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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α破解

第六章 α破解

「那只是湊巧罷了,說明不了問題。」魏博士乾笑幾聲道。
所有人都好奇那個哨音的來源,聚攏在燈塔的窗邊,沙灘上一片黑暗,只能看見海浪拍打礁石濺起的白色浪花,時隱時現。禿鷹的深色羽毛是很好的掩護,數量龐大的禿鷹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一點痕迹。
「記得什麼?」童平迷惘地看著湯淼,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右邊的肩膀上。
艾琳從劇痛中醒過來,後腦磕在坑窪的泥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有東西不停從內部敲打著顱骨。視線模糊、疼痛難耐的她掙扎了幾下,從地上坐了起來,茫然地看著這片陌生的地方。
禿鷹將魏博士圍了個水泄不通,它們一層一層包圍了魏博士,卻沒有一隻下嘴啄他。
「你的男朋友名字叫什麼?」童平問艾琳。
童平擺擺手,朝著陌生男人努努嘴:「這事回頭再說,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童平說完,看了眼魏博士,魏博士很用力地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出於對童年時光的懷念,童平探出身去,想確認一下救生艇是否還在。
洗手間里的童平,打開了水龍頭,按下馬桶沖水鍵,強勁的洪流在瓷白的馬桶里旋轉著,童平如一尊石像般注視著,直至漩渦消失,失望地垂下眼瞼。
他們四個人整裝出發。
童平的精神狀況堪憂,郭良安排了警員在門外把守著,約定明天一早再來接童平回實驗室。
這裏正是昨天在阿爾法實驗的時候,莫多囚禁童平的地窖。
「我看它是餓了,你幫我去廚房拿點貓糧吧。」童平踢了踢空空如也的貓食盆,對魏博士說道。
誰也不會懷疑這個美好世界的真實性,除了童平。
獃獃凝視黑夜的湯淼,內心一片灰暗。
在尚未百分之百肯定的情況下,童平此刻要去驗證自己的想法,找到身處阿爾法世界的證據。
「也許腦部的傷勢讓她失憶了,忘記是你殺死了她?」艾琳的解答聽起來不是沒有道理。
作為受試者的童平思索著:在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探尋的秘密呢?
「為什麼麥晴會活過來?」童平知道阿爾法世界里的規則,和現實中一樣,不會存在超自然的現象,因為這會引起受試者的懷疑和猜測。一旦阿爾法的實驗被揭穿,那麼任何有價值的信息都拿不到了。
廢棄的燈塔殘破不已,走在石階上的迴音幾乎蓋過腳步本身發出的聲音。童平扶著石壁,總算登上了燈塔,上面的溫度低了不少,風吹在身上瑟瑟發抖,連呼出來的氣都是一團團的白色。
哨子上只有魏博士的指紋,而這又是唯一可以指揮禿鷹的工作。
這是在阿爾法世界里,從未被提起過的字眼,也是童平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個詞。
地板上的麥晴屍體,睜著空洞的雙眼,像是不明白童平在幹嗎?艾琳找來條毯子,蓋起了屍體猙獰的臉。
「滅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給童平一點苦頭嘗嘗,誰讓他把艾琳害成那個樣子。」
「別動。」童平扶住了她,說道,「小心在返回之前就沒了命,那樣你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了。」
那裡面應該是還沒醒過來的艾琳吧。童平心想。
「不可能——」童平斬釘截鐵地否定道。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怪物又怎麼會出現在現實中呢,況且他自己還是這個傳說的締造者。
花提港峭壁的洞穴中,棲息著成千上萬隻食腐的禿鷹,魏博士不辭辛苦,開始訓練這些禿鷹。如天葬一般,這些受過訓練后的禿鷹,會在魏博士發出哨子的指令后,迅速吃光整具屍體。假如碰到敲不斷咬不爛的骨頭,地上的那些石頭就派上了用場。童平用它們將骨頭打碎,以便禿鷹吃得一口不剩。而在阿爾法世界里,那些突然消失的屍體,也正是遭遇了飢餓的禿鷹,被啃食的一乾二淨,才讓人誤以為是離奇失蹤。
「秋刀魚!」童平對著門縫喚道。
在潛入者的實驗室里,幾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愁眉不展地圍著水池。
「童平,這裏面的房子都長得一樣,你家是哪棟啊?」開車的湯淼在空曠的小區里轉悠著。
紅——齒——鬼。
「嫌疑人就是你,童先生。」郭良猛然抬起頭,銳利的眼神射向了童平。
這時,黑暗的沙灘傳來了一聲尖利的哨聲,所有的禿鷹齊刷刷看向了聲音的方向,緊接著又一聲更長的哨聲。禿鷹爭先恐後地飛出了燈塔,它們絲毫不顧及同伴,體型略小的禿鷹被擠到一邊,但很快站起來,抖擻羽毛,瞅准空隙鑽進鳥群,奮不顧身地衝進無邊無際的暗夜之中。
