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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寒·鐵軌·恐懼

第五章 小寒·鐵軌·恐懼

「嫌疑人鎖定了?是誰?」衛彬跳上了路邊一輛計程車的副駕駛座。
對老人的身手,孫子流露出羡慕和崇拜,躍躍欲試道:「爺爺,我可以下來嗎?」
「死者生前手腳遭粗繩子捆綁,還在地上被拖行過一段時間,應該是被兇手折磨過。」
這片天地間僅存的溫暖,彷彿被這冰冷的屍體割裂成一絲絲碎片。又一輛火車從山坡上呼嘯而過,一片金燦燦的麥田隨風起舞,除了秀美的風景,幾公里內什麼都沒有,對兇手來說,是天然的作案地點。
「你叔叔也是刑警嗎?」
「算了,算了,別打了。」失主拉住護花使者勸道,幾個圍觀者見了紅,也不再煽風點火。
「不許碰我書包!」
「排出來的什麼東西?」一手糞便的衛彬茫然地望著搜查人員,腦筋還沒轉過彎來。
突然,護花使者慘叫起來,他後退兩步癱坐在地,兩隻手掌鮮血淋漓,驚恐萬分地望著吉宇。
這裏也是花橋鎮最負盛名的約會聖地,西裝革履的衛彬沉浸在微醺的玫瑰香中,等待著他的相親對象。
太陽已完全從地平線升起,深色窗帘被陽光照得像一塊發光的大熒屏。
「你們快來看看這是什麼?」從鐵軌旁傳來衛彬興奮的聲音。
剛才「小獅子」還響個不停的咔嚓聲,轉為了郭樹言冷清的腳步聲。他首先看見了桌子上自己粗心落下的手錶,銀燦燦的錶帶在陽光照耀下分外刺眼,那排鐫刻的英文清晰可見,角度天衣無縫地正對著易理希的視線。
等不及易理希說完這句話,郭樹言匆忙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廳外。
老人一陣眩暈。
電話再度響起,一定是夏靜嵐打來催促的。
「發現什麼了?」駿作戴起手套,跳下溝道。
「你們認識?」秋淑有點興奮。
孩子搖搖頭,眼睛直勾勾盯著草地旁的排水溝,像是發現了什麼東西。
駿作想到了什麼,立刻推開秀人的房門,裡頭只有亂作一團的被褥和滿地的煙蒂,沒有了秀人的身影,也不知是早上何時離去的。
說完,伸手去奪吉宇課桌里的書包。
駿作在腦中臆想著犯罪過程。
「不是你,還會是誰偷的?我們班裡就你一個窮鬼。」護花使者的同伴們諂媚地笑了起來。
「其實我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可能兇手另有其人。」駿作故意加重了最後一句話的語氣,顯得底氣不足的樣子。
「小念,慢點跑,等等爺爺。」畢竟上了歲數,任憑老人如何追趕,還是被拉開了一大截距離。
一定會抓住那個兇手,駿作始終這樣認為,哪怕是在夢裡。
「媽的。」又是一記重重的拳頭,把吉宇打倒在地,書包被奪了過去。
「第二天還要上課,一個高中生為什麼跑到這裏來?」駿作拉緊了自己的領口。
女孩一頭烏黑的長發扎于腦後,飽滿的額頭下,一雙細長而有個性的眼睛,微微上翹的眼角蘊含幾分嫵媚。她舉止得當,長相甜美,而且沒有遲到。衛彬心中暗暗感激大姨媽,這次第一眼的印象至少能打個九十分。
儀錶盤上貼了一張黃色的便條紙,上面工整地寫道:如果車子有異響,打開後備廂看看。
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嫁出去呢?一定是有常人無法忍受的缺陷吧!出於職業習慣,衛彬這樣想道。但又覺得心理不應該如此陰暗,便粉碎了繼續想下去的念頭。看了眼手錶,五點五十九分,距離約會的時間還差一分鐘。

「那時候是來詢問您有沒有看見拋屍的可疑人員。」
他開始顫抖,害怕這番徒勞的掙扎后,自己在絕望中突然死去,於是他側過腦袋,吼叫著向堅硬的方向盤撞去。
夏靜嵐在電話那頭驚魂未定地說,書店剛剛被人潑了油漆,還威脅說再敢有下次,就會放火燒了書店。
易理希聽罷,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形成一道憂傷的弧度。
「要出去嗎?」
「警官,您還記得第一次來問我的問題嗎?」
老人叫了他幾聲,對方沒有應答。
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另一種痛感變得越來越強烈,身體又回到了自己手裡,郭樹言這才鬆開手,幾縷頭髮從指縫間飄落。
