夜豪飲卻依然能時刻保持清醒的——」
黛德麗湊到瑪莎身邊說道:「瑪莎,親愛的,這計劃聽上去太妙了。簡直是令人陶醉啊!可是……一艘三十英尺長的單桅帆船……對於六個星期的旅程而言它實在是太小了,不是嗎?」
「為了保持社會穩定,」索尼曼說道,「通過打亂各部族的組織結構,增加他們發動叛亂的難度和成本。」
索尼曼向前欠了欠身:「托雷多總督曾經給菲利普二世寫過一封信——這封信目前依然保存在西印度群島檔案館,而我手上有一份複製品——說他正將四塊巨大的『布料』運回西班牙去。那是四幅描繪安第斯山地區的大型地圖,其精美繁複程度遠超當時秘魯和整個基督教世界的所有布藝製品。然而信送到了,卻未見『布料』的影子。」
「哎……」瑪莎打斷了海明威的話,「這場談話的確有點扯遠了啊。」
黛德麗眨了眨一雙美目:「哦?希爾先生!您認為蘇聯人會輕易被擊敗嗎?德國軍隊真的能戰無不勝嗎?」
施萊格爾的臉比剛才更紅了,聳了聳肩:「女士,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出生在荷蘭。我的母親是德國人沒錯,我們在家大多數時候也是說德語的,但我既不忠於所謂的德意志帝國,也不相信德國軍隊戰無不勝的神話。但根據東線戰場傳來的消息,蘇聯人已https://read.99csw.com經撐不了多久了。」
黛德麗依然保持著甜美的笑容:「親愛的歐內斯特啊,哪種說法更具有侮辱性呢?」
聽她這麼一說,施萊格爾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而索尼曼露出了一絲疑惑的神情。
「那我就應該說納粹黨徒都是些『娘娘腔』了。」黛德麗的語氣就像是在下結論似的。
「歐內斯特,說起印加帝國存在的時間嘛……」索尼曼說道,「有人可能會說,真正的印加王朝只持續了大概兩個世紀——大約從14世紀初的卡帕克·尤潘基統治時期開始,到1532年皮薩羅率領他那支小股軍隊捲土重來企圖征服印加人為止。之後,這片地區便落入了西班牙人的掌控之中,整整三百多年……」
施萊格爾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們的『南十字星』號是一艘搭載著民間人士的和平科學探險船,它不會受到任何國家潛艇的襲擾。」
好吧,這真是太有趣了。這一次,我是在與一名(也可能是兩名)德國軍事諜報局特工共進晚餐,有一位賓客還是赫爾曼·戈林老婆同母異父的妹妹……我不知道這番關於『娘娘腔』和同性戀的談話是否惹怒了索尼曼,因為她並未表現出任何不悅。她的笑容一如之前的明媚、真誠,甚至像是被一段色情笑話給逗樂了——儘管她那身為納粹高層人物的姐夫也在這笑話內容的擠兌範圍。泰迪·希爾被氣得夠嗆,然而我從索尼曼的臉上卻幾乎看不出一丁點兒異樣。
索尼曼喝了口酒,笑著對他說:「海明威先生,您對印加帝國歷史很了解嘛。」
我順著他的目光,也望向那片幽暗。在旁人看來,海明威所說的「她」應該是妻子瑪莎。但我敢確定,他所指的是黛德麗。
「『南十字星』號是在大西洋沿岸地區一邊航行,一邊接受改造的。」施萊格爾面無表情地答道,「船長和船員們練習航海,同時科學家們改裝各種設施,提升研究水平。目前我們正在維修一些故障。據我所知,是船的傳動軸出了問題。我們一個月內就會起航駛向秘魯。」
海明威對他的賓客們介紹說,我是他的客人,準備參加他即將開始的海洋科考探險活動。大家似乎對這番說辭都沒有什麼異議。就在海明威介紹我與大家相識之時,我仔細打量著索尼曼的臉,生怕她驚得張大嘴巴或是瞪大雙眼——畢竟我倆在「煙花行動」那晚有過一面之緣。但她似乎並未認出我來。如果她是在演戲,那麼她的演技簡直超越了黛德麗。當然,這對於大多數間諜特工而言本身便是常態——我們這種人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演戲,經年累月的如此生活早已練就了我們的演技。