童平舉起了手中的哨子,繼續說道:「正是你利用了這個哨子,才讓麥晴的屍體從我的院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阿爾法的世界里,我的潛意識總是在提醒我麥晴出軌的事情,現實中被忽略的細節和感受,會在阿爾法的世界中放大,這也正是阿爾法世界的作用,讓受試者在細節中暴露他們心中的秘密。
儀器的燈光暗下來,魏博士完成了檢查,對童平說:「還是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艾琳低頭看見童平的影子慢慢接近自己,手裡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她想扭頭去看,可腦袋很重,讓她保持不了平衡。
湯淼和魏博士手腳麻利地從他身上解開複雜的電線,把他從水池裡摻了出來。
「原來你們拿我做這種實驗!」童平怒目圓睜,朝湯淼和魏博士吼道,「別人不了解我,你們倆還不了解我嗎?」
跑上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湯淼。
結果讓他很失望,地窖里只夠躺下一個中學生,沒有可供藏屍的地方。不過童平也不是來找這個的,他檢查著地窖的內壁,正如他所料,那裡刻著一串數字。
「誰會想殺我太太?你們抓到嫌疑人了嗎?」
這些數字是阿爾法世界里的代碼,每一串數字都是一次實驗的編號。阿爾法世界根據受試者的記憶構建,裏面的房子、街道、樹木都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然而這個編號,只會存在於阿爾法的世界里。
「可能那個部位本來就不會致命。」艾琳摸摸自己的後腦勺。
阿爾法的世界如同一個有著無限入口的迷宮,雖然每一次試驗都不同,但迷宮內部是相通的。一個編號代表一個入口,潛入者每次試驗的時候必須留下編號,以避免之後的潛入者從錯誤的地方返回。那樣的話,會造成潛入者記憶的混亂,醒來后https://read.99csw.com大腦一片混沌,猶如他的意識被困在迷宮中,難以恢復。
一滴汗沿著魏博士的臉頰滴落下來,他僵硬地臉幾乎笑不開。
「如果真的是紅齒鬼乾的,我只想說一句話……」童平看了眼魏博士,意味深長地接著說,「誰能告訴我誰見過真正的紅齒鬼?」
看見童平手裡拿著的石頭,艾琳蹬著腳,驚恐地往後挪動著身體,揚起一陣煙塵。傷口還在流血,滴下的血和塵土凝結成了灰色的泥球,在腳邊滾動。
三個男人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童平站起來,對郭良說著什麼,郭良側耳認真地傾聽著。
剛才艾琳寫下的三個字,雖然只看了一眼,但童平永生難忘。
「這個……不好辦呀!」郭良答道。
「魏天浩,別裝了。」童平對他的辯解嗤之以鼻,「我已經知道你將麥晴的屍體藏在哪裡了。」
「我會讓醫生多照顧他的。」看來郭良是鐵了心了。
「郭良。」
「當時房間里燈光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再說,我也只看了一眼外遇的照片,哪能記得那麼清楚。」
童平像是想到了什麼,衝進了洗手間,受到驚嚇的秋刀魚鑽進了傢具的空隙里。
「快告訴我,他是誰!」
「就在艾琳知道你的埋屍地點后,她立刻返回了現實報告。」湯淼不經意地看了眼玻璃外的實驗室,艾琳依然處於深度昏迷之中。
在院子里踱步,童平想著返回的辦法。一直作為潛入者的童平,常規的辦法都試了個遍,毫無作用。在他參与的實驗中,沒有一個受試者是在實驗室里醒過來的。
艾琳躺在了院子中央,被撕成布條的床單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為了防止她念出「鑰匙」返回,童平還堵上了她的嘴。
這個證據是件非常奇妙的東西,它只存在於阿爾法的世界里,不會出現在現實世界中。
不知怎的,天氣變得糟糕起來。狂風大作,吹起的細沙讓人睜不開眼睛,頭頂上的天空烏雲聚攏,厚厚的雲層后雷電交加,一場大雨眼看就要澆下來了。
「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了!」童平的左手抓住門把手,不熟練地擰動著,那扇門就像在同他作對一樣,怎麼也打不開。他憤怒地用腳踢門,用身體撞門,堅固無比的門板紋絲不動。
童平放緩車速,順利通過這段路之後,一路平坦,汽車駛進了一片空地。
「不是讓你和其他警官一起待在下面嗎?」郭良一把拉住了湯淼。
魏博士躺在地上,攤手作無辜狀,問道:「怎麼樣?這回總該相信我了吧。」
阿爾法實驗研究本身就為了推動犯罪行為的偵破工作,童平給出的交換籌碼很有誘惑力。他堅毅的臉上洋溢著自信,郭良自知討不到便宜,請示了上級部門之後,答應了童平的要求。
「試就試!」童平拿過了證物袋,毫不客氣地吹響了已經取證取樣的哨子。
細心一找,又發現了不少牙齒。從牙齒的大小、形狀、顏色來看,牙齒的主人應該都是未成年人,而且不止一個。
「是關於如何從阿爾法世界里返回。」郭良故意賣了個官子,「不過這個方法還需要實驗再一次驗證。但更重要的是,童先生好像恢復了一點記憶,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許能幫忙找到他的妻子,說不定還能找出真正的兇手。」
他開始對鏡子里的自己,說著各種各樣奇怪的詞語:布宜諾斯艾利斯……紅色的公牛……我愛你。