對丈夫的懷疑由來已久,易理希不止一次地在某一個瞬間,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很陌生,眼神中有可怕的東西存在。他像是披著郭樹言人皮的另一個人,學會了丈夫的所有技能,卻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大多數時候,郭樹言依然是那個如海風拂面般溫柔的丈夫。
「郭樹言。」
俗話說出師有名,護花使者吼了句:「你敢打我。」權當是為自己動真格找到了理由,一記擺拳飛了過去。
懷疑的種子破土而出,露了尖尖角。
汽車異響是沒系安全帶的提示音。
法醫和駿作打了個照面,看見他的新造型,不由調侃道:「駿作,什麼時候開始走頹廢路線了?」
這下徹底失去了胃口,終於在看似完美的她身上找到了致命問題。好感再打對摺,衛彬心不在焉地計算起僅存的好感是不是八分之一,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一連幾日的冬雨下得讓人很無奈,濕潤的空氣中,瀰漫些許酸澀的氣息,一陣陣孤獨的味道透進鼻孔。
被無視的吉宇不經意間瞥了眼窗外,視線落在了秀人他們常聚集的一隅。接下來看見的景象,他連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親眼目睹這一幕。
大姨媽兩年前退休賦閑在家,不知怎麼就愛上了幫人找對象這份光榮的使命。單身外加是嫡親的衛彬,自然成了她手中一張必須打出去的牌。屢敗屢戰之後,一向在圈內以成功率https://read.99csw•com而聞名的大姨媽,這一次放出了狠話,如再不成功,她將以永不涉足相親圈來謝罪。
聽筒立刻傳來駿作急躁的聲音:「在幹嗎呢,這麼慢才接電話?」
章小茜和秀人手牽著手,秀人親昵地湊近她耳語了幾句,兩人同時開懷大笑起來。
他們用手拿起芝士片和西紅柿片,邊吃邊接著聊。
「今天星期幾?」駿作問。
「師傅,麻煩你載我去和靜路。」
突然,卧室響起凌亂的腳步聲,衛彬驚慌失色地跑了出來,充滿惶恐的眼神求助般望向駿作,招著手說道:「你最好來看看房間裏面的東西。」
屏幕上黑色的字體,顯得分外堅定。
他用稚嫩的聲音問道:「爺爺,這個人怎麼睡在水裡呀?」
朝他的臉探頭看去,是張灰白的死人臉,看來是已經斷了氣。老人可惜地搖搖頭,此地時常會有凍死的流浪漢,附近的居民也見怪不怪了。
雨漸漸平息,天空卻始終未收起它陰沉的臉,將大地置於無邊無際的空虛和寂寞中。
駿作從自己的思緒中緩過神來,看見衣著光鮮的衛彬,打趣道:「你小子今天穿得人模狗樣的,又去禍害哪家的姑娘了?」
雖然同在一個教室,遠離黑板的後排猶如另一個世界,老師的目光會自動屏蔽這塊區域,對吉宇積極的舉手視而不見。同學們也對上課時後排傳來的任何聲音不加理會,坐在吉宇旁邊的除了比老師還高的大個子,就是品學兼劣的學生了。這裏像無人管束的自由之地,一座教導主任掌管下的監獄。
法醫住在花橋鎮另一邊,路程稍遠,送他來的警車剛一停,他就連忙下車活動起被顛麻的屁股來。
開出不遠,汽車發出尖厲的「滴滴」聲,像是出了什麼故障,郭樹言把車停在路邊,找起了問題所在。
「有緊急任務,我得先走了。」衛彬禮貌道歉后,不等她反應過來,拿起賬單快步走向服務台,只留下茫然的相親對象,呆望著還沒怎麼吃的一桌菜。
眾人的目光移到吉宇一邊,他用攥著美工刀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淌下的血,血順著顫抖的刀尖滴落。吉宇瞪著通紅通紅的眼睛俯視地上的人,樣子看起來格外嚇人,他剛向前邁了一步,護花使者便狼狽地向後挪著身子,哭著乞求道:「你別過來。」
「秋淑小姐請坐,我們先點吃的東西吧!」衛彬瀟洒地打了個響指,喚來了服務員。
在睫毛一個細微的顫抖后,「小獅子」開始了工作。
孩子點點頭,也不顧掉落的風箏,往水溝邊挪動腳步,小心翼翼站在溝邊注視著爺爺。
結束了初步的驗屍工作,法醫在屍體的眼睛上擺上兩枚硬幣,雙手合十,表達了對死者的敬意之後,才允許搬運。
衛彬正蹲在屍體旁,用一支筆撥開死者的衣袖,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些許,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老人再度看了眼那具屍體,扭曲的姿勢掙扎出最後的一團絕望,融入安靜的田野,消失了最後一點象徵活力的生命。
