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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α猜忌

第四章 α猜忌

踩著吱吱作響的地板,走進開燈的房間,裏面並沒有紀老師的屍體。桌子上放著一隻塑料袋,打開一看,裏面爬滿了蚯蚓,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噁心極了。
「是被壞人弄斷的。」坦克伸出了兩根指頭,「壞人有兩個,他們以為我不知道,但我心裏清楚是誰把我害成這樣的。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焱焱?」
回到家后的坦克有點異常,他在屋子裡忙東忙西,敲敲打打弄出不少動靜。
「你想在我的腦袋裡找什麼?」
果不其然,一個小小的影子從敞開的邊門口掠過,等坦克追到院子里,已經不見蹤跡。
就在這時,大鳥直直地伸長了脖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被子里側卧著一隻坦克不認識的大鳥,有點像老鷹,又不太像。它的身子很長,深褐色的羽毛還沒有完全乾,一支翅膀上明顯少了一大片羽毛。大鳥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坦克,看見他手裡的拖把,大鳥掙扎著爪子,想用堅硬的喙撐起自己,可惜虛弱的它無力逃跑,只能轉動脖子,挺著肉紅色的頭髮出凄厲的叫聲。
童平徑直走出了實驗室,麥晴不解地歪著腦袋,嘟噥道:「受什麼刺|激了……」
憤怒到極致的坦克,手裡的榔頭雨點般砸了下來。一下,兩下,三下,童平只感覺腦袋、肩膀、手臂,一件件脫離了軀幹,疼痛也沒有那麼的強烈,視線里不見了坦克的身影,眼前只有一片雪白,身體有一種疲勞釋放后的輕鬆,整個人彷彿漂浮了起來。
我愛你。
童平和麥晴不由豎起耳朵,屏息凝聽。
童平摘下耳機,麥晴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童平換好了衣服,拿著毛巾擦著頭髮,按照麥晴的囑咐說了一遍編造的車禍經過,警察很快就結束了盤問。童平告訴警察,他們的車行駛到那個彎道的時候,發現了已經側翻的救護車,因為距離太近,來不及避讓,急剎車后撞上了樹榦,沒有系保險帶的湯淼飛出了車外。因為湯淼和汽車都移動過位置,況且事故所有的關注點都在全員消失的救護車上,找不到任何犯罪動機且參与搶救的童平夫婦,警方毫無懷疑他們的理由。
坦克圍著屋子轉了一圈,院子被暴風雨肆虐得一片狼藉,茂盛的菩提樹牢牢盤踞在角落,樹根部位的泥土有新近被挖過的痕迹。屋頂塌陷了一角,瓦礫碎片落了一地,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找到了嗎?」
大鳥衝著門外越叫越響,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警告。
房間中央掛著的是母親的屍體,粗粗的麻繩繞過她的脖子,另一頭穿過屋頂的木樑。母親充血的臉比平時看起來要大,雙眼圓睜,一條舌頭從嘴唇之間伸出來,整個房間瀰漫著無比的恐怖氣氛。母親光著的腳面伸得直直的,地上是她自己踢翻的椅子,和父親愛不釋手的酒瓶。
身為紀老師兒子的莫多,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洗手間被鎖了起來,唯一能夠返回現實的辦法,只有用「鑰匙」了。
——童平。
麥晴想好了處理坦克屍體的辦法,其實也算不上「處理」,她告訴警察湯淼遭遇了車禍,等不及救護車,所以把他帶回實驗室搶救。麥晴也確實處理了湯淼的傷口,如果法醫發現了屍體上用於阿爾法實驗的痕迹,麥晴就一口咬定想用實驗來喚起https://read.99csw.com他的求生意志,最多也就算治療不當的責任。比起肇事司機是誰,這顯然不足掛齒。
「不知道這一次,白色的救護車上有沒有發現紅齒印?」開車的警察自言自語道。
「她自己的房間里。」
門被高出一頭的坦克頂開來。他首先聞到的便是一股霉味,空氣中揚起的灰塵逼得他不由側身避讓。
——血一般紅色的牙齒印。紅齒鬼好像無論什麼物體咬上一口后,就失去興趣,索然無味地拋下它的戰利品,消失在花提港濃濃的海霧之中。
「沒有。」童平態度冷淡,從水池裡爬出來,解開上身的潛水服。
「在哪?」