陌生男人留著精幹的小平頭,黝黑的皮膚泛著油光,一看就不像天天待在實驗室里的研究人員。
阿爾法的實驗研究,幾乎沒有涉及過受試者該如何返回現實世界的問題。
「你說你昨晚離開隔壁房子的時候,女主人還沒死對吧?」童平忽然問道。
「只要吹響你的哨子,看見地上有屍體,這些傢伙就會毫不客氣地吃個精光。」
湯淼咂了咂嘴:「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那是童平被關在地窖的時候,用石子刻上去的。
郭良安慰道:「童先生,我們通過阿爾法世界里傳回的訊息,先後搜查了阿爾法世界里那些你在鄰縣拋屍、藏屍的地點,均沒有發現您太太的蹤跡,所以您的嫌疑也正在慢慢洗清。」
魏博士放聲大笑:「你有什麼證據?」
「我太太在哪兒?」童平掃視著實驗室里每一個監視器,焦急地問道。
擦乾臉,童平回到了控制室。
郭良觀察著童平的一舉一動,繼續說道:「童先生,你先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這個案件的案情有點超乎常理,否則也不會動用阿爾法的實驗室了。」
「感謝您的配合。」
童平進了屋子,家裡還是熟悉的樣子,布局和擺設沒有變化,唯獨少了會出來迎接他的妻子。
艾琳返回后,說出了藏屍的地點,警方卻搜查無果。於是艾琳再次進入阿爾法的世界,童平的阿爾法世界延續到了第二天早晨。也許是阿爾法出了些差錯,也許是童平的潛意識產生了混亂,麥晴在阿爾法的世界里復活,並且回到了家裡。正是出現了超乎常理的現象,才讓身處在阿爾法世界中的童平,產生了懷疑。也許換成別人,不一定會猜疑這個世界是阿爾法虛構的,但童平和別人不一樣,他本身就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阿爾法實驗的潛入工作者。
貼身的潛水服下,他的右臂僅剩下了半截,空蕩的袖管隨著身體擺動無力地搖晃著。
「不是你殺的,為什麼你要來燈塔滅口?」郭良質問道。
「趕快寫!」
地窖里的這串編號,是童平現在身處阿爾法世界里的最好證據。
「你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郭良指著院子靠近門的地方,「當時你已經不省人事了,整條手臂都不見了,你的左手握著一把刀,刀上全都是你太太的血。」
童平脖子上的繩子瞬間沒了力氣。
也許昨晚麥晴並沒有死,後腦勺的傷勢只是讓她陷入了休克。
在阿爾法世界里受的這份罪,卻是因為自己背員了莫須有的罪名。
「我們就去你家做個了斷吧。」郭良第一個走出了實驗室。
郭良求助般地望向童平,正因為童平把交代阿爾法世界里的事情作為籌碼,郭良才願意布下這個局。童平告訴了他禿鷹殺人匿屍的手法,邏輯上合乎情理,差一點郭良就信以為真了。但魏博士一個小小的細節,沒有逃過郭良的眼睛。在童平拿出哨子之前,https://read.99csw.com他一直顯得很緊張,手插在口袋裡掩飾著顫抖。可童平試了幾次哨子之後,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一下子強硬起來,讓童平下台階的餘地都沒有。
「你怎麼會醒過來的?」湯淼激動地問。
童平向湯淼的求助聲回蕩在燈塔石壁間。湯淼扭過臉,迎著凜冽的海風,臉頰的皮膚被吹得有點刺痛。黑夜裡找不到焦點的視線,依然不願意麵對魏博士,儘管童平的推測最後沒有成功,但顯然在每個人心頭都留下了印痕。
「你們都看見了嗎?」湯淼喘了口氣,說,「我看見紅齒鬼了。」
童平說得沒錯,潛入者一旦在阿爾法的世界中被殺死,就無法被喚醒,現實中的潛入者會和受試者一樣,陷入無盡的昏迷之中。這也就是為什麼,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潛入者的原因了。
比起阿爾法實驗中的其他受試者,身為潛入者的童平,比所有人都更熟悉阿爾法的世界,他有能力洞悉這其中微妙的差別。童平剛才嘗試了所有返回現實的方法,都沒有用。通常這種情況,剩下的解釋只有一個,童平這次扮演的並非潛入者,而是受試者。
實驗室里待命的醫生,為童平重新包紮了右臂的傷口。湯淼和魏博士細心地分析著童平腦部掃描的數據,提供證明童平失憶的證據,好讓他不會被關進拘留所。
「童先生,你的推測還沒有辦法說服我,現在你該說說阿爾法世界里的故事了。」郭良向一邊的兩位警員使了個眼色。
三個男人開門走了進來,穿著白色的大褂,裏面有童平熟悉的面孔。參与實驗的湯淼、染著金髮的魏博士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
艾琳應了一聲,立刻走向陽台。
驅車一路向北,熱鬧的街區被拋在腦後。轉入山路,路面變得崎嶇蜿蜒,路也越來越窄,只夠一輛車勉強通過。
「我也是職責所在。」郭良毫不讓步。
「但我們有約在先。」郭良見童平情緒有點激動,命令兩位警員把他帶離了燈塔。
「童平,這事你覺得呢?」郭良問。
童平檢查地板上屍體的傷口,已經凝結了硬塊,手感毛毛糙糙的,看來血早就止住了。
夜幕降臨,童平熄滅了卧室的燈,假裝已經睡下。
「魏博士,快幫我看看秋刀魚怎麼了?」
童平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阿爾法實驗的受試者?