「你聾了還是啞了!」護花使者變本加厲,一把將吉宇課桌上的文具全摔到地上,鉛筆盒上的某個零件飛出老遠,撞在牆上轉了幾圈,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
法醫跑近一看,鐵軌上沾著一排噴濺狀的固體,法醫作吃驚狀:「小衛,快看看這東西裏面幹了沒有。」
「你在笑什麼?」秋淑饒有興趣地問道,「我看電視上那些刑警,成天板著臉,從來不笑的。」
「兇手可真會挑地方呀!」
駿作收起碗筷,來到廚房洗刷乾淨,開始準備自己的早飯。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反倒摒棄掉很多很多,將體內的容量騰清,能夠將毅力、精神、信仰凝結起來,傾盡全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駿作閉起眼睛,用力吸了一口空氣,彷彿能從空氣中汲取它們的記憶。夜空黑得如同緊閉的眼角,死者被百般折磨,兇手並沒有堵上他的嘴,他的慘叫聲湮沒在暗夜的寂靜和火車的咆哮中。兇手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刀,待他斷氣后,解下捆綁用的繩索,把屍體蹬下山坡。在有血跡的地方撒上泥土,用腳踩實后再抹去腳印,也許他還收拾了一些折磨用的道具,消除所有的證據后開車駛離了現場。屍體落進了本不屬於它的墳墓,當黎明降臨,蘊含著無窮生命活力的晨露也無法喚醒他,年輕的生命如露珠般清澈而又短暫。
衛彬抬腕看了看錶盤:「星期四。怎麼了?」
法醫提了只碩大的工具箱,在屍體頭邊開始了初步的驗屍工作。他熟練而又謹慎地撥弄起屍體,時而俯身嗅聞,時而蹙眉深思。
衛彬相親的次數,手指加上腳趾都數不過來,並且無一例外地以失敗告終。這一慘痛的人生經歷完全歸功於他的大姨媽。
這場鬥毆最終引來了教導主任,手掌被割傷的護花使者被送去了學校的衛生保健室,吉宇和失主被請到了教導處問話。
沒等衛彬開口解釋,駿作一刻不停地接著說道:「你馬上回來,十五分鐘后抓捕西郊殺人案嫌疑人的搜查令就到了。」
水溝里沉積著前幾日的雨水,踏著泥濘的溝道,老人走到男人的頭邊,推了推他的肩膀,依然紋絲不動。嘴巴和鼻子附近也沒有呼吸時的白霧氣,老人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衛彬,你去房間里看看。」駿作別有用心地支走衛彬,將搜查令舉在易理希的面前,致歉道,「對不起,您的丈夫涉嫌一樁殺人案,只是例行公務搜查您家。」
「殺人啦!」女生們一點兒不浪費高亢的嗓子,圍觀的人四散而逃。
老人忙跑過去,將孩子提九-九-藏-書將起來,上上下下檢查起來:「小念,有沒有哪裡受傷?」
為了防止破壞現場,搜查人員用手慢慢除去地面上的泥土,那些被血浸透變深的泥土面積越來越大。
大概是昨晚沒有睡好,駿作醒來時覺得頭昏腦漲。他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間,瞥見餐桌上的碗已經空了,不知秀人昨晚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衛彬待搜查人員拍照取證完之後,從鐵軌上剝下一塊,用力捏碎。裏面一片黏糊,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幾口紅酒下肚后,話題漸漸轉向了秋淑的專業,她迷離的丹鳳眼閃爍出興奮的光芒,指著開胃菜的盤子說:「如果把這道菜加熱一下,會很像摘除下來的脂肪組織。」
「那是電視劇,其實我們刑警也是人嘛!」
自從書店雇了新員工后,易理希明顯感覺丈夫在家的時間多了,此時他正在庭院之中,為整片的丁香花施肥翻土。在幾乎所有花朵都枯萎的季節里,丁香紅色的花朵令人頓生暖意。
駿作捋著下巴的鬍子,遙想與易理希的初次見面,還是桂花盛開的季節。
衛彬目光如炬,壓抑住激動的心情,扭頭對計程車司機說道:
呼吸著郊外清新的空氣,寒冷的感覺侵襲著鼻腔。
駿作毫不遲疑地說出一個名字。
在浴室的頂部安裝了兩個挂鉤,為粗麻繩套上柔軟的塑料外殼,穿過易理希雙手腋下,便可將她提將起來,雙腳離開浴室的地面,這樣做便於為她全身塗抹肥皂,洗得也乾淨。