「庫林斯大概是在亨利·富勒那兒知道有我這麼個人的。」海明威說道,「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在向亨利通報大馬林魚的遷徙情況。1934年時,我曾經帶著查理·卡德瓦拉德從基韋斯特出發,進行過一次海洋學探險。這種事兒我已經摻和了好多年啦!」
「有一部分是陶器,」索尼曼說道,「但最令人興奮的是……泰迪,我能給他們講講『托雷多掛毯』嗎?」她看了施萊格爾一眼。
「好吧,」索尼曼握住了海明威的手,「祝您在科考項目中一切順利。希望咱們大家都能一切順利。」
「噢,這他媽的好極了!」作家先生說道,「那咱們還在這兒傻站著幹什麼?馬蒂至少要跟瑪琳聊上半小時。咱們到舊廚房去看看那些納粹都說了些什麼吧。」
我打算找個借口離開,以便讓海明威和黛德麗獨處一會兒,可作家先生卻吩咐我留下來。又喝了一杯白蘭地之後,黛德麗表示她已經困了,想要睡覺,於是瑪莎帶她去了客房。我能聽到兩位女士一邊走著一邊優雅地交談。
兩名警官站在門口,他們正抓著一位不斷掙扎抗議、痛哭流涕的姑娘。
司機胡安準備開車將施萊格爾和索尼曼送回碼頭,他們會在那裡乘坐一艘快艇返回「南十字星」號。索尼曼承諾會來山莊參加星期天的晚宴。賓主相互擁抱、握手。施萊格爾暫時卸下了那副陰沉的面孔,感謝海明威夫婦讓他們度過了「一個頗具啟發性的美妙夜晚」。
「海洋學方面的。」海明威說道,「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要我們研究一下加勒比海地區的洋流、水深、大馬林魚的遷徙習性……諸如此類的玩意兒。」
「盧卡斯,那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說道,「就是博物館的那些事。」
我搖了搖頭:「我的僱主是地圖與海洋學研究室的庫林斯博士。」
可這一次海明威並未招呼大家拿起竹筒和煙花爆竹,而是兀自說了一句:「今年夏天我們準備搞一些科學研究項目。」
晚宴主菜是用最受哈瓦那當地美食家們青睞的底部圓腿肉,輔以黑豆、白米和車前草製成的烤豬肉。我能聞出哈蒙所使用的香料包括綠薄荷、小茴香、花椒葉、酸橙和大蒜——尤其是大蒜,幾乎每道菜都能見到它的蹤跡。我發現,每次品嘗過一道菜之後,施萊格爾那蒼白的面頰都會變得更加紅潤。海明威顯然很喜歡這些菜肴,不住地招呼大傢伙兒也多吃一些。
這一番談話明顯讓施萊格爾頗感不爽。「我覺得或許德國人會忙著同共產主義國家的軍隊作戰,而顧不上繼續擴張。」他儘可能用平淡的語調說道,「當然,雖然我並不贊同納粹黨的『奮鬥目標』,但咱們也必須承認,從某種程度上看,德國是在為了守護西方文明而與那些繼承了成吉思汗精神遺產的斯拉夫人做鬥爭。」
「她對事物有自己的見解,」海明威說道,「她明白我的書究竟在描寫什麼。盧卡斯,你知道我都寫些什麼嗎?」
「他們幹嗎要這麼做?」瑪莎問道。
大家坐在餐廳桌旁,海明威和瑪莎各居桌子一端。黛德麗坐在海明威右手邊,施萊格爾與她相對而坐。索尼曼坐在瑪莎右手一側,和我面對面。與我每一次參加山莊晚宴時看到的情況類似,大家熱絡聊天的氣氛甚至比美酒更加醉人。海明威夫婦雖然貴為主人,卻很九九藏書少主導談話內容,只是附和著賓客們的話題。與海明威一起用餐的感覺很好,儘管此番有一名賓客是戴著假面具的德國間諜,還有一名是與納粹勢力過從甚密的神秘女子,但我們健談的作家先生還是能將一股能量傳播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黛德麗很明顯是非常喜歡海明威夫婦的——尤其是海明威。她談話時的氣場與海明威相似,卻又不那麼地讓人有負擔。