同樣身為阿爾法實驗的研究者,坦克也深知阿爾法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區別。尋找洗手間便是潛入者向阿爾法發送求救信號,讓阿爾法喚醒自己。可一旦堵上洗手間,就等於切斷了潛入者和阿爾法的聯絡站。
「焱焱,你過來。」坦克不同以往地笑著把童平叫到身旁,「順便替我把工具盒裡的榔頭拿過來。」
那是紀老師的家。
受到反駁的坦克嗤之以鼻:「你以為她愛你嗎?」
童平掌心朝里的兩隻手,還是沒有逃過坦克的眼睛。
童平搖搖頭。
但沒有人能完全描述出紅齒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也找不出一個親眼見過它的人。有人說紅齒鬼是海洋污染下的變異物種,也有人猜測是溺死在大海里的亡靈,可一切都僅存在於傳言中。
一貫冷靜的童平失去了理智,不顧坦克手裡的榔頭,竟沖了過去。但畢竟湯焱矮小的身體力道有限,對於童平的拍打推搡,坦克毫不在意,只是放肆地大笑著。
「開門!」坦克用指關節敲打著玻璃窗。
童平幡然醒悟,睜開眼睛,看見坦克欣喜的表情轉化為了失望。那柄榔頭對少年的坦克來說還是太沉了,他的動作變得遲鈍緩慢,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定是阿爾法哪裡出了問題。童平雖然傷勢嚴重,卻不足以致命,他毫不遲疑地喊出了「鑰匙」,阿爾法系統接收命令,開始運作返回程序。
母親還是沒能經受住精神上的巨大壓力。父親的責罵和猜疑,加之殺人後的負罪感,徹底澆滅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爸。」童平推了下他的身體,父親的腦袋無力地轉了過來,伴隨著濃烈的刺鼻氣味。
「現場流了那麼多血,逃走的話應該會留下痕迹才對。況且,救護車上還有一個昏迷的病人,沒有理由也跟著逃跑吧。」
「你不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嗎?」
就算知道一切只是坦克腦海中的幻想,可是目睹雙親身亡的感受卻如此強烈。這種感覺無比真實,哪怕是在阿爾法的世界中,也無法抑制人類的真情流露。
莫多相貌醜陋,又是侏儒症患者,他的母親實在忍受不住流言蜚語,十年前秋季的某一天,趁紀老師上班的時候離家出走了。她什麼都沒有帶走,包括她親生的骨肉——莫多。
屋子外面有人!
「坦克,快來幫忙啊!你媽還有救!」童平咬牙大喊道。巨大的變故讓童平忽略了坦克的存在,甚至忘記了自己偽裝的身份,流露出與身體格格不入的神情舉止。
坦克笑了起來,但很快收起了笑容。
「那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果然,坦克已經知道這是https://read•99csw.com阿爾法的世界了。
「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童平沖坦克大叫道。
到底是誰呢?
「你能體會到我的痛苦了嗎?你看到的就是我截肢后的生活,我每晚都做著相同的噩夢,一次次親眼目睹父母的死亡。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十年,是你把我害成這樣,你罪有應得。」
「你聽說了嗎?救護車裡加上司機應該有四個人,現場居然沒有找到一個人。」
坦克也不阻攔,自顧自擦掉塗在榔頭木柄上的油污。
莫多沒有說謊,這些蚯蚓應該是他在菩提樹下挖到的。
由於身體安裝了假肢,坦克不能做潛入者的工作。因為金屬物可能會引起受試者的排斥,一旦進入阿爾法的世界,很容易被受試者察覺。似乎截斷的右腿,註定了他一輩子配角的命運。
「也許他已經知道了。」童平琢磨著坦克的表情。
「哥,我想出去玩一會兒。」童平繼續扮演少不更事的妹妹。
「那隻鞋是你放在我窗台上的吧!」坦克拿出樹枝,和榔頭並排放在了桌子上,「這兩樣東西上面手掌印的大小一模一樣,想要挾我的那個人就是你吧。」
「果然是你。」坦克喘著氣,故意停頓了一秒鐘,才說出了他的名字。
「都說了沒有了。」
實驗室里的燈光逐漸亮起,妻子麥晴萬般急切的臉出現在眼前,嘴裏說著什麼。
「我沒有。」
一個聲音在耳邊提醒著童平。
前排的兩名警察饒有興緻地討論著車禍:
從莫多的表情里只能看到厭惡,猜不出真假。
回到燈塔腳下,從這裏走到岸堤其實並不遠,昨晚抬著屍體卻好像走了幾個小時。潮濕的岸堤上除了沙粒,邊緣處有幾條磨痕。更引起坦克注意的是,剛才一路走來,地面上一排石頭像路標似地引導坦克到了岸堤邊。可昨晚這裏還沒有石頭,不然踩到光溜溜的石頭坦克肯定會滑倒。