花橋鎮中心有家名叫「ROSE」的西餐館,外觀和內部裝修完全復刻了歐洲的樣式。店裡燈泡不少,卻燈光昏暗,店家在每張桌子上支起一根根火光搖曳、充滿曖昧香氣的蠟燭,將氣氛烘托得頗有情調。
郭樹言翻完最後一片土,把鐵鍬往土裡一插,甩甩滿腦袋的汗水,支起臂膀,碰巧和二樓的易理希四目相對,眼神交匯的一剎那,郭樹言倉促地將頭扭開了。
「先生,請問你去哪兒?」計程車司機不耐煩地打斷了衛彬的電話。
「我怎麼會認識他呀!」衛彬乾笑著答道。
這樣完美的女孩,難道真的沒有人追求嗎?衛彬覺得是自己的運氣來了,笑得合不攏嘴。
易理希造型特別的輪椅讓他們吃了一驚,接滿電線的屏幕上突然顯示出:
在山坡上搜查的衛彬似乎發現了什麼,指著地面朝駿作的方向大喊起來。
一名警察一時沒認出蓄成大鬍子的駿作,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只是當看見屍體被割開的喉嚨時,他驚恐地睜大眼睛,被嚇得倒退一步。
「你叔叔?」衛彬剛想追問,服務員端來了開胃菜——芝士西紅柿,菜上完畢后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
「它叫『小獅子』,能夠幫助我說話。」
衛彬胃裡一陣翻騰,心裏又涼了一半,打岔道:「趁熱吃牛排吧!」
眾人爆發出一陣不應景的嘲笑聲,在案發現場聽來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別提了!」衛彬解開襯衫領的扭扣,嘆道,「這輩子我和牛排的緣分算是到頭了。」
他在便簽上重重寫下「復讎」兩個字,貼在了後視鏡上,掉頭往家的方向開去。
「這是什麼呀?」衛彬幾乎要吐,卻看見法醫不懷好意地偷笑起來,摸不著頭腦的他又剝下一塊研究起來。
年輕,真是一種財富呀。

排除了郭樹言不是兇手的各種可能性之後,駿作才踏進這個庭院,自己帶來的不是一紙搜查令,而是一顆鏈球,砸進這座白色的房子,粉碎隨處可見的幸福后,留下殘酷的巨大黑洞。
手機一陣蜂鳴,傳來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你幹什麼!」吉宇站起來,使勁對準護花使者的胸口推了一下,對方紋絲不動。
窗前的易理希又迎來一個晴天。在每一個晴天,郭樹言都會握住妻子毫無知覺的手,輕吻她的眼睛,在回憶中追尋過去的溫柔。
郭樹言發動汽車,車輪碾過滿地的落葉,掀起一陣屑末。
法醫輕輕刨開一層泥土,顯露出下面深色的泥塊,將它舉到鼻子旁,嗅過之後肯定道:「是血跡,雖然我不能確定是不是死者的血,但兇手應該就是在這裏折磨死者的。這片草坪的顏色和我從死者外套上所採集到的雜草碎末也很接近。」
秋淑嚅動嘴唇正打算說些什麼,衛彬閉上了眼睛,腦袋飛快地運轉起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受不了吐出來。
屍體被運走以後,圍觀的村民也逐漸散去,剩下少數幾名也被勸退到了幾百米以外。現場的辦案人員只有漫無目的地進行著地毯式搜查,期望有所斬獲。
「我叔叔也時常這麼說,你的語氣和他好像啊!」
駿作靈機一動:「衛彬,叫人去看看附近的地里有沒有新的輪胎印。」
她的丈夫已被鎖定為西郊殺人案的真兇,法醫在死者指甲里找到了屬於郭樹言的皮屑組織,這一個決定性的證據足以讓檢察官和法官對有利或無利的旁證視而不見,法醫這張鑒定報告使得簽發搜查令一路暢通。
「我回來了。」郭樹言打起精神向二樓走去。
此大姨媽非彼「大姨媽」,是衛彬母親的姐姐,但她每月來家裡為衛彬安排相親的日子,比真正的「大姨媽」還準時。
記憶卻漸行漸遠。
千鈞一髮之際,他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閃動著駿作的名字,像救世主一樣從天而降。
站在遠處看熱鬧的村民,臉上掛著夢囈似的茫然,心情跟隨這起殺人案件飄飛,不留痕迹地淌過。一片破敗的風箏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地平線艱難地打了個滾,凝視著世界的盡頭。
西郊的死者名叫馮峰,死因是被割斷喉嚨,死者後腦有瘀傷,應該是九九藏書被偷襲造成的,由於他體格強健,兇手費了一番周折才將他制服,那場激烈的搏鬥也許就是在這個庭院里,壓斷丁香花枝的死者才會沾了一身的花香。兇手把死者手腳捆住以後,用汽車運至西郊折磨后殺害。