「童先生告訴了我一個阿爾法世界里的秘密,可能對你們的實驗也有用。」郭良說道。
這哨音好像魔法一樣,從花提港第一高度的燈塔傳播出去。不一會兒,天空中的烏雲開始聚集,一片巨大的陰雲朝著燈塔撲來。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
抬頭看見的是一棟破敗的小樓,灰色外牆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完全看不出那原來是一面白牆。屋頂上的瓦片沒剩幾片,門前隨處可見的瓦礫,隱約能看出它曾經蔚藍的顏色。
「兇手的?為什麼會在你家裡?」湯淼問。
郭良撫著下巴,捋出了新的思路。經常在被害人身上留下紅色齒印的紅齒鬼,為了掩蓋身份,與禿鷹結成了同盟,讓禿鷹們替它收拾殘局,將屍體蠶食得屍骨無存。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童平撕扯著衣服,想要脫下來看個清楚明白。
「他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先讓醫生給他治療吧。」魏博士也加入進來,「他現在的樣子也跑不到哪兒去,況且我還要給他做個腦部的檢查。」
「什麼條件?」
「我叫郭良,是花提港的刑警……」
小樓的大門貼著封條,封條上蓋著花提港警局的印章。自從莫多在這棟樓里被捕后,就再也沒有人敢出入這裏了。傳說中,莫多就是在這裏誘騙過路的少年,然後將他們殘忍殺害的。但警察翻遍了屋子,依然沒有找到少年們的屍體。而嫌疑人莫多,在警察抓捕時,突然掙脫了身旁看守他的警察,往近山的路逃跑。也許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山頂一塊落石正巧墜落,砸中了他的腦袋。經過全力搶救,莫多保住了性命,卻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那名可以自由出入機密實驗室的魁梧男人,到底是誰呢?他的面孔在阿爾法的世界中出現過,正是那名發現童平酒駕的交警。
阿爾法的試驗必須有兩名博士在場,湯淼和魏博士正是負責此項工作,阿爾法工作時,難免會受到主控它的研究員影響,顯然在童平的實驗中,主控阿爾法世界的是湯淼,也就難怪魏博士會失蹤了。
除了人為中斷阿爾法實驗,以及潛入者的退出,受試者是無法靠自己從阿爾法的世界里逃離的,因為現實世界中的他們無法用意識來控制行動。換句話說,受試者在阿爾法的世界里還算個正常人,回到現實世界中也許連眼皮都睜不開。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嗯……這個嘛……」郭良搓了搓手,低頭說道,「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兇器,也發現了嫌疑人……」
「聊什麼呢?」魏博士刺探道。
「麥晴人呢?」童平沒有看見一直參与實驗的妻子。
「等等!」郭良走進前來,阻止道,「現在潛入者艾琳還沒有醒過來。我們懷疑在阿爾法的世界里,是童先生你謀殺了她,所以暫時不能讓你離開實驗室。」
「什麼秘密?」魏博士和湯淼都來了興緻。
郭良先下了車,撕掉了門上的黃色封條:「現場勘查取證工作都完成了,大家進來沒問題的。」
「這是紅齒鬼的聲音。」魏博士拍打著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說道。
聚光燈的中心,魏博士眯著眼睛,張開手掌擋向燈光,掌心中兩條深深的勒痕。
他是唯一領略過阿爾法世界波瀾壯闊的人。
童平把手攤開在三個人面前,他的手掌中是一枚黃色的哨子。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警方的懷疑對象只能是童平。手持兇器昏迷在現場,雖然斷了一隻手臂,但很可能是殺人後自殘造成的。只是沒有人知道,現場的布局和阿爾法世界里莫多的院子如出一轍。
「放心,我不會殺死你的。」童平對艾琳說,「你肯定知道我曾經也是一名潛入者,只要你告訴我『鑰匙』,我就有辦法和你一起返回。」