那是農藥的味道。
但後院還有一扇邊門,坦克拖著假肢朝那扇木質的邊門走去。木門就在眼前了,可是單憑一條腿完全沒辦法加速,當他緩慢地接近時,已經能聽見莫多鎖完大門跑過來的聲音了。莫多也許撞到了傢具,屋子裡一陣混亂,這減緩了他的速度。在他摸到門鎖的一剎那,一隻金屬的假肢搶先卡在了門縫裡。

「什麼可能?」
「不要傷害它。」莫多誤會了坦克手裡拖把的用途。
從房間里的情況來判斷,母親用農藥毒死了父親,然後自己上吊自殺。
「我爸不在家。」莫多對坦克的到來十分不歡迎。
「怎麼樣?找到他藏屍體的地方了嗎?」麥晴對浸在水裡的童平毫不關心。
「你的秘密基地。」
可是,童平的心裏動搖了,對妻子的懷疑在胸膛中擴散,所有日常生活中麥晴反常的瑣碎小事,都在為他的猜疑添油加醋。
「莫多,紀老師在家嗎?」莫多是紀老師的兒子,坦克認識他。
他們的事故車輛要拿去做調查鑒定,所以由警車送他們回家。
「我要死了嗎?就這樣死在阿爾法的世界里嗎?」
莫多兩隻難看的眼睛不自覺地轉向了左邊,那兒是一個連門都沒有的房間,裏面傳來微弱的低吟聲。
那個男人就是妻子的情人?
從床上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不像是人類能夠發出來的。九九藏書隆起的被子下面,有個嬰兒大小的東西在動。
「還沒有,這比摸瞎子可難多了。」童平調侃道。
大鳥彷彿聽得懂莫多說話,衝著他的方向溫柔地叫了一聲。
「別動!」坦克警告莫多,獨自去那個房間一探究竟。
屋子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坦克突然反應過來,莫多是要跑去鎖大門。
坦克捏住了莫多纖細的手臂,甩向一邊。莫多撞倒一排書架,重重摔在地板上。他的手臂上不知塗了什麼,滑溜溜黏糊糊的,坦克低頭髮現自己的手掌上沾滿了鮮紅的液體。
短短几分鐘的實驗里,童平經歷了一個終生難忘的暴風雨之夜,就在他喊出「鑰匙」返回的緊要關頭,躺在實驗室水池裡的湯淼停止了呼吸,傷口的止血沒做好,他的血染紅了整個水池。
二十分鐘以後,坦克比童平晚一步回到了家,他背著出門的斜掛包不見了。
經過彎道處的事故現場,地上的碎片已經清理乾淨,救護車被吊到了拖車上,留在路面上的血跡和黑色的輪胎剎車印依然觸目驚心。
有人說她的母親跟著來花提港旅遊的有錢人私奔了,但也有一種猜測,說在花提港這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彈丸之地,人不可能一夜消失,是紀老師殺了她。
「他去哪兒了?」
在花提港會這麼做的人,寥寥無幾。
兒時模樣的坦克,和實驗室里的湯淼判若兩人,現實世界中壓抑的他,在阿爾法的世界里徹底決堤,積怨已久的仇恨在他的腦中想必早已泛濫。
周圍安靜了下來,童平吐出一口氣,只覺得眼球酸脹難耐,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淌下來,濕冷的淚珠劃過臉頰。
只要對坐在監控室里的妻子麥晴說出作為「鑰匙」的「我愛你」三個字,他就可以返回了。
窗檯發現的那隻鞋,百分之百確認是紀老師的,搬屍體的時候坦克正是抬著他的腳。
坦克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沖了出去。
「哥。」童平站在坦克的對面,兩張像極了的臉,相視而對。榔頭的木柄上油膩膩的,刺痛了童平手掌上的傷口。
「它怎麼啦?」從來沒有聽見大鳥這樣叫過,莫多也有點害怕起來。
「昨天晚上的大風把它吹到了院子里,它撞傷了翅膀飛不起來,所以我挖了點蚯蚓給它吃。」
「為什麼不信?小時候花提港誰不知道紅齒鬼的故事。」
「如果不是你和鐵魚把我害成這樣,我也可以成為潛入者,草莓也會嫁給我的。」
童平露出了馬腳。
坦克明白過來,莫多手上的血是蚯蚓的,他正在餵養這隻受傷的大鳥,大鳥嘴邊還掛著一條垂死掙扎的蚯蚓。
「媽媽就快回來了,我要回房間寫作業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迴避。
斜掛包里放著那隻紀老師的鞋子,一定是坦克將它藏了起來。藏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也許這個地方就是現實世界中的藏屍處。
同為阿爾法實驗的研究者,坦克自然知道童平的「鑰匙」是什麼,他每一句話都在童平心裏產生了化學作用。
「不行。爸媽讓我看著你。況且昨天晚上你也出去玩過了。」
難道是消失的紀老師嗎?