索尼曼湊得更近了:「那就是邁耶教授在為項目籌集資金了?據我所知,他總喜歡摻和這些海洋學研究項目。」
「歐內斯特,」看著海明威給自己倒完酒,黛德麗說道,「親愛的,你幹嗎要這麼拿酒瓶啊?這看上去不太像是你這樣優雅的男人會做的事。」
去參加泳池派對之前,我得先把密碼本和參考書藏起來。藉助菲利普的提示,我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就找到了供參考的關鍵詞,並依照它們填好了表格,破解了密碼。我很想快些把這結果拿給海明威看,但當我走到山莊門口,卻發現作家先生正忙著向賓客們展示他的豪宅。我想,當著泰迪·希爾,也就是施萊格爾的面,將密碼本拿給海明威可不是個好主意。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泰迪·希爾就是僱用馬丁·科勒收發那些秘密信息的人。
「不知道。」我說道。夜色已深,黛德麗準備在山莊度周末,接下來這裏還要舉辦幾場派對。而我只想快點把密碼本拿給海明威看,然後早些去睡覺。
「經由巴拿馬運河嗎?」瑪莎問道。
「叫我歐內斯特,」海明威說道,「或者老爹也行。」
「真不愧是我老婆!」海明威的高聲讚美在我看來頗有些虛偽味道,「你打算跟三個黑人一起用一整個夏天穿梭于加勒比海的島嶼之間。現在每個星期都有三十五艘船被擊沉,情況還在不斷惡化。馬蒂,《科利爾雜誌》給你買保險不?」
看到所謂的「德國佬」竟然也是一名電影明星,我並不感到十分詫異——尤其是發現她居然就是瑪琳·黛德麗。這數周以來,我對海明威幾乎已是了如指掌,然而他與這位女演員之間的關係,卻是極少數我不了解的情況之一。我並不是一個常去看電影的人,但只要去看,我通常都會選擇那些西部片或是黑幫片。希特勒出兵入侵波蘭之前,我在吉米·史都華的《碧血煙花》中看到過黛德麗的出演,不過我並不喜歡那部片子——我覺得它似乎是在拿其他西部電影開涮。黛德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操著濃重的德國口音,卻被稱作「法國妹」。這實在是太愚蠢了。去年夏天,我又在影片《人力》中看到了黛德麗的表演。那是一部硬漢電影,由我所喜愛的兩名硬漢演員愛德華·羅賓遜和喬治·拉夫特主演。黛德麗在《人力》中扮演的角色看上去蒼白無力,甚至有些畫蛇添足。她在整部電影中給我留下的印象,除了那雙美|腿——儘管拍攝這部影片時她應該已經四十歲了,卻依然有著一雙漂亮的大腿——就只剩下她在小小的廚房裡大發雷霆的樣子了。當時的我坐在墨西哥城的影劇院里,心不在焉地看著銀幕上的西班牙語字幕,忽然意識到:她那副焦躁憂慮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您說的古物指的是陶器?」瑪莎問道,「還是別的什麼藝術品?」
「您認為它們被遺失在秘魯的叢林中了?」黛德麗的話音里充滿了疑惑和好奇,「難道布料在如此氣候之下不會腐爛嗎?」
「她是一位淑女,」我說道,「非常美麗動人。」
「你說的是哈蒙吧,」海明威咯咯一笑,「他是在看咱們是不是真的把這些古巴菜肴吃掉了。」
我靜靜等待著。
「你小子還真幸運。」海明威說道,「通常我們都得花上幾小時才能接通紐約那邊的電話。有時候壓根兒就撥不通。」
海明威和瑪莎說服了那位喜怒無常的中餐廚子哈蒙,讓他為晚宴準備一頓傳統的古巴美食。海明威之前對我說起過,雖然他自己很喜歡古巴菜肴,但哈蒙卻對其鄙視有加。總之,晚宴的開胃菜包括蔬菜香醬——一種用切碎的洋蔥、大蒜、青椒搭配上等橄欖油製成的醬料;古巴濃湯——用陶罐盛裝的車前草菜湯;還有一種據說是從西非傳入本地的、以煮熟的車前草醬搭配橄欖油調製而成的、輔以脆煎豬皮的菜肴。