回憶昨晚的每一個細節,童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走到陽台上,這才想起被關了一夜的秋刀魚。
聽罷,童平僵硬的身體鬆了下來,微微顫抖著。他伏在魏博read.99csw.com士的肩膀上,壓著聲音,抿嘴痛哭起來。
艾琳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她費力地在地上一筆一劃刻下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字。
「說來話長,先把我從水池裡弄出來再說。」
童平回想起阿爾法世界中,阿爾法不停暗示他殺死妻子,並且毀屍滅跡。這樣一來,潛意識裡藏屍的地點,就會成為警方搜查的地方。
水池裡的水位開始減退,升起的托板支撐住童平的身體,他感覺到自己身體有點不對勁。
「我是怕你出去了,要是來人了怎麼辦?這裏還躺著一具屍體呢!」艾琳愁眉苦臉地說。
燈塔的石板階梯傳來腳步聲,一名年輕的警員送來了一個透明證物袋,裏面放著一個哨子。
就好比在離開阿爾法世界的時候,有一扇需要身份認證和密碼的門,這組數字便是每個潛入者獨一無二的身份認證,而密碼則是鑰匙,兩件東西缺一不可。
童平捂著脖子,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指了指魏博士:「這些你都要問他。」
他折回汽車,從後備廂里把艾琳拖到了院子里。艾琳受了傷,仍處於昏迷之中。
院子里的那輛摩托車還停在原處,童平把摩托車推到一邊,這裏要比其他地方凹陷下去,積了一個小水窪。童平伸腳踩了踩,感覺要比其他地方軟一點。
似乎在童平虛無的意識中,花提港的燈塔才是永恆存在的。
艾琳抽泣了幾下,閉起眼睛,默默點了一下頭。
「這是怎麼回事?」郭良緊張地盯著禿鷹。
「為什麼她還要回家呢?」童平擰著眉頭,檢視屍體上艾琳刺出的一個個刀口。
看著鏡子里的人,眼眶凹陷,鬍鬚拉楂,臉上和身上有不少小傷口,右手臂包著厚厚的紗布,童平覺得自己像極了畫室里陳舊的石膏像。
一個黑影閃過,鑽進了門縫,魏博士被嚇了一跳。
也許答案就在花提港的燈塔里。
可能童平只對了一半,而關鍵的證據還沒有被發現。
雨點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淺淺的坑,泥土的顏色開始變深,逐漸擴散。艾琳寫下的字跡,在風雨中轉瞬即逝。
彷彿經歷了一次冒險旅行,童平從熟悉的水池中醒來。
童平又用力吹了幾次哨子,甚至還變換了節拍和音調。禿鷹就是紋絲不動,好像看不見眼前的魏博士一樣。
在洗手間里清理屍體的時候,童平確認過麥晴已經死亡。剛才故意試探了一下艾琳,她想方設法讓童平相信麥晴是僥倖餘生,目的只有一個。
郭良將燈筒轉向了天花板,燈塔內被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黑壓壓一片的禿鷹擠滿了整個塔頂,咕嚕咕嚕的叫聲此起彼伏。
「你終於醒了。」童平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不過,魁梧男人要說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斷臂有關。
「很好奇,你是怎麼回來的?」魏博士淺淺一笑。
和阿爾法世界中的家不同,現實中童平是居住在一個全是獨立別墅的小區內,正是這樣遠離四鄰的居住環境,才會在命案發生后的幾個小時,受傷的童平才被人發現。
右腿的膝蓋處隱隱作痛,安裝在那裡的金屬假肢變得冰涼冰涼。湯淼搓了搓褲管里的膝蓋,緩緩消失在腳燈的光暈之外。
「郭警官,我可以說出阿爾法世界里我和艾琳發生的事情……」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童平暗暗想著。難道這些禿鷹都認識魏博士了嗎?就算是把他當主人,魏博士要如何告訴這些禿鷹只吃掉一隻手臂呢?
究竟是誰殺害了童平的妻子麥晴,害得他失去一條手臂?又是誰在操縱這些吃人的禿鷹?幕後黑手是不是傳說中的紅齒鬼?亦或是有人在暗中搗鬼,一手導演著這場陰謀?