「我沒偷。」吉宇掙脫開他的手,被掐處的皮膚由白變紅,大拇指半圓形的指甲印深嵌其中。
駿作像個整肅課堂紀律的教授,大聲喝止,笑聲戛然而止。
他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今天的威脅源於三個月前,發生在書店裡的那起可怕事件,還沒細細回憶,右腦猝不及防襲來一陣疼痛。郭樹言揪住一把痛處的頭髮,彷彿要將這撕心裂肺的感覺扯出體外。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流去,手腳變得冰涼,每一塊繃緊的肌肉都失去了知覺,有什麼東西想要從欲裂的腦殼中破繭而出。郭樹言緊咬牙關,後腦勺用力撞擊著座椅的靠枕,不起任何作用。
「警官,您好。」
「不行。我非讓他把錢交出來不可。」護花使者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眼珠一轉說道,「他肯定把錢藏書包里了。」
一位氣喘吁吁的老人眯起眼睛,遙指山坡,對孫子說:「小念,別放風箏了,快來看火車。」
血滴在手背上,滑落的軌跡像一條條毛茸茸的蟲子,啃噬著吉宇的心。
「致命傷是不是那裡。」駿作在自己的喉嚨上比畫了一個「切」的手勢。
店門上懸挂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循聲望去,一位年輕女子推門而入,微笑著向衛彬靠窗的座位走來。
「啊!我想起來了!」法醫一驚一乍地喊道,「屍體上的味道是丁香花味。」
「怎麼不進去?」姍姍來遲的衛彬輕輕從後面撞了下駿作。
「我知道了,馬上來。」
庭院中,一株孤獨的白色丁香花,花瓣一片片慢慢凋謝,像在用生命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花語:你怎能輕視我的愛。
看見五分熟的牛排切口,秋淑頓時來了興趣:「其實人肉和牛肉看起來差不多,聞起來也像。但是人肉沒那麼紅,是淺黃色的脂肪,熟了以後肉會變成灰色……」
駿作走近水溝,俯卧的死者體型健碩,目測身高一米八出頭,駿作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於是一直以先前兩起案件嫌疑人身份縈繞在駿作腦海中的「郭樹言」三個字,成了頭號懷疑對象的名字。駿作提議將皮屑組織與郭樹言的DNA相比對,不曾料想匹配度竟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之後採集到的郭樹言所租汽車的輪胎印,也與現場發現的相同。
吉宇緩慢地抬起頭,看見一張怒氣沖沖的臉,彷彿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
「屍體上還有種味道,我一時想不起是什麼!」法醫用拳頭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
「少廢話!」駿作捶了他一拳,「快給我找點有用的線索出來。」
唯一能讓易理希有所聯想的只有鄰居夏靜嵐一個人。女鄰居每次誇讚起郭樹言來都是一副羡慕之情,他們倆還不止一次在庭院門外交頭接耳。
有一天,班上有女生丟了錢。她上體育課之前把錢放在書包里,從操場回來打算買飲料的時候,發現錢不見了。
「小獅子」的屏幕一片漆黑。
惡言像根鋒利的針,不斷刺痛吉宇的神經,他無措地搓揉著自己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我不是窮鬼……我不是窮鬼……我不是窮鬼……竭力阻止自己淪陷進別人的侮蔑中。

天氣終於有那麼一丁點兒冷了,世界彷彿失去許多味道,像被冰過一樣。
吉宇半眯著那隻受傷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操場。教導主任詢問著失主事件的來龍去脈,兩個人一問一答,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教導主任像是也認定了吉宇偷錢的事實一樣,挖空心思尋找有力的證據。
吉宇躲閃不及,正中眉骨,血流如注。
「不是。他是一名法醫,我家裡很多親戚都是醫務工作者。」