躲在莫多家門外被意外發現,童平飛快地逃跑,但不知道有沒有被坦克看見背影。只是這一次的試探,沒有找到坦克的秘密藏匿點,卻打草驚蛇引起了坦克的懷疑。
「一點九*九*藏*書線索都沒有嗎?」麥晴追問道。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副駕駛的警察捶了拳開車的搭檔,「紅齒鬼這種傳說你也相信。」
還沒找到坦克的秘密藏匿地點,童平還不想終止自己的任務。
「昨晚暴雨前出去的,到現在沒回來過。」
坦克又檢查了其他幾根,都有同樣的痕迹,這些樹枝是有人刻意拿到岸堤旁來的。他比了比自己的手,發現拿樹枝來的人手很小。
坦克找來木條,將洗手間的門釘死了。
「你快出去!」莫多張開雙手想要把坦克推出門外。
「不可能。你沒看見除了前面的擋風玻璃破了個大洞,救護車後面的車廂都是關著的嗎?人根本不可能從車裡飛出來。」
花提港只有莫多一個侏儒症患者,所以這個神秘的人物,應該也是個孩子,甚至要比坦克的年紀還要小。
夫妻間最平常表達的三個字,卻像吃了蒼蠅般的噁心,難以啟齒。
紅齒鬼出現的時間,大約就在坦克斷腿后的一個月。有人在燈塔上看見它從大海里走出來,渾身雪白,酷似人形,聲音聽起來金屬感十足,且十分刺耳,張著血盆大口,露出一顆顆血紅色的牙齒。據說紅齒鬼潛伏在海中,上岸覓食,它的嘴可以吃下所有能夠吃的東西,包括人類。紅齒鬼特別討厭白色,它總是在白色的物體上留下自己的標記。
緊閉的窗戶後面出現了一張畸形的臉,五官像是被人往中心捏過一樣。
「紅齒鬼又出來作祟了。」
而麥晴在撞死湯淼母親和妹妹之後無情的處理方式,也讓童平心生厭惡。
阿爾法的世界中,潛入者是絕對不能承認自己身份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被殺死在阿爾法的世界中,就會在現實中永遠醒不過來。
但是,粗心的偷窺者在地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腳印。從腳印的大小來看,應該和樹枝上的手掌印屬於同一個人。
坦克沒有阻止童平進入父母的房間,顯然他以為父母已經身亡了,這是對童平的一次試探。
莫多在被同齡人的欺負中長大,他開始不願和人接觸,獨自封閉在家裡,時間久了紀老師也不允許他出門了。
「媽媽已經回來了。」
「會不會肇事逃逸了?」
可惜,童平還沒有發現這個地方,這次的調查還要繼續。
被童平壓在身體下的是父親,他的頭歪向一邊,嘴巴長得老大,雙手作痛苦撓喉狀,太陽穴上的血管都爆出來了。
「我們都知道阿爾法世界中的規則,雖然你封死了洗手間,但我有『鑰匙』,可以立刻離開。」童平注意到了坦克手裡那把足以致命的榔頭。
鑽進警車的後排,童平把頭扭向一邊,面無表情地凝視窗外,有意不給麥晴交流的機會。
父母的房間窗帘緊閉,裏面光線很暗。童平走進房間去拉燈線,肩膀撞到了某樣懸在房間中間的東西,他後退一步,絆在了凳子上,重心一偏倒了下來,胡亂揮舞的手無意間拉動了燈線,整個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
幾輛閃著紅燈的警車穿過發生車禍的那條路,停在了花提港縣立中學門口。
房間里又是一陣騷動。
「誰在裏面?」坦克像在問莫多,也像在問房間里的人。
童平回憶起來,在莫多大腦的世界中,當自己被莫多打暈的時候,忽然回到了家裡,在妻子百般阻撓下,他看見的那個男人的黑影read.99csw•com