「不!不!那就太遲了!太遲了!」
「艾琳是你的什麼人?」童平不禁好奇。
先撩起她右手的袖口,沒有。再撩起左手的,果然不出所料,童平看到了一串數字,那是每次實驗的編號,在進入阿爾法世界的時候,會隨機生成一組數字,潛入者通常將它寫在自己的手臂上。
看見童平抱著貓過來,魏博士連連後退,擺手道:「別……別……過來,我對貓毛過敏。你還是讓湯淼看吧。」
「還是讓他自己想想吧。」魏博士覺得童平在放鬆的環境,反而會更快記起以前的事情來。
「在他的手機上看到過照片。」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屬於和妻子幽會的男人。
「那個潛入者艾琳,從哪兒找來的?」童平躺在巨大的儀器上,閉著眼睛問湯淼。
到底錯在哪了?魏博士訓練了禿鷹,用哨聲作為餵食它們的信號。形成條件反射之後,聽到哨聲的禿鷹便會吞噬魏博士準備的「食物」。猶如天葬般的殺人場面,魏博士還會用石頭將屍骸的骨頭敲碎,貪食的禿鷹將被害人吃得一點不剩。
「我不知道你和麥晴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糾葛,甚至不惜殺了她嫁禍給我。但我勸你還是自首吧,你讓屍體消失的把戲,我可是全部都知道了。」童平說。
郭良聳聳肩,說:「這正是問題所在。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大量的血跡,經過鑒定后確認血跡屬於您的太太。可是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她的屍體,或者換句話說,您的太太目前只能算失蹤。」
走廊里,透明玻璃門后的湯淼和魏博士,怔怔地看見童平肩膀顫抖,慢慢蹲下身子,將頭埋在了左手的臂彎中。
魏博士從後面抱住了童平,在耳邊輕輕說道:「如果麥晴在這裏,也會同意讓你做這個實驗的。我們相信你不會對麥晴做那麼殘忍的事情,可首要的任務是先找到麥晴啊!」
「兇手?你是說麥晴已經……」
「怎麼?你還怕我跑了?」童平顯然話中有話。
逆光的背影有幾分悲涼,郭良想要拍拍他,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插|進了褲兜。
童平面無表情地拉起了窗帘。
這種感覺似曾相似,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這時,背後一陣疾風吹來,有東西纏繞在了他的脖子上,細如牛毛卻像蟒蛇一般開始收緊。童平的手指都插不進皮膚間的空隙。他沒法扭頭看身後的人,空氣被阻塞在嘴裏,頭和眼睛開始充血。童平的意識開始模糊。他往後倒退了幾步,後背就被一隻膝蓋死死地頂住了。他僵直的手伸進了口袋,摸出一個哨子。拼上了最後的力氣,他吹響了哨子。
在阿爾法世界中,童平對艾琳做了殘忍的事情,但是在返回過程中,這部分的記憶有缺失,郭良答應給童read.99csw.com平一個晚上,讓他給出答案。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
打開龍頭,他用左手不太利落地掬起水,洗了一把臉。右臂碰到了堅硬的大理石檯面,一陣生疼。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在阿爾法的世界里,自己的右手老是會痛。
不暴露阿爾法世界的破綻。
地窖里的空間很小,童平趴在地上,把頭探了進去。
湯淼歪了歪嘴角:「哦,你說她呀。她是候補的潛入者人選,你沒發現嗎?她的血型、發色都和你十分相近,在你執行潛入實驗遇到緊急情況時,她會出動施以援手。但這次實驗的受試者換成了你,我們一致認為她是潛入者的最佳人選。畢竟能被選拔成為潛入者,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要去找麥晴……我想回家……」童平嗚咽道。
艾琳十分出色地執行著任務,讓身在阿爾法世界里的童平一直被蒙在鼓裡。若不是期間麥晴的死而復生,童平也許還沒有發現呢。
就在她轉身的時刻,童平迅疾地站起身來,舉起工具箱里的一把扳手,重重朝艾琳揮了下去。
「剛才想到了一件東西,我去拿給你看。」童平走去了廚房,傳來翻抽屜的聲音,沒一會兒,他手裡握著一件東西回來了。
「秋刀魚,秋刀魚!」湯淼砸著嘴巴,手忙腳亂地追了上去。
是人類的牙齒。
走出浴室,用不太熟練的左手擦乾身子,費了一番功夫穿戴整齊。童平站在二樓的卧室往下看去,正門口的警察百無聊賴地靠在車門上,微笑著朝他揮揮手。
其實這棟別墅除了正門,還有另外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出口。童平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進入一樓的洗手間。這間洗手間朝北,窗戶外雖然安裝了防盜窗,不過防盜窗上安裝了鉸鏈,拉開隱蔽的插栓就可以打開。爬出窗戶便是別墅側面的院子,沿著矮矮的籬笆爬行一段,就會發現籬笆上的一個小洞,那是為了常常偷溜出去的秋刀魚準備的通道。
他低頭踢著地上的石頭,發現有些小石子不太一樣。拾起幾粒,用手掃去上面的塵土,露出了皓白的底色,以及尖尖的牙根。
唯獨一點,為了偽造傷口的形狀,童平用石頭在後腦勺上又重重地砸了一下,已經昏迷的麥晴居然還挨得住這一下?