把爺爺遠遠甩在身後的孩子,停下了步子,他那頭還算不上濃密的頭髮,被汗水黏在了額頭上,手裡那隻一直沒有飛上天的風箏也搖搖晃晃地墜落在草地上。孩子新奇地望著那條冰涼又冷硬的長蛇,輪子摩擦鐵軌的聲音隆隆作響,他被這富有節奏感的聲音所吸引,忍不住跟著火車跑了起來。
遠處一列火車風馳電掣般駛來,由遠至近。

屍體手腕處有被捆綁過的傷痕,他一定是被脅迫來到此處。就算從花橋鎮上過來,也要花費不少時間,再加上死者身材又魁梧,兇手一定是開車到這裏的。
「七點一刻。」
秋淑用刀叉玩弄起面前的牛排,像在醞釀接下來要說的話。衛彬生怕再被倒胃口,動作麻利地切開牛排,大口咀嚼起來。
駿作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一隻腳剛跨進房間門,才想起易理希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窮鬼,你是不是偷了別人的錢?」名字早就被綽號所取代,失主的一位護花使者生氣地質問道。
總之不管誰對誰錯,吉宇心裏清楚教導主任總會對他嚴厲批評,借題發揮,在最後一排自得其樂地安頓下來,是對權勢無聲的抗議,這類忤逆的人早已列在了教導主任的黑名單上。
郭樹言將信將疑地走到車后,打開了後備廂,臉上顯露出驚恐的表情。
火車駛出了目力所及的範圍,整個世界變得像部默片。
「前幾天一直下雨,昨天剛停,這胎印應該是雨停之後留下來的。」駿作注意到另一片稀疏的草坪,被壓歪的枯黃草根貼著泥地,表明昨晚有什麼重物曾壓在上面。
他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才敢抬頭看向二樓的窗戶,心裏盤算著等會兒面對這位妻子清澈雙眸時https://read.99csw.com的開場白。
實在看不下去的搜查人員善意提醒道:「他耍你呢!這是火車廁所里排出來的……」
「帶回去吧。」駿作失望地指揮著搜查人員準備撤離。
易理希長期保持同一個睡姿和坐姿的話,容易引起皮膚潰爛壞死,醫學上俗稱褥瘡。易理希能保持完美無瑕的肌膚,全靠丈夫郭樹言在無數個夜晚定時為她翻身,揉按受到壓迫的部位,並將她的身體調整為好的姿勢,以免關節脫臼。除了每天肌肉的牽拉和按摩,郭樹言還會把妻子帶到他的工作室里,為她做一次電療。第一次實施電療的時候發生了事故,缺乏臨床經驗的郭樹言不小心灼傷了妻子,電療機器的電極在妻子背後留下一個錢幣大小的傷疤。也許是因為有了心理陰影,郭樹言偶爾才為妻子進行一次電療。
「鬆開。」護花使者指著吉宇緊緊拉住書包的手。
一個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清楚,卻又充滿著死亡的威脅。
孩子咧嘴大笑著,像只小鹿在草地上自由奔跑,無所顧忌地獨自一人跑在前面。只聽「撲通」一聲,孩子跌倒在了草地上,火車也在汽笛聲中呼嘯而去。
「這事改天和你細說,搜查令呢?」
洗澡,是護理中最麻煩的事情。易理希全身肌肉沒有一塊能使上力氣,一旦失去輪椅的支撐,易理希的身子便會像一攤爛泥,淤積在地面的低處,無法動彈。
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郭樹言接起電話,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電視機。
「您還能認出他來嗎?」駿作收起了搜查令,不希望易理希因為它而撒謊。
老人向腳邊的水溝張望,一個可憐的男人側卧其中,背對著他們,男人裹著件濕黏的卡其色外套,兩隻手僵硬地背在身後,沒戴手套的手有好幾處皮膚龜裂了。
「小念聽話,乖乖待在上邊,水溝里有水,會弄髒你的新鞋子。」
其實最後一排座位的日子不是想象中那樣難挨,開始幾天吉宇有點沮喪,伸長脖子豎起耳朵拚命聽講,不放過老師說的每一句話,生怕自己會被坐在前面的同學拉開差距。
吉宇那隻傷眼竟睜得老大,連眼皮都不捨得眨一下。
不知是誰在教室里罵了一聲:吉宇是個窮鬼。
「太神奇了吧!原來這就是『小獅子』。」衛彬在之前的調查中早有耳聞,他走向輪椅,近距離觀摩起這部讓人稱奇的機器來。
這次的相親對象條件聽起來很不錯,身高一米六四,體重九十斤,小時候參加過鋼琴比賽,現在的職業是護士,父母都是花橋鎮知名醫院的教授。