海明威沒有回答,而是看著通向客房的小路:「盧卡斯,你對她怎麼看?」
看海明威與女人們打交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這有助於我對他的進一步深入了解。一方面,海明威在異性面前常常表現得很拘謹,甚至有些羞澀——即便是在娼妓瑪利亞·馬奎茲面前亦是如此。女人們說話之時,他總是會仔細聆聽,幾乎很少插話。甚至連他妻子朝他發火的時候,他也會保持這種狀態。他似乎對女人們的言語非常感興趣。另一方面,海明威與異性相處時總是帶著一絲「品頭論足」的態度——這裏所說的「品頭論足」,並不是男人對於女人那種輕蔑的評判,更不是早餐前「滋潤」了他老婆兩次那種淫詞濫調,而是靜靜地審視,像是時刻在判別某位女子是否值得他花時間去關注似的。
我不知道海明威為何要讓我評價他的友人。不過,我馬上想起這位作家先生已經近乎是酩酊大醉了。如果換成是不了解他的人,很可能會被他此刻的言談和「平易近人」的態度迷惑。
黛德麗顯然從沒有來過山莊。剛才我依稀聽到海明威在向賓客們介紹山莊的建築結構,索尼曼則在一旁稱讚主人在房舍裝飾上的獨到匠心——不過,那些動物頭顱標本似乎讓她頗有些反感。施萊格爾彬彬有禮地與海明威交談著,不時端起酒杯喝上一口。而瑪琳·黛德麗卻幾乎對山莊中的一切陳設都訝異不已,無論是看到狩獵獎盃、藏書、繪畫作品還是悠長涼爽的房間,她都會發出一陣驚呼。她的德國口音聽上去與電影中相差無幾,但那份輕鬆和友善是我之前在電影院里不曾聽到過的。
「是霍華德·庫林斯博士。」我說道,「他比我大不了幾歲,我想他也就三十二三九九藏書歲的樣子吧。他剛剛從桑波利手中接管了課題組。我記得邁耶博士是負責標本展覽的,不是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去年12月過世了。」
「沒錯。」海明威站起身來,走到酒櫃旁邊拿來一瓶白蘭地,「比咱們的『比拉』號還短八英尺呢。」他拎著瓶頸站在桌旁,盯著瑪莎,彷彿手中正掐著妻子的脖子,「馬蒂,帕特里克和吉吉7月會過來。」
海明威搖了搖頭:「姑娘,德國潛艇不會成群結隊地跑到這麼遙遠的南大西洋水域來。U型潛艇主要在北大西洋狩獵,但偶爾也會有『獨狼』到這邊來偷襲商船——沒錯,被它們偷襲搞掉的商船數量正越來越多,足夠引起人們關注了。平均每周都會有三十多艘船被擊沉。這是美國使館的人告訴我的。我很驚訝,『南十字星』號的船長居然不怕被納粹潛艇幹掉,或者被納粹水兵登臨搶劫。」
「當然是『娘娘腔』了,」作家先生答道,「當地人甚至會用『男婊子』這個詞來稱呼那些在同性戀行為中『被動接受』的傢伙。這個詞暗含著虛弱和怯懦的意思。」
海明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索尼曼小姐,印加帝國的國祚延續了多久?」
「一天到晚喝酒!」拜酒力所賜,瑪琳·黛德麗那濃重的德國口音更加明顯了。她舉起手中的酒杯。「可憐的孩子啊……希爾先生,蘇聯人就是一群可憐的孩子。前陣子,諾埃爾·科沃德曾經說我『既是位演員,又是個現實主義者』。希爾先生,其實這也是對俄羅斯人內心的完美寫照。就這一點而言,我更像是個蘇聯人,而不是德國人。我絕對不會屈從於那些納粹畜生,蘇聯人民也不會!」
我先是吃了一驚,緊接著意識到他大概是在問我對索尼曼的看法。
「沒錯!」海明威說道,「就是那個喜歡一邊研究大馬林魚洄遊,一邊喝湯姆·柯林斯雞尾酒的傢伙。」
海明威用沾著冰激凌的餐叉比畫著:「我還是忍不住想起了咱們的『好朋友』希特勒先生。他計劃建立一個能延續千年的帝國。依我看,今年還算不上他那小小第三帝國的全盛時期。接下來他還會繼續興風作浪的……就像當年肆虐印加帝國的西班牙人一樣。」