坦克不敢用手去掀被子,找了柄拖把,遠遠地揭起被子。
「看來你還不知道?」坦克有點吃驚。
童平摸了摸母親垂下的手腕,雖然微弱,竟還有脈搏。童平立刻抱住她的雙腿,奮力往上頂,無奈力氣太小,根本抱不動她的身體。
幾根樹枝扎堆散落在岸堤旁,顯得十分不自然,拾起一支,被雨水泡得酥軟的樹皮上,能隱約看出手指的握痕。
母親用假肢砸向紀老師腦袋的時候,坦克雖然沒有看清,但他肯定紀老師絕無生還的可能。當時發現他們的燈塔管理員已經死了,說明當時還有人在海灘。這個人撿到鞋子非但沒有報警,還送到坦克家裡來,擺在了他的窗台上。
這種真實的感覺,卻無法讓童平區分自己身處在現實還是阿爾法的世界。
「你想說什麼?」
看見生疏的坦克,莫多有點畏懼,聽見坦克的聲音他立刻拉上了窗帘。
童平感覺到了來自坦克的危險。
坦克沿海邊走著。沙灘上一些積了水的沙坑裡,被海浪衝上岸的小魚撲騰著,它們再也回不了大海了。坦克沒有管它們,繼續向西走去。挎著沉甸甸的斜掛包,坦克走得很慢,這是他受傷后第一次獨自出門,不時有行人從身旁超過,實在好奇他的奇特外表,忍不住都會側目看上一眼。
阿爾法的世界里,受試者總會有意或者無意地想要殺死潛入者,這種大腦的機制就好比人體內的細胞會自行殺死外來入侵的病毒。
坦克似乎也被童平的氣場震住了,連忙趕來幫忙,兩個人合力將母親從繩子上抬了下來。
父親嘴唇邊的白沫已經幹了,看起來就像剛喝過牛奶一樣。
坦克接過榔頭,掂量著它的重量,好像是一塊千金不換的寶貝似的,仔細打量著。
耗盡體力的童平大口喘著氣,他很清楚繼續留在阿爾法的世界里,也無法查出坦克的秘密藏匿地點。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我去找媽媽。」童平逮到機會,趕忙從坦克面前走開。
是時候離開了。
像是有活躍的水分子在摩擦皮膚,身體慢慢熱了起來,體溫逐漸升高,童平覺得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彷彿它有了自己的生命,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樣。
不單是童平對於父母的悲痛之情,坦克對於童平的仇恨也在熊熊燃燒。
「沒準翻車的時候,人都被甩出車外了。」
坦克的視線移到了莫多的手上,那雙永遠長不大的手,和樹枝上的痕迹吻合。如果不是莫多,還會有誰跑去岸堤做這些奇怪的事情呢?
一隻盤踞在門口的貓,望見坦克走來,警覺地豎起耳朵,等坦克靠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它的地盤。
他的心裏有了自己的答案,背對燈塔漸漸遠離了海灘,走著走著,面前的道路變成了水泥地,兩邊也多出不少電線杆,交錯的電線盡頭是一排兩層的民居。
「就算你的腿沒斷,她也不會嫁給你的。」
「你這個變態!」坦克一腳踏住他的胸口,隨手找了本書扯下書頁,擦著手,「你在家裡幹什麼?」
「焱焱,你知道哥的腿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嗎?」坦克拍拍自己的假肢。
看來紀老師沒有回來過。坦克輕輕放下了拖把,盡量不去驚動那隻鳥。他知道找錯了地方,可是沙灘發現的樹枝上,小小的手掌印又是誰的呢?
確實,童平和麥晴對紅齒鬼的傳說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