眼角被鮮血覆蓋,陽光下的一切東西都染成了紅色,胸膛如火爐般炙熱,吉宇咆哮著沖向對方,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和吉宇坐在同一排的大野和司牧從不嘲笑吉宇。並不是他們和吉宇建立了深厚的友誼,而是懶得去嘲笑,他們也從來沒有阻止過其他同學的行為。在這裏可以風輕雲淡地過每一天,偶爾開一個出格的玩笑,吉宇也不會憎惡他們。
明媚的陽光打在他微微揚起的側臉,暖洋洋的,彷彿曾經易理希的手輕輕撫過般溫柔親切。
靠近鐵軌的雜草坪被壓出兩道不明顯的汽車胎印,駿作脫下手套,用兩根手指捻起一撮土,用力搓了搓,乾燥的塵土隨風而去。
「我認識他。」
「我看見了他的樣子。」
咔嚓咔嚓的跳字聲,駿作目不轉睛地盯著跳出的每個字元。

丟錢的女生和幾個同學交頭接耳一番后,似乎商量出了結果,其中一人對著吉宇的方向使了個眼色。正在座位上暢遊自己精神世界的吉宇,被找上門來。
門廳的燈自然亮起,郭樹言記不得自己為什麼出門,他撥撩右額上的頭髮,遮蓋住剛才撞出的瘀青。
秋淑竟是孫法醫的侄女,好感下降了一半。回想到鐵路旁,被法醫捉弄摸過糞便的手,衛彬不由放下了芝士西紅柿,拿起濕毛巾用力擦拭著手指,心裏泛起一陣噁心。
「喂!我在問你話呢!」另一位護花使者上前一步,擰了把吉宇露在袖子外的手臂。
感謝西餐繁瑣的用餐流程,服務員一次又一次送來各種菜式,才讓衛彬的尷尬得以化解。
駿作向他出示了證件,那名警察又錯愕地看了他一眼,才勉強放行。
汽車是不久前向租車行租的,驗車的時候似乎沒見過這張紙條。
「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掛電話前,夏靜嵐問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郭樹言最想知道的。
收拾完庭院的郭樹言沖了個澡,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邊打開電視,新聞頻道正報道著西郊發現高中男生屍體的事。當那個可憐孩子的屍體出現在鏡頭裡的時候,郭樹言激動地從頭上扯下毛巾,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滿眼鮮黃色的便條紙,像一盞警醒的大燈,看得郭樹言眼睛很不舒服。他揉揉生疼的眼睛,撕下一張空白的便簽,關上了後備廂。
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殺人狂。
匆忙得連洗澡時取下的手錶都忘記拿了。
一片丁香花瓣被風捲起飄向遠方,駿作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從浴室鏡子里看到丈夫的裸體,害羞的易理希不禁面紅心跳。丈夫為她清洗私密部位的時候,不自覺會有生理反應。自癱瘓之日起,易理希就再未和丈夫行過夫妻之禮,丈夫時值壯年期,生理上的需要不可避免。易理希也幻想過丈夫外出尋花問柳,毫無感情地滿足本能的肉|欲。只是丈夫每天恪守規律地生活,從沒有給她可懷疑的真空時間,這讓她自覺對丈夫的懷疑很愚蠢。
丈夫很少提起書店的情況,易理希依稀記得一年以前,丈夫僱用了一位年輕的女店員,在前不久的新聞報道里出九-九-藏-書現了這位女店員跳樓自殺的消息。自那之後,郭樹言變得和近來兇案頻發的這個小鎮一樣古怪。原先只對科技講座和紀錄片感興趣的他,異常關注起新聞事件來。他外出的時間也變得不規律,時常夜晚出門,回家后悶在工作室里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從不讓易理希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走到了秋淑聽力範圍之外,衛彬鬆了口氣,這才接起手機。
花橋鎮西郊的田地里,一具男屍橫陳在排水溝里,死者身份是花橋高中的學生,疑似他殺。
步入晚秋,和靜路旁一派殘花衰草的景象,夏末聒噪的蟬消匿無聲,慵懶的陽光灑下點點金黃。
回到喧囂的現實中,郭樹言睜開眼睛,彷彿世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難道是孫法醫?」
「小獅子」開始工作了。
「屍體沒有發現其他致命傷,死因應該是割喉。不過傷口的形狀很奇怪,沒詳細解剖我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法醫繼續埋頭說道,「屍斑剛剛形成,雖然屍體已經僵硬,但考慮到環境因素,死亡時間應該在四至六個小時之前。現在幾點?」