這會兒,女人們在池中暢遊,而我們三個男人則坐在池邊,人手一杯美酒。海明威上身穿著一件洗到褪色的黃色T恤,下身套著一條已經辨不出原來顏色的泳褲,看上去很是愜意。西奧多·施萊格爾(我可不能把他當成所謂的「泰迪·希爾」來看)穿著一件白色高領晚禮服,扎著黑色領結,搭配一條筆直的黑色西裝褲和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看起來似乎熱得夠嗆。三個男人就這麼看著三個衣著暴露的女人。但這其中也有些「觀瞻私有財產」的意味——毫無疑問,施萊格爾那緊盯索尼曼的目光里流露著強烈的佔有慾。海明威今天情緒不錯,一邊講著笑話,一邊嘲笑施萊格爾失神的窘態,一邊與瑪莎和黛德麗開著玩笑。每次索尼曼由潛泳狀態浮出水面,海明威都會走到水邊給她送去酒水。作家先生的佔有慾覆蓋範圍更廣,無論是妻子瑪莎還是黛德麗,甚至包括索尼曼在內,都是他想要據為己有的目標。
在泳池派對上,施萊格爾與索尼曼已經解釋過了他們跟隨「南十字星」號來哈瓦那的緣由。大家都客套地對黛德麗在銀幕上的演技表示讚歎,她本人則表現得很是謙遜。索尼曼與瑪莎用各自大學時期的校歌開著善意的玩笑——很顯然,布林莫爾與衛斯理兩所高等學府之間存在某種競爭關係。後來,兩名女子達成共識,表示兩所學校中的女生比例都太高了,簡直就是在為那些從哈佛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和耶魯大學畢業的男人培養未來妻子。接著,話題轉向了食物、政治局勢、古巴(尤其是哈瓦那)奇特的風土人情,以及這場戰爭本身。
「歐內斯特,瑪莎,這頓晚宴就像是一場『德美同盟』聚會,不是嗎?」說這話的是黛德麗。
「哦,對!是我記錯了……」索尼曼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看來我是喝多了。我想我沒見過庫林斯博士,但我聽說他是一位著名的地圖專家。」
作家先生面色沉鬱地點了點頭:「是啊,特別是現在,戰爭離我們越來越近了。」他似乎想要從這低落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別再說這些惱人的事兒了,咱們到露台上去喝杯白蘭地吧。今晚天氣不錯,風兒吹著,蚊子也不會太多。」
索尼曼皺了皺眉:「你說的是彼得·庫林斯?那個跟以諾的兒子瑪土撒拉一樣老掉牙的小個子?那個喜歡用汗衫搭配西裝的怪人?」
作家先生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那我還是叫你赫爾加好了。」
「扯遠了啊,扯遠了!」海明威說道。
「赫爾加嗎?」我說道,「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如果說她真的是德國間諜,那她的演技要比泰迪·希爾強二十倍。」
「赫爾加,別再說了。」施萊格爾說道,「咱們不能只顧著自己談興大發,反而讓主家感覺無聊。」
噢,上帝啊!我心中暗暗開始叫苦。
「難道印加人不將那些被征服的部落遷移到帝國各地嗎?」海明威問道,「他們不搞民族融合?」
「去你大爺的。」海明威笑著用西班牙語說道,「不,盧卡斯,我描寫的都是真實的人、真實的鄉村生活、真實的生存與死亡,以及人們的榮譽和行為。我之所以看重瑪琳·黛德麗的觀點,是因為她了解這一切……她了解所有這一切。她也了解什麼是愛。喬·盧卡斯,瑪琳·黛德麗對於愛的認識超越了你今生所見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