童平心中的疑惑正慢慢被解開:
石階又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還有男人驚慌地喊聲:「紅齒鬼來啦!」
一隻貓從門縫裡擠出了腦袋,「喵」地回應了一聲。看見是主人,秋刀魚親昵地蹭起了他的褲管。
「雖然她只是我的助手,實質上是我的侄女啊。」
周圍沒有任何的變化,用涼水洗了把臉,童平走出了洗手間。
「要不然,你試試吧。如果這些大鳥把我吃了,算是把我超度升天了吧。」
面對黑暗中怒吼的大海,童平往前邁出一步。他還記得在這裏曾經讓草莓當裁判,和鐵魚一起來比賽捉迷藏,至於最後誰是最終的勝者,已經記不太清了。當時窗戶外面還掛著救生艇,現在應該沒有了吧。
「警官,是不是可以讓他先回去休息?」湯淼向郭良求情道。
送別他們三個人,童平洗了把熱水澡,只有一隻手對他來說,生活起來實在有點艱難。熱水淋在頭上,阻隔了外界的聲音,仿如進入阿爾法世界時的感覺。
實驗室燈光亮起,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警員走到了童平的身後,分立左右。
「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說吧。」陌生男人說出這句話,湯淼和魏博士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童平蹙眉道:「那我太太呢?」
「你以前見過你男朋友的外遇對象嗎?」
「可他的身體還很虛弱,實驗室里也沒有讓他休息的條件啊。」湯淼說。
「為什麼我會變成受試者?這個男的是誰?」童平連珠炮般又問了好幾個問題。
他搬來一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向了水窪,兩三下之後,水窪里的水慢慢減退,地面上露出了一個缺口。
「就是前面左邊的那棟了。」童平指著一棟大門被貼了封條的別墅。
湯淼和魏博士趕忙架住了他,童平劇烈地咳嗽起來,剛做完實驗的他,虛弱地癱軟在地上。
童平坐在了他們三個人的對面,正對著控制室里兩塊巨大的透明玻璃。這兩塊玻璃分別與兩間實驗室相連,從實驗室里看只是兩面普通無比的鏡子,而在這邊卻可以清楚地觀察實驗中受試者和潛入者的狀態。
「沒錯。當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您躺倒在一樓的院子里,全身沾滿了您太太的血,左手還抓著一柄沾滿鮮血的榔頭,右手只剩下了上半肢,處於昏迷的狀態。現場沒有發現第三者進出的痕迹,我們展開了一天一夜的大規模搜查,也找不到您太太和您的右手殘肢。為了抓緊時間營救您的太太,我們警方申請了阿爾法實驗,想從昏迷的您身上找出答案。」
「他可不是囚犯!」湯淼有些惱怒。
一進院子,童平就察覺到了異常,精心修剪的草地變得光禿禿的,上面還多了好幾塊石頭,這些石頭原來並不是在這裏。不知道為什麼,童平覺得自己家的院子,和阿爾法世界里莫多家的院子變得十分相似。
整片院子泥土的顏色比以前深了不少,尤其是院子的正中央,凝結成塊的泥土還未乾透。儘管看不見一抹猩紅的血跡,卻讓置身其中的人感到無比恐怖。
也許五具屍體就藏在這裏面。
「那你看到隔壁女主人的時候,沒發現自己認錯人了嗎?」
可是在海邊碼頭上給她穿衣服的時候,明明身體已經涼了。難道因為海邊本來溫度就低,就算是個活人不|穿衣服,也會渾身冰冷?
「事件大部分發生在院子里。」郭良熟門熟路,領著童平穿過狹長的走廊,屋子的北面便是鮮花絢爛的院子。
「我出去一趟。」童平回房間換了外出的衣服。
麥晴的死而復生,便是現實世界在童平心中崩塌前最初的那條裂縫。
走出壓抑的家裡,沒有下雨的天氣,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讓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倍感放鬆。
郭良猶豫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也好。那我先去彙報一下。」
樓下的保安圍作一團,望著隔壁那棟樓討論著什麼,想必是在說昨晚艾琳鬧出的事情。
「問我什麼?我可沒有殺麥晴。」燈光聚焦下的魏博士,染髮劑遮蓋不住兩鬢的蒼白。

扭頭一看,童平幾乎暈厥過去。
對童平進行阿爾法實驗的時候,九九藏書正是魏博士力薦艾琳,才會由她擔任潛入者。而阿爾法世界里發生的重大事件,魏博士都了如指掌,顯然將艾琳安排為潛入者,是他早有預謀的。
童平心有不甘,請求道:「郭警官,可能兇手不止他一個人。只要查出是誰在假扮紅齒鬼,就一定可以解開整個事件的真相,再給我點時間吧。」
「你去哪兒?」
在童平家院子的時候,童平和郭良就設計了這個局。郭良指揮警員搜查了實驗室里魏博士的私人物品,發現了這個哨子。
「我?」
「你說什麼?」童平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走廊里只剩下了童平和郭良兩個人,他們沒有任何交流,直到進了院子。

「這是兇手的東西。」童平語出驚人。
「童先生,您果然猜的沒錯。殺害您太太的兇手就是他。」
郭良指揮著關閉燈塔里的照明設施,明亮的燈塔內漸漸變暗,只剩下了一盞昏黃的腳燈。所有人都陸續走下了燈塔,郭良經過湯淼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和魏博士一塊兒離開了。
童平一隻手抱起秋刀魚,才發現它的背上受了傷,幾處紅紅的傷口,還滲著血。