後備箱里,貼滿了黃色標籤紙,所有紙條上都密密麻麻寫著字,有的上面寫了義大利焗菠菜的做法,有的寫著自己家的地址,最醒目的位置寫了一句話:
他沒買課外輔導書的事情在全班傳開了。每個人談起吉宇時的眼神包含了各種情緒,嫌惡、鄙夷、同情、蔑視,彷彿不潑上一盆髒水,自己也會被當作窮鬼一樣。
沒有料想易理希會和自己打招呼,駿作機械地回了句您好。
「別著涼了,多穿點衣服。」
每一個晴天,在回憶中追尋過去的溫柔。
寒暄之中,衛彬偷偷觀察起女孩來,以他多次相親的經驗,從點餐上可以看出這個女孩的性格和口味喜好。例如看著菜單不抬頭徵詢意見的女孩較為自我,點餐數量太多或太少的理財方面或有缺失。只是秋淑交出了一份讓人滿意的答卷,從容自如點完了餐,細節無可挑剔。
法醫掐指算來:「就是今天凌晨一點一刻至三點一刻之間。半夜三更這地方一定是漆黑一片,鬼都沒一個。」
郭樹言想說點什麼,嘴唇剛形成一個「O」的口型,又合攏起來,咽下苦澀的口水,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
「就等你來了。」駿作朝庭院外路邊的幾輛車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和衛彬兩個人進去就行了。
護花使者愣了愣,看慣吉宇被欺負時忍氣吞聲的樣子,沒想到他會反抗。錯愕的神情只在護花使者臉上停留了一秒鐘,他意識到自己人多勢眾,不能在喜歡的女生面前失了面子,便向吉宇撲去。
駿作急忙拿出記事本:「請您告訴我他的名字。」
廣闊的天空像塊大大的藍色幕布,形狀各異的大塊雲朵盤踞天際。人群在一望無垠的田地里格外扎眼,駿作撥開擠作一團看熱鬧的村民,撩起鮮黃色的警戒線,俯身穿過。
「嗯。書店新進的一批書到貨了。」郭樹言換上外出的衣服,最後看了一眼電視機,狠狠按下了電源鍵。

「是你在說話嗎?」衛彬有點不敢相信,指著輪椅上的屏幕問道。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又沒辦法阻止自己想要前往的念頭,毅然地邁開了步伐。
嫌疑人郭樹言不在家裡,他的汽車沒在車位上。駿作從郭樹言書店的店員手裡拿到了他家的備份鑰匙,禮貌地敲了幾下門之後,用鑰匙打開了鎖。
死者馮峰與之前兩名被分屍殺害的少年同為花橋高中的學生,這一點上,又讓三起案件有了聯繫。馮峰是學校里臭名昭著的不良少年,綽號叫「瘋子」,時常欺負弱小的同學,前兩名死者正是受欺負的對象。出於直覺,駿作總覺得這三起案件之間存在某種聯繫,像有一根隱形的細線穿連起它們。
「相個親,關牛排什麼事!」
老人熟練地滑下一人來高的水溝,落地時膝蓋一陣酸疼,不免感慨起歲月滄桑,征服這樣的水溝在他年輕時簡直易如反掌。
看到當事者是吉宇,教導主任像是早有預料,說道:「怎麼又是你呀!」語氣中充滿了責難,反倒對他眼角的傷情不加理睬。
「有發現!」搜查人員拾到一串黑色的耳機,類似手機配套的那種。這也是今天唯一的搜查發現了。
「小念,你站著別動,爺爺下去看看。」
書店似乎出了什麼事,需要郭樹言立刻過去。
衛彬站起身來,惺忪的眼角還粘著眼屎。「屍體是早上七點左右被一對來放風箏的爺孫倆發現的。昨天他們也來過這裏,水溝里沒有屍體,所以死者應該是昨晚或者拂曉前被殺害或者移屍到這裏的。」
易理希簌簌流下大顆眼淚,寂靜無聲。
轉身看去,「小獅子」屏幕上赫然三個大字:
「你就是衛彬吧!」女孩大方地打起招呼。
於是,郭樹言想出了一個辦法。
駿作蹲在易理希家的庭院里,置身於紅色的丁香花中,俯身嗅聞著。與西郊屍體上的味道一樣,淡淡的清香,不卑不亢。一株白色的丁香花在濃烈的紅色花海里顯得尤為扎眼,它根部的土剛剛翻過,鄰近它的幾株丁香花,枝葉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斷和損傷。駿作起身轉了一圈,在角落廢棄的施肥袋裡找到了一具「屍體」,一株被折成幾段的紅色丁香花。顯然幾天之前,在這個庭院里有過一場激烈的搏鬥,有人被推倒在這株紅色的丁香花上,並且壓斷了它,為掩蓋這一真相,郭樹言新買了一株栽上,不湊巧的是,紅色的丁香買賣完了,店主這批進貨中只有白色的。
「爺爺,他怎麼了?」孫子蹲在溝旁,一臉天真無邪。
「爺爺,你小心。」