空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童平熄火下了車。
「這就是你殺人的兇器。」

「沒有發現她的屍體,但是院子的地坪幾乎浸滿了她的血。」郭良注意著自己的語氣,表達出他的觀點,「從我個人的角度,雖然您太太的屍體還沒找到,但活著的希望渺茫。」
郭良?這個名字飛快從童平腦中閃過,好像艾琳說她的男友也叫這個名字,現在想來,原來這個名字是這麼編出來的。
魏博士和湯淼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這座廢棄的燈塔,陪伴了童平和湯淼的整個人生,多少年來風吹雨打,依然矗立在花提港的海岸線,如忠誠的護衛,盡忠竭力。然而現今物是人非,在歲月的流逝中,卻不知是什麼改變了他們。
他扶著頭,似乎在思考該如何組織語言告訴童平他的遭遇,時間隨著實驗室里時鐘的滴答聲流逝,幾分鐘的沉默過後,男人終於開口了:
「遵循這樣的規律我繼續想下去,在我從阿爾法世界返回的時候,就開始猜測麥晴的外遇對象會是誰。能將現實中的殺人手法投射到阿爾法世界中,懷疑的對象一下子就減到了兩個人——你和湯淼。在我家的時候,你居然能夠那麼快從廚房的櫥櫃里找到貓糧,證明你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我家。因為你對貓過敏,每次來我家的時候一定是把秋刀魚鎖進洗手間,為了防止它吵鬧,會給它倒滿貓糧,所以你才會那麼熟悉貓糧放的位置。」
童平順利從家裡逃了出來,站起身,遠遠看見矗立在岸邊的燈塔頂部。
湯淼還想爭辯,童平拉住了他。
「雖然我剛才說了受害人是你的太太,可並不代表她已經死了,她還有存活的希望。」
「又不是第一次見著屍體,怕什麼怕?」童平鑽進廚房,打開了工具箱,在裏面翻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
「是什麼?」郭良問。
院子裡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像是莫多故意留給童平的提示一樣。他仰望天空,露齒一笑,想到了返回現實世界的辦法。
「我想知道有關我和我太太的全部案情細節,作為交換條件,我也會說出阿爾法世界里的事情。這是第一次有受試者從阿爾法實驗中醒來,可以算是研究的一大突破吧。」
整座燈塔的照明全部開啟,童平被燈光刺得睜不開眼,在碩大的聚光燈后,傳來了郭良的聲音:
秋刀魚豎著尾巴,親昵地跑過來蹭著童平的褲管。
雨中的童平帶著笑意,轉身走向一塊大石頭,拾起了它。
包裹她的床單也能透氣,拋屍途中的一路顛簸也不足以致命。
從艾琳身上套取到「鑰匙」,犧牲她才換來的這次返回,竟然面對的是這樣的現實。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童平壓低了語調。
湯淼的話剛脫口而出,才意識到不合時宜,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童平頭也沒抬:「我在想辦法,你替我留心樓下的保安。」
就在這時,童平一隻手沒抱穩,被秋刀魚掙脫了,一溜煙跑得沒了影。
那片陰雲鋪天蓋地地湧進了燈塔里,黑色的羽毛飄散得到處都是,還帶來了腐敗食物的氣味。燈塔內部的空間令人窒息,一隻只禿鷹填滿了每一寸可以站立的地方,它們在石階上收起翅膀,漫不經心地聚攏在童平的周圍,而在這份漫不經心下面,是絕不放過機會的狠辣。
童平咬著嘴唇,耐著性子坐回了椅子上。
「接下來該怎麼樣?換個地方把屍體藏起來吧?」
童平捂著頭,表情痛苦:「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想得太多頭就會疼。」
「我必須要回去。」
「是的。不過她流了很多血。」
郭良繼續說著:「就在四十八個小時之前,我的管轄區里發生了一起凶殺案。受害人正是你的太太——麥晴。」
童平當然不會為她解開嘴上的封條,而是將手裡的石頭放在了她兩隻被綁住的手裡,讓她把「鑰匙」寫在地上。
這時,魏博士做了個出乎意料的舉動,他一屁股坐了下來,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那些禿鷹慢慢圍攏了過來,雖然知道它們不會主動攻擊活著的人類,但它們數量龐大,還是讓人擔驚受怕。
拋屍的那個碼頭是個死角,魚啊漂浮物之類的東西被衝進這個海灣,就很難再飄出去了,所以將麥晴拋在那裡,等浮上來的時候,很快就會當地人發現。就是這樣一片海灣,麥晴並非沒有生還的可能。
「啪嗒!」
「等你為我解開了阿爾法世界里的真相,我們再來討論這個也不遲。」
童平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用食指指了指地板,說:「就在這裏。」
「你聽我解釋……」湯淼想去拉住往門外走的童平,卻被一把推開。
童平腦海中不斷閃現另一個場景,他站在高高的花提港燈塔上,海風撥亂了他的頭髮,髮絲在眼前晃動,跨一步站上燈塔的石階,腳下的驚濤駭浪拍打著礁石,突然天空中襲來一片陰影。
其實在阿爾法的世界里,潛移默化中童平得到了許多提示,家中的書堆里、側翻的救護車裡、車禍后的樹林里以及跟蹤坦克拋屍時的沙灘淺坑裡,都碰上了同一種鳥。這種鳥名叫禿鷹,它們體形碩大,皮膚裸|露的頭上,永遠瞪著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禿鷹以腐屍為生,被稱作大自然的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